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下他的女人当然值得关注。
整个科室的同事都在吃瓜,上到科室主任,下到实习生,大家伙对祁医生的感情生活无比好奇。
廖主任自认为自己是有特权的,公然向祁谨川打探。
祁谨川本人也不回避,坦然相告:“是我高中同学。”
廖主任搓搓手,一脸八卦,“是咱青陵人么?”
祁谨川点点头,“是。”
虽说俞早祖籍云陌,可五岁时迁来青陵,户口也跟着迁过来了,当然是青陵人。
廖主任笑眯眯地问:“长得漂亮吗?”
刚问完,也不等祁谨川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你小子眼光这么高,颜值低的你看不上,肯定是个大美女。”
祁谨川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廖主任拍拍他肩,“改天领来我看看。”
祁谨川:“她脸皮薄,我得先问问她。”
临近下班时,祁谨川接到兄弟秦问的电话,约他晚上喝酒。
他果断拒绝:“不去,没时间。”
秦问大声囔囔道:“别忽悠我,你个孤家寡人,晚上又不值班,你怎么会没有时间?”
“我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了,晚上要陪女朋头。”祁医生口气傲娇。
秦问:“……”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爆发出一阵咆哮:“好你个祁谨川,动作够快的啊!才这么几天,女朋友就有了。谁啊?我认识吗?”
祁谨川声色沉沉,“还能有谁,当然是俞早。”
“我靠!”秦少爷忍不住爆粗口:“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厉害啊祁大医生!”
祁谨川无视好友的震惊,毫不客气地给对方扎刀子,“你继续当你的孤家寡人,我就不奉陪了。”
秦问:“……”
欠不欠啊这家伙!
不顾秦少爷骂骂咧咧,祁谨川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随后就给俞早发语音。
祁谨川:“晚上一起吃饭。”
俞早那边飞快回复一句:“好。”
“我去接你。”
“不用,我去找你。我想吃和祁路的咸豆腐脑。”
几个月前,祁谨川和俞早刚刚久别重逢。他借着踏秋的名义约她出门。出发之前,两人在和祁路的一家早餐店吃了碗咸豆腐脑。
那是云陌人开的一家小店,咸豆腐脑直接蛊惑了俞早的味蕾,让她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
后面想去吃,可总是抽不出时间。
说起来,他突然也有点想念咸豆腐脑的味道了。
***
年关将近,公司其他部门忙得不可开交。设计部反而清闲了下来。最近一周员工到点下班,根本不用加班。
打完卡后,俞早开车直奔和祁路。
不比秋日浓烈,冬日里的和祁路格外萧条暗淡。栾树枯黄,成串成串的小灯笼在瑟瑟寒风中飘摇。
刚过完元旦,许多商店庆元旦的横幅还未撤掉。
路过心程旅行社门店,身穿橙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照旧忙碌。
这个点都是下班时间,门店里还这般忙碌,看起来生意很不错。
把车停在路边,俞早步行进职工宿舍楼。
门卫拦住她做了登记,才放她进去。
在几栋高楼之间逡巡,很快找到3栋。
祁谨川的宿舍在六楼。
站在门外,她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熟悉的男声,清透有力,“门没锁。”
俞早摁下门把,轻松推开。
卫生间响起一串串澜澜水声,磨砂玻璃映出高大的人影。
隔着玻璃,声音再度传出:“你先坐会儿,我冲个澡,马上就好。”
“你洗你的,不用管我。”
俞早的眼睛忍不住开始打量起室内的环境。
这是她第一次来,原以为宿舍条件一般般。没想到还挺宽敞,采光也好,通透敞亮。
一室一厅,外加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一个人住足够了。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东西不多,排列有序。
窗边立着一张长书桌,胡桃木色,颜色沉静安然。
书桌最里侧摆着一具大脑解剖模型,分颜色,分区块,细节逼真,结构准确。
俞早估摸着这应该是教具。
她有些好奇,凑近看了看。
模型上每个区块,每条线条都注有文字。纵横交错的红色线条,是人脑里密密麻麻的神经,看上去有些狰狞。
医学晦涩难懂,学医又苦又累。俞早很多时候都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学医。
可现在却有些后悔。若是她学了医,如今和祁谨川的共同话题想必会多出很多。尤其他家还是医学世家,一家子医生,遍布各个科室。
以后结了婚,一大家子医生坐一起,她必然会显得格格不入。
