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少爷。”
“嗯,”陆衡清又道,“你带两个丫鬟过去,把药喂给她。”
“啊……少爷,”霍鹰十分为难,“可是夫人不是一直都不肯定喝……”
“若是不喝,便用绳子捆住,再喂她喝下去。”
“这……”
“若是绳子不行,用麻药将人迷晕再灌下也可,”陆衡清坐在案几前,翻开书卷,“总之,今晚随你想办法,只要将药喂下去便是。”
“少爷,可是……”
“你只管去做,过程如何不必通报我,”陆衡清最后道,“我只要结果。”
霍鹰看着陆衡清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想说什么,却都说不出口。
“是,少爷。”最后他不再说什么,只应了这差事,退下去了。
初春寒凉,陆衡清关着房门,坐在暖炉边,拿起一本书,一看便是许久。
这是他的习惯,一看书便会格外专注,所以通常下人们不会在他看书时打搅他。
除非迫不得已。
“少爷,少爷,不好了。”过了一会儿,霍鹰又匆匆赶来,在门外喘着气。
陆衡清从书中抬头,扯一下唇角:“进来。”
霍鹰走进来,一脸慌张。
“何事?”陆衡清皱眉问他。
“少爷……”霍鹰一脸为难,“您让属下给夫人喂药,属下……属下实在办不到啊。”
陆衡清呼出一口气,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我不是说了,办法随你想,无需再与我多说,只告知我结果便是。”
“可少爷……”
“你从前跟着我大哥,也上过战场,”陆衡清抬眼,又看着霍鹰,“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了。”
霍鹰一脸为难:“不是的少爷,属下自然是想用些法子去让夫人喝药,可夫人哭得厉害,还十分挣扎,还……”
“正因她如此,我才叫你去办此事。”陆衡清打断她。
“可夫人她不光哭,还说了许多话,让属下……”
“她说什么不重要,”陆衡清看着书卷,一脸烦躁,“她说话一向那般,你若听了才是着了道,只管做事才是。”
霍鹰听着,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道:“不是的少爷,少夫人怎会对属下说那些话,那些话属下只听少夫人对少爷说过,少夫人从未与旁人也如此那般……”
“霍鹰,”陆衡清抬头看着他,“你今日到底是怎了。”
霍鹰一脸为难:“少爷,其实属下刚才好像听到了一句话,属、属下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又不敢确认,只怕万一真是……所以属下又去追问少夫人,可少夫人不愿再说,只是一直哭……所以属下……”
“她说什么了?”
“少、少夫人好像说……”霍鹰欲言又止,“若是属下没听错,少夫人好像说了一句,她自己……有了身孕。”
第38章 病中(4)
“呜呜呜陆衡清, 你总算来了。”蒋怜一边擦眼泪,一边从床榻上爬起来,往陆衡清怀里钻。
陆衡清冷冷伸手抓住她, 将她往床头放。
“你不要离我这么远,”蒋怜一边嘟囔着一边道,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你这样也能说与我听。”陆衡清只道。
“可是我怕别人听见。”
“这里没有别人。”
“那……好吧, ”蒋怜只得妥协,而后正了正身子, 看着陆衡清。
陆衡清也看着她。
“陆衡清, 告诉你一个秘密,”蒋怜还是把身子往他那边倾了许多, 只是这次没往他怀中钻,只是伸着脖子, 让湿润的唇凑到他耳边, 声音压制不住的喜悦, “我有身孕啦。”
她说完, 脸上带着笑意,两手撑在床面,身子还朝他倾着, 眼巴巴看着他。
陆衡清脸上毫无波澜:“蒋怜,你没有。”
“真的,”蒋怜皱起眉头,“我感觉到了, 陆衡清, 我肯定是怀了。”
“你没有, 你不可能。”陆衡清又对她道。
“怎么不可能, ”蒋怜着急了, 声音也变得更细了,“我们都那么多次了,我肯定能怀。”
陆衡清抿紧嘴唇听她说话,而后沉默一阵,又道:“蒋怜,我们没有。”
“怎么没有,”蒋怜又要哭了,“我知道我们有很多次……”
“那些不会让你怀孕。”
“怎么不会,”蒋怜亮晶晶的桃花眼里滴出些泪水,“陆衡清,我感觉到了,有一个小孩子在我肚子里,他有时还会动,还会提醒我他是存在的,我当然是怀了。”
“蒋怜,”陆衡清继续道,“那是你的臆想。”
“那不是!”蒋怜激动起来,冰凉柔软的手抓住陆衡清的手腕,把它往自己肚子上贴,“你自己摸摸,感受一下,是你的孩子,他会动。”
陆衡清看着蒋怜,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拉过去,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蒋怜,”陆衡清皱着眉,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沉默许久,最后对她道,“你疯了。”
*
“所以,她如今妄想,也是因为那病?”陆衡清对着刚给蒋怜号完脉的韩太医问道。
韩太医点头:“此病症状多变,我近来查到一些以往记载,幻想也是其症之一,所以我先给她施了针,让她多休息,保持精力。”
“此症可有解决之法?”陆衡清又问。
“还得看那药方管不管用。”韩太医一声沉叹。
“也就是说,在她还未服药满一月之前,她都会保持此状?”
