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卢嘉兰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虞秋烟本是要带着满宵一同前往的,可满宵还惦记着姐姐走后自己便能尝上一小口清露便摇摇头,乖巧坐好:“我等姐姐回来。”
甫一出门,夜间寒风迎面,虞秋烟和卢家小姐齐齐打了个哆嗦。
廊外,小厮丫鬟来往于内厨与厅堂之上。
两人绕过檐柱,方转过身,卢嘉兰便与一名抱着酒坛的丫鬟相撞。
这酒坛是已经打开的,这一下碰撞,坛中酒往外倾洒。
虞秋烟眼疾手快拉着卢嘉兰后退了半步,但到底还是慢了——
卢嘉兰本能惊呼出了声。
“哗啦”一声,整个酒坛砸在地上成了碎片,半坛子酒往外泼到了二人的衣裳上。
卢嘉兰因为站得近,身前褶裙尽湿。
酒液从二人衣角往下滴落。
丫鬟手忙脚乱的上前擦拭,但到底于事无补,躬身一个劲儿的赔礼:“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卢嘉兰打了个寒颤,几要哭出了声。
丫鬟:“府上备了女眷衣物,奴婢带二位小姐去更衣。”
这说的更衣便是真的更衣了。
虞秋烟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那丫鬟跑进屋说要与梁夫人禀报一声,很快便出来道:“夫人怕二位小姐着凉,让奴婢先带二位小姐过去。”
直带着人拐了大半个园子,进了梁府东南侧,进了送荷轩的暖阁中。
送荷轩中烧了地暖,进了屋内,两人才觉四肢回温。
丫鬟点了火折子将暖阁中的香点燃,一时间香风阵阵,暖意融融,叫人通体舒适。
方才一路上寒风瑟瑟,如今进了屋卢嘉兰只觉得身上的酒气扑鼻,整个人仿佛是被腌制过的,再回想方才喝的酒,嫌弃道:“我再也不想喝酒了……”
丫鬟笑道:“送荷堂有湢室,卢小姐不妨泡一会暖暖身子。”
卢嘉兰浑身泛着酒味,点了头,并未拒绝。
“劳烦虞姐姐等候片刻。”她还有些犹豫会不会麻烦虞秋烟,可又不太想一个人回去宴席上。
虞秋烟点点头:“自然。”
丫鬟拿出两套衣物放到了桌案上:“府上丫鬟忙于寿宴,此处人手缺少,奴婢出去帮忙准备浴汤,二位小姐先换下衣物罢。”
“好。”卢嘉兰点头。
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声,丫鬟走出了暖阁。
虞秋烟将衣裳递过去,示意卢嘉兰去屏风后更衣。
“别着凉了,你先去换。”
待卢嘉兰进去之后,虞秋烟在花罩门外褪下了手上金钏儿,擦了擦手腕。
衣袖拂动间,阵阵酒香袭面,酒香醇厚,但沾染在身上不免有几分黏腻。
虞秋烟有些恼,想着今日可算是在梁府换了两遭衣物了,莫不是今日不宜出门。
她坐在贵妃榻上,等卢嘉兰出来。
只是屏风后许久都未传来动静,也不知是何情况,虞秋烟喊了一声:“卢小姐?卢小姐?”
里头无人作答。
虞秋烟从贵妃榻上起了身,绕过花罩门,在屏风前站定:“卢小姐我进来了。”
她心下奇怪,绕过屏风,却见卢嘉兰一身素白中衣半靠在了拔步床上,像是睡着了,外衫袄裙随意地脱落在地上。
她走上前去,撩开床幔,俯身拍了拍卢嘉兰:“卢小姐?”
如此靠近,她才发现这拔步床里头的香味比外头更浓,没一会便迷瞪瞪地想着这床上的香气实在太香了,闻着便叫人舒适得想睡觉,难怪卢嘉兰睡死过去……
灵台之上又闪过一丝不对劲,但不及细思,虞秋烟整个人已然滑落,软倒在”床榻之下。
送荷轩一轩三厅。
东阁与暖阁截然不同,东阁三面遍开轩窗,雕花彩绘,与室外湖光山水如融一体。
若在盛夏之时,或能看到荷叶田田,水雾溟濛,树影扶窗的葱郁宁静之景。
可如今这大晚上的,在里头能有什么雅趣?
