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梁晚凑到她旁边,扒着那张照片看,“乖女,这是假的吧,是不是她合成的照片,啊?”
“姿其,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把戒指偷走,不过是想证明那是假的,想让我丢脸而已,但是卢年占不是这么想的,他要的是钱。等他把戒指卖了,你觉得你说得清吗?”
“你骗人,他不会这么做,他……”
“这个包是假的,”林亟书把桌上的包拿起来,“你的戒指也是假的,我可以这么说,但凡是他送给你的东西,一定都是假的,因为他以前就是这样对我的。不管你怎么自欺欺人,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不可能的…….”梁姿其带着哭腔,几乎要把那张照片捏烂,“他不可能拿到戒指,我明明……”
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女人,林亟书叹了一口气,将文件袋翻过来,倒出了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主角变了,从卢年占变成了一直冒着虚汗的梁长军。
“我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给你一次机会,也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爸都干了什么。你前脚刚把戒指带回来,你爸后脚就把戒指悄悄拿了出去,给了卢年占。”
梁姿其愣了几秒,像是没听懂林亟书的话,好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把那张照片拎了起来。她轻轻弹开上面的糖霜,死灰般的脸上浮起一丝扭曲的笑。
“爸,你居然把戒指偷出去给卢年占。”
她的脸很快又被怒气占领,抓着那照片狠狠打在梁长军的身上,“你居然把戒指偷出去给卢年占!我才是你女儿啊!”
“你这个没良心的!”梁晚也控制不住了,她扶着摇摇欲坠的梁姿其,空出手来狠狠锤了梁长军几拳,“以前我给你贴了多少债了,你,你还要害我们的女儿吗?!”
哭号和咒骂在两人的口中吞进又吐出,整间客厅被声音填满了。林亟书在沙发上冷眼旁边,心中却并没有多痛快。
她讨厌梁姿其,但却不憎恨梁姿其,因为她们两人陷入了同样的泥沼。爸爸和女儿的对象是一对跨越基因的亲父子,就像林远生和卢年占绑架她一样,现在梁长军和卢年占也在绞杀梁姿其。
这两个没有血缘的关系的男人,比血脉相连的家人还要紧密,共同利益将他们这两个蚂蚱紧紧绑在一根绳上,他们根本不担心这条绳子也许会把中间那个女人勒死。
“我只是被他给骗了,”梁长军的辩解从骂声中钻出,“他,他说姿其知道,让我把戒指带出去给他,我真不知道他打的这个主意啊!乖女,你是我女儿,我从小到大都很疼你,我怎么会害你呢?”
“你放屁!”梁姿其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你也知道我是你女儿啊,自从开始工作,我悄悄给了你多少钱了?啊?你拿着我的钱在外面挥霍,现在还要帮着卢年占来害我!爸,你可真疼我啊!”
“梁长军!你还说没藏小金库,女儿给了你这么多钱,你都花到哪里去了!你把那个柜子打开!把钱都拿出来!”梁晚的脸涨得通红,她用力撕扯着梁长军的衣服,把他给拉进了房间里。
摔打的声音不断透过房门传出来,梁姿其哭够了,她用力把眼泪擦干,颓丧地在沙发上坐下,伸长了手去够了一块还算完整的点心,和那嘴上挂着的眼泪一起吃了进去。
“林亟书,我早就知道你最讨厌吃这个东西,我妈也知道。”她转过头,将那张呆滞的脸凑到林亟书面前,有气无力地挑衅着。
“我知道。”林亟书也拿起一块,“你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但是从来没有抢过这个。姿其,你只是想抢东西,但是卢年占,只要有人开价,他能把我们两个打包卖了。”
“你是故意的,林亟书,你一直在算计我,你哪里学的这些手段?嗯?”梁姿其把林亟书手里的点心抢过来,胡乱塞进了嘴里。
“我是不是故意的真的重要吗?戒指是你主动拿的,就算有人怂恿你,那也是卢年占而不是我。你是聪明人,事到如今,你肯定知道应该站哪一边。”
“你怎么就和他离婚了呢?嗯?为什么他不继续祸害你啊!”梁姿其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林亟书在哭声中起身离开,把那混乱的一家三口留在了后面。推开门的时候,文心的车已经不见了,停在门口的是言文作的车。
见林亟书出来,他立即开了车门,像第一天接她那样朝她伸出手,“我刚好过来这边,就让文心先走啦。”言文作把林亟书拉上车,还不忘把她身上溅上的碎屑拍落。
“言先生,我自己去就可以的。”林亟书想起那天的情形,莫名其妙地鼻酸了起来。
“你可以自己来这里,但是我不会让你自己去见卢年占的。亟书,虽然能让你和过去切割的只有你自己,但不代表我不能给你一些助力。”
