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大早四大家族的族长就在王帐里与他说了半天,不管是哪个家族的,总要立一人为后,传世香火。
呼延裕虽然没有说话,但跟其他三位族长是一个意思。而且,为木苏和立后之事,呼延裕已经跟他说过了几回。
木苏和被他们吵得头疼,但让四大家族的族长暂时回去,改天再议。
呼延裕走了之后,又折了回来。
木苏和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未等他开口,便道:“我不管从前雪狼部什么规矩,但现在我是狼王,规矩就得我来定。”
木苏和揉着太阳穴,实在不想再说第二遍。
“王,雪狼部多少年来,都是这个规矩,你如今想改,怕是不行。就算我答应,另位三大家族也不会同意。早早立了后,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尽管收就是。”
“我若是不愿意呢?”木苏和抬起头来,一又如狼一样阴狠的双眼看向这个疑似他父亲的男人。
“与四大家族抗衡,你现在的力量还差得远。”
呼延裕一句话,就给了木苏和特别现实的一巴掌。
“差得远?”他阴笑了一声。
“他们都说你手中有一支军队,是老狼王留给你的。我不信。你若是真有那样的军队,也不会拿着你母亲的桃木梳子来找我。”
“呼延大人聪明。我确实没有什么军队,若是真有,也不能在雪山草场那极寒之地待了那么多年。呼延大人帮我,我还真当是对母亲情深意重,看样子,倒是我天真了。呼延大人是另有打算。”
呼延裕是呼延一族的族长,而呼延一族又是四大家族之首。所以,呼延裕的意见某种程度上是能左右其他三大家族的。
呼延裕让王帐里的人都下去,这才走到木苏和跟前,“我欠了你母亲的,现在没法还她,所以还在你身上。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儿子,我都当你是。你母亲不在了,我得替她管着你。与四大家族抗衡,你是痴人说梦。不信,你可以试试。”
木苏和笑了起来,“行啊,那就听呼延大人的,试试!”
前边笑着,后边阴狠,这让久经风浪的呼延裕也不由得胆寒。
这小子是真要把雪狼部给翻天了吗?
他已经听说,木苏和命南颇为雪狼部起草律法。几百年,雪狼部从未有过那种东西,四大家族主政雪狼部,大事商议决断,小事,便按各家的规矩来办。
律法,那是南陈那样的国家才有的。
而雪狼部只是燕雪三部之一,一个小小的部族,连燕云都没有什么律法,这小子居然想用律法来管理部族事务,这本身就是痴人说梦。
呼延裕自然也知道,律法的好处,但陈规更难打破。
他还听闻,雄鹰部的萧宗元在部族里逐步推行汉化政策,已经仿南陈的朝堂建立了相关的机构。但是,萧宗元做这件事用了五年,而且是靠五年前埋羊谷一战之胜利,得以推进的。
木苏和凭啥?
第208章 208、佞臣
呼延裕走后,木苏和叫了南颇来,主要是想问一问,律法的起草弄得如何了。哪知道,南颇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起草,并带着厚厚的一沓纸过来给木苏和看。
“王,这是我参考了南陈和西陀的律法,又结合了雪狼部的实际情况加以制定的。虽然条款尚不如南陈和西陀多,也不够完善,但对于从未有过律法的雪狼部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先要让部众有法的意识,再逐步去完善每一条每一款,经过几十年上百年,这部律法就会十分完善。”
南颇说话的时候,木苏和已经在看了。
南颇做过西陀三皇子的老师,而且也有意扶三皇子为帝,木苏和看中他,倒不完全因为他是西部通,更因为他的才学。
南颇静静地等待木苏和看完所有的律法条款,这是个非常有野心的狼王,但前路艰辛,怕是得不断披荆斩棘,逆风而行。
“先生可曾看过萧宗元制定的律法?”木苏和粗粗看了一遍,放下那些纸张问道。
“倒也听闻过一些,但不全。据说,鹰王命洛斐制定律法,洛斐便从南陈找了几个久试不第的书生,花了一年的时间,做出了一套雄鹰部的律法。
鹰王再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逐步推进律法。先是在一些小的地方立法以变革,再逐步推进。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让大部分人慢慢接受,而这个过程,鹰王花了四年时间,最终还是触及了贵族利益,所以守旧派的反扑才那么大。”
木苏和点点头,“以先生看来,雪狼部若要推进这套律法,需要多长时间?”