枯枝败叶,鬼影森森。
太子甫一进来便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灯烛晃动之下,绕过山水挂屏勉强看了看博古架上的陈设。
随手拿了一本经史子集坐到了紫檀木翘头书案上,就着灯烛翻了翻,上头倒还有些批注。
应是梁元朗看过的,只是上头所有墨笔批注之后另有一道朱砂作批。
朱笔显然是后添上去的,不止评了文章还对墨笔所写的批注评头论足。
墨笔批的十分有见解,但朱笔所记甚为有趣。
比方在调虎离山之计后,朱笔写:大兆平德十一年五月初十,调兄离室,顺手牵羊,透雕白玉镇纸、翠玉鲤鱼佩,并以赝品乱真。
书籍边角卷了边,显然有些年头了,太子起身又翻阅了数本,发现不少诸如此本的双批注。
墨笔说“若非所愿,便是山珍海味也弃如敝屣”,朱笔则道,“山珍海味倒也不必弃如敝屣。你不喜欢,我可以吃给你看啊。”
太子摇头苦笑,这梁家倒是兄妹情深,这般斗智斗勇也甚是有趣。
忽而闻见窸窣吱呀的响声。
他扬声往外问:“何人?”
外间并无人作答,一时阒然无声,小厮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放下手中书册起了身,往外行去,却闻见中厅内有酒香。
他想推门走出去,却发现门户紧闭——推不开。
中厅后的暖阁燃着明亮的灯火,小厮带他来时说过那边是厢房,声音便是从那传来的。
他望着那簇簇燃烧的灯火,最终还是踏入暖阁中望了一眼。
厢房内里由落地花罩隔出内外,堂内空无一人,但贵妃榻下却放着一册翻开的书籍,桌上木盘中还有一身叠好的女子衣裳。
花罩门的景象被一扇六折屏风挡着视线,瞧不清内里景象。
但,鼻尖能隐约闻着咸涩的酒气与清甜的熏香——太子自幼在宫中见惯了隐私手段,这一下便觉出不寻常,捂住口鼻,正要退出暖阁,却瞧见桌岸上被人褪下的金钏儿。
——不巧,白日里才见过。
这一番倒叫他更为确定这是遭了人暗算,这虞大小姐可是订了亲的啊!
且金钏儿都褪下了,衣物也在外头,可以想见里头的人只怕是衣衫不整,到时被人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无事也成了有事。
太子暗骂了一声,想着若真出了事,可如何向太傅交代,不说太傅,他都无法向他皇叔交代……
他连忙屏息,正要退出暖阁,一转身,便闻见“咯吱”一声,暖阁的隔扇门也被关上了。
他跑过去喊了一声:“开门!否则本宫必治你罪。”
但,无济于事。
太子气得甩开袖子,在暖阁四周逐一推窗,欲要翻窗而出。
雕花轩窗像是卡死了,推了片刻依旧纹丝不动。
此事显然有备而来,外间的人只怕早就等着将人关在这里头,因而太子绕了一圈依旧徒劳无功。
他本想往外喊人,但很快便听得外间隐约传来人声沸语——有人往这边来了,还是一大群人。
那些人只怕就是冲此处而来,他再喊出声必引人注意。
最后只好抬脚去踹那窗棂,但这又哪是那么容易踹开的。
且屋内也不知残留着什么味道,闻着人浑身发软。
花罩门后半晌毫无动静,若真是虞家大小姐只怕已经昏死过去了。
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昏死过去,太子如是想着,使出了仅剩的气力,泄愤一般往窗上踹了最后一脚。
那扇窗面依旧毫不动弹。
收了脚,在屋内来回踱步——如果他没记错,这送荷轩临水,便是踹开了窗,他难道还要跳进那冰凉的湖水中不成……
作者有话说:
下章在7月8日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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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一:《我捡到小暴君》
鱼令双出门捡回来一个男人,面若冠玉,身似修竹,姿容卓绝且武艺高强。
她为他取名叫清池。
清池记忆尽失,被鱼令双救活后对她一心一意,一切以她为先,是最忠诚的侍卫,永远不会背叛,将她奉若神明。
唯一的缺点是他似乎毫无生活技能,且特别黏人。
当朝圣上年纪甚轻,登基之后,荒诞奢靡,滥用民力。
鱼令双的爹爹淮南王为了淮南一代操碎了心,以一己之力抗下了那暴君诸多无礼骄奢的要求,自此引得不满,京中传旨要鱼令双那才定亲的姐姐进京为妃。
姐姐心有所属,鱼令双不忍见她难过,却苦于无良策,又难挡暴君旨意……
清池贴着她,傻傻地唤她:“又又。”
他说:“又又,为什么不开心,我替你杀掉让你不开心的人,好不好?”
后来,暴君车驾登临淮南,鱼令双当真同意清池去杀掉了那个暴君。
她没有安排他的退路。
再后来鱼令双顶替姐姐进了宫……
/清池:我只想要又又开心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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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二:《与我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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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宴会
◎喉结◎
太子气急败坏, 锤了一下桌面。
最终彻底软倒在桌边,一边悔恨今日出门没带暗卫,一边从腰间取下短匕, 想着一会若失了神昏过去了大不了划一刀也能清醒些。
“哐当”一声——
那扇他死活踹不动的步步锦窗棂,被人从外头踹得松动, 半截直棂将断未断, 悬挂在上头耷拉着。
随后, 轩窗被人踢开,一人从轩窗之上跳了进来。
身手矫捷,一身墨衣,破窗之时带起一阵瑟瑟寒风。
那黑影进了屋后又将窗合上了。
“皇叔——”太子起了身迎上去惊喜道。
章启拧眉:“人呢?”
