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一家客栈门口,便有个锦衣公子打马从长街那头冲过来。
那马一路横冲直撞,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马匹还是连番撞翻了好几个摊位和行人。
那人还在马上喝喊:“给老子闪开。”
沈妤拧了拧眉,正准备上前,却被成衣铺子的伙计一把拉住。
伙计压低了嗓音道:“这是窦家公子窦庆,出了名的霸王,上头有人,小的多一句嘴,公子还是别插手了。”
眼见窦庆越奔越近,就要撞上路中间躲避不及的孩童。
沈妤立刻往前一掠,在与马儿错身时摘下腰间的佩刀横劈过去。
马蹄被狠狠一绊,前蹄一屈跪倒在地。
窦庆顿时被甩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一周后,爬起来往脸上一抹,脸上擦伤的地方已流出了血。
窦庆怒吼道:“你他娘的谁啊?敢拦老子的路!”
沈妤扶起吓倒的孩童,转头看向窦庆:“并非是拦路,不过是救人而已。”
孩童的母亲赶忙上前,从沈妤手中抱走孩子,不敢惹这个霸王,忙往围观的人群里躲。
窦庆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马,甩了甩马鞭道:“我管你是干什么,拦了小爷的路,砍了小爷的马,摔伤了小爷,你就不能见着明儿的太阳。”
沈妤嗤笑了一声,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转身便走。
窦庆恼羞成怒,一鞭子甩过去,却被沈妤反手抓住鞭尾,在腕上缠了两圈后用力一拉。
窦庆没料到这看似瘦弱的少年竟有这般力气,差一点被他拽倒,赶忙松开手。
第75章 冤家路窄
沈妤夺过马鞭丢在地上。
正这时,原本被窦庆甩在后面的家丁也跟了上来,看人数竟有十来人之多,将沈妤团团围在中间。
客栈斜对门是盛京一家颇大的酒楼。
此刻街上喧嚣不止,酒楼二楼正对街上的雅室支起了窗户。
一年轻的公子伸着脖子往下看了片刻,回头说:“又是那个窦草包在当街闹事,仗着他表兄的势为所欲为。”
房中男人饮了口茶说:“随他闹,闹得越大越好,江家这些年是走得太顺了,不能为我所用,那就麻烦越多越好。”
年轻公子趴在窗户上看了片刻,又揉了揉眼,忽然说:“咦?窦草包欺负的那人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楼下,窦庆从指着沈妤,咬牙切齿切齿道:“你现在给爷爷我跪下,自己砍掉一条胳膊,爷就饶你一命。”
沈妤站在客栈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窦庆,淡淡道:“可不巧,这胳膊我挺稀罕的,还想留着自己用,不如你说点别的解决方式。”
窦庆先是一愣,上下打量她一番后,觉得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好看的男子,当然,除了他那位表兄。
加上那傲气的眼神,看得窦庆喉咙一阵发紧。
窦庆调笑道:“不如这样,你若是跟我走一趟,去我窦府商量商量怎么解决,怎么样?”
伙计轻轻拽了拽沈妤的袖子,极轻地说了句:“这窦庆男女不忌。”
沈妤怎能看不明白,窦庆打量她时那轻薄的眼神,调笑的语气,若不是大庭广众,她早已把他剁了。
沈妤道:“我拍的马腿,只是轻伤,这马我赔你,至于你受的伤,药费我也出了,这事儿就算过了。”
若不是怕事情闹大,她绝不可能做这样的让步,原本不该出手,只是让她见死不救却是万万不可能。
窦庆偏着头,忽然转身从一名家丁身上抽出刀砍向马脖子,血“滋”一下飙出来,马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窦庆转过头,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眼前的人,“现在马死了,小爷不缺银子,你看看是主动跟我回去,还是小爷绑你回去。”
面对窦庆窦挑衅,沈妤牙根
紧了紧。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马儿是战士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斩马,而窦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斩了他的马。
自窦庆挥刀斩马伊始,沈妤脸上便没了笑容,她微微垂眸,淡淡的视线在手中的刀上掠过,眼中闪过一阵杀意。
家丁见状迅速围在他她周围,拔刀相向,围观人群生怕被误伤,都往后退开老远,在街心留出一片空地。
“去顺天府给老子叫人。”窦庆对一家丁道。
窦庆拿刀杵在地上,昂起头颅:“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我表兄在朝中做大官,他一跺脚,整个大周都得抖上三抖,我看你也不是普通人,只是你今儿个运气不好落到我手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乖乖跟我走,小爷我既往不咎。”
沈妤冷笑。
盛京是京都,落下一块砖能砸到三个京官。
敢在天子脚下说自己亲戚一跺脚盛京都要抖上三抖的蠢货,怕是除了窦庆就找不出第二个来。
不知道他那位做大官的表兄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想要直接抹了窦庆的脖子。
沈妤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窦庆警惕地打量了一番,京都公子哥不少,看这少年的气势,倒像是个有背景的。
“那你是谁啊?”
