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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恼人——卧鲸【完结】

时间:2024-01-15 14:43:43  作者:卧鲸【完结】
  她许久未动过,若不是大夫说可出去走动走动,只怕如今还躺在榻上,脚下一崴,她整个人站立不稳,右手被人抓着,力道从手腕上传来——
  她顺理成章崴到了启言的怀中。
  虞秋烟轻轻笑了一声,软语逐字道:“这叫,金屋藏娇——”
  声如琴弦拨动,便是这般模样也总是勾人。
  启言将她扶正,隐约笑道:“确实藏了个娇。”
  虞秋烟难得见山间风光,第一次真正见到山栗的样子,一颗颗矮树上挂着累累硕果,只是这硕果外头全是刺。
  心下高兴,抬步走远了:“以前吃过那么多山栗糕,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它长在树上。”
  她伸出手跃跃欲试,从启言手中接过铁钳子,可是钳子有些重,怎么也弄不下来,好不容易将一整颗山栗从枝头拉断,整个果实又咕噜噜的滚到了脚边。
  她蹲下身,伸出手捏着一根刺尖,将泛绿的果实提溜起来,不禁问道:“你说,谁能想到满身是刺的东西里头会藏着软乎乎的果肉呢?”
  启言低低笑了起来,阳光仿佛片片金粉洒在脚下。
  他仿佛低声感慨了一句:“是啊,谁会靠近这样的东西呢。”
  启言从怀中取出一把玄铁的匕首,划山栗子。
  “你怎么还随身带匕首。”虞秋烟见状不由道。
  “习惯了。”
  他手上动作未停,“哗”两下,玄铁的匕首在山栗外壳交叉划了数刀,那绿色的刺皮在匕首收起后应声剥开。
  “这么好的刀用来剥山栗,可惜了……”说完她想起什么,又问,“这不会杀过人吧。”
  启言好似笑了,颇有些自得:“确能杀人,只是还未用过。”
  虞秋烟故作玩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吃一口山栗岂不还要想想刀下亡魂。”
  山栗里头还有一层硬壳,壳下还裹着一层软皮,一层层的剥开,递过去。
  “尝尝?”
  虞秋烟直接伸出脑袋,从他手上叼进了嘴里,像只啄食的小鸟。
  “还不错,我第一次生吃山栗子,刚摘下来的就是不一样……”
  虞秋烟又伸头啄了一颗:“这儿山水不错,背靠山,脚临溪,夏日有莲子,秋日有山栗,春日有枇杷,冬日有柿子。以后呢,你就将我葬在这,到时候你若上山就给我带一块应季的糕点就好了,记住了吗?”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乌黑双眸平静的看着他,里头有一整片葱郁的景色,还有他,并无伤感,好像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男子的手掌又紧紧抓着她的手肘,久未松开,片刻后,他状若玩笑一般哑声道:“这山头可不属于我,你还想赖在这不成。藏娇,藏娇,哪里有藏在山头的。”
  虞秋烟最后笑出了声,“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启言忽然伸手紧紧抱住她……
  -
  虞秋烟仿佛又闻到了那时候他身上的味道,裹挟着山头的雾气,沾染着经年累月的药香。
  “疼——”虞秋烟想伸手扶额,才发现手臂动弹不得——被人抓住了。
  她身侧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哪儿疼?”这声音很轻,几乎是擦着耳朵往里头探,气息温热,像暮夏晚风。
  虞秋烟还没彻底回神,迷蒙睁开眼,入目是一片云纹暗绣的玄墨缎锦。
  她还当是在梦中,在上面蹭了一下脑袋,忽然,眼前晃过一截脖颈,线条流畅。
  仿佛宿醉之人望见的第一缕阳光,她怔愣了一瞬。
  男子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
  紧接着,虞秋烟听见一声很轻的问语。
  “可还能坐好?”
  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截脖颈之上,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忍不住伸手攀着他的肩膀,倾身伸手触去——
  葱白如玉的指头涂着水红的蔻丹,指尖一点琉璃般的色泽。
  章启怔了一瞬。
  咽喉是习武之人的命脉,可他反应过来时只堪堪贴着脖颈抓住她的手。
  手下绵若无骨的触感,喉间温凉的轻轻一点……都叫他额角直跳。
  章启手上不觉用了力道,虞秋烟整个人倒到他肩头,磕到了脸颊。
  她蓦然回神,坐直了身子,一时只觉得头晕眼花。
  正要起身行礼:“肃……”
  尚未发出声便被一只手抵住了嘴巴。
  他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女子水雾蒙蒙的杏眼里仿佛聚着一弯清潭,灼热的呼吸擦在手掌上,这一拉扯间,章启与她靠得极近。
  他收回手,退开了少许,不禁捻了捻指尖。
  虞秋烟懵懂地抿紧了唇,鼻翼轻动。
  章启看着她的模样,不禁勾了唇。
  -
  外头传来一声惊呼。
  ——“夫人往湢室看可是觉得湢室会有何人?”
