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刀光映着篝火一闪。
车夫吓得滚成一团,跪地求饶。
咣!
蓝尽欢脚下的软皮小靴子,重重踢在车厢壁上。
阿忠那一群人,当下全部抽刀出鞘,警惕环伺。
“车里还有人?”
阿忠瞪了一眼马夫。
这么长时间,他们这些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肉,又是瞎说,居然谁都没发现车里有人!
车夫吓麻了,“大爷饶命,车里不过是个赶路的小公子,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啊!”
阿忠眼睛一眯,对手下丢了个眼色。
手下的人,立刻提刀去了车后,一巴掌推开门。
“出来!”
话音未落,咣!
一皮靴踹脸上,整个人飞了出去。
车里没动静。
阿忠等人,一阵叮叮当当刀兵响,全神戒备。
“何方高人,现身说话!”
车厢里,蓝尽欢慢悠悠的声音响起,“让我出去,又拿脸挡我的路,这是让爷踩着你们的脸下车吗?”
这声音,阿忠认得!
武定侯世子!
他假笑,“呵呵呵……蓝小侯爷?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蓝尽欢躺在车里,懒洋洋摇着鎏金王令,“是啊,刚刚还听说,有人要把我废了手脚抓起来呢。”
阿忠眼角狂跳,“既然世子什么都听到了,那就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
众人蜂拥而上。
蓝尽欢的手将腹部轻轻拍了拍:宝宝,不怕!娘亲打坏人给你看!
然而,这些人还没等冲到马车前,就见夜空中,铁鞭仿佛一只见首不见尾的黑色狂蟒,呼啸袭来!
第69章 爱过
夜风中一声雷霆炸响!
所有人被齐刷刷掀飞了出去。
只一招,沈信派出的这一大伙子人,就痛苦地满地打滚,全身血迹斑斑,伤口深可见骨,再没一个能站起来的了。
沈赋的身影,衣摆摇曳,慢悠悠从树林深处的黑暗中走出来,看似不经意地用脊背挡在马车敞开的门前。
随后,夏乘风带着绣衣使随行而来,将路边空地包围地密不透风。
蓝尽欢:……
她还半躺在车里,拉开架势准备干架。
结果,某人并没给她一显身手的机会。
阿忠痛苦翻滚中,看了一眼马车前站着的人。
“公……公主……”
大长公主亲自来了。
他知道,他完了。
夏乘风上前请命。
“殿下,如何处置?”
沈赋懒散白了在场所有人一眼,“还需要本宫说吗?”
说罢,转身上车,关门。
车厢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外面,是阿忠等人的惨叫声。
挑断手筋脚筋,拔舌头,活喂野狗!
蓝尽欢:……
她感觉到牙根子都在打颤。
“惑……惑儿……呵呵呵……”
沈赋在车厢中站不直腰身,躬着身子迫近,将两手撑在她身子两侧。
如此危险,迫在眉睫。
蓝尽欢觉得,自己今天完蛋了。
谁知,他一开口,昏暗中笑眯眯道:
“欢欢,外面那些坏蛋抢你的烤兔子啊?”
那语气,不是在哄一个三岁的宝宝,就是将她当成了智障。
蓝尽欢花了那么多心思,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能躲开沈赋。
结果,十二个时辰还没过去,就被他拘在身下,一动不敢动。
“殿下,好巧啊……,您这个姿势,臣受宠若惊。”
“知道受宠,就不要到处乱跑。”
沈赋与她抵着额头,一只手掌抬起来,落在她腹部,那般滚烫。
嗓子又哑,像个心爱宝贝失而复得的孩子般,嘟囔着抱怨:“伤了我们的宝贝怎么办?”
蓝尽欢:……
宝宝是我一个人的,不是我们的!
她今天好像忘了吃臭豆腐了,被他贴得这么近,肆无忌惮。
“殿下……,外面好多人……”
幽暗中,沈赋眼眸凌厉一抬,压低声音:
“若是不小心弄没了,就让你再怀一次!”
蓝尽欢:……
上一秒,还以为他这辈子转性了,既变得容易哄,也会哄人了。
下一秒,就原形毕露。
沈赋,还是那个沈赋。
这时,外面的绣衣使禀报:
“殿下,全部处置了。”
沈赋对蓝尽欢这次私自逃跑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将手指,在她鼻尖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她像只被吓着了的猫咪,眯了一下眼,立刻明白,自己应该呆在马车里老老实实的,不准乱动。
沈赋起身,开门出去。
夏乘风双手呈上阿忠脖颈上戴的扳指,还带着血。
沈赋摆弄在手中,随便看了看,回头对车里道:
“欢欢,你不是想见识一下天下闻名的凉州铁骑吗?本宫这就带你去。”
车里,蓝尽欢:……
我不想去。
我一点都不想去!!!