言文作碰了碰林亟书冰凉的脸,“走吧,我们一起去把钱和戒指都拿回来。从今往后,我们没有过去,只有将来。”
第二十七章 :我愿做你的同谋
婚姻对林亟书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它像是悬疑小说里案件,悬而不决,让人胆战心惊。她和伴侣原本应该是一同调查案件的侦探,两人可以步履相同,携手拨云见雾。
可卢年占做了她婚姻中的凶手,意图将她谋杀,还想毁尸灭迹,就像林远生对妈妈那样。这两个人让她再也不敢走进新的案子。
至于言文作,他就像林亟书想象的那样,他不仅和她一起查案,还愿意做她的同谋,他们是天生一对,是悬疑中最美的谜团与解谜人。
此时此刻,他们正追踪着卢年占这个凶手,来到了他与同伙的交易地点。卢年占坐在西图澜娅餐厅tຊ靠窗的位置,像每一个以为自己没露马脚的凶手那样有恃无恐。
林亟书透过车窗看向街道对面的那扇窗,阳光就洒在窗口的花丛中,春天和夏天在这里交接,这样美的前景足以让人忽略卢年占这个后景。
她突然想起家里那个小花园,多年来,她本以为林远生和卢年占是难以除去的害虫,最终会让她凋零。
现在她才感觉到,原来他们只是烂掉的花叶,只要一把剪刀就能除去。
所以她接过言文作递来的剪刀,但还是拒绝了他陪自己一起进去的提议,让他留在车上等自己。
那丛花必须要她自己去修理。
西图澜娅餐厅门口的铃铛随着推门的动作响起,林亟书脚步很轻,带着笑意穿过餐桌,坐到了卢年占的对面。
“你来干什么?这么财大气粗的人不至于来蹭我的饭吧。”卢年占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故作姿态地扭了扭脖子,向后一靠。
“我是来拿戒指的。”林亟书掏出了一个空的卡地亚戒指盒,这盒子是刚才粱姿其给她的。
“拿戒指?拿戒指找你现在的老公啊,找我干什么,难道你想和我再续前缘?”
“你今天来这里不是带着一枚戒指吗?”林亟书已经把绿茶教程中的精髓提取出来了,她毫不留情地拆穿卢年占的伪装,动作还这么优雅舒缓。
对面的人没有马上回话,而是闭上了眼睛装出气定神闲的样子。卢年占沉默了一会儿,将手臂抱在胸前,发出一声叹息。
“别在我面前演什么戏了,没空陪你玩,你占了我订的位置,赶紧滚。”
“这就是我的位置,卢年占,我就是你的买家。”吐出这句话后,林亟书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招呼了一声服务员,然后开始点起了菜。
刚才,在她走出梁家的大门前,沙发上的粱姿其从痛哭中清醒了过来。就像林亟书说的那样,粱姿其并不蠢,她只是有些坏而已。
粱姿其先是从房间里把梁长军揪了出来,又把他的手机拍到眼前,逼着他给卢年占传消息,说找到了合适的买家,让卢年占去西图澜娅餐厅订个位置见面。
听到西图澜娅餐厅名字的时候,林亟书对粱姿其也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粱姿其不只是知道她讨厌吃什么,还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就连配合她做局,都选的是她最喜欢的西图澜娅餐厅。
林亟书很快点完了菜,她只点了自己喜欢的。“卢年占,你知道你找的上一个买家为什么不收你的货吗?”
卢年占的眼睛半睁着,脸被投射进来的阳光一分为二,大概是光有些刺眼,他又眯着眼将头偏了偏,整张脸完全隐没在了阴影中。
“你可以不认,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了十足的证据,”林亟书顿了顿,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为什么上一个买家不肯收你的货吗?”
“也不怪你不知道,”林亟书敲了敲那个戒指盒,“毕竟你给姿其的戒指只有盒子是真的,你不知道卡地亚的戒指都有编号也很正常。而且你拿不出任何购买凭证,所以,别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收你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卢年占也索性不装了,他将脸上的尴尬一点点抹除,露出嘲讽的表情来,“你现在是真的了不起。”
“多谢夸奖。这些都是常识,你可能坐牢久了,和社会脱节。”
“你真的有本事,居然能把粱姿其都拉到你那边,说实在的,她和我有什么区别呢,偷戒指的事还是她先提议的,你救她干嘛?”
“你是坐过牢的人,她又不是。”
“呵,你把我拉下水了,她会没事吗?戒指可是她偷的,你想保她?做梦吧,我都坐过牢了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再关几年,她休想独善其身。”
死鸭子嘴硬是真理,卢年占更是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林亟书将目光从戒指盒上收回来,扫了卢年占几眼。
“谁说戒指是她偷的,你有证据吗?明明是我把戒指借给她当鉴定课的案例,她把戒指带回家保管,结果你伙同梁长军一起将戒指偷出售卖,关她什么事呢?”
