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伏地莲,在一剑门中,只有晏泽宁手中有。
晏泽宁笑着,“这是我前些日子送给通明峰的, 不知为何又到了南宫真人手里。”
南宫颐道:“民之, 你来说说。”
王民之又与晏泽宁说了今日通明峰上所发生的事情。
晏泽宁安慰王民之,“杨师侄遇此难,王师弟定是悲恸万分,不管如何, 刑罚堂定能给王师弟一个交代。”王民之自是万分感激,眼含热泪连说了几次谢。
南宫颐皱眉, “泽宁……虽说此事该与刑罚堂细查,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不便插手。”
晏泽宁恭敬听着。
她又道:“药既然是阙夜峰送的,得先看看药有没有问题。”她继续安抚道:“我相信泽宁定然是没有其余心思的。但杨义殒命既然与阙夜峰有关系,为防小人口舌,你还是躲些清闲吧。”
“将你两个弟子叫来便是。”
晏泽宁疑惑,“此事与我大弟子并无关系。”
南宫颐温婉笑着,“当日这药,是你大弟子派人送过来的。”
“这是我让她送的。”晏泽宁回道。
“虽是你让她送的,但有些事情还是在其间的人才清楚。”
南宫下颚微抬,“将晏真人的两个徒弟传来。”
晏泽宁脸上虽没有波澜,但心中寒意更甚。
很快,池榆与陈雪蟠双双到了普济峰会客厅,两人与众人揖了礼,池榆面带困倦,不知为何被人带到这里来,陈雪蟠见了王民之,心中稍微有点眉目,他猜测或许与杨义有关,更深的,便想不出来了。
池榆被南宫颐问话。
“可是你叫人送灵药至通明峰的?”
池榆点头,视线落在一旁的王民之身上。
这样问,可是药出了什么问题。那既然药可能出问题了,杨义是不是大概也出问题了。
池榆有些心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是杨师弟出了什么问题吗?”
陈雪蟠冷眼看着池榆。
南宫颐皱眉,一向温婉的脸上带着几分被冒犯的不适,她倒也没与池榆为难,转头对晏泽宁道:“你这弟子也该好生教一教。”晏泽宁低头称是。池榆心思落在杨义身上,南宫颐说了什么,她恍惚听着,倒也没记在心中。
“既然人都来齐了,也该继续下去了。”
南宫颐话音一落,一旁的仙侍执灵针插入药碗中,那灵针立即变为猩红色。仙侍捧着那灵针到南宫颐跟前:
“真人,这灵针变红,药中有剧毒。”
南宫颐拿起灵针,欣然笑道:
“晏真人,这……你是真的不便插手了。”
王民之惊道:“不对!轩儿用银针试过,根本没毒!”他这话引得厅内众人注目。南宫颐面不改色,不慌不忙,“王真人,本尊这是可测万毒的玄铁神针,你那普通的银针,怎可与我这神针比,想必有些毒是测不出来的。”
王民之听了,竟若有所思,很快露出恍然状,“啊?真的吗?那我这人还真是没什么见识……我这徒儿是被毒药毒死的……谁?谁要来害我徒儿。”
池榆瞳孔剧烈收缩。
杨义死了!?
晏泽宁道:“南宫真人,先看看杨师侄的尸体吧。”
南宫颐意味深长地笑着,命人将杨义的尸体抬了出来。
杨义的尸体先前还是黑沉的,如今身体上全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暗紫色斑痕。池榆见了,连忙靠近两步想一探究竟,谁知一道剧烈的灵柱劈到池榆面前,池榆急退了几步,被晏泽宁抵住才堪堪停住。
停下来后才察觉到脸上生疼,有东西流下来,池榆龇着嘴往脸上一抹,拿下手一看,指腹上全是血,她的脸已经被溢出的灵气割伤了。
那仙侍觑看一眼南宫颐,笑着对池榆道:“池姑娘,如今下毒的人还没查出来,你与这件事有关,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池榆对着南宫颐低头道:“是我的不是,还请南宫真人见谅。”
南宫颐点了点头,对众人道:“如今有重大嫌疑的人,就是接触过药的人。”她对王民之道:“通明峰是谁接触这药。”
王民之考虑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一旁安静极了的袁雪玲。
“这药除了你,还经谁手?”
袁雪玲半抬头,摇了摇脑袋,“没有谁了。”那双桃花眼看了一眼陈雪蟠后又迅速低头。
“泽宁,阙夜峰呢?”
