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河说:“要不继续打快攻,把博达牵制在我们这条战线上,让他们无暇顾及后方,北临王妃正好可以在后方打个措手不及。”
“不行。”
“不行。”
萧长风和沈昭异口同声。
萧河的提议被两人同时否决,一时也不好说话了。
萧长风看向他,“儿子,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方才说的办法是建立在我们能互通消息的基础上,正面我们是绝对打不过的,前几次是博达在试探我们的兵力,一旦他确认之后就会对我们发起进攻,况且,博达这两天消停了,他也知道我们双方消息不互通,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想办法把我们一口吃下来。”
博达就是这样想的。
他抓雪搓了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了。
“天一黑就动身。”博达下令。
西厥士兵在黑夜里前行,他们熟悉线路,朝着被萧家军占领的营地而去。
夜里有风雪,目力最好的士兵在望楼上也看不远。
直到听到了行军的声音,大喊敌袭时,西厥人已经摸到了百米开外。
营地中发出了一声闷响,巨石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坑。
当萧长风和沈昭看见巨石从天而降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估算错误了。
博达之前不是在试探他们的兵力,而是他在等待时机。
轰——
巨石再一次从天而降,直直砸在了营地中央,巨石周围倒着哀嚎的士兵,有的甚至没有来得及痛呼,就已被巨石压成了肉泥。
漫天带火的箭雨在大雪纷飞中落了下来,营地的帐篷被点着,顿时火光大盛。
这里是他们临时占下的西厥营地,没有燕凉关厚达几丈的城墙作为抵挡。
“快!整军——!”
萧长风掀了帐子出来,翻身上马,把头盔往头上一盖。
“摆鹤翼阵!沈昭左翼,萧河右翼!”
骑兵率先从两翼冲了出去。
战鼓在黑夜里擂动了起来,雪片卷着军旗翻飞。
两军互冲厮杀,刀兵相交,发出铮铮的鸣响。
兵戈声、厮杀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整个战场上。
鲜血将雪地染成了红色,尸体遍地。
厮杀声持续响了两个时辰,风雪渐渐小了,萧长风退回营地暂歇。
“挡不住,挡不住了。”萧河喘息着说:“没想到博达会带攻城的利器。”
萧长风咬牙切齿,“他这是打急了,想要迅速把我们打下来,营地他也不准备要了。”
他话锋一转,“沈昭呢?”
萧河举目四望,“还没回来。”
“让他回来!”萧长风大喊道:“博达他们带的巨石有限,先让沈昭回来,让盾兵和弓箭手顶上!”
话音刚落,一士兵冲了进来,“不好了萧将军,西厥的援兵来了,看样子有两万人之多。”
萧长风被这消息震得回不来神,紧接着沈昭也策马从营地侧门冲了进来。
沈昭还没下马便喊,“必须撤,不能再扛,他们的援兵来了。”
萧长风心里一沉,“沈妤打退了西厥没有乘胜追击?竟然让他们来增援?这怎么可能?!”
萧河低骂了一声,“女人嘛,可能是胆子小。”
沈昭现在不敢反驳,也没办法解释。
他也想不通沈妤为什么没有继续追击,这不是她的性格。
但不论怎样,他确实判断失误,或者说和沈妤
缺少默契,在消息传递不通的情况下没有明白对方的意图。
现在西厥的援兵来了,他们这一仗输了。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整兵后退,我们可以往赤河退。”
其实如果往赤河退,也算解了燕凉关被兵临城下的危机,虽然今夜的损失确实有些重,但至少燕凉关没有破城。
萧长风沉声道:“盾兵和弓箭手先压住火力,我们只能边打边退,萧河,你——”
萧长风蓦地停下,扭头望向战场的方向。
沈昭和萧河也一同扭头望去,脸上均露出了既诧异又震惊的神情。
因为他们都听见了西厥遭遇敌袭的号角。
萧长风没缓过神,“沈妤也追上来了?”
风里又传来了发起进攻的号角,这是沈妤的信号。
沈昭脸都白了。
博达本就带了七万人,加上刚才的两万援兵,足足九万人。
他们这里三万多加沈妤的三万,加起来也不过六万多,兵力上就差了好几成,就算是前后夹击也难打。
沈昭说:“不行,得通知她赶紧撤。”
萧河气得跺脚,看着沈昭说:“我们现在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被你们害惨了。”
“萧河!”萧长风厉声呵斥。
萧河狠狠瞪了沈昭一眼,按着腰间的刀快步跑了。
萧长风踩着马镫准备上马,又见一士兵激动地冲了进来。
“将军!将军!西厥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什么!”萧长风脚一滑,差点儿栽下来,沈昭连忙伸手一扶。
“说清楚!”