那天脑子一热,她答应结婚。可如今想来,未免太过冲动。
所幸两人还未正式领证,她还有时间去了解他的家庭。
俞早把大脑模型放回原位。
书桌一侧靠墙,靠墙那边摆放两面小书架,书架上堆满书籍,大多都是医疗用书,内科、外科、病理学、药理学、神经学……内容丰富,涵盖诸多领域。
除此之外,零星还有几本小说。俞早一眼扫过去,最先看到《平凡的世界》。
这本书放在书架最下层,又是第一本,格外显眼。这么放明显是方便取用。想来祁谨川应该经常翻它。
这书瞧着有些年头了,封面磨损严重,纸张轻微泛黄,书页偶有卷边。
俞早刚想翻开封面看看,下一秒又被书架旁的一瓶矿泉水吸引了注意力。
乍一眼看过去,这矿泉水和普通的矿泉水没什么不同,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
水喝得差不多了,还剩瓶底一圈。照理可以扔掉了,可却被祁谨川郑重其事地摆在书桌上。
俞早以为是他忘记丢了,手指轻轻刮过,指腹留下一层明显的印记。
瓶身上落了灰,想必是摆在这里很久了。
好奇心作祟,俞早掂在手里仔细端详两眼,记忆猛地被撬动一角,顷刻间飘过无数帧画面。
她终于认出这瓶水的出处——
是她给祁谨川的。
那个秋日傍晚,俞早从超市拎了两大袋东西回家。
路过那家她常去的甜品店,被橱窗里新鲜出炉的牛角包捕获了味蕾,迫不及待跨进店内。
没想到竟遇到了祁谨川。自己还当着他面社死了一回。
后面他送她回家,主动替她分担了那两大袋东西。一只手一袋,拎了一路,出了一头汗。
在单元楼道别时,瞧见他额头的薄汗,俞早眼疾手快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喝。那瓶水是她从公司带回来的。
几个月过去了,这事儿早已被她抛到脑后。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只空瓶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回事。
高中三年,祁谨川一次次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身姿矫健。俞早一次次出现在看台上,手里紧紧握住一瓶矿泉水。可惜那瓶水从未送出去过。
时隔十年,她终于送出了一瓶矿泉水。
而这瓶水喝得只剩下空瓶了,祁谨川竟舍不得扔,妥善安置在书桌一角。
俞早很难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内心十分复杂。
好像身份一下子对调了,他变成了那个卑微的暗恋者。
巨石投湖,惊起万丈狂澜。俞早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残缺的某根神经顷刻间衔接上了。她的视线再次转向书架,果断抽出那本《平凡的世界》。手指触及封面,一阵冰冷袭来。封面一掀开,书里就掉出一张东西,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最后落在地板上。仿佛羽毛坠地,无声无息。
俞早眼睫颤动,下意识看向地板。
地板上安静地躺着一张照片。
严格来说它不是一张完整的照片,而是从合照里裁出来的。
照片里一男一女,女生在前,男生在后,两人相差大半个头。女生身穿蓝白校服,绑着松散的低马尾,对着镜头笑得格外腼腆。男生则穿黑色短袖,短发服帖地垂下来,他并未看镜头,而是紧盯女孩的后脑勺。
那是十八岁的俞早和祁谨川。
这是高三毕业前拍的毕业照。
拍毕业照时,校领导、班主任、任课老师坐第一排。前面两排女生,后面三排男生。
俞早个子高,排在第二排,后面就是男生。
那天好巧不巧的,祁谨川就排在她身后。
就因为他站在自己身后,离得很近,她几乎能听见他平和有力的呼吸声。她很紧张,心跳如雷,身体绷得僵直,手脚无处安放,整个人格外拘谨。
摄影师开拍,所有人面对镜头,俞早努力扯出笑容,笑得尤其僵硬。
毕业照发下来后,班上的女生都在猜测祁谨川在看谁。最后猜来猜去也没猜出是谁。最后一致认为他什么人都没看,而是在看前面的教学楼。
毕业照俞早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她愣是没发现祁谨川看的是自己。他的目光分明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天晚上,祁谨川向自己吐露心意,他说他喜欢她整整十年。
她当时光顾着震惊,竟未追问细节。在她一无所知时,他就早已对她情根深种。
这十年,她忽视了太多太多细节。
“吃完晚饭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有两部新片口碑挺不错的。”背后脚步声渐次逼近,伴随一道温润的男声。
俞早捏着那张照片,神色怔然,近乎呢喃:“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41章 等秋来 (41)
等秋来(41)
“为什么不告诉我?”
