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听说这两年蒙古王公都是坐火车来的咱们这儿的,这威风都让他们耍了。”
胤禛一笑,道:“他们耍什么威风。”
弘昀拿着折子道:“当年想着通车与阿玛去热河,可惜当时没有修好,他们倒提前受用了。”
胤禛训斥道:“你还好意思说。”
弘昀一笑,道:“阿玛也别太累了,剩余的折子若是批不完,那儿子来?”
胤禛闻言将折子撇下了,道:“给我说说你在海外的事儿。”既然提到了苏禄,那他总要听听他在海外的事迹。
“那儿子便给阿玛揉肩边说。”
胤禛颔首,气色好一点了,只是额头虚汗不断,眉间紧锁,之前的病痛叫他精力不济,这不批了会儿折子已经受不住了。
弘昀将他扶到了床上,道:“我在海外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熟人……”
胤禛猛地看向他,“是谁?”
“阿玛猜猜?”
胤禛打量他,总不会主动说起李氏,“是废太子?”
弘昀颔首,胤禛猛地握紧了他的手,“他还活着?他在做什么?”
“带着苏禄的人抵抗盗贼,当时救了我和弘时,弘时当时被那些贼寇给挟持了,我去救人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二伯父。二伯父瞧见我,以为是朝廷派的人,只想杀了我呢。”
胤禛听得紧张,“然后呢?”
“救出弘时还有乌日娜的时候,我们趁机将他劫持了。”
胤禛心说为何不将他弄回朝廷或者……
“我们将他关了好几个月,身边皇玛法派去的那几个侍卫思念故土,看到我们自十分亲切,也打探儿子的口风,看日后是否可以回国,儿子觉得叫他们滞留异乡也不是个事儿,便答应了。待到第二年的时候遇到了侵袭苏禄的渤泥国,二伯父出了不少主意,苏禄国王对二伯父颇为敬重,遇到九叔后,他们也知道我们与二伯父的关系匪浅,想来碍于我大清的威严,会对二伯父看护好的。二伯父,他老了。”
胤禛听懂了他的意思,那些侍卫想要回故土就要看牢他,苏禄碍于大清威严,必不会许他异动,叹息一声,忽道,“老九也知道他在苏禄?”
“是。”
胤禛生气,“他居然瞒着我!”
“九叔以为是阿玛送走二伯父的,当年您不是救过他,而且对八叔和十四叔也都优容以待,便以为是阿玛所为,路上不时感叹阿玛太过重情,一个劲儿抱怨二伯父以前对他和对阿玛的不好。”
胤禛微微一滞,这话听得他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想想,也的确可能是胤禟的想法,他那个人精明是真精明,但有时候也常让意气冲昏头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胤禛道:“礼部有关苏禄的折子你怎么看?”
“若是以往,同意也没意思,离得远,日后说不准也只是朝贡朝贡然后向我们索取一些银两,或者发生什么内乱叫我们来平叛,没得耗费人力物力,但现下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弘昀正色道:“苏禄正处在贸易的要道处,若是以此为中转,可以便利我们将贸易延伸至西洋,阿玛可知,那些强盗便是以控制海上的贸易为生,可见这中间的利润有多大。”
胤禛明白了他的用意,道:“这是你的功劳,明日与群臣商议后你自己做决定。”
弘昀欢喜,道:“是。百年以后不知情景,但不能失了先机。”
胤禛道:“自古以来重农抑商,重农乃是国策。”
弘昀颔首,“若是农民失去土地,或者农民变为了流民,则国家不稳。可以用商税来补贴农业。”
“哦?”胤禛想了想道:“先说说你那些离奇的经历吧。”
弘昀微微一笑,收敛了此前的松快,变得郑重起来,“……大约要从我十一岁后开始说起……”
夜色深沉,晚风轻轻吹过这座几百年的宫殿,吹入窗内,拂动了床上的纱帐,昏黄的灯光将两人拢在一处。
……
次日,弘昀问了册封皇后的事,下令遴选王府格格们入宫,他要建一个女子学园,专门学习汉语、蒙语、鄂罗斯语礼仪等知识。
这道旨意下去,果然没有人反对,众人一致想到了与蒙古的联姻,只是没想到的是还要学鄂罗斯语,忍不住想是不是日后还要与鄂罗斯联姻,毕竟两边儿还在打仗呢。
被挑中的格格们心情忐忑,去了蒙古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去别的国家。
王公们的女儿从十岁起适龄的几乎都被挑进了宫中,在内宫接受嬷嬷妈妈们的教导。
胤禄几个也忍不住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要将格格们送到鄂罗斯去,弘昀道:“外藩蒙古是我们的格格去的最远的地方。”
胤禄松了口气,道:“那你这是……”
“无论是西北还是喀尔喀,都距鄂罗斯十分近,日后格格们若是嫁去喀尔喀不能不懂蒙语和鄂罗斯语,日后她们去了那儿,王公们无用,她们就会有用。”
胤禄不住颔首,“还是你想的长远。”
是夜。
弘昀服侍胤禛睡下,便离开了。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胤禛睁开眸子,轻唤苏培盛,“给朕拿笔墨。”
他要将弘昀说的这些都记下来,正如他所说,也许他们可以设想一百年后,或者两百年后,他们可以制定一个百年计划,作为历代帝王努力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倾尽几代人的努力。
另外,他还要写一封信……
弘昀刚回到毓庆宫,就看到乌日娜正坐在殿前,看天上的星斗。
“你回来了。”夜色中她的声音十分清淡。
弘昀轻应了一声,瞧了眼坐在台阶上的她,“夜深了,怎么还不回去?”
