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怡情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自己对咖啡馆店长的怀疑。
蓦地,她的视线落到了手腕上的念珠上。
那个传教士挂到自己的手腕上的。
至今,她都没有摘下来过。
咖啡馆店长——她是嫉妒的人。
想通了这一层并确信了这一点的陆怡情无声无息地笑了。
表面上看她们似乎各不知情,但实际上,她们之间居然只隔着一层马上就可以捅破的窗户纸。
原来如此。
她想。
原来如此啊。
现在看来,也许她的房东会比她更安全。
年轻警官又扫了一眼她脚边的子弹壳:“陆小姐?”
他需要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排查那些非法经营黑市的私人老板只会加大他的工作量。
……他恨加班。
陆怡情眨了一下眼睛:“从死去的懒惰身上拿到的。”
用死人做成的借口总是好用。
毕竟他没法从公墓里爬出来向她抗议。
当然,如果能爬出来就更好了。
陆怡情想。
年轻警官被她噎住了。
他看上去无话可说。
也许他本来想开口说陆怡晴不该妨碍警方办理的公务,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陆怡晴的做法虽然并不合法合规合情合理,但她是对的。
没有这把枪,她今天晚上可能会死。
他会在葬礼上见到她,到处都是黑色的礼服和雪白的花朵,还有无数投向他的苛责目光。
正如那些虽然报警但因为犯罪分子还没开始实施犯罪于是警察就放任不管最后导致死亡的受害者们。
想活下去,想要多一份活下去的可能性,这其实没什么错。
年轻警官叹气,深深地叹气:“你今晚来警局过夜吧,陆小姐?”
他试探性地征求她的意见,没关系,他可以把头的午睡房间也给她腾出来。
头的被子是鸭绒的。
陆怡晴道:“我要留在这里照看我的朋友。”
年轻警官想到了这一层:“没关系,我们可以派人看护她。”
陆怡晴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跟你走。”
虽然暂时没法和咖啡馆店长对峙,但是她有警察看护,料想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她说着看向了暴怒,后者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无语。
当然了,扮演未成年人的代价。
不必承担责任,但也没有任何决定权。
这个时候,那几个警察已经把匪徒全都押回了警局,他们过来交接,最后留下两个警察来看护咖啡馆店长,另外三个回警局和剩余的警力连夜审讯那五个匪徒。
陆怡晴道:“我刚刚看到有几个警察似乎不是你们警局的。”
“是从隔壁市调过来的警力支援。”年轻警官说,“这一系列的事故频发已经让我的神经都绷成了一面鼓。”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陆怡晴。
“不进去和你的朋友说一声吗?”
至少告个别什么的。
陆怡晴摇了摇头:“不必了。”
年轻警官再一次露出了费解的表情。
显然,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之前还要留下来照顾朋友的人此刻却连一个告别都懒得说。
不过这是人家的相处之道,他似乎也没法说些什么。
陆怡晴坐在后排看着前排的他们:“话说回来,警官,你在那小罗姆克的租房里发现什么了?”
年轻警官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等到下车后他喊局子里的女警给暴怒安排了一个舒适的住处后,他才开口:“我们在那小罗姆克的房子里发现了小罗姆克,但他已经死了,被人谋杀了。”
陆怡晴意识到他是在执行什么未成年人防沉迷(划掉)保护法后,忍不住弯了一下唇。
年轻警官假装没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
接下来,他花了十五分钟,言简意赅地说了小罗姆克的死亡,出租屋里的那个礼物,以及安夫人那个疑似还活着的哥哥。
陆怡晴问:“你是说,几十年前的他用自杀的养兄进行了亲妹妹的器官捐献吗?”
年轻警官点了一下头:“很有可能,因为他本人的行踪和生死都是存疑的。”
陆怡晴问:“那么,当初的安夫人的哥哥是失踪了吗?”
“很有可能。他消失在了一场大火里,警方用河边找到的一只鞋判断了他的死亡。”
年轻警官沉下了声音。
“他假装火灾死亡,但实际上,他却活了下来。”
陆怡晴说:“那么,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懒惰会以为是安夫人的亲哥哥给她捐赠了器官?”
“因为安夫人的哥哥和他的养兄很像,虽然是不同人种,但发色、瞳色都很相似,身高也差不多,甚至两个人都学了同样的专业,虽然他后来转专业了。”
年轻警官看到了调查组的人发过来的老照片,确实很像。
而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安夫人哥哥的养父母本来就已经有一个儿子了。
他们没必要再费心费力地去领养另外一个孩子。
但是他们的亲生儿子眼睛有问题,需要眼角膜捐赠,这就有意思了。
年轻警官猜测,他们是故意选一个和自己儿子很相似的人,逼迫他把眼角膜捐给自己的儿子。
不过领养孩子给自己的亲生孩子捐赠器官本来就会遭到口诛笔伐,所以当时的养父母故意领养了一个和自己孩子长相相似的孩子。
这样,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都会误以为他们是亲生兄弟。
养子给亲生子捐赠眼角膜,会遭到社会指责。
但如果是亲生兄弟捐赠,就是手足相惜的温馨故事了。
这对养父母大约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所以才会故意挑选了安夫人的哥哥领养。
“不过这个安夫人的哥哥显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年轻警官说,“我们的调查组去走访的时候,发现他们的邻居基本都是知道他们领养的事了,是安夫人的哥哥散布出去的。而且在火灾发生前,他们有考虑过搬家。”
不过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他们就被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他们没得到想要的眼角膜,反而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盯上了,成为了他妹妹的器官捐赠者。
他们在一个家庭生活,一定知道彼此的血型。
血型相同是器官配对的第一步。
陆怡情想到了什么:“所以,当初是那个养兄故意自称安夫人的哥哥来到她的学校——他其实是在挑衅?”
