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怕他又哭得一塌糊涂,当即皱眉低斥:“本王又不碰你,你在哭什么?”
说到做到,陆深只侧躺在沈书晴的一侧,不过被褥却是没有另外叫人去拿,两人共盖一张被子,难免手脚有些触碰。
说是盖被,也不过是将薄褥子搭在腹部。
陆深倒是无所谓,甚至还睡得颇为香甜,然则沈书晴鼻尖又萦绕着男子冷然的竹香,一闭上眼便是方才那些事,越想越清醒,越想越暗骂自己不知羞。
索性背过身,面向墙壁,看换个姿势是否能够睡着,哪知也不知是否故意,男子也随着她转身,还将手环在了她细腰上。
偏生她一个小小外室又不能真的去推他,只得咬着唇角生受着,可即便她已经如此忍耐了,男子似乎依然不想放过她,没过一会儿,就径直将她揽入怀里。
这叫人怎么安心入睡?
沈书晴以为他醒了,便用指尖轻轻挠他,是个挠痒痒的动作,可男子却依然纹丝不动,可见是真的睡着了。
无奈叹息一声,沈书晴也只得任由他抱着,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只她才一闭上眼睛,男子狭长上扬的凤眸便睁开几许,接着透过轻纱插屏透来的柔和月光,细细打量着女子的睡颜。
女子安然地躺在自己怀里,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已经抛却醒着时的矜持,拱到了自己怀里,神色缱绻完全没有半分抗拒。
还真是口是心非的很呢。
可她为何会如此口是心非呢?
隔天,陆沈带着这份疑问上值,刻意叫李照玉来见,想问问他昨日他们说了些甚么,为何沈书晴自那以后就开始避着她。
可李照玉满脑子皆是昨儿夜里,葫芦巷那个丫鬟传来的消息,看陆深时总觉得他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账,将她血脉尊贵的表妹无名无分就给狠狠地欺负了。
他并不知晓详情,只听那丫鬟说,他在书房里的就狠狠要了他两回,一回还是当着丫鬟们的面,窗户都不关严实,也不怕丫鬟们私底下笑话她?
在书房就闹成这样,那若是在卧房呢?
李照玉不敢想象,自家冰清玉洁养大的表妹,竟然沦落至玩物一般的存在,看陆深的眸子里透露着深深的恨意。
陆深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觉察出李照玉的不对劲来,于是便问:“李兄你脸色不对,这是发生了何事?可有本王可以帮你的地方。”
李照玉竭力控制体内的怒气,溢出一个微笑来,“任何事情都可以吗?”
陆深垂眸考量了几息,这才似笑非笑抬眸,“李兄可以说说看,本王尽量满足你。”
李照玉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却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只点到为止,“若是我看上了你的一个玩物,不知王爷可否能够割爱?”
陆深假装不明深意,“甚么玩物?本王听不懂。”
李照玉只得点名道:“昨儿晨间,某在王爷处得见一女子,离开后一直心里惦记,到了晚间甚至是夜不能寐,于是便想着问王爷,能否割爱以了却某的心病。”
陆深犹豫,若是不知他们的底细,还只当李照玉石色心四起,定然会勃然大怒。如今既然知晓他们的关系,自然明白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将沈书晴接出去再做打算。
可陆深又岂可轻易放过一条肥鱼?
当即勾唇一笑,“李兄,实不相瞒,我那外室虽只是个小小外室,却是本王的心头好。”
这却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李照玉并不气馁,他似是成竹在胸,“不过一个外室,和玩物有什么区别?”
“既然是玩物,就是个物件,凡是物件总有自己的价码。”
“王爷,你开个价吧。”
陆深笑笑摇头,半真半假道:“本王怕本王开的价,你承受不起。”
我要你们颍川陈氏,甚至是陇西李氏统统为我所用,这个价码你可能承受得起?
