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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法——陈之遥【完结】

时间:2023-12-15 14:33:14  作者:陈之遥【完结】
  他们聊了很久,她枕着他的肩膀,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那个姿势很舒服,让她只愿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而后,她就睡着了,并没有强过吴彦祖。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隔窗看见外面的大树,除去绿得格外干净,已经猜不出昨夜下过一场大雨。
  临走前,言谨要周其野教她用那台胶片机,拿在手中,给两个人拍了一张合影。
  不是数码照片,当时看不到成品,她却可以想象那个画面,他们穿着差不多的白 T,一脸熬夜之后憔悴地笑容。
  “先留着,等我下次来洗。”她说。
  “好。”他答应。
  但等到换好衣服出门,他送她回去,车开到东昌路小区门口,她跟他道别,又说:“正式交割之前,我不会再去你那里了。”
  “为什么?”他问。
  “Hell or high water,我要回去赴汤蹈火了。”她右手两指并拢,做了一个 salute 的动作。
  他笑,再一次拥她入怀中。
第52章 【52】
  七月末,言谨去看了“多米娜”的第一次公开演出。
  自从吴晓菁开始封闭式训练,两人起初还常通电话。
  吴晓菁总跟她说些排练的事情。舞蹈老师是韩国人,上课的时候先韩语讲一遍,翻译再普通话翻一遍。术语很多,翻译未必都能翻明白,学员基础都不一样,也未必都能听懂。老师看重她,常要她做示范。
  跳的基本就是爵士舞里的 urban,她有功底在,驾轻就熟。但也有些细节和她从小学的不一样,或者说,表达的方式不同,不要力量,不要利落,要更性感。小时候那种感觉又来了,站在一整面墙的大镜子前,听着被解构分割的节奏,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跳。习惯虽然难改,但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除去排练,还要去录音棚录音,外景或者摄影棚里拍 MV,常常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团里有人发烧,有人说心脏疼。训练开始之前 50 分钟的体能,已经有人跑去呕吐,然后在练习室外面放声大哭。
  后来,公演时间临近,大约是太忙了,吴晓菁不再打电话过来。言谨也因为《蝼蛉记》的案子,下班之后的时间几乎被占满,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演出前一周,言谨忽然想起这件事,事先也没跟吴晓菁说,自己买了票入场。228 元,已是 VIP 座。
  那是城北的一个小剧场。地方不大,两百多个座位,前排跟舞台简直触手可及。
  虽是新团,气氛却也挺热烈,现场有人坐有人站,送花,喊口号,举灯牌,挥荧光棒,样样齐全,也不知是真粉丝,还是公司雇来充场的。
  言谨从没看过这种演出,也不懂规矩,起初被旁边喊 call 声音吓到,但当灯光熄灭,音乐声起,竟也被带出一点追星的感觉。
  镁光灯再次亮起,照亮台上的人,染发,美瞳,短裙,高跟鞋。要不是吴清羽头发短得显眼,言谨差点没认出来。
  音乐是适合唱跳的曲风,歌词听不清几句,只能记住副歌不断重复的部分。一曲结束,就这一点记忆又被下一首覆盖了。
  每个人都有头戴式的麦克风,但好几首歌显然根本没有开麦,人声都是事先录好的,修过音,现场对下口型而已。观众也不介意,主要还是看跳舞,以及那个气氛。
  总共九首歌,造型也换了九次,几乎都是高跟鞋配短裙或者热裤,难得长裙,也必定高开衩。
  团里人多,未必每个节目都上。吴清羽没有单人或者两三人的小节目,全体上台的时候也没站在显眼的位子上。
  但在言谨看来,她还是如此不同。不知道是她改得不彻底,还是就不愿意跳那么媚,动作的利落和力度仍旧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一旦看见,就再也不会错过了。
  歌舞再加上中间的互动,整场演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结束之后,VIP 区的观众可以到台前跟团员道别。
  言谨跟着其他人走过去,送上带来的一大捧鲜花。吴清羽才看见她。离得近,汗湿的额发,脸上泛着闪粉的妆,历历在目。言谨仰视,还真有种追星的感觉。吴清羽一怔,才惊喜地笑出来。但也是这笑容,好像一瞬卸下面具,让言谨看出她的疲惫。
  晚些时,两人才通电话。
  言谨已经回到东昌路家里,吴晓菁还是躲在宿舍的楼梯间,刚刚接通,便直接说:“啊,好羞耻,这回还好你没告诉我,下次千万别来了。”
  言谨说:“可是你跳得真的很好啊。”
  吴晓菁却笑,说:“跳得好不好不重要。”
  言谨想到她的站位,以及剧场外面海报的顺序,是有些替她不平的。
  吴晓菁倒是释然,说:“大家条件本来就不一样,有人是公司官推的 ACE,有人带赞助进来的,有人莫名其妙已经一大群粉丝了。”
  “那你怎么办?”言谨问。
  吴晓菁说:“就当份工打呗。”
  言谨哪壶不开提哪壶,又问:“这份工一个月多少钱?”