南颇摸了摸胡子,思索了片刻,“雪狼部以四大家族为政,要推进这套律法,至少得有一个家族支持。不然,连试水的机会都没有。这一点,我们和雄鹰部不一样。”
“如果,我以强权手段推行呢?”木苏和又问。
南颇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木苏和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问问。
“以强权手段......大约只有一个结果,四大家族会立刻结成拳头,对抗王的律法实施。最好的结果,大约就是两败俱伤,但律法未必能推行,而最坏的结果......”南颇没敢往下说。
“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我死无葬身之地。”木苏和笑道。
“王,这话不可乱说。”
“先生,你也知我这一生,能活到如今这年纪,实在是老天爷庇佑。能成为雪狼部的王,怕也是整个部族无一人想到的事。所以,我还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我不推行这律法,四大家族为政的规矩,我也早就想改一改。”
木苏和说这话,还真不是心血来潮。
他还在雪山草场偷生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所以,当后来做买卖有了钱,一步步开始腐化四大家族的时候,他便有意无意给四大家族里那些家族旁支传递这样一个信息。
如果有一天,他木苏和做了狼王,便要改变这种四大家族族长独大的规矩。无论是嫡亲还是旁支,皆以能力和军功为先,并且不以母亲的血缘来定子女的贵贱。
四大家族的嫡亲,毕竟人数较少,这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而四大家族里,多的是像呼延烜那样的庶出和旁支。
庶出和旁支不管是在四大家族还是在王族,要承继主位,几乎不可能。
木苏和也是庶出,尽管小时候很得老狼王的喜爱。木苏和能上位,其实有没有老狼王最后的传位诏书都一样,反正那东西是做得出来的。如果没四大家族的支持,有那传位诏书又如何,照样登不上王位。
这便是当初莫车为什么能上位的原因。
木苏和这些年一边腐化四大家族里嫡系的那些人,又帮助和拉拢旁系侧支,这才是他在这场战争中最终能胜利的原因。
人活着,谁都想看到希望。如果一眼看到了头,日子就不再有期待。他给了别人希望,而这些人便会为了那些希望而为他拼命。
“先生,有一事,还想麻烦您。”木苏和又道。
“王,请说。”
“可否请先生书信一封,请柳掌柜来雪狼部一趟,我有事与她相商。”
南颇面露难色。
“先生放心,我知你心疼这唯一的女儿,自然不会拉她入危险之地。更何况,柳掌柜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木苏和绝对不是那恩将仇报之人。”
南颇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回去便写信给她,但她能不能来,不好说。如今南陈的局面......”
“这个无妨。就算柳掌柜不能亲自前来,定然也会派人来的。”
上都城里,正值国丧期。
所有的秦楼楚馆都暂停营业,甚至连百姓家中,也不允许饮乐歌舞。
吴安国听闻皇帝驾崩之后,曾到宫中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痛彻心扉。不过,他这番模样,反倒让满朝文武耻笑。
皇帝身边的老宫人更是骂他狼心狗肺。说是皇上病重期间,不见他来请安侍疾,如今皇帝驾鹤西去了,他倒是哭得比谁都伤心,就跟死了爹妈一样。
大家都说他吴安国虚伪,更是小人。
桑吉从大殿里出来,扶了一把在外面跪了几天,眼睛都哭肿了的吴安国。
“吴大人,先去歇歇吧,你的忠心,先皇是能看见的。”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如今已经有了新的皇帝。
此时,也有官员从大殿里出来,看到吴安国,便嗤了一句:“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什么戏都让他一个人唱完了。”
“人家这才叫本事。无论是在哪朝哪代,那都是宠臣。咱们这些人可比不了。”
“以后都学着点,瞧瞧人家那脸皮,城墙倒拐怕也不及他厚。”
难听的话一字一句都进了吴安国的耳朵。桑吉扶了他到偏殿里休息。
“这里没人,吴大人也跪了几日,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人来打扰的。”桑吉说完便要出去。
“侯爷!”吴安国叫了一声,桑吉回过头来,“你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的看法不重要。”
吴安国自嘲地笑了一声,“那些人骂我狼心狗肺,但他们又比我好多少呢?至少,我吴安国跪在那里的几天几夜里,无一刻不是真心的,无一刻不是在缅怀先帝。
我吴安国得先帝提拔、重用,这辈子我都铭记在心。是,我是贪生怕死,不能随先帝去了。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又算什么?
那些比我位高权贵的大人,哪一个没有得过先帝的提拔和重用,他们又如何?就算是现在,他们跪在大殿里,怕也没有一刻真心。我吴安国为先帝办事,无一刻不尽心,从未欺瞒过先帝。
他们觉得我是小人,是佞臣,不喜欢我。他们又为先帝做了什么?欺上瞒下,做南陈的蛀虫。我吴安虽然也做了些不地道的事,但我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先帝,我也就对得起南陈!”
