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话的空档还挖了一勺蛋糕,“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不是还去小市场买衣服,现在谁要是拿那种破烂货来糊弄我,我可得气死。”
“现在过得好就行了。”林亟书实在接不上粱姿其的戏,只能随意捡一些客气话说。
“诶,你未婚夫怎么样啊,对你好吗?”粱姿其见林亟书不动勺子,又指了指蛋糕,“吃啊,挺好吃的,你都瘦得快没了,不会还减肥吧。”
“啊,他挺好的。”林亟书硬着头皮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恶心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诶?”刚才还催她吃蛋糕的粱姿其抓住了她的右手,“这戒指上的钻,似乎净度并不高,这不会是你的订婚戒指吧?”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摸到那戒指上,林亟书赶紧挣了两下,手收回来以后,那勺蛋糕又被放回了盘子里。林亟书的本意是不想让粱姿其碰到那枚戒指,但粱姿其却显然误解了,她脸上满是奚落得逞的表情。
“唉,你别介意啊,”她又装起了善解人意,“我是鉴定师嘛,职业病。其实没事的,钻石贵与不贵都好,主要看心意嘛。”
“你说得对。”林亟书将右手放到桌下,然后把左手摆了出来。
左手的无名指上是言文作送的卡地亚,上面镶着一颗2.41克拉的椭圆钻石,净度VVStຊ1,这是文心告诉她的,她相信粱姿其这个鉴定师一定能认出来。
果不其然,在她把左手摆出来以后,粱姿其眼神里的火熄了一半,那冷嘲热讽的话估计也咽下去不少。粱姿其又往嘴里送了两口蛋糕,对林亟书露出一个熟悉的表情。
这个表情林亟书太熟悉了,她小时候把自己堵到角落里的时候,让她给她写作业的时候,还有往她头上泼水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
虽说林亟书知道粱姿其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欺负她,但她还是有些后悔,感觉自己不该挑衅她,不该把那戒指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心理,或许言文作真的让她的自信心膨胀了很多。
“我跟你说啊,”粱姿其吃完了蛋糕,表情也不再这么可怕,“我那男朋友什么都好,有钱,长得也帅,还是独生子,只不过......他结过婚。”她把头往林亟书那边探了探,“诶,你说,结过婚的是不是不能要啊?”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林亟书没有什么装傻的余地,所以她选择转移话题,“不如你下次带他出来见见,我帮你审核审核。”
“行啊,等我约个时间吧。不过他特别忙,毕竟要做生意嘛,也不能老是出来闲逛。”说完她指了指餐巾盒,“递一下纸巾。”
林亟书只当她是爱使唤人,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用右手抽了两张餐巾递了过去,谁知道粱姿其却再次顺势抓住她的手,“这钻石看着真的不大对劲,要不你让我拿回去检测一下?就当练练手了。”
粱姿其力气很大,林亟书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多吃几口饭,不然也不至于被她拉着动都动不了。这头梁姿其已经自作主张想把那枚戒指摘下来,而林亟书则开始思考用叉子扎中她手指的几率。
“劝你还是别乱动,”文心突然冒了出来,用力将林亟书的手抽回,“她宝贝得很,上次差点把我打哭了。”
文心今天也提了一只爱马仕凯莉,穿了成套的西装,利落干练,看着和她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粱姿其的气势好像一下就弱了,那副恃强凌弱的嘴脸立刻收敛了起来。
“你不是说买了蛋糕就回去吗?她们可都等着呢,走吧,我开车送你。”文心直接把林亟书拉起来,还不忘给粱姿其留下一个得体的笑,“下次见啦美女。”
文心把林亟书和打包好的蛋糕一起塞进了车里,从发动引擎的一刻就开始絮叨,“你还能不能行了,好歹和言文作订婚了,怎么还能被这么个人欺负。”
林亟书还发着懵,“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我去书店找你,她们说你来买蛋糕了,我就说来接一下你,还好我来了,不然你非得被生吞了不可。”
文心油门踩得起飞,林亟书缩在座位上不敢动,粱姿其会不会生吞了她不好说,但是文心现在真的有种生吞的气势。“你找我有事?”
“哎哟,几天不见,你现在说话这么生疏啊。你和言文作甜甜蜜蜜的,搞得我都不敢随便上去找你了,我可不就得去书店找你吗?”
“你直接上来找我就行啊。”
“那可不敢,要是我进去刚好看到言文作把你压在桌上,那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画面了。”
“别瞎说,什么压桌上!”林亟书被文心的荤话闹了个红脸。
“哈?难道不是吗?”文心开起了双重车,“那天聚会,我就听他在那叨叨,说什么饭桌,吃,林亟书,我都没敢听全了。”
下次不如还是听全了吧,林亟书默默吐槽一句,又不敢冲着文心翻白眼,只好对着后视镜中的她转了转眼珠子。
“我跟你说啊,言文作摆明了是对你动了真心,他从没有......”
