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赵怀的眼线或者是心腹,百里子苓都把他们打发到别处去,虽然这事做得比较隐蔽,但做为老将的郑成和罗季还是看了出来。
“看样子,卫国公是要清除异己了。”这夜,郑成叫了罗季到自己营中闲话。
“她提拔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沈潜,一个大头兵,如今都做了校尉,算是攀上高枝了。”罗季剥了几颗花生往嘴里扔。
“老罗啊,你没觉得这个沈潜看着很是眼熟吗?”郑成这一提醒,罗季也点了点头,“是有点眼熟,像那个谁......”
罗季一时想不起来。
“严致远,严老将军!”郑成道。
罗季一愣,顿时扔了手上的花生,微微点头,“这也就说得通了。”
“严老将军和严忠都死在埋羊骨那一战,他恨咱们,也是理所应当然的。咱们啦,手上沾了太多自己人的血,这辈子,就算是下地狱怕也是不得安宁的。”
郑成端起酒来,与罗季的酒碗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气把酒都给饮下。
“所以,卫国公是知道沈潜的真实身份?”罗季这一说,二人便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再四下看看,这才不约而同地凑近了。
罗季又道:“她打发出去那些人,如果我没记错,应该都是扶风王爷的人。可是,她与扶风王爷关系不是很要好吗?而且,扶风王爷都封了她卫国公,全南陈几百年也没有一个女人封爵,这等殊荣,就连贺老将军当年保皇帝上位,也没有此殊荣,还是在死后才追封了爵位。这才多久,他俩就生了嫌隙?”
郑成叹了口气:“自古君臣,哪有真的一心的。从前他们是一体,但如今身份不同了,位置不同了,当然立场也就不同。那丫头,小时候看着只是个野丫头,疯了些,也没觉得有这等心眼,她这是要走当年西南提督的路......”
郑成没说完,罗季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二人很有默契地点点头,不再提这事。
百里子苓一直有人让盯着这二位老人,对于他们这场对话,也被隔墙有耳的人给听了个大概。
再传到百里子苓耳朵里时,百里子苓便在想,是把这二位叔叔都给打发了,还是直接......
“将军,有信来。”
百里子苓正犹疑,易风拿了封信进来。
“谁来的?”
“就......就那个谁呗。”
易风不喜欢木苏和,但没办法,他们将军喜欢。
百里子苓脸上有了笑容,赶紧拿过信来,然后打发易风出去。
“将军!”易风站在那里没走。
“有事赶紧说,说完了出去。”
“吴安国已经回京了,估摸着这会也到上都了。我总担心他查出了什么。”
百里子苓看了一眼一脸担心的易风,“小孩子,操心这些干嘛。要担心,也是我担心,你操的哪门子的心。”
“将军,我听说,吴安国询问过几个士兵,就是那晚去刘家沟捉拿冯康的事。万一......就吴安国那张嘴,要是再添油加醋点什么,那将军你......”
知道这小子是担心她,百里子苓拍了拍他的肩膀,易风又长高了些。
“放心,我知道。先下去吧!”
打发了易风下去,百里子苓这才拆开木苏和的信来看。
“将军,见字如面。一别数日,满腹相思。北地春寒,早晚记得添裳。前几日,纵马草场,念及从前凄苦,顿生悲凉。回来之后,便去看了母亲,那坟茔之上,开满了鲜花,很是娇艳。草原春日花香,真想让将军来看看。夜里睡下,被冷衾寒,难以成眠。将军自多保重,我亦安好,不必挂念。上都暗潮汹涌,波澜诡谲,将军多多留意。我亦让人把上都之事,皆抄送于你,将军若有不决之事,可派人前来相商,万不能冲动行事。南望将军,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狼崽子上。”
看完信,百里子苓的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在心上抚过。
第二日,易风来报,有人送信来,说是上都来的,要亲见百里子苓。
百里子苓心想,难道是昨日木苏和信中所言。遂让人进来,果真如此。
“国公爷,以后若有任何吩咐,直接到五河口镇上的老牛铁匠铺,小人唯国公爷之命事从。”
那人看着像是粗人,但说起话来,倒是有一套。
“知道了。”
那人先退了下去,百里子苓这才拆开信封。
几张信纸上写了很多事,都是京城正在发生的。其一,周深丢了西北提督,如今在兵部行走;其二,吏部尚书称病,久未上朝;其三,武诚侯盯上了大理寺卿,恐与当年旧案相关;其四,皇帝久病,怕是时日无多......”