这番话一出,饶是卢年占再嘴硬,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他脸上藏不住的错愕落在林亟书眼里,她想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两个本应该站在对立面的女人会突然达成共识,一人拿起绳索的一端,一起绞杀他。
“虽然你犯了罪,不过我很宽宏大量,只要你把戒指和原来敲诈我的钱都还回来,我就可以既往不咎,这对你来说是最划算的买卖了。”
林亟书将戒指盒往那边推了推,催促着卢年占赶紧把戒指交出来,他垂着头,自嘲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
他紧握的拳头悬在盒上,微微抖着,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戒指从手中往下落,在软垫上轻轻弹了几下,然后安安稳稳地枕住了。
“卡号发给你啦,别忘了在月底之前把钱转过来,这点钱你应该很快就能搞定吧。”林亟书冲着卢年占笑,将他和自己说过的话原样奉还,“你识相的话,以后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和言文作的面前。”
她将戒指盒盖上,仔细收进了包中,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言文作,对卢年占下了逐客令,“我还等着人来吃饭呢。滚吧。”
林亟书知道,自己不需要对卢年占再多加追打,因为疯狗已经成了丧家犬,自有粱姿其去收拾他。
一进一出,门口的铃铛声交替响起,林亟书回头去看,言文作披着一身阳光进来,坐到了她的对面。两人不约而同往窗口的方向挪了挪,他们都沐浴在光中,阴影无所遁形。
言文作脱下外套,问她,“都点什么了?”
林亟书将单子递过去,“这家店从我初中起就开着了,味道很好。我刚才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言先生再加几个菜吧。”
“不用了,你口味和我差不多,你爱吃的我肯定也喜欢。”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最对我口味的是林远生做的饭,虽然他是个十足的人渣,但他的手艺真的很好。”
等菜上齐了,两人在西图澜娅餐厅中吃了一顿简单的“庆功宴”,然后才上了车准备回家。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开始,林亟书就注意到言文作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不好吃吗?”她学着言文作的样子提出设问,假如他不愿意说出心事重重的真正原因,他还有个台阶可以下。
言文作看着前方,语气低沉,“亟书,你知道吗,我们上次在文馆,那是我爸和我吃的第一顿饭。”
林亟书回想着言山阙那天在饭桌上的表现,突然不是这么埋怨言文作故意拿她气人了。她心中隐隐也有了猜测,能让言文作留下一脖子伤痕的人,大概就是言山阙。
“小时候他把我丢给亲戚,稍微大一点后他带我出国,我还以为他转了性,结果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随意折磨的宠物而已。就连过年,我也只是不用受罚,但吃饭还是自己缩在阁楼里吃。”
言文作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将言山阙的暴行全都说了出来,这些事实让林亟书心惊胆战,她知道有些富庶家庭难免有不堪的一面,却也只能想到感情纠纷,从没想过这个。
她握紧了言文作的手,将他那下意识的颤抖压了下去。阳光将两人烘得暖暖的,她希望这温度能让他的心也不这么冷。
“后来我也想通了,他只喜欢我哥,对我,他不仅不喜欢,还有一种仇恨。如果不是我拼命争抢,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林亟书不知该怎么去安慰,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很多余,所以她只是陪他坐着,直到他从这种情绪中慢慢缓过来。
“以后只要言先生有时间,我都会和你一起吃饭。”
“好。”言文作收紧了两人握着的手,将林亟书拉近,轻轻在她嘴唇上点了一下。
“言先生今天给了我很多答案,如果你还有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我一定毫无保留。”
“不,亟书,答案是我自己愿意给你的。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想隐藏,那我就不会再去深挖,之前我已经做错过,以后我们不需要这样交换答案。就像悬疑小说,有悬念的生活才有意思。”
是啊,林亟书忍不住笑,就像悬疑小说。不是推理,而是悬疑,推理小说不能隐藏和欺瞒,作者必须要和读者共享所有信息,还有很多成规,例如凶手需要在开头就出现,不允许故弄玄虚等等。
而悬疑小说不同,悬疑小说靠悬念推动,处处是谜团,人人都可疑。如果悬念全都解开了,那小说也结束了。
他们之间永远会有谜团,永远会有悬念,因为他们的小说不会这么轻易写完。
天际线慢慢烧了起来,黄昏的云随风翻滚着,言文作松开了林亟书tຊ的手,发动了车子,“我们回家吧。”
一路上他都很安静,完全没提到卢年占,粱姿其,或者说,完全没提到戒指的事。林亟书想起见面的第一天,言文作和自己在后座,他拿出戒指说要和她结婚。
林亟书悄悄瞟了好几眼主驾上的人,打开了包,主动拿出戒指。
“要给我戴上吗?戴无名指。”
她话音刚落,路口就亮起了红灯。言文作一脚急刹,两人都在短促的刹车声中被惯性猛推了一把,林亟书手中的戒指盒滚到了脚下。
一阵奇异的沉默和屏息后,两人很默契地发出了笑声。林亟书将戒指从脚边捡起来,将盖子掀开,她看到钻石的光辉和太阳光纠缠着,然后落进言文作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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