沈妤:“我是你爹!”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愣,围观群人中还有不少人笑出了声。
窦庆气得目眦欲裂,“妈的给脸不要脸,我表哥是户部三品大员,我要让他抄你的家,诛你九族,再把你囚禁起来当玩物。”
户部的三品大员,沈妤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有那么巧吧?
沈妤皱了皱眉,“可是户部那位江侍郎?”
窦庆得意道:“正是,怕了吧。”
见沈妤瞬间变了脸色,窦庆不由洋洋自得:“怕了那就跟小爷我走吧。”
沈妤抿了抿唇,确实是够倒霉的,这会儿脑子也反应过来。
她仔细看了一番窦庆,想起来了。
她其实见过窦庆,还和他有些渊源,不过今生还从未见过面罢了。
窦庆又名窦明达,是江敛之的表兄,从前她总听人喊他明达,而且她见到窦庆时,窦
庆要比现在胖得多,因而一直没认出来,此刻细看窦庆的脸,依稀能找出那个胖子的影子来。
窦庆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成日里除了拈花惹草便是吃喝嫖赌。
上辈子窦庆就没少闹出事,奈何江敛之的母亲是个耳根子软的,每回哭哭啼啼去找江敛之,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让江敛之替他收拾烂摊子。
前世窦庆去江府时曾在花园中碰见过他对一名府中婢女上下其手。
沈妤出面阻拦,却被他反咬一口说她勾引于他,那名婢女也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本就是欲拒还迎,竟口口声声诬赖沈妤与窦庆在花园幽会被她撞上。
所幸江敛之知道窦庆是什么个东西,没有相信他。
但是她婆母却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罚她抄写了十遍《女诫》。
真是冤家路窄,想到这里,沈妤心里冒起了一股火。
若是现在和窦庆硬碰硬,恐怕会把事情闹大,届时若是江敛之出面,恐怕不好收场。
窦庆是个爱财的,看来只剩舍财免灾了。
“你的马和你伤,我赔你五百两银子。”沈妤开口。
窦庆呆楞片刻,嗤笑道:“你以为小爷我缺银子?”
“一千。”
“两千。”
“五千。”
人群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这可真是好大一笔银子,够寻常人家一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但沈妤出自河州陆氏,全大周上下也没人敢说自己比陆氏有钱,这些银子对于她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拿了她的银子也要看窦庆有没有命花,回头多的都让他吐出来。
沈妤:“一万!”
窦庆也呆了,他虽出生望族,自幼锦衣玉食,但还真是没见过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啊,买十来个漂亮的小妾也是绰绰有余了,这漂亮的少年虽是弄不到手,但是把银子先拿了再玩儿阴的也行。
但是看这少年的架势,这价钱应该是还能往上涨涨。
“五万两!”窦庆挺着脖子狮子大开口。
沈妤冷哼一声,“你怎么不去抢?”
楼上的公子看到这里终于确认了,一抚掌说:“嘿,我还真见过他。”
第76章 想给江敛之当舅舅
五万似乎确实太多,窦庆想了想说:“我也不和你磨蹭,给个两万两,这事就算了。”
忽然,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被风送来: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沈妤乍一听见这声音,心里顿时一惊,他今日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官兵开道,一辆马车缓缓驶到门前。
那马车外观看着就很一般,应该不是个大官,最多就是个五六品。
窦庆根本不放在眼里,轻蔑地扫了一眼,“你谁啊?”
马车上的兮风仿佛没听见一般,下车撩开了帘子。
马车内的谢停舟一身青衫常服,脸色也有些苍白,斜斜地靠着车壁,看向沈妤的目色里带着淡淡的凉意。
沈妤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殿下。”
窦庆一惊,结结巴巴道:“哪,哪个殿下?”