李照玉勾唇一笑,一股子自如的风流在,他作为陇西李氏未来的族长人选,有什么代价承受不起得,“无妨,王爷不妨说说看?是金器玉石,还是矿产铺面?”
陆深自然没有应下,只道:“都说了是本王的心头好,自然是千金不换。”
陆深倒是不曾想到,李照玉竟然如此在意这个拐了一道弯的表妹,沈书晴在他心中那杆天平的砝码又加重了几分。
葫芦巷的宅子里,沈书晴正坐在书房廊下的美人靠上做针线,她手里捏着的是水波纹雪色绸缎,如今她指尖的伤好了,今日得空便裁剪了料子缝制男子的中衣,她亲力亲为并不假手于人,红菱知她是在为贤王裁衣,顿时打趣她,“哟哟哟,这做了真的夫妻就是不一样,这尺码都不用量就知晓得清清楚楚。”
这等私隐事,沈书晴不愿与红菱细说,转头裁好料子就躲开了东厢,回到西厢书房廊下的美人靠,细细地缝制起了衣衫。
她的绣工本就不错,因着缝制的是心上人的新衣裳更是格外卖力,只不过一日不到的功夫,便将上衣的衣料缝制在了一处,接下来便是更为细致的绞边以及绣活。
虽是穿在里面的衣裳,沈书晴依然打算绣上修竹,正在前胸的布料上,用淡青的丝线,勾勒出一片片翠绿的竹叶,又换了竹青的丝线欲要将这几片竹叶以细竿连接在一处,才刚穿好绣线,冷不丁一个靛青色青竹明月荷包被扔在自己腿上的布料上。
抬眸一看,是带着戏谑面色的红菱,“小姐,这个可是你的宝贝,你怎地落下了?”
那日沈书晴,才刚将绣好绣样的荷包缝制了一半,陆深便受伤着回来了,她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后来手又受了伤不能做针线,等她想起来,已经找不到了,不想倒是叫红菱给翻了出来。
沈书晴笑着点点头,转头将中衣的料子放入一旁的绣篮,要将未完工的荷包先缝制好。
等他缝制好了,天色也晚了,她起身要去叫红菱摆膳,红菱兴冲冲回来收了她的绣篮,“别摆膳了,王爷叫你一道去用膳。”
沈书晴捏着荷包的手一紧,“甚么?王爷他又来了?”
红菱见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当即有些了然地笑了笑,接着转角进屋,等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小人书,塞给沈书晴另外一只手里,“小姐,别说红菱没有帮你啊。”
“小姐,你安寝翻一翻这书,你也好少受些罪。”
昨儿他们在书房外间闹出的动静,红菱可是听得真切,可见服侍男人的事多少是不容易,转头便托人出去买了这本小人书。
沈书晴有些不好的预感,刚要推辞,小李子已经前来请人,于是便将小人书,连同荷包一起揣进袖袋,跟着去了主屋。
这还是沈书晴头一次与陆深一道用膳,多少有些局促,就真的只是埋头用饭,连最近的菜色也不肯伸手去夹。
见他如此拘谨,陆深夹了一筷子蹄花给她碗里,沈书晴抬眸,便撞入一道温柔的视线,“多吃些,补补身子。”
陆深不过是随口一说,沈书晴却赧然地低下了头,两个耳朵绯红。
蹄花丰胸,他这是嫌弃自己呢。
说不得沈书晴还真当时误会陆深了,他不过是想对她稍好些罢了,谁叫她对他有用呢。
这不,一顿饭下来,不下于十次替沈书晴布菜,到最后沈书晴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才推拒道:“王爷,我吃饱了。”
饭毕,等撤下饭桌,沈书晴踌躇着就要退下,此刻已经夜幕降临,有了上一回的经历,她有些害怕与他夜间单独相处。
陆深却将这份踌躇,看成了不愿意离开,心中分明得意,面上却一幅施舍的口吻道:“你还是搬回主屋来吧,那边床榻太小,确实睡不下两个人。”
这句话一下子就将沈书晴的思绪来回到了昨儿夜里,两人挤在一桩窄小的床榻上,不相拥着根本就无法安歇的境况。
刷地一下,她的脸又红了。
陆深掩下唇角的讥诮,伸手朝她勾了勾手指,似笑非笑,“过来,陪着本王坐坐。”
沈书晴依言向前,却只敢在离他甚愿的临窗大炕上坐下,甚么也不做,就真的只是垂着头坐着,偶尔拿眼角余光瞥他。
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到底还要偷看本王到几时?”陆深放下书卷,偏头看她。
沈书晴一楞,等反应他所说的话,顿时促狭的手足无措,连声否认,“我没有,我没有偷看你......”