娘救我!
大哥救我!
爹救我——!!!
-
蓝尽欢被沈赋“绑架”,去找沈信的八万骑兵寻晦气去了。
骑兵,向来驯养最为消耗一国财力。
骑兵的多寡,也是国战之中成败的关键。
一支强大的骑兵,除了有钱买马,养马,有擅长骑乘的兵将外,还要有地方给他们跑。
天天跑,天天练,人和马才能上战场时冲杀自如。
所以,在大徽朝有十方诸侯王,但是拥有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并且可以对外狙击强敌,对内荡平贼寇的,少之又少。
而这八万凉州铁骑,就是沈信决意问鼎天下的最大筹码。
上辈子,沈赋瓮中捉鳖,故意放骑兵进京,用他手底下擅长格斗和暗杀的绣衣使,率领城防虎贲军,与马上骑兵展开巷战。
骑兵在帝都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根本无法列阵冲锋,反而被各种机关被逐个击破,慢慢化整为零,最后八万骑兵,连人头带马头,被挂在帝都的城墙上,挂了整整两圈儿!
沈赋性子多疑,谁都不信。
就算骑兵再珍贵,只要他觉得不会忠于自己,就宁可毁了。
自己没有的,别人也不准有。
但是,那一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整个帝都和皇宫都沦为战场。
最惨的,还是帝都的老百姓。
蓝尽欢窝在车厢的角落里,睡醒了,却懒懒地不想起来。
虽然很着急去北疆见父帅。
但是,既然已经被沈赋捉了,去北疆的事,就必定暂时不能成行。
沈信迟早是个祸害,不如就先跟着沈赋走一趟,断了他的根,免得将来两个姓沈的疯子交手,还是百姓遭殃。
马车慢悠悠,迎着凉州铁骑可能前来的方向行进。
她身上盖着沈赋的衣裳,微曲着腿,窝了窝。
讨厌!
还强行把腿给她当枕头。
硌得慌。
还窝脖子!
没有自知之明!
我给你当枕头,是因为我软!
你软吗?
你那么硬!
沈赋昨夜没睡,此时坐在车上闭眼休息。
他感觉到腿上睡着的人不安地拱了拱,就无意识地将搭在她腰臀后面的手,轻轻拍她屁股。
一下,一下,像是哄小宝宝,又莫名暧昧。
蓝尽欢:……
他不动她,并不代表不馋她。
他只是介意孩子,不想折腾她,在强忍着。
这个时候,谁都不要挑他的火。
谁挑谁死!
……
而头顶上,沈赋也并没有睡着。
他现在心里有个巨大的疑问。
现在躺在他的腿上,怀着他的孩子,自从重生后夜宴相见,就再没有一天老实的欢欢……
她为什么会做梅卤洗手蟹?
她十三岁那年,在南燕孔雀王旧府里的大树下,将一坛子盐渍青梅埋下去的时候,他就远远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琴弦陪着她。
她当时那么开心,羞涩地笑,仿佛怀了什么希冀,又藏了什么秘密。
她笑得那么好看,比哭的时候好看多了。
原来,他将她召回大徽时,她已经偷偷将那坛梅子挖出来,随身带回来了。
可是后来,是什么时候又埋了回去,又为什么最后又将它重新挖了出来的?
沈赋的眸子,缓缓张开。
她那颗心,是不是就如那一坛大树下的梅子。
起初,为了那一缕琴音,悄悄藏进去一个秘密。
后来,一切都变了,没了自由,也没了希望,便在孔雀王死后,借着回南燕悼念之机,将梅子当成自己,葬在了大树下。
但是,后来,她为什么又将它挖了出来……
他的眼中,一抹希望激越地一闪而过。
她爱过他!!!
