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谈的是我和你的事,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回学校去上课,不要再见亟书就行了。”
虽然言文作将话题拉回了正轨,但林远生却不打算放过能嘲弄他的好机会,继续开口拉扯别的。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能看上她,虽然她长得还行吧,但也比不上她妈妈,而且,她可是......”
“结过婚对吧。”言文作果断打断了他的话,“关于她的事情我知道的比你多,所以我们就别绕弯子了。林远生,酗酒,家暴,赌博,沾上这三点中任何一点的人,不仅容易死于非命,而且死了还有人拍手叫好,更别说三点都沾的人了。”
这句话的威胁意味很重,但也仅仅只是威胁,言文作不是那种无视法规的狠辣之人。准确的来说,威胁到林远生不是言文作的话,是林远生本人。
言文作不会做出杀人灭口这种事,那些债主就不一定了,他们不敢找林亟书,可林远生又没人护着。他敲了敲桌面,起身离开,在他转身的时候,林远生还补了一句话。
“我这个女儿发起疯来,就算是你,只怕也制不住她,别被她这柔柔弱弱的样子骗了。”
背对着林远生,言文作脸上浮起几分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林亟书也可能是个疯子之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言文作承认自己用林远生当棋子,希望他的存在能成为林亟书的外驱力,逼她离自己更近,让她能向自己提要求,给她更多示弱的机会。
直到卢年占找到与书行去,并且出乎意料地敲诈了林亟书后,言文作才真正意识到,林亟书比他想象得更顽强,也更大胆,在被敲诈后,她依旧没有向他透露一个字。
林远生的事一直在他的掌控中,但卢年占的事是一个意外。
林亟书和粱姿其有了接触的当晚,他就已经查出了粱姿其的新男友是谁,卢年占本该是一个很好的工具人,能把林亟书推得更近。
那天林亟书来送文件,他在办公室的监控中看到她瘦弱的身影,赶紧叫了助理去带她上来,准备最后再推她一把,让她和自己坦诚相对,却在她敲了门以后急得被杂物绊了好几下。
言文作的演技一直不差,正因为如此,当他假装不知情地提到卢年占时,林亟书脸上的恐慌无措才更让他心虚。
所以他用了更无耻的手段,以粗劣的借口让林亟书居家办公一段时间,强行将她圈进自己的安全区域,给了她一个纯情无知的假象,希望把两人那半真的假戏变成真情。
起先,他只是悄悄把对面的书房里的东西都挪到了林亟书这里,好处是离她更近了,但坏处就是这里很快变得和他的办公室一样乱。
“言先生,休息一下吧,让阿姨打扫一下书房。”这是林亟书第不知道多少次提出这一点。
“好。”在多次婉拒后,言文作终于松了口。
不情不愿地从纸山页海中挪了出来,言文作正准备和阿姨交代一下注意事项,林亟书就抢先一步替他完成了。
“阿姨,这里面的所有纸质文件你都不用管,不要移动地方,就把家具之类的收拾一下就行。”
“真不好意思,把你这里都变乱了。”言文作带着歉意,完全不提自己想要逐渐寄生在这里的小心思。
“这是您的房子呀。而且,感觉这里比您的办公室还是要好些。”林亟书忍不住打趣。
“没办法,很多年的老习惯了。我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感觉你也不好拿书,不然我们把书架装到客厅,做成一个家庭图书馆的样子,好不好?”
“家庭图书馆?”