  “玉英?玉英——”文令侯夫人高声喊着。
  “侯夫人觉得本宫是什么人?盛家的小姐怎么会与本宫同处一室?”太子气笑了,语带威压。
  文令侯夫人一时瑟缩,颤颤道:“妾身只是一时心急,找不见玉英,绝无他意,殿下若不信,若不信,便问卢夫人,她也在寻卢小姐……”
  卢夫人心下惴惴难安,闻言还是点了点头,卢嘉兰确实没找见,但嘉兰是与虞小姐一块儿的。
  方才她们在厅内,突然有丫鬟进屋禀报外间有贼人,言语更是暗指贼人在此处行那等淫-秽之事……
  那丫鬟在数名夫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讲出此事。梁夫人直觉事情不妙,闻言便扣下了那丫鬟,立即着人清点堂屋内外的夫人小姐。
  最后丫鬟回禀,不在的小姐有三人,正是左佥都御史家的卢嘉兰,文令侯家的盛玉英和虞秋烟。
  很快文令侯夫人便开始喧嚷着找不见盛小姐,盛玉英本是坐在成妙心身侧与其聊天。
  如此,梁夫人也不能再拖下去,只好派了丫鬟知会了卢夫人,带着几个人一同往送荷轩而来。
  只是没想到里头应门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摔了袖:“人不见了,就去园子里寻,来此处作甚?”
  文令侯夫人又哭哭啼啼,一会扯盛小姐,一会扯卢小姐,虞小姐的,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听得附近之人直皱眉。
  “几位小姐都不见了,妾身,妾身不过是思女心切,又听到那样,那样的事,难免多想……”
  梁夫人:“不知殿下为何在此?”
  “听闻世子藏了一本杂记,本宫来看看。”
  梁夫人将方才丫鬟禀报之事委婉说了出来。
  话了,转身安抚文令侯夫人:“侯夫人,我知你心急,国公府会派人在园中寻找几位小姐,今日之事,那丫鬟所言之处既是太子所在之处,那此事便涉嫌污蔑当朝太子,侯夫人稍安勿躁,不若先当着太子的面再问问那丫鬟,何以口出此言。”
  随后便着人压了那进屋禀报的丫鬟前来,所幸梁夫人早已将人扣下,因而几位嬷嬷就快将那丫鬟带上前来——只是拉上来时那丫鬟歪着脖子昏了过去。
  “嬷嬷,将她泼醒。”
  太子见那奴婢模样古怪,上前掰开婢女的嘴,查看了一番:“不用了,她已经死了。”
  四下俱寂,众人也知了这事必有蹊跷。
  这一番变故倒叫梁夫人心下寒凉,谁人不知太子与她家元星的婚事,这若是算计,那都算计到家门前了。
  有人出言道:“这么说,这么说,这丫鬟不惜身死也要污蔑殿下,殿下,可否让婢仆入内查看一番,也好还殿下清白。”
  这话太子便不好拦了,他抚了抚额,想着如何应对。
  片刻后,一道声从里间传出。
  “本王不胜酒力,于此小憩片刻,诸位夫人也要进屋查看?”
  章启的声音透着些嘶哑,但语含不满。
  这声梁夫人是听出来了,其余人即便听不出来,也知道如今身在京城的王爷只有一人。
  一时阒然无声。连文令侯夫人都惊讶地捂住了嘴。
  梁夫人才反应过来,跪下行了大礼:“安国公府必查明真相,给太子殿下,肃王殿下一个交代。”
  恰此时外间进来一位丫鬟入内禀报:“夫人,找到了,盛小姐失足落了水……”
  文令侯夫人又抓着那丫鬟哭哭啼啼道:“玉英,我的玉英怎样了?”
