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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藏春——南楼载酒【完结】

时间:2023-12-15 14:38:58  作者:南楼载酒【完结】
  “裴词安。”
  裴词安认真看着路,只给她一个温和英俊的侧脸,“嗯?”
  沈若怜也回头看路,“我哥跟你说过咱俩的事么?”
  裴词安脚步一顿,语气有些犹豫,低低应了一声,“说过。”
  末了,他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淡,怕沈若怜多想,又立刻坚定道,“能娶公主为妻,是裴某的幸事。”
  听裴词安说完这些话,沈若怜看着脚下的路,踢了一颗石子,没再说话。
  裴词安也没有再开口问她对两人之事是什么看法,虽说是公主,却也总归是个姑娘家,定是十分害羞的。
  两人很快到了湖边,裴词安捡了几颗扁平的石头递给沈若怜。
  沈若怜小时候生活在西北的山里,并没怎么见过湖水,后来在宫里循规蹈矩,也没这样的机会,此刻拿着石头,竟露出小孩子跃跃欲试的神情。
  裴词安笑说,“公主先按我上次教的打几个,我看看。”
  沈若怜点点头,循着前几日学下的方法,扔了几颗,只是技术还不娴熟,偶尔有一两颗可以打出水漂来。
  裴词安轻笑了一下。
  沈若怜回头瞪他。
  裴词安搓了搓鼻子,上前走到沈若怜身后,犹豫了一下,道:
  “公主如今已经掌握了基本方法,便是差些力道和角度,公主若是不介意——”
  裴词安迟疑了一下,定定看向她的眼睛,“我能否带着公主扔几颗?”
  沈若怜愣了一下,见裴词安耳朵通红,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仰起头看他,眼底干净澄澈。
  “好。”
  裴词安神情一松,来到她身后,胸膛与她的后背稍稍错开些距离,右手握住她的小手,“公主,冒犯了。”
  手背覆上一阵温热,耳畔也有另一个独属于男人的灼热气息,然而沈若怜心底却并没有什么波动,反倒一心挂念着如何打出水漂。
  被裴词安带着打了几个,沈若怜便彻底学会了,她自己又扔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就倒回来和裴词安一起坐在岸边的石头上。
  石头上提前铺了裴词安带来的薄毯,并不觉得冷,她接过他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
  “公主不是还想骑马么?过几天我和几个朋友去京郊马场,到时公主若是有空,可一道前去,我教公主骑马可好?公主还能看我们打马球。”
  “好啊。”
  沈若怜将水壶还给裴词安,拍了拍手,一脸兴奋,“不过你上次教我的打叶子牌,我还想打,还有、嗯……还有投壶。”
  裴词安并未喝水,而是直接将水壶收好,看着她笑道,“好,公主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沈若怜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那种感觉同她面对晏温时的悸动不同,但她觉得,晏温从前有句话说得对,他说“将来你会见到更广阔的天地,也会见到更多优秀的男子。”
  虽然世间再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子,但裴词安却带她见过了更广阔的天地。
  她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感受着阳光在脸上轻抚,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含着淡淡草腥味儿的空气。
  从前她囿于一隅,窥得的便只有他那一丝天光,她以为那便是她生命中全部的光。
  可如今她见过了更多东西,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非他不可了。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放下了,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又何必非往一起凑。
  她以后只会将他当做哥哥,当做亲人。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裴词安还去林子里猎了一只野鸡,在河边处理好后烤来给她吃。
  沈若怜在寒山寺,确实好久没吃肉了,一个人一口气吃下大半个,裴词安就在旁边笑看着她。
  吃完擦了手,两人收拾了一下,裴词安将沈若怜送了回去。
  “天色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公主下次想要什么?我来带给你?”
  沈若怜认真想了下,摇了摇头,“不用带了,我快回宫了。”
  裴词安有些诧异,随即面上闪过了然,“那公主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沈若怜点点头,对他甜甜一笑,“好,路上小心。”
  夕阳斜斜的洒落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黄色薄纱,远处有炊烟升起,隐约传来饭菜下锅的“呲啦”油声。
  少女面对着夕阳,手中抱着一捧艳黄色的迎春花,笑意盈盈的眼底流淌着金色的水波,有风吹过,一小朵迎春花拂过她唇边的小梨涡。
  迎着夕阳,裴词安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细小而可爱的绒毛,像只奶呼呼的幼兽。
  他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不敢多看,急忙行了礼转身离开。
  裴词安走后,沈若怜抱着迎春花进了屋。
  刚一进去,她便瞧见桌上放着一只藕荷色香囊,她先是找了个花瓶将迎春花插好,随后拿起香囊闻了闻。
  是驱蚊虫的香囊。
  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裴词安知道她害怕蚊虫,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一个新的香囊,让她替换旧的,可这次他来时带的香囊自己明明已经放在了那边柜子上,这个又是哪里来的?
