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以前是假的,现在是真的
鱼咬钩了,项目也顺顺利利通过了,这几天还要开酒会正式庆祝一番,林亟书的舒心畅快难以形容。
果然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言文作的脸上转移到她脸上。
“你要请卢年占和粱姿其去酒会?”言文作靠在衣帽间的门口,苦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亟书翻找衣裙。
“不可以吗?”林亟书停下手里的动作,眼巴巴地抬起头,她现在已经对教程里的套路很熟悉。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上次你以我们两个的名义请他们吃饭,又不让我去,我都搞不清楚你的计划。”
“酒会不是有言先生陪我去吗?不着急的,你是我计划里的最重要的环节。”
听到最重要三个字,言文作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松泛了,这一点林亟书早就预料到了。她一直在使用违反广告法的比较性极限词汇。
最重要,重要不重要,最才重要。
不过,要让言文作这个奸商持续看好一个产品,她不能只是吹嘘,她还要让他看到实际上的效益,所以她决定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
“言先生选的礼服裙都很好看。”
“是吗?之前你一直不穿我选的衣服,我还以为是我品味不好。”
“言先生想知道我不穿它们的真正原因吗?”林亟书没看言文作,而是看着礼服那细腻光洁的面料。
“我确实一直很好奇。”
“没关系,我今天都讲给你听。”
林亟书对奢侈品的恐惧感都来自于一个人,一个早就让言文作知道了的人——卢年占,他以一己之力让林亟书看到奢侈品就紧张得想吐。
奢侈品是一个被包装过的美梦,一开始它对林亟书的吸引力并没有这么大,但要是说她完全没肖想过,那肯定是假话。
她在学生身上看到过,也在给学生讲广告创意的时候看到过,那些衣裙包袋和珠宝首饰在发光,它们本身价值几何并不重要,因为聚光灯和目光会赋予它天价。
卢年占家有一个奢侈品买手店,是他父母开起来的,就在隔壁市。所以他不仅很会用奢侈品装点自己,引得林远生着急忙慌地把林亟书卖了过去,他还会用奢侈品装点林亟书。
只不过,卢年占送给她的奢侈品全都是假货。
“毕竟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也是卢家的一份子,要是穿得不得体的话,别人也看笑话不是?”卢年占把一大堆广告里才会有的奢侈品摆到林亟书面前。
面对她的不安和犹豫,他下足了功夫,“我也是希望你漂漂亮亮的,你那些旧衣服都穿多久了,我给你买些新的,不然别人要说我不疼老婆了。”
听到这里,其实林亟书还是无动于衷,毕竟她希望自己和卢年占的关系越远越好。所以卢年占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你看,这些东西也不夸张,但是你拿去上课会更加有排面,你们机构那些学生家长都是非富即贵,你用的东西更好,人家也更看重你,对你更放心,你说对不对?”
这句话彻底卸下了林亟书的防备,能被家长看重,就意味着能接到更多小课,赚到更多钱,如果能赚到更多钱,说不定能一次性摆脱林远生和卢年占这两条疯狗。
于是她把那些奢侈品好好地用了起来,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低调的富人,别说,卢年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一开始这个包装确实奏效了。
家长看到她的着装,觉得她出身富庶,肯定眼界开阔,受过良好的教育,再加上她的课本来就讲得不错,找她上小课的人越来越多,价格也都开得很高。
但是美梦的破灭总是很快,林亟书现在想一想,当初她被离职,除了和唐齐的性骚扰事件有关之外,和卢年占的假货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那时候是冬天,她那天背着卢年占送的LV秋冬新款包,在他的要求下去买手店参加一个订货会。那天有不少学生的家长在场,有个学生的家长正好是鉴定师。
因为有不少人问该如何鉴定包的真假,于是他拿起坐在一边的林亟书的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了这层伪装。
“LV的鉴定点还是挺明显的,很多点大家不需要特意找鉴定师,自己在家就可以做鉴定。比如说大家看这个印花,LV的印花中的圆点呈菱形分布,而假货则是偏正方形的。”
说完,鉴定师拿起手机对着灯光,拍了一张印花的特写图,然后放大了很多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上面的圆点是偏正方形的。
林亟书僵在沙发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开始怨恨自己的愚蠢,居然没想到卢年占送假货这一层。
店里的人一下都议论了起来,嘲笑的,看热闹的,鄙夷的,几秒钟之内,大家就都对这件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对林亟书有了新的判断。
“难怪班上有个孩子和我小孩说这老师不对劲,她以前穿的很朴素,也没用过奢牌,结果突然就满身名牌了,原来是假货啊。”
“用假货也太丢人了吧,没想到看着挺清高的小姑娘居然这么虚荣,背不起真的就别背啊,背假的算怎么回事。”
“真是假的?可是她不是卢家的儿媳妇吗?她都用假货的话,那这个买手店的货不会也有问题吧?”
林亟书把头低下去,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而卢年占则正好相反,多喝了几杯香槟的他冲到那个鉴定师面前,结结实实给了人家一拳。
“王八蛋,你算什么东西,你在这里乱讲什么?!谁说那是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就是竞争对手,你是来搅局的!”