……
太子有气无力指了指屏风后:“这屋里香味有蹊跷, 我中了计,身子发软不敢过去, 你屏息去瞧瞧……”
话音未落,章启的身影早已绕过了花罩门,行至屏风后见着里头的景象——
里头有两人,一人卧床, 一人伏倒在地。
床上之人衣衫不整,只着了素白中衣,半个身子软倒在床榻之上。帷幔将她面容堪堪遮住。
而虞秋烟倒在了卧榻边。
章启伸手将人扶起,摇了摇人, 可虞秋烟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脑袋靠在他怀中,被人摇晃了数下也只是皱着眉头,轻声哼唧了两声。
那双灵动的双眸的紧闭着始终不见清醒。
章启皱着眉, 只好从怀中取出个白玉瓷瓶, 拇指扣在瓶塞之上将木塞推开, 伸到虞秋烟鼻端晃了晃——
太子也绕过了花罩门,但站在屏风边不敢上前来,见状翻了个白眼,道:“这两人都昏死了,闻两下可不会那么快醒来,皇叔你听听外头的动静,已有人朝此行来了,你再磨蹭我们还走不走了……”
太子说到后面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人带了清心丸方才都没想着要给他服用。
百草清心丸确实有清心明神的功效,但它是个药丸,外用的功效不如内服好。
章启闻言,抬手触上虞秋烟的下颚,使了几分力道掰开了她的嘴唇,将药丸塞入她口内。
这一番耽搁,外间传来阵阵敲门声:“里头有人吗?”
太子皱着眉:“皇叔!人都来了,快走啊……”
只要这间房内没有男客,若只有两个姑娘那什么都还好说。
章启摇头不语。伸手将地上的人抱起,转身,看着床榻上斜歪着躺倒人皱了皱眉。
最后不慌不忙地,将虞秋烟放到西侧罗汉床上靠坐着。
罗汉床上的小几上茶水俱全,还展着一副墨玉棋盘。虞秋烟尚未清醒被人放上去便软绵绵的倒在棋盘上,将规整的棋局彻底打乱——
到底是女儿家,这样似乎有些不雅。
章启自顾自坐到了她身侧,伸手将虞秋烟抱起来扶正。
虞秋烟虚虚靠在章启肩头。
太子看着地上滚落的棋子,愈发焦急。
白日里见到章启因为虞秋烟之故,撑着莲纹望柱一跃而下,太子在那时就隐约窥探到他皇叔的几分心思。
如今看到自己皇叔的举动,也不算太惊讶。
可问题是,这虞大小姐可是订了亲的啊!他皇叔如今这模样,莫不是想顺水推舟……这是“赖亲”!
太子翻了个白眼,循循善诱:“皇叔!你好歹收敛一点吧!你可知你留在此对她名声不好。虞家姑娘可是定了亲的,你是不在乎,但这对人家姑娘……”
“从此出去只能走湖面拱桥,桥亭上有不少人,你走不出去。”章启偏过头,沉声打断道。
太子闻言气笑了,这真是一出一出的算计。
屋里两个衣衫不整神志不清的人,这是将他堵在这要让他绝无推拒之地。
“那,你从哪进来的?”
“屋顶。”
可如今众人已然靠近了送荷轩,若是再上屋顶只怕打草惊蛇更为引人注目。
章启抬手将手中清心丸的瓷瓶扔出去,恰被太子接住:“你出去应门,不要让她们进到屏风后来,若有人要进来,我挡着。”
太子抚了抚额,如今情势紧迫刻不容缓,这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转身走之前却被章启喊住了。
“等等,你先将床上的人塞到帐内,以免意外。”
这意外自然是害怕她骤然清醒发出声来。
太子也明白,可看着章启扶着虞秋烟的模样,还是咬牙切齿道:“皇叔,本宫认为你更应该担心虞大小姐醒过来惊呼,非——礼——”
说罢,太子”直接退出了屏风之外,往门外扬声应了一句:“本宫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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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烟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
前世,在中秋之后,启言带着她在山后摘山栗。
她上山前问启言:“这整个山头莫不都算在你的宅子里了。”
启言扶着她,淡声道:“不是,恰好背临青山罢了。”
“还不是,这宅子也够大了,你知道府上的人说什么吗?”
“说你这是座金屋。”
“红叶讲的?”
府上的人少了就是不好,这么一猜便知道是谁在她面前编排了,映霜性子极其稳重,绝不可能讲这样的话,所以也难怪他一下子就能猜到。
虞秋烟斜瞥了一眼,只好道:“不是,我从书上看的,这么大的宅子修建来就住我一个人,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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