  她正疑惑间,背后传来秋容说话的声音,“公主回来了?斋饭好了,奴婢这就给您端过来吧?”
  沈若怜回头,举了举手中的香囊,“这个是哪来的?”
  秋容看了一眼,笑道:
  “哦,这个呀,方才公主走后没多久,静贤师兄送来的,说是给公主驱蚊虫用的。”
  沈若怜有些诧异,她都在这住了半个月了,今日静贤师兄怎么突然想着送来这个。
  然而转念一想,许是天气逐渐炎热,蚊虫也跟着多了起来,静贤师兄才想着送来的。
  “那其他人也都有么?”
  秋容挠了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沈若怜点点头,也没多想,“那你去端斋饭吧,端过来后你便回去休息,今日好生养着,不用伺候了。”
  说完进了屋,随手将那香囊挂在了床边。
  许是今日起得晚,到了夜里,沈若怜反倒有点儿睡不着了。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今日晏温的举动。
  她总觉得今日的太子哥哥和往常不一样,他看她的眼神很怪,举动也很奇怪,而且他看起来……好像也不纯粹是因为生气才这样对她。
  他的眼里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像是撕开一道平静温和的口子,露出了底下潮湿阴冷的深渊。
  两人从前不是没有亲密过,但沈若怜从未出现过今天那样的感觉,想要晕厥,又想要尖叫,渴望被他触碰更多,又害怕他的触碰。
  他当真是在惩罚她吧,恼她勾引他,气她去青楼,还责备她抓伤了他将他赶出去。
  所以他昨夜越想越气,决定留下来,今早吓一吓她再走。
  沈若怜心里也气,小拳头捶了一下被子,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小气!
  她今早看见他,还以为他是来接她走的呢,她连拒绝的话都想好了!
  越想越气,她又捶了一下被子,谁料床帐一晃,她下午挂在床边的香囊被晃了下来,恰好掉在她的手边。
  沈若怜视线看过去,盯了片刻,慢慢蹙起了眉,将那藕粉色香囊拿了起来。
  这香囊的料子是上好的蜀锦,而且这种成色的只有皇家才有,况且这上面的绣功和纹样,她只在东宫见到过……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静贤师兄送来的,这分明就是皇兄借着静贤师兄的手给她的。
  沈若怜捏着香囊,撅了噘嘴,小声哼了一声,然后下床,颇为嫌弃地将手中的香囊扔进柜子里,把裴词安下午送来的香囊重新挂在了床头的位置。
  谁要用他送的东西。
  一面凶她还一面绕着弯子关心她,她才不吃他那一套呢。
  再说了,谁知道他这香囊给多少个女人送过,孙婧初和那胡姬肯定也有!她才不要和她们的一样!
  -
  沈若怜又在寺庙里待了几天,这期间裴词安没来过。
  不过她也没觉得无聊,打算着收拾收拾回宫了。
  这日做完早课,沈若怜回到房间拿出一个宝蓝色荷包和针线,坐到窗边的小榻上,想着明日就要回宫了,今日将那荷包收收尾。
  宝蓝色的荷包一角,用银色丝线绣着一丛开得正好的红素馨,正是那日裴词安在御花园中画的那副。
  沈若怜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若当真要嫁给他,那给他绣个荷包也是应当的,民间待嫁的新娘不都是这样的么,更何况这花本也是他画的。
  而且在寒山寺这么久,他对她多有照顾,还三不五时带她散心,这荷包就当是对他的感谢也行。
  用了一早上将荷包缝制好,等到沈若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用午饭的时间了。
  她伸了个懒腰,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又来回翻着仔细看了看荷包,确定没问题后,从榻上起身,将荷包和针线篓子收进柜子里。
  花瓶里的迎春花已经枯了,沈若怜走过去,将那些枯枝拿出来,出了门。
  秋容说要赶在走之前做些糕点送给寺里的师父和师兄,她便没让她去端饭,打算自己去食堂吃。
  然而才走出没多远,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温柔的女声,叫住了她,“公主。”
  沈若怜眉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回头,就见孙婧初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她一袭白色长裙,头上只簪了一支银镶玉的素色牡丹发簪,略施粉黛的面容瞧着分外端庄恬静。
  见她看过来,她走到她跟前,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参见公主殿下。”
  她屈膝低头的瞬间,沈若怜注意到她头上那支素雅却做工精巧的发簪。
  虽是素色,上面的雕花却是牡丹纹样,若非他送的,凭着孙婧初自己是肯定不敢戴的。
  沈若怜眸子黯了一瞬,心底还是微不可察地有些发酸。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的发簪,孙婧初抬手摸了摸,略有些娇羞,更多的是伤怀:
  “当日我外祖父仙逝,太子殿□□恤我丧亲之痛,命人送我的,公主觉得……好看么?”