  吴晓菁还挺干脆的,当场翻了翻短信,找出一条生活补助到账的银行通知消息,读给她听,三千五百多,有零有整的。
  言谨说:“演出的分成呢?”
  吴晓菁笑说:“现在去查公司的账吗?要么我不想干了。”
  言谨无语,有些事就是这样。
  却是吴晓菁安慰她:“讲起来也进过女团,就算给自己以后当舞蹈老师的简历上添一条吧。”
  言谨才刚开始追的星,不能不说是有些失望的,又觉得“多米娜”的运营大概是瞎了。
  但后来再看网上的评论,竟也有人跟她同感。
  那时,演出的剪辑已经上了“多米娜”的官网和一个视频平台。
  吴清羽在里面难得几个清晰的画面,但“多米娜”的官推 ACE,一个名叫宫凌的标准甜妹,跟她有几个贴身热舞的动作。短暂的几秒钟,被人截图,在微博上发了九宫格。评论有说腿长两米,也有说攻气十足,被推到了那个话题下面挺高的热度。
  言谨也真跟追星似地,转发给吴晓菁看。
  吴晓菁其实早就知道了,公司的运营甚至已经找了舞蹈教练,让以后她这部分的编舞都往这个方向靠。
  很难说她是无心还是故意,她在排练的时候改了,又在正式演出的时候保留了那一点与众不同。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她终于被看见。
  有人是公司官推的 ACE,有人带赞助进来,有人莫名其妙已经一大群粉丝,而她什么都没有,也别无选择,只除了这一次机会。
  她有点想把这件事告诉言谨,甚至能够想象言谨律师脑子上线,跟她大谈风险。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回了一串哈哈哈,然后说:周末休息,去东昌路找你玩。
  公演之后那一周的周六,吴晓菁又像从前一样,按响言谨家楼下的门铃。
  言谨在监视器里看见她,卸了妆,好像更瘦了,简直清癯,也还像从前一样,开了门等她上去。
  天热,两个人都不想动,吴晓菁叫了外卖。
  言谨见她请客,照例问:“又有什么麻烦要咨询吗?”
  吴晓菁却只是笑,摇摇头。
  言谨那时正在家整《蝼蛉记》被抄袭案的证据,对照着《重生之火凤青鸾》来来回回地看。
  她凑过去瞄了眼,笑着念出来:“他剑眉星目,面庞轮廓如同最精湛的雕刻师斧凿出来的一般,完美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暇疵。她正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姿容绝丽,当真尤物一般……”
  言谨解释:“我没有看奇怪的东西,是个小说抄袭的公益案件。”
  吴晓菁说:“这书我看过,就那种女主说不要不要,男主还硬来的套路,最后还给写成真爱了,你这样不会工伤吗?”
  言谨笑,觉得还真是,说:“好多人爱看,可能都有点受虐倾向吧。”
  吴晓菁玩笑说:“你呢?”
  言谨竟也认真想了想,答:“用粗暴的方式表示他很爱很爱我,我是可以的,但如果真弄疼了我会立马翻脸。”
  吴晓菁大笑,说:“哈哈哈,好难。”
  言谨理所当然地说:“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
  吴晓菁却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遐思,忽然停下,把她转过来,看着她说:“你跟他做了?”
  言谨心往下一坠,辩解:“我只是在说言情书……”
  但吴晓菁又重复了一遍:“你跟他做了。”
  言谨脸红起来,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
  吴晓菁说:“他说过会给你时间,结果……”
  言谨说:“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男人不做不会死的。”吴晓菁提醒。
  言谨又说了一遍:“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吴晓菁又说:“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承担的、面对的、可能失去的都要比他多得多。”
  言谨说:“我知道。”
  吴晓菁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她们其实都在冒险,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呢?
  也是在同一天,新疆那拉提草原。
  赵悠游正在那里拍一个信托基金的广告片,中年霸总带着自家少年公子在万顷碧波中策马奔腾,主打一个”世界我有,财富传承”的感觉。
  他还是摄影二助,每天背六十斤重的工具箱,什么都要干。晚上收工回到小宾馆,跟场记住一个标间。
  那天夜里,场记吃完饭进屋,见他正看一个视频网站上的女团舞,满屏的长腿。
  场记揶揄说:“哈哈,你还有这爱好?”