“对。”
家庭图书馆,家庭是重点,图书馆是幌子。
这一个月意义非凡,言文作自己也隐约觉得林亟书是动了真感情的。他能感受到她的渴求,她在和他的相处中渴求真正的家庭氛围和情谊,也在工作中渴求真正的成就。
那天出门前,言文作看着阳台上的林亟书,觉得自己有救了,她穿着一件斜裁的灰绿色连衣裙,脱俗到像是能为他的整个世界除尘涤垢。
他觉得,或许自己能让她跳过贪图钱的过程,更大胆一些,直接让她贪图自己。
直到助理打来那个电话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是自作自受。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家里,家里的门敞着,就像接林亟书来的那天一样。助理守在门口,仓皇地告诉他,等自己去书房放完了文件以后,林亟书就已经不见了。
“对不起言先生,都是我的错,我当时抱着一堆东西,手机忘了锁屏,她一定是看到了我和卢年占的消息记录。”
“先别说这么多,先搞清楚她去了哪里。”
言文作强装着镇定,先让人去了最有可能的几个地方找,可林亟书就像是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不见踪影。
第十八章 :某人的未婚妻要跑咯
查林远生和卢年占的时候,言文作完全站在上帝视角,但是现在林亟书把他的视角关了,让他在恐慌中狠狠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家里的灯全亮着,但言文作还是觉得又黑又冷,骗子,那个设计师是个骗子,言文作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丢在桌上。暖光灯带不来温度,带来温度的是林亟书。
在他产生要去报警的念头之前,文心黑着脸上了楼,她的鞋上沾了不少尘土,表情还是那样嚣张,同时还带着浓厚的嘲笑意味。
“言文作阿言文作,我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你和林亟书都快滚上一张床了,结果她逃跑之后居然第一个找的是我吗。”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言文作立即追问。
“呵,我一早就警告过她了,我说你没几句实话,她可真是个顶级恋爱脑,一句都没听进去。言文作,你真的不配有人陪着吃饭,你就该孤独终老。”
言文作第一次没反驳文心的话,而是继续追问,“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今天下午与书行的车队去山区中学捐书,她跟着走了,路上没信号,她又是临时上的车,所以书店的员工也都不知道,她刚才也已经通知宋姐她们了。”
“谢谢你。”
“你还是谢谢她吧,如果是我,早就拿菜刀把你脑袋砍下来了,她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说到底,她除了不如你这个奸商有钱,在别的地方都比你强。”
说完,文心伸手在言文作面前晃了晃,她的手指上正戴着他送给林亟书的戒指,“眼熟吧,某人的未婚妻怕是要跑咯。”
“怎么会在你这里?”言文作的慌乱在水满的瓶口晃荡,一下溢了出来。
“她给我的呗。唉,有些人不懂得珍惜,不过也没事,青年才俊有的是,林亟书这么聪明漂亮,又不怕找不到别的男人,是吧。”
“文心!”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严肃的色彩,虽然这只会更大程度地暴露他的心慌。他知道文心开玩笑的成分更多,可这种玩笑他开不起。
“哈哈哈你也会怕啊。行了,不逗你了,我就好心给你吃个定心丸吧,她说戒指先放在我这里,如果她还会回来,我再还给她,不然,就还给你。”
运输车不停颠簸着,大灯也照不亮蜿蜒的山路。林亟书已经精疲力尽,她看着那刺眼的光被密林无情吞噬,觉得自己也要一同隐没进那深深的黑暗中去。
说实话,看到助理的那些消息后,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言文作早就知道她有前夫,但他还是选择了和她结婚,亏她还被林远生和卢年占敲诈。
可很快她就从这伪糖精中尝到了苦味。所以言文作不愿意和她上床,果然是因为介意吗?还有,他知道他们两个敲诈她,却以此为乐吗?
这个奸商,可真会把毒药包装成蜜糖。
林亟书靠着车窗玻璃,把言文作的脸一点点从心里擦掉,她知道逃跑的行为一点都不金丝雀,但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些事情。
下午文心开车带她追到了车队的中转点,路上什么都没问,直到看到她把包放到货车上,才终于问了出来。
“你要去哪里?”
“刚才我突然叫你送我过来,你什么都没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走,也不问我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一个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少废话啊,”文心戳了戳她的肩膀,“我知道车队是去哪里的,我是问你去哪里,要是你半路上跳车,或者在哪个山里下车然后一tຊ头钻进去,我罪过就大了。”
林亟书第一次觉得文心比自己想象力还要丰富,“我只是和车队一起去送书,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你。”文心继续嘴硬,“我是担心你有什么事,言文作这个神经病会发疯,我可有好几个生意和他一起做的,我不想破产。”