“这不好说,”韩太医又道,“此病病症变化多端,有的病症会突然出现,又会忽然消散,以老臣之见,眼下让她服药当时第一要务,但同时,还需让她休养精神,幻想之症,耗费心神,所以要尽量让她平心静气。”
“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衡清。”韩太医又道。
……
“哥哥你回来啦,”蒋怜看到陆衡清送完韩太医回来,又忙过去拉住他的手,“韩太医说了什么,第一次怀孩子,是不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啊。”
陆衡清想了想,扯开她的手,转头对她道:“蒋怜,太医说了,你并没有怀孕。”
“怎么可能,我就是怀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可清楚了,就是怀了就是怀了!”蒋怜叫起来。
陆衡清冷静看着她:“不,你没有。”
“那就是韩太医看错了,号脉号错了!”蒋怜又叫起来。
“你都说了是韩太医,宫中御用太医,不可能犯如此错误。”
“我不管!他就是错了,就是错了!我就是怀孕了,我都能感觉到宝宝在我肚子里动,我就是怀了呜呜呜——!”蒋怜大声反驳,到最后,又哭了起来。
“蒋怜,你若连太医的话都不信,那你才是真病了。”
“呜呜呜我没病!我没病!是韩太医号脉号错了,我就是怀宝宝了,我就怀了……呜呜呜!”蒋怜哭得更厉害了。
陆衡清盯着她:“既然你病了,自当吃药治病,回去吧,把药喝了。”
“我不喝!我不喝那苦药!我也没病!陆衡清,我怀没怀我自己清楚!我就是怀了!”
“带夫人下去喝药。”陆衡清不再与蒋怜多说什么,命令左右丫鬟道。
“呜呜呜放开我!我不喝药!我打死也不喝!我没病!我只是怀了身孕,放开我!放开我!”
看着蒋怜被丫鬟慢慢拖回房间,陆衡清这才又转身回自己卧房。
霍鹰跟在他身边走着,听到身后蒋怜一阵阵恸哭大叫,终于忍不住,小声对陆衡清道:“少爷,方才,方才属下似乎听韩太医提起过,夫人应该休养精神,平心静气,万不可情绪激动……”
“所以?”陆衡清转头,盯着霍鹰,一脸冷漠,“你觉得我不应将实情告诉她,应当顺她心意,哄着她,骗着她,让她真以为自己怀了我的骨肉,而后再广而告之?你倒是告诉我,若是如此,我倒还能不能和离了?”