他也许也发现了这个领养的弟弟不愿意给自己捐赠眼角膜,又发现了他和自己的妹妹在往来,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他们。
可惜,这一举措不仅没能让他如愿,反而加快了自己死亡的进程。
年轻警官沉默半晌,道:“我们会持续深入调查,至于你,陆小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不必再把自己陷入进一步的危险和困境之中。”
陆怡晴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那帮匪徒还绑架了我的学生,我需要知道他是否安全。”
年轻警官看了看她,似乎不太相信她会是一个老师。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老师要么是严肃刻板的,要么是温柔可亲的,要么是和学生嘻嘻哈哈打成一片的。
但是像她这样,看不到任何真正的情绪反馈,就像一片深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不该待在学校里成为老师,而是应该成为学校反恐演习里那个扮演暴徒的演员。
绝对的本色出演,贴合人设。
不过他很快就刷新了自己的认知观并接受了,活得久就是什么都能看得到的。
然后安慰她:“放心吧,我们会尽快从匪徒嘴里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信息。”
陆怡晴点了一下头,她想了想,选择进了暴怒的房间。
她还没睡,但看起来并不欢迎陆怡晴:“警察没给你安排房间吗?”
陆怡晴说:“只是想和你聊聊。”
她需要等待审讯结果,但警察局的咖啡都是冰美式,而冰美式都有毒。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拿个什么工具把这个咖啡机拆了,改装成专供卡布基诺。
暴怒言简意赅:“放。”
于是陆怡晴简单地概括了一点信息,全部告诉了暴怒。
暴怒想了想,问:“那条没被送出去的项链是什么样的?我能看看吗?”
陆怡晴翻出了从年轻警官那里收到的照片,礼物盒上还写着那行字。
“给我的A”
“这个A,你觉得会是安夫人吗?”陆怡晴问。
暴怒说:“不太确定,但我见过一条和这条项链一模一样的项链——就戴在安夫人的脖子上。”
陆怡晴挑了一下眉。
“别多想。”暴怒说,“是她的第三任丈夫送给她的,不过这人已经因为她安排的车祸,死了也有好些年了。”
这个第三任丈夫一定很爱安夫人,至于安夫人爱不爱他,可就难说了。
陆怡情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她顺手点开了之前和法医小姐的聊天框。
她们有时差,但法医小姐回复得很快,大概是在工作的间隙出来摸了把鱼。
“陆小姐?”
陆怡情想了想,把之前年轻警官跟她说的那些关于小罗姆克的部分案件细节模糊化了一些,然后发给了她。
“可以帮忙分析一下吗?”
法医小姐用电容笔敲着平板屏幕,她算了算两边的时差,问:“陆小姐,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陆怡情说:“睡不着。”
法医小姐唔了一声,说:“睡不着的时候,找个人聊聊也确实是个办法,不过——”
她半开玩笑地说了句。
“我的收费可不便宜哦~”
陆怡情沉吟片刻,把自己公寓附近那张甜品店会员卡的账号密码发了过去。
那上面还有以前公寓一层住户女主人为她充值的金额。
她还没用完。
准确地说,从女主人车祸去世的那一天开始,这张卡就再也没刷过。
法医小姐:“……啊。”
怎么当真了?
她有些苦恼地继续敲着屏幕,但是打字的手也没停。
“好吧,好吧,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
第146章 (修)
法医小姐摁着屏幕。
“首先, 你说那个所谓的小罗姆克是个囤积癖,这一点我并不苟同。”
“嗯,怎么说呢, 寻常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囤积癖, 但那只局限于自己喜欢或者需要的东西,有些老人因为以前的苦日子喜欢囤那些日用品也挺正常,不过像你描述的那样, 显然是存在精神障碍的囤积癖。”
法医小姐说。
“一旦超出那个阈值, 就能够被划分为心理疾病。”
虽然能干出炸掉教堂这种事确实算得上有毛病,但绝对不是心理疾病。
法医小姐给出的侧写和这边警察局的差不多:小罗姆克是个精英,青年,做事有一定的条理性, 心理素质很好。
所以这个囤积癖绝不是他。
“再加上你说那个房间囤积的东西都是一些‘老古董’, 那么我就更加确信了。”法医小姐说, “必定是有人征用了他的房间, 且杀死了他。”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要把尸体藏在别处, 一般来说, 凶手藏匿尸体的目的都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他人发现他, 但这个人不一样,他就把带有血腥气尸体藏在对门的通风空调处, 说明他不仅心理素质很大, 而且很傲慢, 并不畏惧别人发现这一点——当然了, 这也可以视为是对警方的挑衅。”
法医小姐用一句话作为了结束语。
“他很傲慢。”
陆怡情看到这里, 忍不住弯了一下唇:“傲慢?”
“对。”法医小姐说,“再有, 既然警方当时在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挣扎的痕迹,那么就能说明,他们之间是熟识的,所以小罗姆克才会毫无防备,惨死于他手中。再加上,那间房子本来出租于小罗姆克的名下,却被另一个人用来囤积东西,也能说明他们之间是认识的。”
至于凶手为什么要杀死小罗姆克,这一点不得而知。
假设这个凶手就是安夫人的那个哥哥,那他的动机在哪里?
就她目前得知的信息里,似乎无法解释他的行为动机。
他害死自己的养兄,伪造他的死亡为亲妹妹捐赠器官。
就凭这一点,他们就该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而小罗姆克,他同样也是安夫人的人。
再加上法医小姐侧写的那样,他们本就熟识,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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