  沈若怜勉强维持的笑意也垮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分明在孙婧初这句话中听出了得意和炫耀。
  甚至可能还有小小的……示威?
第18章
  沈若怜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指甲死死掐进手里的枯枝,在心里默默平息了半晌,才重新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甜甜的:
  “好看,孙姐姐沉鱼落雁,戴什么都好看。”
  她故意忽略孙婧初说的这是太子殿下送的那句话。
  可偏偏那人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听她这么说,孙婧初又道:
  “公主说笑了,主要还是殿下送的发簪衬人。”
  说着,不等沈若怜搭话,她忽然话锋一转,眉眼间拢上薄薄的愁绪,轻声道:
  “可这发簪上面到底雕的是牡丹,实在太过高调,我本不想戴的,只是今日太子殿下约我到寒山寺来,我才想着……”
  孙婧初后面的话没说完,然而沈若怜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她的发簪究竟是什么纹样了,她更在意的是她后面的那句话。
  太子殿下?晏温?今日要来寒山寺?
  他来寒山寺,她怎么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
  “呀?难道公主不知殿下要来?”
  沈若怜闻言回过神,看了孙婧初一眼,见她面上露出一丝惊诧,沈若怜抿了抿唇,装作不甚在意道:
  “我明日就要回宫了,想必太子哥哥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吧。”
  孙婧初笑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完全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既温婉又贴心,柔柔宽慰道:
  “哪能啊,殿下这么宠公主,定是想给公主个惊喜,这才没告诉公主呢,说不定这次来,就是专程来接公主回宫的。”
  沈若怜被她挽住后,那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
  她颦了颦眉,试着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几下,没抽出来,有些心烦,语气也跟着冲了起来,“孙小姐,你能不能——”
  “公主?”
  话未说完,忽然被不远处裴词安的声音打断。
  沈若怜一喜,急忙回身,恰好看见裴词安朝这边走来,她便顺势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裴词安走到两人身边,同孙婧初互相见了礼,又转而继续同沈若怜说话,“我今日是陪母亲来进香的。”
  沈若怜顺着他的目光,恰好看到一个妇人被仆妇搀扶着走进大殿的背影。
  想来裴词安并未给母亲说他是来见她的,不然依着规矩,裴母定要过来给她见礼,裴词安是知道她如今同他的关系,见到他母亲会尴尬,才没对他母亲说。
  裴词安又道:
  “我方才见食堂已经开了饭,公主怎的还在这?寺庙里和京城不同,错过了饭点儿可没有小灶。”
  他这话是给沈若怜说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瞥向孙婧初。
  孙婧初用帕子掩了下唇,略带歉意轻呼道:
  “呀,倒是怪我,见了公主高兴,一时拉着公主多说了几句,若非裴公子提醒,险些误了公主用膳。”
  沈若怜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没耐心同她周旋,道了句“无妨,孙姐姐慢慢等我哥吧”,便拉着裴词安离开了。
  离开后,裴词安先去陪母亲上香,沈若怜则去了后面食堂吃饭。
  一顿饭慢吞吞吃完,沈若怜又特意在食堂磨蹭了一会儿才走。
  本以为这样就能避开同孙婧初再次相遇,谁料在她经过寺庙后面一座花园的时候,还是碰上了她。
  孙婧初正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喂鱼,显然是在等晏温。
  见她过来,她叫住她,“公主刚吃了饭,何不一起坐在这里消消食再回去?”
  沈若怜不想去,谁知道孙婧初竟直接过来,二话不说给她手里塞了半个馒头,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过去。
  沈若怜:……
  好烦,烦死了。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拒绝她。
  “公主瞧,你过来后,这湖边的鱼都多了呢。”
  孙婧初显然没发现沈若怜脸上的不耐,反倒站在湖边,笑着同沈若怜招手,“公主快来看,这里这条锦鲤好漂亮!尾巴居然是蓝色的!太稀奇了!”
  沈若怜原本被她拉过来,正心烦着呢,把手里的馒头想成孙婧初的脑袋,掐来掐去,结果一听孙婧初这话,她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好奇。
  她还没见过蓝色的锦鲤呢。
  可是又不想跟孙婧初说话啊,不然她岂不是觉得自己很好骗。
  可是那边万一真的有蓝色尾巴的锦鲤呢?应该很漂亮吧,要不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她就借口还要回去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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