零零杂杂的很多的事,包括朝堂上官员的变动,也都一一记录。谁做了太子太傅,谁又做了太伴读。
对,说到太子伴诚,这上面还有她们家云昊的名字。
百里云昊与太子年纪相访,之前便在一处读书,如今被赵怀送进宫,做了太子伴读。
说起来,这是恩宠。
现在是太子伴诚,将来就是太子的心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选了百里云昊做太子伴读,也就意味着卫国公府与太子绑在了一起。
百里子苓看完信之后,叹了口气,然后提笔给母亲写信。
上都城里,已然恢复了从前的繁华热闹,但朝堂之上,却有种风云诡谲之感。
今日朝上,刘传书弹劾张秦二人的奏书被赵怀当着众朝臣的面读了出来。
“这是本王收到的第三封刘大人的弹劾奏书。诸位臣工,可有什么想说的?”
赵怀其实是被打了脸。
张秦二人才刚刚加官进爵,他还让张及暂代西北提督一职,如今刘传书就连着三封弹劾这二人的奏章,他想装着没看见,都很难。
“王爷,张秦二位将军,在平息青州动乱和守卫西北的战争中,那是立下了大功的。这有些人嘛,事情没干多少,就见不得别人好。可能,这刘大人是觉得张秦二位大人抢了他的功,心里不舒服。”
张秦二人如今是赵怀新宠,朝中少不得帮腔的。风向嘛,从来都是跟荣宠相关。
“是啊,是啊。张秦二位将军,原在卫国公麾下。大家都知道,卫国公那是治下有方,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啊,这个刘传书,就是找不痛快,往两位将军身上泼脏水。”
朝中有两位大臣发言,立马就有人开始附和。
其实,这种事,赵怀不用派人下去查,也知道,假不了。
但他还是拿到朝堂上来说,就是想看看大臣们的态度。很显然,大家的态度都很一致。
桑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时候他要帮刘大人说话,恐怕就会成为朝臣们攻击的对象。而且,他觉得,赵怀并不是不知道真相,既然都知道,还非要拿出来说,那就是试探。
“武诚侯,你说说看。你在西北的时候,是跟这位刘大人打过交道的。”赵怀突然点了名。
“王爷,诸位大人,我在西北确实与刘大人有过交道,但毕竟不熟,也不知其为人。更何况,这么大的事,也不是咱们在这里说几句谁的为人如何,就能决断的。我想,王爷和皇上,自有决断。”
桑吉立马把球给踢了出来。
第205章 205、试探
朝堂之上一番吵闹,最终也没说出个名堂来。
桑吉下朝之时,吴安国追了上来,“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安国才从五河口回来,但今日朝堂之上,并未提五河口调查一事。桑吉猜想着,吴安国已经跟赵怀汇报过了,他也正想打听一二,于是便道:“也快晌午了,不如我请吴大人吃个便饭。”
“侯爷客气,该是我来请才对。”
二人一拍即合,便往宫外走。
刚出宫门,就见百里家的马车等在外面,正讷闷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便传进了桑吉的耳朵。
“百里云昊见过武诚侯,见过忠义伯。”
他二人一回头,就见百里云昊站在身后。
“是云昊啊,你这是刚下学?”桑吉也听说了百里云昊给太子伴读这事。太子伴读就两个,一个是皇室宗亲里的孩子,而另一个就是百里云昊。
这等殊荣,别人家也是指不上的。
赵怀对卫国公府给于的恩宠,怕是整个南陈也找不出来第二家。
“回武诚侯的话,云昊刚下学。”
百里云昊很有礼数,这些日子进宫伴读,朝中的大人,宫里的太监管事的,大都识得。
每每遇见,无论是朝中权贵,还是皇宫管事,他都会主动打招呼,所以,百里家这小子的口碑很好,直说卫国公府孝子有方。
“哟,小公子还识我呀?”吴安国笑问了一句。
“自然识得。忠义伯与武侯诚还有我三叔,一同守卫了上都城,都是南陈了不得的英雄。”
吴安国大约也是第一回 被人夸英雄,还是被百里家的人夸,倒是很受用。
“三叔?可是卫国公?”吴安国还有点意外,这孩子居然叫一个女子三叔。
“正是。我三叔虽是女子,但却丝毫不比那些顶天立地的男儿。所以,爷爷在世时常说,百里家是三个儿子,没什么女儿。将来,我也得跟三叔学,保家卫国,也像三叔和武诚侯、忠义伯一般,做个英雄。”
“真是好孩子。得,赶紧上车吧,回家替我问老夫人好。”吴安国说了一句。
百里云昊又朝二人施了一礼,这才在小厮的相扶下上了马车。
二人看着马车离去,吴安国先是感慨了一句,“百里家一门忠烈,连这么大个娃娃与与众不同,也难怪王爷让他做太子伴读。”
“吴大人,走吧,我这肚子可已经饿了。”桑吉笑道。
二人去了附近的酒馆,要上几个可口的小菜,温上一壶香醇的老酒,一边饮上,一边闲话。
“侯爷,你如何看刘大人弹劾之事?”吴安国先开了口。
“这个可说不好。没有去西北调查,我也没什么发言权。”
吴安国笑了笑,“侯爷如今也打起了太极。”
“这是实话。刘大人弹劾之事,或许是真的,或许只是夸大其词,或许就是子虚乌有。但不管是哪一种,咱们做臣子的,没有去调查核实,也不能随便说这是污蔑,又或者说刘大人说的都是对的。一场战乱之后,总会有些怪象,历来如此。就看王爷想怎么处理了。”
“侯爷说得是。”吴安国附和了一句。
吴安举起了酒杯,“侯爷,来,这杯敬你。前些日子你主审冯康一案,可谓辛苦。”
桑吉心想,这话说得,有什么辛苦的,最后还审成那样一个结果。
他笑着端起杯子,也说了一句:“比之辛苦,还是忠义伯更辛苦,回来奔波,不容易。”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各自己喝了一口。
吴安国放下杯子便叹了口气,“侯爷,不瞒你说,我心头正为五河口之事烦闷。”
“哦?是案子太复杂,不好查,还是?”