“你是不是想说他从没有这样对一个女人啊?”
“什么啊,我是说他从没有这么像个人。我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说吧,他是野兽,你就是能把野兽变成帅哥的那个美女。”
文心的话越发不着调,但林亟书倒是不再紧张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等红绿灯的时候文心转过头来看她,“那个女的是不是欺负你啊?”
“嗯,上学的时候是,不过她现在也变了,她说她找了个新男友,对她很好,还送了她铂金包。”
“假的。”文心重新发动了车子,同时发出一声嗤笑。
“假的?”
“爱马仕的铂金包都要配货,订货,一套流程下来繁琐得要命,我订一个都费劲,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到一个鳄鱼皮的款。”
“她可是鉴定师诶,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她确实没看出来,第二种情况嘛,她看出来了,但是没拆穿,毕竟刚才她要靠这个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随她去吧,说不定她也只是被人骗了。”
“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啊,让乐山大佛起来给你让座吧。”
林亟书没再接话,她看着窗外,那里的树已经发了新的芽,她终于还是熬过了那个寒冬,至于粱姿其,她的确没有太多怨恨,反而多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怜。
林远生收了钱以后安静了很久,她事后偷偷留意了一下,他居然真的回学校教书去了,还接了几个补习,好像真的改过自新了。
林亟书过了一阵安生的日子,继续忙着与书行的工作,上次报上去的方案得到了国外校方的亲睐,他们很快就会亲自来谈合作。她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觉得自己算是报答了言文作的恩情。
安生日子很容易让人麻痹,言文作的温柔和不断拉近的距离也让人晕眩,林亟书几乎要忘了,自己的生活是危机四伏的,而危险总会在人最松懈的时候来敲门。
“亟书啊,”粱姿其过了一个月后打来电话,“我和我男朋友约好时间了,他正好要来我们承州谈生意,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是吗?我最近有些忙,怕......”林亟书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现在粱姿其当了真,反而让她有些无奈。
“唉,吃个饭而已嘛,不会忙到没时间吃饭吧。他听说你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一定要请你吃饭,时间和饭店我发你手机上,一定要来啊。”
林亟书失去了拒绝的机会,硬是被推到了那饭桌上。当天晚上,粱姿其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走进饭店,笑得十分开怀,“亟书,这就是我男朋友。”
那男人脸上带着腼腆的表情,向着林亟书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卢年占。”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头灌到脚,林亟书觉得那天气预报一定是在骗人,不然这么可能这么冷?
粱姿其和谁谈恋爱不好,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她的前夫。
第十四章 :她是人,又不是畜生
那天的天气和现在差不多冷,卢年占把结婚证摆到林亟书眼前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什么恶作剧。
直到她把那证件翻开,她才知道,原来本人不出现也能办下来结婚证。以前看到这样的新闻,她一直以为是讹传,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虽然卢年占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但实际上他从内到外都是烂的,从某种程度上赶超了林远生。
卢年占是绝对靠不住的,这一点在他第一次献殷勤时林亟书就看出来了。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卢年占,林远生就看到了他穿着满身名牌来敲门,然后这个爸爸就在现代社会搬出了父母之命那一套,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撮合他们两个结婚。
结婚证摆出来的时候,林亟书和卢年占不过认识了一个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言文作和她结婚的原因,但是卢年占和她结婚的原因她很快就知道了。
他是个废人,各种意义上的。
“这是违法的。”林亟书捏着那张结婚证,觉得封面的红色是自己的血染的。
“错啦。”卢年占笑开了花,“我们现在是合法的。亟书,你爸爸钱都收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到了他手里的钱不可能要回来。”
“那是你和他的事情,卢年占,你说了你不会逼我!”