乌日娜起身到他面前,“想你想得睡不着觉。”说着伸手抚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腔里的跳动。
弘昀扼住她的手,道:“回去休息!”
乌日娜一把拉住要走的他,“皇上似乎忘了我的身份……也忘了我是你的女人。”
弘昀回头看她,夜色中,灯光下,她的面上唯有倔强与嘲讽。
他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打横抱起往屋中而去。
将她扔在了床上,看到她紧张了样子,唇角掀起一丝冷嘲,伸手。
乌日娜一鼓作气退去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洁白的双肩,看到他眸孔一缩,起身去解他的衣服,弘昀擒住她的手,打探她的意图,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别胡闹。”
“我胡闹什么了,我只想和我的丈夫共度春宵有错吗!”她说着扯他的衣服,道:“怎么,一个皇帝要独守一人吗?阿玛同意吗?!还是你要冷落我,冷落喀尔喀草原的明珠!我哪里不好?”
弘昀不知道她又闹什么,疲乏道:“我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了。”
乌日娜道:“你若是敢踏出这道门,我就告诉舅舅去。”
弘昀转身瞧进她眼底,“这是你想要的?”
“是!”乌日娜抬起了下巴。
弘昀转身,将她提到床上,退去自己的衣服,剥去了她的外衣,俯身,扣住她的双手不许她挣扎。
眼看最后一件亵衣也要脱去,她急的大叫起来,“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我告诉舅舅去!”
“你是我的女人,拿什么告状!”弘昀冷漠。
乌日娜大喊,“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妻,你以前怎么不碰我!你凭什么冷落我,你带我去海外,你叫我为你管商船,可你在外人面前从不承认我是你的妻,你怎么说!你休要说是为了方便行事!”
“现在承认了。”说着往她脖子里扎。
乌日娜转头咬到他耳朵,弘昀吃痛,起身,“乌日娜!”
乌日娜飞快地将衣服合拢,眼中带泪,大喊,“我要回家!”
“想也别想!”弘昀冷冷道。
乌日娜气道,“你是故意如此,你是故意折磨我,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你答应过的,如果我想回去,可以送我回归化城!”
弘昀静默一瞬,望进她眼底深处。
乌日娜死死将自己裹住,倔强道:“你是皇帝了,你可以做决定,我要回归化城。”
“此一时彼一时。”弘昀冷静道。
乌日娜抬眸,眼中满是泪水,“你不能这么欺负我,让我看到大海又将我困在这儿,你只将我当妹妹,那就应当像疼爱妹妹一样疼爱我,而不是看着我枯萎,难道你要让我变成额娘吗?”
弘昀启唇,望进她眼底,“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我可以将你当做妹妹,但如今不行。”
“为什么?”
“你不是说你是喀尔喀的明珠吗?我礼重喀尔喀,自然也会看重你,你将是我唯一的贵妃。”
“弘昀!”乌日娜大喊,“你若是敢这样,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弘昀冷漠转头,“那你试试看!”
乌日娜踉跄后退,气得将屋中的东西砸碎,“你欺负我!”
弘昀轻哼,折腾了这么多天,她还想好过,门儿都没有!
……
七月中旬,远在吕宋的长乐收到了一封信。
来自遥远的国度,彼时她还闻着海水咸味儿,吹着海风清理海货呢,听到远处赵霖的声音。
赵霖,她的养子。这些年愈发沉稳有度了。
“什么事?”
赵霖面上没有往日的松快,“是京城来的信,苏禄王子专门送来的。”
长乐微微蹙眉,拿过,去了屋中。
“李氏,见字如晤。
本想叫你阿满,但也许你并不想这个称呼来自于我,或者我该叫你齐妃?
