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珞欲哭无泪,是这些人高看了她,还是她轻看了自己?
初一却很肯定:“沈纾星重情重义,他会来。”
“那更不行了,我若成了让师兄落进埋伏的诱饵,那不得愧疚死?”
殷珞这么一想就更着急了:“不行,初一,你得帮我出去,我不能害了师兄。都这种时候了,你该不会还要让我用积分换吧?”
“当然,这也是规则。”初一的声音冰冷,用它的话来解释,唯有不掺杂私人情绪才能保证一切都在规则与秩序中正常运行,“宿主,先欠着积分以后来还的建议也不行,根据你领取攻略任务后获取积分的速度来看,你不具备在短期内偿还积分的可能。”
殷珞头一次对它有些生气:“这是谁的规则?初一,我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制定这些复杂规则的人都一无所知,关于你们要我进行这个攻略任务的目的,我从未被告知。即便我把我们之间理解为雇佣关系,我也是有权利要求解除关系,不为你这种不坦诚的人......系统做事的,不对吗?”
“很抱歉,宿主关心的这些事情属于初一需要保守的最高机密,初一无法提供答案。”初一说,“同样很遗憾的再次提醒宿主,在攻略结束之前,宿主并不是自由的,这就意味着,宿主不能半途放弃,否则会受到惩罚。”
殷珞拧眉,在激动的情绪之下,态度变得有几分严厉了:“这就是你在昙月秘境对我动手的理由吗?谁允许你窥探我的心思,读取我的想法?”
初一没有犹豫,大方承认道:“初一是为了攻略的最终目的而存在,理应对宿主的错误言行及思想进行监督。”
“不可理喻,你就好像一个不讲道理的流氓。”殷珞气得没有办法,不能在意识之中抓住这个虚幻无形的东西揍一顿,想骂人却在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难听的话。
更何况,她见识过了在初一的惩罚之下她毫无还手的困局,也不敢过分地训斥它。
初一还在认真解释:“初一不是流氓。”
殷珞心里重重地叹了声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把我打晕了,这些人可没办法轻而易举地把我带来这里,是你犯错在先,你要承认的吧?”
初一沉默着思考了一下逻辑关系,承认道:“是的。”
“那你对不住我,就应该做出补救的,对不对?”
殷珞试着再和它讲一次道理:“况且,假如我师兄为了我而在这里受了伤,他与我之间的好感度说不定会直线下降,攻略难度会更大。更糟糕的结果是他被害死在了这里,攻略任务就直接结束了,这一切可都是因你而起。”
初一再次捋了捋逻辑,测算了一下殷珞口中的猜测会变成现实的可能,说:“初一可以提供两种补救方式,第一,破除束缚咒,令宿主恢复行动力,第二,连通宿主的寸心简,宿主可以向最近一次联系的人发传文求救。”
殷珞又怔住了。
它竟然还能操控别人的寸心简?
怪不得师尊他们那些人宁愿等灵蝶来回,也不爱用方便即时的寸心简,怪不得师兄也曾说过,重要之事最好不要用寸心简传递。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殷珞呼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认真对比了摆在眼前的两个选项。
剑宗弟子没了手中的剑,攻击力必定锐减,坏人又成群,她即便恢复行动力也不一定能逃出去,待着这里反而会安全一点。
向外面的人求救,为沈纾星和她自己增加援手,看起来更加稳妥。
最近一次联系的人……殷珞想了想。
“我要用寸心简。”殷珞说。
“好的,宿主要写什么传文?”