桑吉淡淡地看着满脸都是泪水的吴安国,如果说满朝文武还有一个对先帝是忠心,大约就是吴安国了。
如果说,有一人为先帝驾崩痛心疾首,那也应该是吴安国。
他说得没错,就连桑吉自己都觉得有些汗颜。
至少,他对先帝还有是些怨恨的,怨恨他就那样葬送了南陈的臂膀。
而吴安国,从无怨恨。
“侯爷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我更知道,也没谁愿意跟我打交道,相信我。我吴安国是做了些让人怨恨的事,但那是职责所在,我没有给自己谋一分私利。满朝文武,我敢说这话,还有第二人敢吗?”
又一次灵魂的拷问。
“吴大人,你若是贪生怕死之人,上都一战,你应该就不会来了。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原来......”桑吉叹了口气,“不说了,吴大人还是先休息,等先帝的葬礼结束后,咱们再细说。”
第209章 209、回京
百里子苓得知先帝驾崩,但立马派人递折子进京,请求回京奔丧。
几日之后,百里子苓才得了批复,新皇准她进京。
从五河口到上都,百里子苓只带刘河和易风,快马加鞭,两天一夜,也就赶到了上都。
进城门之前,百里子苓换上了孝服,白衣素缟,直奔皇宫而去。
百里子苓回京,这个话题足以震撼朝堂。
桑吉这些天都在为先帝守灵,听闻百里子苓回京,他其实还有点意外,这个时候,赵怀居然会同意百里子苓回京奔丧。
百里子苓从灵堂里出来,桑吉就在屋檐下,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桑吉往偏殿而去,百里子苓很自然地跟上。
“将军回京,可曾先去见过皇上?”桑吉关了门,这才问道。
“尚未!”
桑吉估计也是如此。
“将军糊涂,怎能不先去拜见新帝,就来祭拜先帝。如今,你得王爷信任,自然没人敢说三道四。但哪天,你......”桑吉没把话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朝中有心之人,便会把今日之事拿出来说,说你不敬新皇,目无天子,给你治个大敬之罪,倒是轻的,搞不好还会......”
桑吉没有说完,百里子苓便拍了一下他的肩,“子渊,谢谢。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就算我先去见了新皇,他日有心之人要说,终究还是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倒是你,留京不过两月余,怎么变得如此小心?”
“将军,我在京城,那是如履薄冰,若是不小心,说不定早就掉到人家挖好的坑里去了。就算是这般小心,有些事仍旧躲不开。”桑吉叹了口气。
“你是指冯康的事?”
桑吉朝她使了眼色,“此地不宜闲话,待这宫里的事都结束了,咱们再说。”
百里子苓回京第三天,先帝下葬,众朝臣扶灵入皇陵,浩浩荡荡的队伍,满天飞扬的纸钱,一路上都是哭丧之声。
百里子苓这两日与周深也打了照面,但并没有多说几句。吴安国在送葬的队伍里哭得最惨,而那些看他笑话的朝臣,虽然也跟着哭,但心里却是在嘲笑那个虚情假意的小人。
其实,谁是小人,谁是虚情假意,还真不是哭与不哭看得出来的。
安葬了先帝,百里子苓特地换了一身朝服入宫,正式拜见新帝。
虽然在称帝灵前,她与小皇帝已经见过,但那算不得正式。
拜见新皇,这是她这样的边关守将回京就应该做的事。
晋见小皇帝,那小皇帝自然也给足了百里子苓恩宠,亲自从龙椅上下来扶她起身,还又与百里子苓说了好些话。
百里子苓从御书房出来,就见百里云昊等在外面。
“云昊见过三叔!”
百里子苓看着像是又长了点个子的云昊。之前,云昊做了太子伴读,如今怕是皇帝伴读,伴君如伴虎,不是个容易的差使。
“嗯。今日可有课业?”百里子苓回京之后一直在宫里守灵,还不曾回家。就连那武官袍,也是易风回家去取来的。她在外面找了家客栈,直接把武官袍换上,就进了宫。
“回三叔的话,今日没有课业。”
两个多月不见,百里云昊也像长大了不少,虽然从前便很沉稳,但如今看着,更像是个大人的模样,倒是跟她大哥越来越像了。
“皇上可有差事给你?”百里子苓又问。
“皇上说,若是三叔来了,便让我随三叔回去,今日便不必再入宫了。”
百里子苓点了点头,然后背着手走在前面,而百里云昊也就跟在后面。
叔侄二人,一前一后,一个背着手,一个低着头,那画面旁人看了也甚觉得奇妙。
从皇宫里出来,百里子苓先抱了云昊上车,自己才钻进马车,易风一扬鞭子,那马车便驶离了宫门。
百里子苓没有说话,而坐在一旁的云昊也很安静。路过闹市区,百里子苓听到叫卖之声,这才撩起帘子看了眼,放下帘子时,问道:“给皇上做伴读,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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