“我真的只是想去送个书,现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还是离开一段时间,这样对彼此都好。”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明显伤到你了吧,刚才你坐在我车上,脸白得像个走了一周的死人,你还考虑彼此?考虑他?他可没考虑你啊,你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这件事不能简单评定对错,文心,你等我想清楚。”林亟书转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感觉它比平时更重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一周,回来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林亟书把戒指摘下来递给文心,“这个,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等......等我回来你再给我。”
“我是随便你啊。如果你回来以后和他一刀两断了,你就找我吧,给你一份工作我还是能做到的,他言文作有钱,我也有。”
“文心,谢谢你。”
“咦,别来这套,太肉麻。你走吧,到了记得给我一个消息。”
这个山区中学是个女校,是与书行的固定捐赠对象之一,车队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们还在上晚自习,校长和老师出来接她们,带着她们去宿舍。
林亟书和三个女司机住同一间教师宿舍,大家都早早睡下了。明天一早要开始办读书会,大家都需要精力来和孩子们互动。
山里的月亮和城里的并没有不同,林亟书却盯着出了神。从前越是紧张的时候她越是睡得好,几乎是沾枕头就着,但今天却一直失眠,月亮看着像言文作,树干看着也像言文作。
不怪文心说她是恋爱脑,都被他这样算计了,可是她却根本没法把他抛到一边,他表现出来的那些柔情,克制,疯狂,每一样都太真实,没有容许她怀疑的余地。
可是,言文作怎么能这么做呢?他一边把她从泥潭中拉出来,一边又看着泥潭将她往回拽,就算是他不介意她身上的泥污,可是她自己介意啊。
他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又当老板又当员工,吹的是黑哨,签的是阴阳合同,林亟书突然觉得月亮也开始刺眼了。
她狠了心要和月亮大眼瞪小眼,结果就是第二天眼睛红得像哭了两天那样,把开车的三个姑娘都看傻了,还以为她是昨晚突然伤感,垂泪到天明,好好安慰了一通。
心虚的林亟书往眼睛里猛滴滴眼液,才终于把那血丝压了下去,又好好洗了把脸,画了个妆,和大家一起出去见那群跃跃欲试的孩子们。
上一次捐赠的书被整齐地码在了阅读室的墙上,司机说那是一年前送来的,林亟书有意翻了翻,那些书已经有了不少阅读的痕迹,但却没有任何破损,一看就是被好好珍惜着的。
林亟书跟在校长后面致了辞,孩子们都很乖巧,没有一个人在下面捣乱。
今天的读书会选了雷•布拉德伯里的代表作——《华氏451度》,林亟书本来是打算用这本来强调阅读的重要性,可是在看到那些被好好爱护的书后,她突然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过孩子们并没有让这个选择冷场,而是认真地听她讲完了整个故事的框架。
“消防员成了纵火犯,书籍被一本一本地焚烧,这是一个颠倒的世界。我们外表是流浪汉,内心是图书馆,这是那些流亡者对消防员说的话,如果书籍都被烧毁,那他们就是书籍,哪怕是口耳相传也要让书籍继续存在。因为书籍不是书籍,而是思想。”
然后就是自由阅读时间,老师们和林亟书都加入了阅读和讨论中,后来连司机们也都加入了,大家读着读着还演起了书中的内容,在阅读室里排了一出小短剧。
林亟书在这种氛围中彻底放松了下来,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周,虽然她时不时还是要看看手机。
言文作没有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就连文心也没说话。
他会心虚内疚,还是恼羞成怒?林亟书每天在这两种猜测中反复横跳,有时还故意把他设置成消息免打扰,过不了多久又解开,如果手机会主动说话的话,它一定觉得她有病。
操场的手写日历上,日期改了又改,这一周和在家的那一个月差不多,都过得很快,明天就要回去了。这天吃过了午饭,林亟书缩在操场边的树下,又一次把手机摸了出来。
奸商,她已经把言文作的备注改成了这个,可这个奸商言文作果然狠心,到现在都没有说一个字。
“林老师!”一个孩子这样叫她,一边朝着树下跑来。林亟书现在已经对这个称呼脱敏了,多亏了这群孩子。
“怎么啦?饭吃完了吗?”
“吃完啦,那天看了那本书,又听了老师讲的海涅的诗,所以我也写了一首小诗,可以给老师看看吗?”孩子把纸藏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呀,要是写得好的话,老师把它打印出来挂在书店里好不好?”
孩子这才咧开嘴笑了,把那张揉皱的纸递了出来,“谢谢老师。”
“不客气。”林亟书正要看,那孩子却拦了一下。“怎么了?是不是不好意思呀,那老师等你走了再看。”
“不是。”孩子又扭捏起来了,像是藏着什么事情似的。
“不是?那是什么啊?”
“林老师,校门口有个哥哥来找你,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夫,哦不对,他自己又摇了摇头,让我说,他是你的同事,然后让我别说前面那句话。”
第十九章 :你又要和我签协议?
那辆崭新的奥迪沾满了尘土,车身上还有好几个明显的划痕,言文作显然对山里的路况很不熟练,把车开得乱七八糟。
林亟书站在车窗外,看着里面那个短时间内又睡着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言文作会追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真的在意她?还是说,他是来问罪的?
车里的人呼吸均匀,脸上满是林亟书从没看过的疲倦之色,要知道即便是带着满脖子伤回家的那天,言文作也是面色如常,精神焕发的。
咚咚咚,她敲了敲蒙着灰的车窗,把人给叫了起来。
言文作几乎是立刻就醒了,再一次给了林亟书他只是在装睡的错觉。他急匆匆下了车,踩着碎石头绕到林亟书面前,他外套上沾了不少灰,眼睛也红得厉害。
“我错了,你别离开我。”言文作哑着嗓子,可怜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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