第64章
“灵笛。”
岁雪提着裙子走完盘山而上的阶梯, 笑盈盈地跑到药田面前。
李灵笛蹲在这片随风摇曳的青翠草浪中,听见岁雪的声音,忙举手招了招:“这里这里, 这么快就过来了呀,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异生和医家的弟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实验地, 除了都喜欢在弟子舍院中放几只花盆之外, 最常见的就是在各家浮岛上专门开辟出来的田地中分得一块。
管理得热闹的实验地中,花草虫鱼, 家禽宠物,应有尽有。
李灵笛跟着束烟住在瑕山, 借束烟的名义用了一点点特权,在瑕山西北满怀热情地开垦出了一大片田地, 从此拥有了一片面积大到会让全体异生弟子都羡慕的药田。
岁雪猫着腰小心走进药田,生怕一不小心就踩死了哪一棵花草,哪一只爬虫。
在此处负责看守防盗的虫子们在脚步声接近之前,灵巧而迅敏地藏进了土层之中, 缄默不动。
这地上的花草都长得稀奇,许多都没见过, 岁雪猜测有些是李灵笛自己培育出来的品种。
田边的大树上用红色的丝线悬挂着一只只方正的小笼子,一面有活动的门和锁可以打开。制成笼子的铁丝细韧如发,外面蒙着一层透明的不知材质的东西, 像一张薄薄的纸,虫鸟们在笼中的状态可以被清清楚楚地看见。
看上去是出自哪个心灵手巧的灵偃修行者之手。
“这只蝎子是做什么用的?”岁雪在李灵笛的热情招呼下走到她身边, 俯身看了看被她取下放在地上的笼子,里面关着一只蝎子, 泛着十分吸引人眼前的红光。
李灵笛嫌她隔得太远看不仔细,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蹲下, 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隆重介绍道:“这只蝎子以后就叫清忧,只要让它从你耳朵这里爬进去,它就能把最近几个时辰的记忆啃噬干净。我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养出来。”
岁雪知道李灵笛说的“啃噬”二字并不是指具体的动作,记忆并非有形之物,这只蝎子应该是通过释放毒素之类的办法令人麻痹,模糊对特定时间点的记忆。
能让人失去记忆的办法有许多,其中以道生的咒术禁锢记忆最为牢固可靠。这是岁雪近日来关注的事情之一。
岁雪诚恳评价道:“是很厉害了,据我所知,异生修行者中,若非能学会镜心,令对方与自己的所思所想共连,借这一瞬的时间读取记忆将其抹去,其他再无办法可以办到。”
但镜心危险性很高,因为在它成功施展开的那一瞬间,对方也能读取到你的记忆,除非在实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又有极强的信念感作为支撑,否则很可能被对方反控局面,令自己沦为被抹除记忆,甚至迷失自我的那一个。
“那是当然啦,我本就要做异生修行者中的强者。”李灵笛对于别人的夸奖很受用,伸手就要打开笼子取出蝎子给岁雪摸摸,突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道,“忘了问你怕不怕蝎子。”
岁雪已经往后仰了仰,抿唇笑着连连点头:“一点点。”
倒也不是怕蝎子,是怕它万一脱离控制,出现意外。
存在于脑海里的任何一段记忆都容不得缺失。
为了不让李灵笛的尴尬,岁雪主动摆出话题:“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这只蝎子看起来行动并不敏捷,隐蔽性也不高,用于对战之时恐怕不太行,除非再训练改良,不然用武之地可能不多。”
李灵笛惊奇道:“我没打算用来打架,打架要么把人揍服揍趴下,要么把敌人打死就好了,抹除记忆也太残忍了吧。我是想用这只蝎子做好事的。”
岁雪听得一愣一愣。
“做好事?真的会有人愿意失去记忆吗?”岁雪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李灵笛十分笃定,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可行,举列子道:“剑宗无上者西泠越你听过吧?他当年主动向道生寻求帮助,禁锢自己的记忆,到现在都没有打算要重新想起过往。无上者心性坚定,信念强大,尚且有完全不敢面对的,或者被视为阻碍的记忆,更何况普通人?”
岁雪从李灵笛的话里捕捉到一点感兴趣的信息:“用咒术禁锢的记忆是可以重新恢复的?”
明明她搜集到的信息都在向她遗憾告知不行。
被咒术禁锢的记忆会逐渐变成咒术的一部分,这段记忆越是重要,就会使得这条咒术的力量越发强大。
这种情况被默认为无解。
“目前倒是没听说谁恢复过,这是我推测的。”
李灵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声,很快就回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认真分析道,“医家有一种术法名为逆势,外人呢都以为逆势的作用顾名思义,就是令对方的攻击'叛变',以及在治疗过程中另辟蹊径,引导侵入体内的毒素之类的伤害逆转流向,往体外剥离,但逆势的作用真的就局限于此吗?”
岁雪听得十分认真,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灵笛,等着她接下来的分析,这令她颇有成就感。
李灵笛也不卖关子,继续说:“我小时候就见过一个医家之人用逆势更改了道生的咒术。”
她用手在空中画了一笔弯弯绕绕的线条,模仿连绵纠缠的咒文,“把那条毒咒的作用从缄默改成了另一个极端,癫狂。”
那么禁锢也可以改作释放。
岁雪似乎从一团迷雾中抓到了条线索,好奇问:“何种境界能做到?”