“我没逼你啊,只是我钱都花了,总要有点实际的好处吧。现在证都在这里了,我也不怕你反悔,结了婚再慢慢相处,我不会逼你的。”
发生这段谈话的时候,林远生全程就坐在旁边,这两个男人稳操胜券,把结婚证拍到了林亟书面前,让她逃无可逃,在现代社会被围进封建的牢笼里,求告无门。
“亟书啊。”在她红了眼眶的时候,卢年占还没忘记补充一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千万别糊涂,闹起来搞得太难看,你知道我家好几个律师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别做了,我会对你好的。而且我发誓,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他说他发誓,只要tຊ我不同意,他绝对不会动我一跟手指头哈哈哈。”粱姿其夸张地模仿着卢年占的话,这句熟悉的词把林亟书拉回到现实中,慢慢驱散了她脑子里的嗡响。
“你就说是不是吧。”卢年占像个没事人似的,边吃饭边附和着粱姿其的话。
粱姿其娇羞一笑,还没忘记在灯下晃一晃自己的手,露出那枚新的钻石戒指,“这不是碰了吗?这戒指可是你亲自给我带上的。”
林亟书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用笑脸回应,但显然粱姿其对此并不满意,“亟书,你怎么这么安静啊,是不是又社恐了啊?哎呀,我男朋友很随和的,你别这么拘谨。”
“我是今天工作太累了,没事,你们说嘛,我在听。”林亟书打了个哈哈,将脸上的疲劳一点点拾起来。
“诶,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卢年占问得很是时候,饭粒菜叶和他的话混在一起,叫林亟书恶心。
“她?她以前是培训班的老师,现在去一个什么书店工作了,文艺青年知道吧,和我们这种追名逐利的人不同啦。”
对面的两人一个话又多又密,另一个极爱捧场,两人一唱一和,林亟书本就不想说话,到最后,她也确实没说上几句话。
看着两人喝得热火朝天那个样子,林亟书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找借口去洗手间,顺便买了单,准备一会儿就强行告辞离开。
可卢年占还是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在洗手间外堵住了林亟书。“不是听说找了个有钱人吗?怎么穿得比以前还寒酸啊?”
“听说,听谁说?”
“你管我听谁说的。我以为你找的新男人对你多好呢,粱姿其在那念叨,什么什么,大钻石戒指,结果连一个奢侈品都买不起吗?不可能吧,怎么不把那些衣服啊包啊带出来看看啊?”
酒气再次让林亟书泛起了恶心,她觉得卢年占很可笑,“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你嘴还是这么贱啊。”卢年占晃了晃醉醺醺的脑袋,“不过你就只有嘴上不饶人了,实际上却一点手段都没有,要不是后来我家主动提了离婚,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
酒气变成了烧证件时的焦臭味,林亟书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浮起冷笑,“和你离婚是我的福气。”
“诶!”卢年占伸手拦住林亟书的去路,“我现在治好了,我跟你说啊,我现在同时睡你和梁姿其两个都没问题,你想不想试试?”
是的,卢年占和林亟书结婚的原因,以及林亟书结婚好几年都能逃过一劫的原因,就是他是个性无能。当然,对外他是不会这样说的。
其实在林亟书眼里,性无能这件事带来的积极影响更大,那段婚姻本就名存实亡,加上卢年占的生理缺陷,她能避免很多麻烦。
“你还是阳痿的时候更像个人。”她终于有勇气说出真心话。
真心话总是难听的,卢年占本来就喝了酒,这会儿发起脾气来,作势就要掐林亟书的脖子,“贱人!”
“卢年占,你还想坐牢吗?”
那双手瞬间迟疑了,好像林亟书脖子上也扎了仙人掌刺那样。卢年占那张被酒精麻痹的脸上表情精彩,幻灯片般不断切换,他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贱人,你等着瞧。”
西图澜娅餐厅里的杂音不少,但林亟书还是听见了卢年占回到座位上,随后带着粱姿其离开的声音。
粱姿其黏糊糊问了句林亟书在哪里,卢年占则回了句难不成你想找她玩三人行?粱姿其嗔怪地嘟囔了几声,接着就是门口的铃铛响了,风从外面灌进来。
冷风吹到林亟书身上的时候,她刚才强装的冷静终于冻住了,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慌乱。她将凉手按到脖子上,又跑进洗手间扑到镜子前,反复确认着脖子的情况。
那天她能这么冷静的面对言文作的伤,是因为她曾处理过自己脖子上的伤。
卢年占看起来非常正常,刚结婚的时候,他甚至能做到像半个言文作那样。林亟书一度以为他也算个正人君子,所以在她得知他是个性无能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忽略了性无能这件事给卢年占带来的影响。
拿到那张结婚证后,林亟书买了个小帐篷,用了一切借口躲在培训班的办公室不回家,林远生的家和卢年占的家她都不回。
直到同事有了很大的意见,把她的洗漱用品和帐篷打包丢进了垃圾桶,她才听了卢年占分房睡的鬼话,和他回了家。
一开始一切都好,可她对他的拒绝很快达到了他忍耐的上限,原本用力伪装的好人皮一下就溃烂了,接着就是威胁,辱骂。
然后,在林亟书提出离婚的时候,卢年占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到了床上。
“贱人!别给脸不要脸!”他的手渐渐圈紧,勒得林亟书喘不上气,“我们是夫妻关系,你凭什么一直拒绝我?想离婚是吧,你休想!你就是死也要死在卢家!”
从前林亟书总是很怀疑,为什么电影里那些人在危险前面总是一动不动?那天她才深切体会到,在那种情况下,人的四肢会麻痹,脑袋会宕机。她就这样陷入了模糊的意识中,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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