“侯爷,咱们都是在上都那一战里并肩而战的人,我吴安国或许在你眼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敬佩你跟卫国公。上都一战,没有你和卫国公,这朝堂上的人怕就是别人了。我今日喝了些酒,你也让我说几句醉话,侯爷也别当真。”
桑吉点了点头。
“这五河的火灾,我吴安国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那也查不出什么来。我听说,回京的这帮人都被审了一趟,还是刑部尚书亲审,就连诚亲王也不例外。”
“确有此事。如今,负责护送兰阳公主和亲的几位将军都还关在大理寺的监狱里,等待发落。”桑吉道。
“公主下榻的地方起火,无非就两种可能,意外和有人放火。如果是意外,追责起来,公主身边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但是,公主身边的人都陪嫁去了雄鹰部,无法追责。如果是有人放火,那无非就是不想让南陈和雄鹰部和亲。雄鹰部那边,守旧派一直很反对,他们有动机做这件事。而南陈,至少在朝堂上没有人反对和亲,除了王爷......”
吴安国说到这里,桑吉赶紧示意他不要再说。
吴安国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这事要如何查,没法查,也只能不了了之。但是,不了了之,我又如何能跟王爷交代。”吴安国为难。
“怎么,吴大人还没有跟王爷汇报五河口的事吗?”
“昨天回来的时候,倒是去过了。与王爷说完,他什么都没说,但让我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天快黑了才许我回去。”
桑吉咀嚼着吴安国这话,忙又问:“吴大人,如果不嫌我多管闲事,可否问一句,你如何跟王爷说的?”
“我说,这场火灾是雄鹰部守旧派所为,他们之前就在五河口刺杀过萧宗元,以阻止和亲,而咱们整个南陈上下,无一不希望和亲早日完全,两帮结秦晋之好,永享太平。又把一些审问的证词承递给了王爷。我知道,这个答案,王爷可能不满意,但能让我怎么说?”
吴安国把杯里的酒都给饮尽,“王爷让我在院里站了几个时辰,我也知道他的意思,差事没有干好,他不满意,让我反省。”
“吴大人,你怕是多想了。”桑吉给吴安国倒上了酒。
吴安国年长桑吉几岁,从前,他们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有一起办过案,所以他对吴安的手段也很是了解。
吴安国在查这些事上,是很有天赋的。如今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给了赵怀那样一个答案,赵怀当然不满意。
“侯爷,你常在王爷跟前走动,方便的时候,还望侯爷能替我美言几句。我与侯爷和卫国比不得,虽然一同守卫了上都,但我从前是那边的人,王爷如何能真的信任我。”
“吴大人,照你这么说,我也一样。”
两个人又碰了一杯。
“吴大人,卫国公可好?”桑吉闲问了一句。
“好,整日操练士兵,有卫国公在,就算没有和亲,北方自当安全无虞。不过......”吴安国一个转折,这才有了今天他们喝酒聊天的重点。
吴安国起身去看了一眼包间外面,确定没有什么人,这才关好门,回到位置上,小声地道:“晋北王逃去雪狼部这件事,卫国公恐怕......抓捕冯康前一夜,卫国公亲率人马去的刘家沟,冯康被抓,晋北王却跑了,这说不过去。”
桑吉知道晋北王逃了之后,便猜到是百里子苓有意所为,但亲自放人离开,这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如今吴安国跟他说这话,用意为何?
“侯爷,咱们不是外人,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五河口起火那晚,半夜的时候,卫国公带了一个年轻的侍卫在身边,起火之后,那侍卫冲进了火场,但后来人就不见了。士兵们说,人是救火的时候烧死了。但我后来查问一二,这个他们称之为赵旺的士兵,与真正的赵旺长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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