俞早的嗓音放得很低很低, 声细蚊蝇。
“你说什么?”
祁谨川一时间没听清楚,一边擦头发,一边快步走上前。
女人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前, 微微压着脑袋,短发自然垂下,盖住大半边脸, 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天色将晚未晚,夕阳余晖掩映天际, 橙红斑斓的色调越来越淡。远处楼栋不约而同亮起了灯。
周围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 俞早的身体轮廓淡然无光,像极了一抹稀薄的剪影。
祁谨川先开了客厅的顶灯。万千辉光洒落, 室内的一切暴露在灯下, 无处隐藏。
俞早的右手捏住一张薄薄的纸片,待他看清那是一张照片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的毛巾, 明显有一瞬间的哑然。
他都没想过俞早会翻出这张照片。照片夹在书里,书放在书架上,除了他, 没人能注意到它。
秦问一失恋就来他这里寻求收留, 来了这么多次,秦少爷一次都没有关注过他的书架。
而她今天是第一次来职工宿舍, 一来就叫她翻出了照片。
一本小说,一张照片,陪着祁谨川度过了本科和研究生阶段。随后陪他一起进入职场。后来又跟随他漂洋过海去了非洲。辗转多国, 最后又回到青陵。一路颠沛流离, 寻寻觅觅,陪他一起熬过那些彻夜难眠的日子。
属于他的秘密, 几次三番未能宣之于口的心事,他压抑多年的情感,内心深处的无奈和不甘,这一切的一切,全在这张照片里了。
过去这些年,连祁谨川自己都认为这张照片等不来它重见天日的一天。没想到在今天被俞早给翻了出来。
一时无言,两人怔然相望,彼此的眼神无处遁逃。
俞早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在触及祁谨川温淡静寂的目光时,心底溅起层层涟漪,一塌糊涂。
情绪明灭难辨,眼圈通红,泪意汹涌而至,她克制不住自己,用力抓紧书桌的一角,指节泛白。
周遭安静得过分,任何一点细微声响都被无声放大。冷风敲打纱窗,从缝隙里挤进来,卷进一层细细密密的寒意。
俞早的声音在颤动,小声重复着:“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但凡他告诉她,他们也不用蹉跎至今,整整十年全给浪费了。
而她也不用去谈那些没有意义的恋爱,消耗自己,也消耗他人。
这十年,她似乎一直在迷雾里打转,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归宿,一个人踽踽独行,走得很难也很累。这么多人从她身边来来去去,很多人都像他,但又无一是他。
她哪里知道,自己艰难走了一圈,而他始终都在原地。就好像过去的十年她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那是因为老天爷每次都没给我机会。”回首过往,祁谨川不禁轻叹一口气,无奈至极。
高考结束那天,俞早突然拦住他,说有话对他说。他心中有所感应,猜到她是要跟自己表白。她那点小心思,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他早有察觉。那天她不主动,他也是要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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