又听男子道:“过来。”
沈书晴抬眼望去,陆深冷然的眼眸划开了一抹暖色,甚至还带着点点的笑意。
沈书晴听话过去,到他跟前依旧是不敢抬头,“王爷,我当真没有偷看你。”
陆深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却因为力道不准,将她藏在绣袋里的荷包以及小人书丢了出来,沈书晴一慌,就扑过去抢先夺回了小人书,藏在背后。
这时陆深已经捡起那只靛青色的荷包,正举在眼前细细一看,针脚绵密,是修竹明月图样,顿时唇角抿出一丝笑意,“你做给本王的?”
第13章 欺骗
沈书晴一把攥过,摇头否认,“不是给你的。”
待她稳住心神,欲要将荷包与小人书一起藏如袖中,才发现只剩下荷包,而小人书?
环视一圈,终是在炕几桌腿旁发现,却甚是不巧地翻开在一男一女赤,身博弈的一页。
伸手去覆书面,却被一只大掌握住握住了手腕,他单手将她钳在怀里,用另一手将那本册子略微一翻,竟都是令人咋舌的大胆。
陆深垂眸,似笑非笑的看她,再见到她面上由面红耳赤转为无地自容,倏然一个低头,将他清隽端方的面颊凑近,再近到两人几乎呼吸萦绕时,他将薄唇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细语,“你不是说你不愿意?那这些是甚么?”
沈书晴张了张口,欲要将红菱供出来,却发现男子的唇已经落在自己额尖,再向下继续描绘着眉眼,手也伸向了她腰间细带。
她下意识就躲,想要下炕,却被捉了回来,摆弄在炕几上,双手被一只大掌高举过肩按在炕上,他俯身,声音已是带着哑色,“你是本王的外室,服侍本王乃是天经地义,躲甚么躲?”
这倒是的,不论深书晴心里如何天人交战,然则自从她被大伯父送入这方宅院,便注定了她任人鱼肉的命运。
沈书晴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男子空出的手解她腰带,正要剥开她的外衫,门口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险些又被蛊惑的沈书晴当即神魂回位,她裹严实自己的衣衫,“王爷,你伤还没好。”
陆深愣了一瞬,以为她这是关心自己,是以当他重新投入时,除去了她的脚上的绣花鞋,动作也更为温柔缱绻。
沈书晴险些要抵挡不住这种攻势,足尖渐渐翘起,可她还有一丝清明在。
她知晓陆深已对她起了心思,她何尝也不是这样想的,可她害怕,害怕她的出现,会离间王妃与王爷的感情,她不想自己的幸福是踩着旁人的血肉得来的。
她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该是还债的关系,她给他一个儿子便罢,但很明显如今他并不适合耕耘播种。
于是,她说了一个陆深没办法拒绝的借口,“王爷,我突然想起我月事来了,今夜恐是无法侍寝。”
陆深直起身子,稍吸气,待平复过后,冷冽的目光将沈书晴淡淡一扫,见沈书晴下意识躲避他审视的目光,唇角立马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扬声对外头令道:“将红菱叫过来。”
只他一吩咐唤红菱,沈书晴便感觉不好,果不其然等红菱才刚一被带到门口,陆深却不让人进门,当即她便感觉要遭。
果不其然,陆深只隔着门帘,便将命令传达出去,“你家小姐说来月事了,你去替你家小姐熬煮一碗红糖甜酒鸡子羹。”