李灵笛回忆说:“那人当时是耀世吧,我记不太清楚了,但那条被更改后的咒术极其不稳定,作用只在那个道生修行者身上表现了一息。”
“灵笛,你真是太聪明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有这么高。”岁雪双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笑得十分开心。
“啊、啊是吗?”李灵笛这次被夸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面对眉眼弯弯,笑意澄澈的少女,竟恍惚想起了故人。
昭昭轻拍着手,笑着说她厉害的时候,也有如此令人赏心悦目的笑靥。
李灵笛越看岁雪越觉得亲近喜欢,正要拉她起来去瞧瞧地里的其他宝贝时,听到岁雪怀里的寸心简响了响。
岁雪拿出寸心简一看,是殷珞发来的传文。
“有人把我关在荒山固海楼,想引师兄来此陷阱,岁雪,快多找些人来帮忙!!!”
岁雪翻转寸心简,传文界面贴在掌心,乖顺起身跟着李灵笛走。
看来万聿礼对她还算诚实,说了改在今日动手,果然没错。
又是威胁这一套,还以为他们能想出什么好办法逼沈纾星入陷阱。岁雪轻飘飘的目光斜了一眼。
空天渊的确是个好地方,死在里面的人,无论身份还是死因,最多三个时辰之后,就不会再被有意寻找之人知道。
江妄真是会给自己和盟友挑棺材呀。
岁雪指腹摩挲着寸心简,心中觉得有一点可惜,没能套出用景迁把人拖入意愿之地的办法。
多么伟大而又有用的办法。
“岁雪,你在想什么?”李灵笛在岁雪眼前挥了挥手,双手叉腰佯装生气,“你快看看我种下的红颜染,都发芽啦!”
岁雪低头盯着拇指粗细的青嫩幼苗,若有所思:“我只是觉得奇怪。”
李灵笛面露疑惑:“奇怪什么?”
有一点很奇怪的地方令岁雪无法忽略,殷珞在被关押的状态下怎么能利用寸心简发出求救?
如果是趁着看守松懈之际,为什么不直接发传文给沈纾星?毕竟“想引师兄来此”的意思是沈纾星尚未赶到,他若接到传文,可以直接计划应对之策。
除非是因为只能发给她。
这是哪来的限制?
岁雪弯腰去看红颜染,认真思索道:“我看你上次翻开的那本书上说,红颜染幼苗长出来的时候,叶片都是双数,可它是单数哎。”
“是么?”李灵笛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没什么印象,当时一心只关注在哪里有可能找到红颜染,以及它的培育之法。
岁雪当时只是扫了一眼,也不确定:“也许是我记反了,又或者是谁不小心碰掉了一片叶子。”
“那不可能,这颗草我宝贝着呢,谁碰它我砍谁的手。”李灵笛对田地里看家的虫子们十分自信。
她吹了声口哨,藏在枯叶和泥土孔洞间的虫子爬了出来,围绕在她们身边,扬起了脑袋。
单看外形和大小,它们长得像再普通不过的蚂蚁,唯一不同的是那双黄绿色的眼睛。
李灵笛指尖灵力降下,一双双眼睛如同可以保存动态影像的镜子,同时清晰呈现出今日药田的景象。
从早晨的第一缕晨曦来临时的空旷无人,到李灵笛的出现,再到岁雪匆匆跑来。眼睛里的今日飞速重现,画面流畅而真实。
“乖乖们回去玩吧。”李灵笛拍了拍手,虫子们快速又听话的爬回了原处,她拉着岁雪的手,解释说,“这些画面会一直记录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我每天都会来看一遍它们的眼睛,我养的虫子我都认得,数量一只也没少。岁雪,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放心吧。”
岁雪点点头,放心下来:“没事就好,那肯定就是我记错了。”
第65章
沈纾星追去雪鳞江时, 夕阳恰好坠落在水天相接之处,像是一滴刚刚触碰到水面的血。
拿着朝夕如风一般奔跑在前的江妄突然刹住了脚,站定在固海楼下, 举起双手慢悠悠转身过来,面朝沈纾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江妄, 你想做什么, 还不直说?”沈纾星也放缓脚步,缓缓平复着气息, 盯着那双上扬的桃花眼,心里突然有了些没空奉陪的厌烦情绪。
江妄愣了一下, 摘下面具随手扔在地上,冷声说:“你竟然能认出我, 真是令人越发讨厌。”
“你与我切磋过,你的身法招式,我都记得。”沈纾星原本不想多话,“服用白露生是因为你自己心术不正, 为了赢过我只是借口。如今余毒越发难清,痛苦越甚, 到了后悔也无用的地步,这时来说恨我,真是个会为自己找借口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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