士兵咽了下干涸的喉咙,喘着气飞快地说:“刚才的西厥援兵,冲上去就跟西厥人打起来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不对。”沈昭飞快思索,焦虑地原地徘徊。
沈昭忽然抬起头,兴奋大喊:“我知道了!”
第273章 曙光
这接连而来的消息如闷雷炸在每个人头上。
不光是萧长风和沈昭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博达和西厥士兵也没有反应过来。
前来会合的士兵忽然就对他们拔刀相向。
相同盔甲的士兵厮杀在了一起,西厥大军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起初西厥士兵还以为是援兵倒戈,不过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是大周人!”
“大周人穿着我们的盔甲!”
可是发现也没用,都穿着一样的铠甲,哪分得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又是大周人。
西厥士兵顿时乱了阵脚。
一名士兵一刀砍在另一名身穿西厥铠甲的士兵身上。
被砍的士兵捂着伤,“操你娘,我是自己人!”
西厥士兵慌乱地转过刀对准另一个人,正准备砍,对方开口了。
“是自己人。”
西厥士兵顿了顿。
那人朝他靠近,忽然大喊一声:“去你娘的自己人,西厥人去死。”
一刀挥过去,西厥士兵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博达紧咬着牙关,在马上看着这一场混乱,目光所及间都是身披西厥铠甲的士兵。
但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不要看甲!看刀,大周人的武器不一样!”
这一声警示很快在军中传开,西厥士兵找到了如何辨别自己人的办法。
沈妤用手抚摸着奔宵的马鬃,安抚着躁动不安,想要一战的马匹。
她侧头看向立于马上的萧川,“被发现了。”
萧川即刻领会沈妤的意思,高举起手中的旗,大喊道:“卸甲——!”
守备军在混战中撤掉了身上的甲,里面竟还有一层自己的甲。
将西厥的铠甲套在外层是为了杀一个出其不意,既然已经被发现,铠甲就显得累赘,脱掉之后行动更加便捷。
“杀了西厥人!”“杀!”
沈妤将博达的西厥大军当成了磨刀石,让她手中的守备军在数次的战斗中被磨出了精锐的锋芒。
守备军可以沉稳蛰伏,这是他们在之前的西厥的骂阵和攻城战里领会到
的东西。
他们可以不出鞘,但他们出鞘必见血,这是他们在之后的战争中得到的磨砺。
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和博达的正面交锋。
萧川将旗子紧紧别在了腰间,提着刀跃马冲向了西厥大军。
“杀——!”
博达在乱军之中发现了高立于马上的沈妤。
她没有动,但博达感受到了她疾射而来的目光。
博达策马朝着沈妤冲过去,距离越来越近,沈妤依旧没有动。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博达在被火映红的苍穹之下,竟看清了沈妤目光中的狠戾与嘲讽。
博达胸腔满是怒火,这个女人用兵与他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同,她有着男人没有的细腻,也更为狡诈。
“沈妤!”
“博达。”沈妤隔着重重士兵紧盯着他。
她缓缓说:“我来取你的命。”
引凤的刀刃划着刀鞘,露出了暗藏已久的锋芒。
这把来自于爱人的刀,今夜她要用它取了博达的命,这是属于沈妤和谢停舟共同的荣誉。
“驾——”
奔宵终于得令放开了铁蹄,在乱雪飞舞中紧盯着博达胯下的战马迎了上去,它和它的主人一样英勇。
沈妤和博达越来越近,他们死死盯着对方,都没有停下。
刺啦——
刀锋在战马错身之际猛烈相撞,划出了刺耳的声音。
沈妤调转马头,又朝着博达冲了上去。
“快撤,快趁现在撤。”萧河还在营地中大喊着。
“撤个屁!”沈昭翻身上马,“那不是西厥援兵,那是我妹!”
沈昭手中的长枪直指西厥人的面门,“变阵!摆锋矢阵!”