池榆不想晏泽宁为难,主动小心道:“启禀南宫真人,阙夜峰的话,是我和管事的。”
是谁送药去通明峰的,一查就查的出来,若藏着掖着,本来没什么的,别人还以为有什么,所以池榆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这样一来,目前就三个人有嫌疑,池榆、管事的、袁雪玲。
南宫颐派人将管事的召来。
三个人整整齐齐站在南宫颐面前。
晏泽宁看着杨义的尸体,快速思量着,紫色的斑痕……他精通医术,心中将一味味毒药排除,丹顶鹤?不对,牵机?不对,相思子?不对,雷公藤……斑痕聚而不散,颜色中深外浅,拳头般大小,应该是雷公藤。
那南宫颐还真是下血本。
雷公藤属于灵毒,确实只有玄铁神针能测得出来。
南宫颐身旁的仙侍开口,要三人自证。三人皆沉默不语,池榆是不知道怎么说,管事的是不知晏泽宁何意,不敢率先做答,而袁雪玲看到陈雪蟠的那一刻,便情思缠绵,心中又慌又乱又羞。
南宫颐皱眉,扫了三人一眼,后看着长身玉立的晏泽宁,又看着大大咧咧的王民之,便道:“那王真人的弟子先说吧。”
袁雪玲被点名,慌张抬起头,“我……我不知道……那药杨师兄喝了十天,我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喝了就出事了,但我真的没有给杨师兄下药。”
晏泽宁垂眸,雷公藤毒性大,毒性也来得急,人若喝下,一刻钟就会显出毒紫斑,根本等不到十天,而且这毒紫斑两个时辰就会消失。
这毒,是两个时辰之内给杨义喝的,但看尸体的状况,死了应该不只两个时辰了。
应该是杨义死后灌给他的。
这局做得太急了,王民之应该没有参与进来,通明峰上也应该没有南宫颐的人,若是有的话,根本不会用雷公藤,断肠草或其他别的灵毒应该更合适,毒性长,且没有任何外显的症状,不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
南宫颐要什么?就算定了阙夜峰的罪,他也是不伤分毫。
弄坏他的名声?
晏泽宁笑了,他们都知道名声有时候最重要,有时候不值一提,特别是在他坐稳位置的情况下。
这时,南宫颐开口道:“虽然这件事泽宁你不便插手,但这事属于刑罚堂的职责,也该在刑罚堂受理。”
晏泽宁点头称是,想看南宫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摆架刑罚堂吧。”南宫颐将手搭在仙侍手中,一行人跟在她身后往刑罚堂走去。
晏泽宁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最后的结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审问的过程,要堂而皇之入主刑罚堂,压他一头吗,告诉别人他是掌门一脉的从属?
所以最开始要先把他排出这件事。
可能是有的吧……但不至于会这么浅薄。
晏泽宁心思回转,冷淡笑着,应该是去试一试刑罚堂她到底还能说上几分话……以及,他如今能说上几分话。
这一场审问下来,以南宫颐的心思,够她摸清楚了。
不过……
晏泽宁一面走着,一面侧眼瞧着池榆脸上的血痕以及惴惴不安的神情,心中一阵刺疼。
他周身散发着寒意。
这一场闹剧南宫颐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但只有他才能决定什么时候结束。
第78章 毒药风波(二)
更深露重。
南宫颐到刑罚堂时, 只有值夜与巡查的弟子在那儿守着。见是南宫颐来了,他们一面见了礼,一面恭敬问着。
“南宫真人所来何事?”
南宫颐一旁的仙侍说了来龙去脉, 让执法弟子把刑罚堂打开, 南宫真人要于此处审判案件。为首的弟子犯了难,他们踌躇再四,面上虽然恭敬着,但任仙侍如何施压, 也不肯将刑罚堂正心殿的殿门打开。
“请仙侍不要与小人为难, 这是刑罚堂的规矩。”
“晚上除了堂主或有堂主的法旨,都不可以让外人进来。”
南宫颐先是皱眉,倏尔笑意盈盈道:“晏真人, 刑罚堂的这些弟子, 你真是教得好啊, 好一颗无畏无惧之心。”
晏泽宁从她身后走出来,揖礼, “不敢当。”
随即呵斥为首的弟子,“不见南宫真人来了吗?怎这般无礼,这么晚了,叫客人呆在外边是何道理, 还不快快打开正心殿的门。”
那弟子见了晏泽宁, 先是惊奇,然后是欣喜,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晏泽宁话打断了。听了晏泽宁的话, 虽是不解,但立即手快脚快地打开了正心殿的大门。
一行人缓缓涌入正心殿, 南宫颐上座,晏泽宁侧座,其余的人皆站着,等着南宫颐发话。南宫颐歪头对着晏泽宁,“泽宁,这正心殿太过空荡,不若召些弟子来,你看如何?”