  赵悠游只是笑笑,合上电脑,躲进浴室。他看到镜中的自己,三个月过去,头发已经长了。
  他找出那个电推子,插上电,脱掉 T 恤,对着镜子理发。而后,用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吴晓菁。就像过去发给她深蓝的海面,遥远国家的港口,清晨的草原。
  几千公里之外,吴晓菁看着这张照片笑起来。
  赵悠游这个人,在给她拍照的时候,就像是有一双神奇的手和眼睛,但为什么可以把自己拍的那么丑?碎发落满了肩膀也不管。
第53章 【53】
  随后的两个月,“多米娜”又在小剧场进行了两次演出,以及各种开业、开幕的商演,还有办在商场中庭的见面会、握手会。
  吴清羽的热度继续升上去,演出站了 C 位,有了双人的小节目。每每再出现第一次公演上那种贴身热舞的桥段,便有人尖叫。编舞自然也投其所好,多多益善。
  但这热度也不都是好的,网上才刚有声音说她是“多米娜”的民推 ACE,评论便分了派别,不少宫凌的粉丝让她别来沾边。
  而且这种话还不少,言谨就百忙中追一下星,也看到了。
  过后两人打电话,言谨说:“我得提醒你,这种事都有风险的。”
  吴晓菁说:“就只是个角色而已。”
  言谨说:“下面看的人不觉得只是角色。”
  吴晓菁说:“我知道。”
  官推,或者民推,公司其实是无所谓的,谁起来都行,只要商演满座,网上单曲卖得好,接到更多外务通告。
  宿舍里的气氛却已经不一样了,原本藏在面子下面的一些东西浮上来,她床上被人扔了垃圾,浴室里的洗漱用品扫到地上。
  但她无所谓,甚至觉得幼稚好笑。虽然只比其他人大那么几岁,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什么都经历过,一切都看淡。她唯一不能放弃的,只是一个机会。
  也是那两个月,言谨这边的情况并不比吴晓菁更好。
  孙力行手上的版权交易红红火火,占满了她绝大部分的工作时间。《蝼蛉记》的案子在庄明亮和周其野两个合伙人的支持下,拿到了所里的批准,按照公益案件的标准签了委托协议,但进行得却不顺利。
  起初,言谨还是按照惯例,先发了律师函过去约谈,《火凤青鸾》的作者万馨文根本没有理会。
  言谨再通过那个网文平台试图与对方沟通,得到的回应是:平台内部已经调查过了,《火凤青鸾》的情节基本属于原创,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这 TVB 字幕般的答复让几个维权的作者更加气愤,志愿者更是在网上广发调色盘。
  下面评论还是众说纷纭,有吃瓜的,有骂抄袭的,但也有人说文红果然是非多,说红眼病退散,更有人质疑,你写过时间循环,别人就不能再写时间循环?你敢说时间循环是你的原创?你写过将军女主和海盗男主,别人就不能再写将军女主和海盗男主?将军和海盗这两种职业让你独家垄断了?
  事情传播开来,舟缀以及另外几个作者的专栏和微博都被冲得厉害,好在万馨文那边也差不多,大概感觉到了舆论压力,终于发了声音,跟他们约了个时间谈判。
  言谨与庄明亮一起参加了那次电话会议,接通之后聊了几句,才发现代表万馨文的律师其实就是那个网文平台的法律顾问。
  言谨还打算按照事先定好的提纲开始谈话,庄明亮已经在纸上写了三个字推到她面前:没戏了。
  果然,寒暄过后进入正题,对方律师态度不善,笑说:“著作权法保护的是思想表达,而不是思想本身。作品主题、情节、人物角色中的一些特征,并不属于著作权的保护范围,大家都是律师,思想与表达二分法总是懂的吧?”
  言谨说:“如果只是主题相近,或者人设类似,或者出现个别类似的情节,那确实不能被认定为抄袭。但如果从作品主题到人物设定、人物关系,再到情节发展,全都能找到相同或者稍微改了一点的元素,那就已经构成复杂完整的逻辑链条,可以被认定是抄袭了。”
  对方却还是很笃定,说:“那就是各方理解的不同了,总之我们这边认为不存在雷同,你们要真有这主张,那就起诉吧,看法院怎么判,总这样谈来谈去的也没意义……”
  一通电话很快结束,停止侵权,赔偿,道歉,什么都没谈下来。
  言谨始终保持了专业人士的克制,直到按键挂断之后才放狠话,说:“那就起诉,谁怕谁啊?”
  庄明亮却不看好,摇头说:“我之前就跟你讲过,舟缀的《蝼蛉记》本身篇幅较短,只有三十万字,而且《火凤青鸾》的抄袭也不是复制黏贴,全文两百万字,最后能认定下来相同或者相似的部分可能占的比例极少。”
  言谨说:“现在已经确定了五个作者,志愿者继续整理证据,后续还会有人加入,全都加起来,这比例就不低了。虽然集体诉讼在著作权维权上没有先例,但凡事也总有第一次的。”
  庄明亮却说:“现在就是这一点麻烦了。”
  “什么?”言谨没懂。
  庄明亮靠到座椅靠背上,叹着气笑了声,说:“平台站万馨文那边,你信不信,本来讲好一起维权的作者肯定会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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