红菱是个直肠子,又没有收到沈书晴隔着门帘拼命递过来的眼风,也并没有多想,就道:“哪能啊,小姐小日子才刚结束几日呢。”
话毕,陆深转眸去看沈书晴,原本清雅隽秀的眉眼此刻如玉山之将崩,冷得叫沈书晴打了一个寒颤,她将腰带系好,赶紧下炕,趿拉着东珠绣花鞋就要先逃。
“沈氏。”
她被男人冷漠如霜的声音叫住,却并不敢回首与之相望,垂首立在当场,见陆深并没有旁的吩咐,便又壮着胆子往外走去。
只她才刚刚触碰到珠帘,男人清淡中带着胁迫意味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沈氏,你欺骗本王,便该知晓要付出代价。”
沈书晴胆战心惊回到书房,一路上皆是陆深的威胁之语,红菱是个藏不住话的,她不能与她说道,便闷在心里,只能独自承受这份威胁,整个夜里皆是辗转难眠。
当日夜里,林墨着丫鬟偷偷将西厢书房的经书取来,并将这些经书盛放在一个木匣子里呈递给陆深。
“王爷,你要这些经书做什么啊?”
都说字如其人,他不过是想琢磨下这个女子的性情罢了,这个女子分明甚是爱慕他,却总是抗拒他的触碰,这让陆深多少有些挫败,这才想多废些功夫在她身上,看她到底是个甚么样子的人,才好将她死死地拿捏住。
陆深并不言语,只取出一张宣纸细细观摩起来,绢花小楷本是清秀的笔迹,可这女子的力道却力透纸背,可见她看去柔弱实则刚强,再看那圆润笔墨下的偶尔有藏不住的笔锋,可见她是个极有棱角的女子。
并不是看到的那般单纯柔弱,不好办呐!
倏然,陆深在一个“梵”字旁察觉出一点水渍淡淡晕出的痕迹,他用短刃刮了一些细末,指腹蹭了几许至舌尖尝味,竟然是咸味。
陆深脑子里登时便浮现出一幅画面,女子因担心情郎病况而抄经祈福,却因为抑制不住的伤心,将饱含了深切爱慕的泪水滴落在宣纸上的场景。
她还真是爱他呢。
可却为何不让他触碰?
一个小小外室,竟然叫他得不成手,陆深懊恼地撂下宣纸,正待起身,却倏然发现木匣子里浮现出一抹暗红,微微眯起凤眸,将那抹暗红所在的经书给抽了出来。
在真真切切看清那一字一字的血书后,饶是淡漠如陆深这般的冷面郎君,顿时也倒吸一口凉气,“她竟爱慕本王至此?”
林墨为动静所吸引,凑近一看也是咋舌,“也难怪了,那天我听她说什么‘愿意为王爷折寿十年。’”
经历过血书的冲击,如今陆深已泰然接受这番话,只问:“她当真说过这样的话?”
林墨点头,“千真万确,老奴亲耳所听。”
林墨回话时,私心想着这下子沈姑娘可算是熬出头了,那自家王爷面上的动容却在转瞬间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发现珍宝一般的喜悦。
“虽然不知这沈氏为何对本王如此倾心,但如此一来,本王所求之事倒是好办了。”
林墨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自那日陆深说过要沈书晴付出代价,沈书晴便一直战战兢兢,后来陆深半月不曾挪步到葫芦巷,倒是叫她暂时安心片刻,却不想这日她用过晚膳,在红菱的搀扶下去园子里遛了一圈,刚回到西厢的书房,便瞧见林墨领着一众的奴仆,将她的箱笼一件一件往外边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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