晏泽宁点头,“南宫真人做主便是。”
南宫颐立即下了法旨给所有刑罚堂的弟子。
晏泽宁静静看着门前,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他将那些快速来了刑罚堂的弟子记在心里。
南宫颐想知道他如今在刑罚堂能说上几分话,那他又何尝不想知道南宫颐在刑罚堂里的暗线。
来的越早的人越有嫌疑。
一个时辰之后,还有一小半的人没来。大家都是修炼之人,脚程太慢这个说法根本就是借口,无非是不想来,亦或是不当回事罢了。南宫颐笑着,“看来天色已晚,大家都歇息了。”
晏泽宁将底下的人扫了一遍,没来的人大抵是刑罚堂的中高层,中高层之中,只有李原来了。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因为暗地里,李原该是掌门一脉的人。
南宫颐继续道:“不若泽宁你下个法旨?本尊如果再三催促,倒显得本尊心急了些。”晏泽宁垂眸颔首,传了法旨。一刻钟后,那些没来的弟子都赶了过来,先拜见了晏泽宁,再拜见了南宫颐。
南宫颐嘴角上扬,眼中寒意却越来越重。
仙侍将所有事情皆告知了刚来的众人。
那些弟子中些许几个聪明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李原暗地里与掌门一脉的多有联系,已然推测出了南宫颐的目的。陈雪蟠也发觉事情不是他刚想的那般单纯。王民之的想法如提线木偶般,被人牵引着变来变去。
池榆想着刚才见到的杨义尸体,又想着杨义是被下了毒,那么到底是谁想要毒害杨师弟。
难道真的是那个女弟子吗?
池榆偷偷将视线投到一旁不远处袁雪玲的身上,袁雪玲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瞟眼发现是陈雪蟠的师姐后,微微对池榆一笑,池榆也尴尬地回以微笑。
陈雪蟠看着两人的互动,看了一眼袁雪玲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池榆的眼睛,脸色突变。
南宫颐一旁的仙侍吩咐着众弟子各司其职,众弟子看着自己的领头人,那些领头人又看着晏泽宁,一时之间,竟无一人动作,等到晏泽宁点头,那群人才从上往下依次活动起来。
南宫颐带着笑意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片刻后,她开始审判杨义这件事情,先前让池榆、管事的、袁雪玲三人自证,袁雪玲自证之后便被打断了,现在轮到阙夜峰了。
池榆作揖开口道:“我的确是派人去送了灵药,但我确实是没有下毒。”她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
“禀南宫真人,我并没有毒害杨师弟的目的,同样的,管事的也没有毒害杨师弟的目的。”
管事的连忙接上池榆的话,“禀真人,事情的确如池姑娘所说,奴才也不必多添口舌。”说完,她忙低头。
南宫颐对着仙侍微微颔首,于是乎仙侍尖细的声音回转在大殿之上,“没有目的,依着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三人皆有目的。杨义生前与阙夜峰的陈雪蟠有过龃龉,池姑娘为了替自己的师弟出口气,在灵药中下了毒也说的过去,而阙夜峰的管事,自然是你的帮凶。”过了一会儿,仙侍将冷厉的目光转向低头的袁雪玲。
“传言袁姑娘爱慕陈雪蟠。”
“我……”袁雪玲惊惶抬头,眼中还带点羞怯,仙侍说的话虽是真的,但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她难免无措。
“刚才说过,杨义与陈雪蟠有龃龉,袁姑娘为了讨好心上人,也可能做出毒杀的事来。”
“不可能。”袁雪玲急了,“师兄一向与人为善,温和可亲,他都是为了我才与陈……我不可能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来。”
南宫颐铁了心想在这三人之中找一个替罪羊。依着她的想法,阙夜峰那边是动不了的,那毒手杨义的凶手,自然就是袁雪玲了。晏泽宁应该明白她挑起这事端是为了什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这事情要有个结尾。如果想让这件事情平平淡淡的过去,最好的罪人便是底下这个通明峰的女弟子,于双方都不失脸面,于双方都是一个好结局,也不会损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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