  丫鬟:“盛小姐被路过的嬷嬷所救,府医把了脉,暂无大碍。”
  “那嘉兰……”卢夫人闻言慌了神,担心卢嘉兰也落了水。
  梁夫人看到了桌案上褪下的金钏儿,不由往山水屏风之后瞧了一眼。垂眸道:“卢夫人不必心急,卢小姐与虞小姐一道儿出的门,虞小姐处事稳重不会有事,许是往林深处散酒气,一时忘了时辰,我会着人再去寻寻。”
  说完才带着几位夫人移了步。
  “梁夫人留步。”待众位夫人出了门,章启方才扬声道。
  梁夫人回转身,隔着屏风福了一礼。
  章启:“还请夫人备顶软轿。”
  太子闻言顿了顿,扬声道:“本宫倒忘了,皇叔先前伤势未愈今日贪杯纵酒伤身,身有不便……”
  梁夫人:“是,妾身会着信得过之人……”
  章启冷言打断了梁夫人的话。
  “今日之事涉及太子殿下与国公府。其中用意是要在国公府面前污蔑太子的名誉,其心可诛。夫人也见到了今日之景,想必夫人心中自有决断。本王还要提醒夫人一句,国公府的仆从不可信,夫人只需备好软轿,着人去府外知会一声,届时本王的人自会安排。”
  章启这话有些不留情,就差直言梁夫人管家不严,见梁夫人面色不好,太子不由道:“还是皇叔周到,今日寿宴国公府诸事繁忙,皇叔也是体谅夫人。”
  梁夫人福下身:“多谢二位殿下。今日之事后,国公府必清查上下仆从,给太子殿下,王爷殿下一个交代。”
  “至于另外两位小姐,本宫细想起来,方才在园中散步时好似在花墙后听见过声儿,如今想来,应是虞小姐见卢御史家的小姐醉酒,着人将其送回了卢府,如今寻不见人兴许是禀报之人还没返回,夫人不如知会卢夫人回府上瞧瞧。”
  梁夫人早就有所猜测,闻言躬身应了是,便退下了。
第23章 宴会
  ◎逮住了◎
  而此时, 屋内的人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虞秋烟听着外间人都走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也弄清了眼前的情形,她与卢嘉兰俱都遭了算计, 被引来此处与太子殿下共处一室……
  京中贵族之间不是没出过诸如此类“赖亲”的事故,可问题是今日之事颇有些蹊跷, 且还犯到了佥都御史大人的头顶上。
  虞秋烟一时也摸不清头绪这事是针对谁而来, 若说是她, 她重生回来唯一的变故便在于盛玉英和宋成毓……
  章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脊背僵直,一动也不动。
  二人之间气氛古怪,无一人开口。
  太子往外目送梁夫人等人离去, 方才在屏风之外扬声打破了平静。
  “皇叔,方才的借口可还满意?”
  片刻后, 花罩门后绕出了一个身影,一身衣袍略有褶皱,面带倦容,神色莫测。
  太子见状不禁笑了:“怎么, 你还真的小憩了片刻不成?”
  章启横了他一眼,抬步走向桌案,瞧见桌上的金钏儿失了会神。
  太子又小声道:“被赶出来了?”
  章启从金钏儿上挪开视线,摸了摸外间的茶盏, 触手也是一片冰凉。
  不禁皱着眉,对太子道:“出去说话。”
  章启直行至暖阁之外,又踏步出了正门走到送荷轩院中石路之上。
  草茎在寒风下震颤,脚下卵石上覆着枯枝吱吱作响, 夜色正浓四周恢复了寂静。
  太子紧随其后, 行了片刻, 指着轩堂东面一杆弯折的长茎枯枝——
  “皇叔莫不是从此爬上去又绕到了南面暖阁……”
  “连一扇窗都踢不开,我不在这一年,太子疏于武艺——”
  太子没想到他现在还有心讲这个,抽了下嘴角:“这不是不慎中了计,力道使不上来么。”
  “太子的意思是怪本王?从明日起,随本王进演武场,两个时辰。”
  “皇叔,您看,年节时本宫按例会拜访太傅,到时将您带上可行?”太子琢磨着道。
  “再加半个时辰。”
  两人从东面绕回了轩堂后侧。
  远处水榭之后的拱桥,聚着不少擎着灯笼的丫鬟,照的一片烛火半明,隐约瞧着像是数名年轻官员在行曲水流觞酒令。
  所幸他们并未从窗子走,否则行至拱桥,势必引起官员注意。
  太子瞧了片刻,不禁道:“如此冷天,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发了诗性?”
  章启拧眉:“此事确有蹊跷。”
  “你守在此地莫让人进去,我去去便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章启便回来了,只是手上却领了个茶壶过来。
  太子还不待相问,便听得中厅堂内的女子唤道:“好了,王爷,太子殿下进来吧。”
  两人这才进了屋,屋内的人已然换了一身衣物。
  虞秋烟换的这一身衣裳仍是梁府所备的,不大合身,褶裙有些长了,身形纤细飘飘欲仙。
  微微立起的衣领环着细腻的脖颈,下颌上还带着一点红印。
  章启想,莫不是方才他掰开她的口喂入药丸时弄上去的。
  女子婀娜款款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与肃王殿下解围,臣女已替卢小姐换好了衣物。”
  “不必谢本宫,还是谢我皇叔吧。本宫也差点儿遭了算计……本宫出去看看轿子来了没。”太子很识趣地往外走。
  卢嘉兰从始至终都在里头睡着,因而太子出去后,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明烛熠熠,面容楚楚。
  那双泛着水色的眸子一反常态,直直望向章启:“方才一时糊涂,唐突了殿下。”
  章启点头,转身在桌上拎起茶壶,斟了杯新茶。
  “轿子还有一会,坐下暖暖手罢。”
  虞秋烟起身时,好似被裙子绊到了,整个人往前颠去。
  斟茶的人立即放下了茶壶,旋身上前抓着她的手腕,将人揽入了怀中。
  雕花窗棂印出两人半拥着的剪影,烛火轻轻摇曳。
  他半搂着人在怀中,一时也未觉得不妥,抬起手背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触手灼热。
  虞秋烟感到一股热意贴上自己,心口仿佛藏着一只兔子,心跳杂乱无章。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脖颈,强自镇定瓮声道:“多谢殿下。”
  “你发热了。”章启垂眸望着那双眼睛,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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