只怕看到这两个字又勾起了你对我的怨恨了。关于前世的事我已尽数知晓,已明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恨我,是应当的。
昔年之事我尚且不能够掌控,缥缈妄诞之事,我则更无从改变,一切怨怼,都应算在我头上。
起初听到前世的事,我绝不肯信,可想想,以你我的性子,走到前世那个结局只怕是必然。往日恩爱竟终是一场空,回想昔年,每每立在那棵桂花树旁,我总觉得你还在身边,可原来你早就离开了。
长春宫的囚禁,是我对不住你,万般种种皆是我对你不起,愿你此后余生畅快自在,无拘无束。
对弘时,这一世我没有亏欠,日后也会好好教导,多谢你带来弘昀,那石佛和古钱,我会永远留着。
另有休书一封,是我亲笔写就,我知你不在意,但也许有它你可以彻底自由。愿你此生再无忧愁,余生皆安。
胤禛留。”
长乐拿出那封休书,看了一眼,瞧见那枚红色的私人印章,将它塞进了书信中。
赵霖轻声道:“是那个人给你的?还是你那个儿子?”
“管这么多做什么?”长乐要出去,赵霖拉住她的手腕,“他让你回去吗?”
“松手。”
“不。”
……
阿媛哄着床上的女儿,年熙走过去按在她肩头,道:“二阿哥来了你怎么将他赶回去了。”
“不想见他。”阿媛冷淡道。
年熙不解,“为何?”
阿媛忽然望向他,“我问你,那个‘紫阳真人’到底是谁叫你给我阿玛引荐的?”
“皇上给我父亲的信中提到过道士,我后来也听你说皇上喜用道士,便想着去寻一个,怎么了?是那道士不对吗?还是皇上说了什么。”
阿媛拨去他的手,“没有。你身子好点儿了,是不是该去为朝廷效力了。”
“皇上若是启用我,我自然愿意为朝廷效劳,只是这样便不能守着你和咱们的女儿了。”
阿媛沉吟一瞬,道:“你自去寻你的前程便是。”
“到底怎么了?”年熙不明白,“是不是那道士不对?若是的话,我……”
“没有不对,与你无关,只是阿玛病倒,是因为服用丹药过多的缘故,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劝说,反而以为那对他有用。”
“此事怎能怪你。”年熙安慰。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阿媛带着孩子去了院子里,她看着远处开得正盛的画,忽然模糊了视线。
弘昀当初离开后,让京城的人联络到了年熙,让年熙为他打探朝中之事,还给她带来了一瓶药,说起阿玛喜用道士,常服丹药的事,而他此前被阿玛怀疑他给大阿哥还有他下药,所以不敢进献对他身子好的药,而她素来知道他总能弄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对他给的药深信不疑。
这也是她得知年熙寻了道士后,主动与他们接触的重要原因,给阿玛进献的丹药中有她倒入的药液,之前去养心殿时,苏培盛说的很清楚,说阿玛是因为吃多了丹药才会身子不爽利的,还说是弘昀说的。
明明,阿玛之前吃了都说身子更好了,头脑更清明了,怎会……弘昀此前就知道阿玛在服用丹药,给她的来信中却丝毫未提丹药的不妥当之处来,甚至暗示她可以进献道士丹药来接近阿玛……
如今她忍不住怀疑,那药液是不是也有问题。
她看着远处,眼中忽然升起了眼泪。
……
乌日娜去新学整整转了三日。
回到宫里,她去了毓庆宫,“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今日又有什么收获?”
“今儿听了一门物理课,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做实验有意思,但是后面讲的就没有意思了。”
“然后呢?”
“那个化学什么的,更好玩儿,很神异,那些学子极厉害,还有一些人会医术,整日里拿着东西互相贴着人的心口听什么东西。”
“那个叫听诊器,对胸膜心肺疾病大有作用。”
乌日娜产生好奇,“果真吗?”
弘昀颔首,“你没有打听一下他们的观察结果吗?”
“我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的。”
“你没问为何这么说?”
“我是女子,他们怎么可能告诉我。”
“能进新学的女子怎会是简单之辈,他们绝不会为难你,除非你也不甚感兴趣。”弘昀道。
乌日娜道:“可是你叫我去那儿到底是做什么?”
“我和弘时以前教过你算学,你不是喜欢。”
乌日娜忽冷冷道:“提这些做什么,我不喜欢什么算学,日后也不想学。”
“宫中时日漫漫,那你自己想办法打发日子吧。”
乌日娜来到他面前道:“你放我走不成吗?”
“将你遣送回喀尔喀?喀尔喀要是反了呢?”
乌日娜不满,“不可能,我额娘是大清的公主,她怎么可能反!何况你怕什么?大清的武器这么厉害,只有喀尔喀害怕的。”
弘昀颔首,“这倒是,姑母自不会做什么。但如今正与鄂罗斯打仗呢,喀尔喀的骑兵也正在前线,你的意思是叫我这个时候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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