“属下、属下自不是这个意思,”霍鹰连忙恐慌起来,“是属下思虑不周,委屈了少爷,还望少爷恕罪……”
陆衡清冷着脸,不看他,也不再多说一句,径直进了卧房门。
第二日。
昨夜一夜,丫鬟们自然制不住蒋怜,药喂不进去,陪着蒋怜任她哭了将近一宿,总算在破晓之前,哄她睡着了。
一清早,陆衡清推开卧房门。
“少爷。”霍鹰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蒋怜如何了?”陆衡清看着他开了口。
“夫人昨夜哭了一宿,刚睡一会儿,眼下又醒了,情绪不太好……”
“喝药了么。”
“……属下们无能,请少爷责罚。”霍鹰连忙躬身,他低着头,不敢看陆衡清。
昨夜他说话不当,少爷交于他喂药的任务他如今还是没有完成,现在他心有余悸,也不知接下来,少爷该如何罚他。
“罢了,”过了许久,他却只听陆衡清道,“重新熬一壶,先送去她房中。”
“少爷,”霍鹰又小心翼翼道,“属下们已经熬过一壶新鲜的,试过了,夫人还是不肯……”
“无妨,”陆衡清抬步,朝着蒋怜卧房走去,“会有办法的。”
蒋怜的卧房一片狼藉。
她昨夜应当是受了很大的气,一屋子昂贵的首饰香粉落在地上,五颜六色金灿灿的,让整个卧房充满奢靡的香气。
而她一个人满脸泪痕,眼睛也肿着,侧躺在床榻上,把自己蜷缩起来。
一只手抚着肚子,一会儿流一滴眼泪出来。
陆衡清走过来时,端着温热的汤药,绕开地上的首饰脂粉盒,来到她床边。
“蒋怜,起来,喝药了。”他又道。
蒋怜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陆衡清继续开口:“蒋怜,我说过的,此药对你……”
“我没病,”蒋怜哑着嗓子小声啜泣道,“哥哥,我真的是怀了身孕,不是有病,我不喝药……”
陆衡清静静听她说完,又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
陆衡清看着她,顿了顿继续道:“蒋怜,昨日韩太医所说,并非指你真的没有怀孕。”
“我怀了,我真的怀了……呜呜呜我没有骗人……”
“嗯,只是他觉得,你身子弱,这孩子,很难保住。”陆衡清又淡淡道。
“我真的怀……”蒋怜刚想继续澄清自己,又突然顿住。
她听到什么了?
她转过身,看向陆衡清。
陆衡清轻轻咬唇,而后又开口:“所以蒋怜,你还想不想保住这孩子?”
“你是说……”蒋怜眼眶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
“韩太医给你配的药,”陆衡清把药碗往前一伸,“这孩子,你若是想要,便按时服药,若是不想,不喝,也罢。”
他说完,端着药起身往卧房外间走。
“等等,哥哥等等,”蒋怜连忙从床上起身,“我喝,这药我喝。”
陆衡清动作停下来,而后将药碗搁在外间的桌子上,又对她道:“蒋怜,要喝,就自己过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
从这天起,往后每一天,蒋怜都不再有一回落下喝药,无论那药多苦,她喝时有多痛苦,她都会每日按时喝下它,甚至偶尔看到下人未将药送来,还会催促他们快些熬药出来。
霍鹰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朝陆衡清感叹:“还是少爷厉害。”
“不,”陆衡清坐在案几前,从书卷中抬起头,看着窗外枯树冒出的一点点新芽,沉声开口,“是你点醒了我。”
“属下?”霍鹰不解。
“韩太医明明说过蒋怜不能激动,我那晚却还因不想说谎让自己受委屈而去激她,是我之过,”陆衡清又道,“君子之道,虽不赞同谎言,但有时,却也是不得已为之,我既已决心和离,不愿再和她沾染关系,那便也要付出些代价。”
“少爷……”霍鹰担心地看着他。
“别用如此神色看我,此事于我而言,不算大事,左右让她喝药的法子已有,只需等药效发作,到时,一切自然顺利,”陆衡清笑了,“所以霍鹰,你当替我高兴才是。”
他说罢,一阵风吹过。
霍鹰站在他的少爷面前,听着他的少爷讲话,三月初的暖阳送来的这一阵风,那么轻又那么凉地,吹动了他鬓角的青丝,让它们丝丝缕缕,磨着那一张淡然清冷的脸庞。
第39章 病中(5)
“哥哥, 我回来啦。”蒋怜带着凉风推开陆衡清的卧房门,兴冲冲朝他跑过去。
陆衡清正在案几前看书,一抬头, 蒋怜已经跪坐在他身边,翻着身旁的一只大木匣子了。
“我今日去了集市, 看到好多好东西, 都是宝宝出生以后能玩得上的,”蒋怜先从匣子里拿出一只拨浪鼓, 伸到他面前甩了甩, “哥哥,你看这个如何?”
陆衡清看了眼那拨浪鼓, 头低下去继续看书。
“哥哥,还有这个, 这是一个小布老虎, 可精巧了, 还能当小背包用。”蒋怜说着, 又把绣线精致的小花布老虎伸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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