士兵在火光中挥舞着旗帜,萧家军张开的双翼合了起来,前锋张开呈箭头形状,直冲向西厥大军。
骑兵狠狠撞在了西厥大军的脸上,将西厥大军从中间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这才是真正的前后夹击。
西厥的阵型被打乱了,博达在和沈妤的混战间下令让步兵后撤。
西厥步兵往后撤回,骑
兵顶上前去。
萧家军已经杀到了脸上,投石机再也起不了作用,现在靠的就是兵法和阵型。
萧河被彻底打脸了,可他连羞愧的时间都没有,就得再次投身战场。
“他娘的。”
萧河在长枪刺穿一个西厥人的同时,马蹄也被砍断了。
他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长枪卡在了西厥人的骨头里,拔出时动作被滞后了一瞬。
战场上的瞬息即是生死,又一个西厥士兵的刀朝着他落了下来。
那一瞬萧河竟忘了呼吸,在须臾间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刺啦,断手带着刀飞了出去。
萧川在萧河面前勒马,“哟,怎么摔地上了?来,我拉你起来。”
看着俯身朝自己伸出的手,萧河还没能从愣怔中缓过神来,不确定地看着马上的人。
他们太久没见了,眼前的人锋芒毕露,和他记忆中的萧川太不一样。
萧川刚要伸手去抓,那只手又缩了回去,好像在逗他一般。
萧河:“萧川你!”
萧川一刀砍在上来偷袭的西厥人身上,咬牙道:“你准备在这躺到大战结束,那你最好躺着装死,不过你得先求老天保佑不会被马蹄踩死。”
萧川说完不再理会他,再次投入了厮杀中。
“我不想杀女人。”博达咬牙,狠戾地说:“但你坏了我太多的事,沈妤,你必须死。”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沈妤挥出引凤,夹带着凌厉的风声。
博达快速出刀,每一次刀锋的撞击都会在刀刃上砍出豁口。
博达有着非同常人的力道,沈妤毕竟是女子,在力道上欠缺很多。
每一次都是在咬牙接下博达的猛攻,每一刀都震得她手臂发麻。
虎口刺痛,似乎已经撕开了口子。
东方依稀显出了晨光,远方隐约有雷声传来,在风里沉重地轰鸣。
博达对自己的地盘非常了解。
这不是雷声,这是密集的铁蹄踏在地面的声音。
他手上使了狠劲,同时也听见了自己的刀裂开的声音。
“撤!”博达果断下令。
第274章 失踪
铁蹄声更近了,那是从北临吹来的烈风。
西厥士兵朝着更西边逃窜。
青云卫踩着第一缕曙光踏上了这片狼藉的土地。
黑甲在天际铺开成一条线,宛如一道厚重的城墙奔袭而来,加入了战场。
一匹烈马朝着营地门口疾驰而来,在萧长风面前勒马。
谢光宗摘下了头盔,掺白的发丝间冒着热气。
“萧将军。”
萧长风拱手道:“北临王。”
“欸。”谢光宗抬手,“如今的北临王是我儿子,喊我声老谢便是。”
萧长风哪敢冒犯,“多谢老王爷千里增援。”
谢光宗回头看了一眼战场,“看来我来晚了,没有我的增援你们也能打赢这场仗。”
战场上西厥残兵正在四处逃窜。
萧河杀上了头,冲到营地门口大声说:“王爷,爹,西厥退了,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
谢光宗看了萧河一眼,并没有开口。
萧长风说:“穷寇莫追,越往西越危险,先清扫战场。”
“我儿媳妇呢?”谢光宗忽然问。
谢光宗没有看见沈妤,目光所及之处均是一片狼藉,这是战争带来的破坏力。
萧长风大喊:“萧川——”
萧川正奔走于战场,四处搜寻着沈妤的身影。
他没有看到沈妤,甚至没有看到她的爱马奔宵。
他骑着马奔走了一圈,又下马开始翻找着尸体,一遍默念不要让他找到。
她那样好的功夫,不会躺在这里。
萧川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听见士兵来传话,说萧将军在找他,他也没有抬头,依旧在翻找着。
不一会儿,士兵又把话传回萧长风这里。
“萧将军还在战场找人。”
“找谁?”谢光宗心一沉,接着便听到了士兵的下一句。
“萧将军在找王妃,还……还没找到。”
谢光宗一个字没说,调转马头朝着战场跑去,一边让青云卫继续搜寻。
日头升到了斜上方。
萧川被硬拽回了营地。
营地的营帐被烧掉了不少,士兵又重新搭起了帐子。
谢光宗和萧长风坐在上首,下面是萧川和萧河。
谁都没有开口,直到士兵再次来报,没有找到沈妤,也没有找到沈昭和博达。
“坏菜。”谢光宗说。
他儿子把自己的宝贝疙瘩放在了燕凉关,要是没把人找回来,谢停舟多半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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