京中皇子十好几个,窦庆大多都没见过,真保不准就碰到了哪个皇亲贵胄。
谢停舟微微侧目道:“绑了他。”
沈妤一惊。
下一刻,就看见窦庆被人反剪了双手在身后捆了。
“诶,这位兄台,你你你你绑错人 ,哎呀疼啊疼疼疼……”窦庆嚎着,如同杀猪一般。
谢停舟抬手压了压眉心,“把嘴堵上。”
差役一通操作,很快就只剩下窦庆呜呜的哀嚎。
谢停舟原本已经进宫,只是宴上感觉不适,只能先行回王府,路上刚好碰到顺天府的差役接到报官说有人闹事前来处理。
此处是谢停舟回府必经之路,没想到闹事的人竟是时雨。
衙役早就看清楚此人和北临世子相识。
一名衙役走到沈妤跟前,“还请这位公子跟我们回衙门一趟,把这事儿说清楚。”
沈妤感觉到谢停舟落在她身上针刺般的视线, 缓缓伸出手准备给差役绑,“劳烦差役大哥了。”
谢停舟目色深寒,抿
唇道:“上车。”
沈妤犹豫不决。
“要我用请的?”嗓音越发冷然,说完谢停舟便侧头轻咳了两声。
今日的谢停舟脸色看上去很苍白,沈妤生怕将他给气死了,连忙爬上了马车,坐在门口的地方不敢看谢停舟。
车帘放下,光线顿时暗了几分,车内空间很大,中间置了张小几,几下的一个小小的暖炉往外透着热气。
兮风扬鞭,马车轻轻晃动起来。
车内静得不像话,沈妤只好撩开窗帘一角,假意看着窗外。
“几万两银子张口就来,又去哪儿劫富济贫了?”谢停舟问。
沈妤放下帘子坐正,讷讷道:“你明知道银子怎么来的。”
入耳是谢停舟的一声轻哼,听着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呢,也不知道谁又惹着他了。
谢停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片刻后问:“听说你给江敛之当舅舅?”
沈妤看向谢停舟,一脸的不解:“什么?”
谢停舟道:“窦庆的爹是江敛之的舅舅,你想做他爹,不就是江敛之的舅舅?”
沈妤:“……我要是他爹,早晚给他气死。”
谢停舟垂中毫无笑意,“为何你一听说他表兄是江敛之,便改了态度。”
沈妤没想到他来得这样早,竟连这部分都听进去了。
她脑中转了一圈,说:“他表兄是三品大员,我一个平头百姓,自然是民不与官争了。”
谢停舟微微眯了眯眼,面色森森然,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还真是大胆,胆敢在他面前胡诌八扯,算准了他不会直接拆穿她是不是?
沈妤迎着他沉甸甸的注视,知道谢停舟压根就没相信她这套说辞,忽然灵光一闪,笑呵呵地说:
“殿下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什么事都逃不过殿下的眼睛。”
“拍马屁的功夫又进了一层,”谢停舟道:“说人话。”
“是,”沈妤正襟危坐,
说:“不知道殿下还记不得咱们在客栈柴房的时候,其实我根本不是装断袖,我是真断袖,殿下这样的人间绝色不从了我,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听说江大人还不错,因而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除了拍马屁的功夫见涨,胡诌八扯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她一个姑娘家跟他说自己是断袖?从哪儿断?用啥断?
谢停舟脸色铁青,给她气得头疼,闭上眼摁了摁眉心说:“滚下去。”
“好叻。”沈妤掀开帘子才发现已经到了京师衙门。
既牵扯上事,公堂还是要过的。
沈妤和谢停舟到得堂上,窦庆已让人松了绑,甚至还看了座,翘着腿坐在公堂一侧喝茶。
堂上是个头发花白的清瘦老人,一身官服洗得发白,看上去倒像是清官那么回事儿,可单冲着他给窦庆又是解绑又是看茶,这水怕是有点浑。
堂上刘抚见了谢停舟,赶忙迎了下来,冲谢停舟揖了一揖,“拜见世子,还请世子上坐。”
谢停舟婉拒:“刘大人审便是,本世子不过是旁听罢了。”
说完便看向窦庆,看得窦庆连忙搁了茶起身。
方才听到窦庆称他为世子,这京中生撑成这般模样的世子,除了谢停舟哪还能找出第二个?
今日怕是要完,连忙对站在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人赶紧去搬救兵。
刘抚走回堂上坐下,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沈妤抬眼觑了觑谢停舟,拱手道:“拜见大人,草民时雨。”
窦庆对上谢停舟冷冷的目光,忙道:“姓窦名庆。”
一未击鼓,二无诉状,一个是侍郎大人的表兄,一个似乎和世子相识。
两个都不好惹,因而刘抚并未按照寻常流程,直言相问:“你二人所谓何事?”
窦庆当即怒斥:“小爷……我好好在街上走,他冲上来便砍死了我的马,害我受伤不说,还对我拔刀相向,大人,这样嚣张的人,定不能轻饶。”
第77章 秋后算账
沈妤目不斜视,“回大人,事实并非如此,他纵马在街上狂奔,险些伤及无辜,我也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况且,也只是打伤了他的马腿,马是他自己砍死的,街上多人可以作证。”
窦庆窃笑,平头百姓谁敢跟他对着干,就算把人喊来,怕是也不敢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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