第70章 娇都撒到这个份上了
至少,她让那坛梅子重见天日,就是曾经努力过想要试着爱他……
可他,却着了魔一般,不断地去试探她,去猜测她。
一面囚禁她,一面又每晚用琴音撩拨她,直到她终于在他和自由之间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发了疯,砸了琴,将她拖到太庙里,强娶了她,不管她多么害怕,哭得多么伤心难过……
沈赋垂眸,看着蓝尽欢的脑袋瓜儿。
软软的头发,滚得有些乱。
他手掌温凉,慢慢揉着她的头发。
所以,你也与我一样,重来一次,是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
马车在进入市镇修整之前,夏乘风已经带着大批绣衣使便装先行一步。
等到确定镇子里一切如常,沈赋的马车才缓缓驶入。
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客房。
最好的酒楼,最好的菜。
这里是凉州大军东进的必经之路,再往前,便是秭归山了。
小二上来招呼,“两位客官,小店新到生猛大海蟹,相当稀罕,十两纹银一只,您二位要不要尝尝?”
蓝尽欢望着楼下街上人来人往,并没反应。
沈赋瞟了她一眼,有心补偿。
“好啊,来两只尝尝。”
蓝尽欢就在心里瞪了他一眼。
怎么像个地主家儿子,人傻钱多呢?
秭归山附近,已经离海愈远,螃蟹这种东西,比起在帝都,稀罕的多,也贵得多,更加不新鲜的多。
你在帝都天天吃东海进贡的蟹,还吃不够,要跑来这儿吃!
等满桌子的精致菜肴上齐,中央便摆了两只海碗那么大的清蒸蟹。
沈赋将桌上已经整齐一字排开的拆蟹工具,用指尖向蓝尽欢面前拨了一下。
“欢欢,可会拆蟹?”
拆蟹的技术,欢欢是与他在一起后,专门为了伺候他才学的。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的欢欢,是并不会的。
他笑眯眯等着。
你要是敢会,我现在就当场揭穿你!
你要是敢不会,那你也是在说谎!
反正,我已经认定,你就是我上辈子睡了七年,日日抱,夜夜睡的欢欢!
谁知,蓝尽欢一根小手指头,又把那一排擦得锃亮的工具给拨了回去。
反问他:“殿下可会拆蟹?”
语调中带了一丝丝央求,甚至是撒娇。
大有这么难的事,殿下若是都不会,欢欢怎么可能会呢?
沈赋:……
他眉目中探究的犀利光芒,霎时间就软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隐约的依赖,她从来都没给过他。
如今只给了一点点,就成了极大的蛊惑,让人没法抗拒。
“好啊,看我的。”他开始大男孩一样跃跃欲试。
沈赋出了帝都,便是骄矜的贵公子打扮。
锦袍玉冠,这样的扮相,夏乘风跟在他身边许多年,易装这件事,早就习惯了。
但他不习惯的是,自家殿下整天恨不得贴到武定侯世子身上去。
到底是权倾天下,到底是个女人,能不能矜持点儿?
但凡把跟他们哥儿三十个的矜持拿出万分之一,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巴巴地每天倒贴,还要被人家爱答不理的。
他出了雅间,带上门后,攥了攥握剑的手,想揍姓蓝的小兔崽子一顿。
里面,就剩那俩人单独相处,难得的一起好好吃顿饭。
沈赋这会儿,一手持了一把拆蟹钳子,看着面前全身都是盔甲的螃蟹,居然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不知道要怎么剥才能像欢欢弄的那么漂亮。
应该不难,但他总是不该失了面子才行。
于是,想招店里的拆蟹娘来解围。
可一扭头,见蓝尽欢托着腮,歪着头,正带着一种莫名期待的笑意等着呢。
他就不好意思把这种哄美人开心的事,假手于人了。
“呵呵……,欢欢稍等,螃蟹这种东西,虽然好吃,但剥起来,比较麻烦。”
蓝尽欢托着腮,赞同点头,“对呀对呀,惑儿加油!”
咳……
娇都撒到这个份上了,沈赋没得推辞。
他索性只能厚着脸皮,硬上。
去蟹钳,蟹腿,开蟹壳,剥了块雪白的肉,夹到蓝尽欢的食碟中。
既不完整,也不美观,反正,好在蟹大,肉也不少。
蓝尽欢只瞥了一眼,嫌弃之意,不用言表,沈赋已经领会到。
他一阵烦躁,想把桌上的螃蟹一掌拍烂!
长什么样儿不好?
非要长一身壳!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搞!
他耐着性子,想要继续努力。
蓝尽欢却用筷子尖儿戳着盘子里的蟹肉块,不软不硬道:
“惑儿,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蟹腿,这些大肉,面呼呼的,不好吃。”
她坐在他身边,小小一只偏着头,微微鼓着腮,对他眨巴眨巴眼。
沈赋更加没办法拒绝了。
但是,一只螃蟹那么多腿,每根都比手指头还细,一根一根剥,想要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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