后来的具体情况林亟书已经忘了,只记得很混乱,货架都砸了好几个,酒杯碎了一地,好几个人都打起来了,后来连警察都被叫了过来。
那天晚上,出尽洋相的卢家父母指着林亟书的鼻子骂,认为是她这个妖女怂恿卢年占这么做的。
“你真是个丧门星,年占要死要活非要和你结婚,结果现在落到这种下场,我们家的店都要被你搞垮!”他妈妈差点没扇林亟书的耳光。
他爸爸假意拦了拦,“你这个儿媳妇我们是无福消受了,要是你和年占还纠缠不清,那大家会怎么看我们?这买手店的名声怕是完了。其实我们也知道,那些假货来路不明,你就承认是你自己买的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明天就离婚!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你了!我儿子以前脾气多好一个人,自从你出现了,他脾气差得不行,你就是个祸害!”
很可惜这对父母的盘算还是失败了,因为在这场闹剧过后,那个鉴定师气愤不已,顺藤摸瓜把买手店多年来真假混卖的事情查了出来,也正是这件事让卢年占坐了牢。
说起来,林亟书还要谢谢卢年占的爸妈,要不是他们急着让她和卢年占离了婚,等他坐牢的时候,她恐怕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还有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林亟书收拾东西离开卢年占的房子时特意看了,原来放着包和珠宝的地方都空了,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突然来借住的林远生偷走的,这堆东西要是真的,说不定确实能卖了还债。
想到林远生可能会因为那堆假货被打一顿,林亟书坐在衣帽间的地上,突然大声笑了出来,这是她从小到大笑得最畅快的一次。
此时此刻,她也坐在一个衣帽间里,这里面装的东西都是真的,她没有怀疑过。tຊ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能不恐惧。
听林亟书讲完,言文作的眉头彻底拧在了一起,他在她身边坐下,“亟书,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真的,助理那里存着全部的购买记录。”
“我知道,言先生,我没怀疑过,我只是害怕而已,就像之前我害怕让你知道我结过婚那样。恐惧很难克服,”她转过头去看言文作,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不过有言先生在,我应该会慢慢变勇敢。”
言文作将她揽进怀里,手就放在她突出的蝴蝶骨上,林亟书感受着自己的骨头和他指节的接触,觉得或许自己真是一只蝴蝶。
从前是被茧束缚,如今是破茧重生,以前是假的,现在是真的。
“别忘了,言先生欠我一个答案。”她由着自己的黑发绕上他的另一只手。
“什么?”
“我们在学校的时候说过,坦诚相待,我解答了一个疑问,所以言先生到时候也要解答我的一个疑问才行。”
“好。”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轻笑,“到时候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绝对坦诚。”
两人这种温情的场面很快被电话打断,言文作又要去忙了。林亟书这几天倒是不忙,不过她很苦恼。
言文作已经走了很久,林亟书还在衣帽间的地上坐着,这里的礼服裙她都不太满意。这些礼服都是品牌的成衣线上的,而且大多是素净的色彩和剪裁,用这个做鱼饵还不够有吸引力。
她关上衣柜的门,开始在自己的脑中搜索一件合适的礼服裙。几乎是转瞬之间,一条很特殊的裙子出现在了她脑中。
那条裙子是粱姿其的梦中神裙,小时候她曾不止一次说过,还很多次拿给林亟书看。
这样的鱼饵才足够勾人。
想到这里,林亟书给文心打去了电话,“文心,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一条裙子?”
第二十三章 :酒会不喝酒,喝茶
酒会的地点就选在与书行的偏厅,这种场合都有着装要求,所以林亟书一早就让司机给粱姿其和卢年占送去了衣服。
她知道他们穿上那两套意外合身的礼服时一定会骂爹,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那两个人里但凡有一个理智的人,她也不会用这个计划应对他们。
粱姿其亲昵的感谢信息很快发了过来,林亟书仿佛透过那几行字看到了屏幕后的咬牙切齿。她将手机放下,打开了文心送来的箱子,里面躺着一条能让粱姿其把牙咬碎的裙子。
“林亟书,你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文心坐在沙发上,眯着眼打量她,“你说你要裙子不找言文作,倒是知道找我?”
“你神通广大,我当然找你嘛,而且我没和他说全部的计划,只和你说了。”林亟书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她知道文心吃这套。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文心怪腔怪调地嚎了两句,“不过你别说,自从你从山里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你不会真的在山里得道成仙了吧。”
得道成仙?林亟书心中失笑,也没错吧,得了言文作的道,成了她自己的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果然是真理,她才从他那里学了十分,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
“也可以这样讲。但我学得还不够多,不够好,或许他能教给我更多东西。”
“得了,你们小夫妻的闺房密事我就不想听了哈,你只要脑子清醒一点,别再被他伤到连夜钻进山里,我就阿弥陀佛了。”
林亟书将箱子里的包装去除,露出那条惊人的裙子来,“借这条裙子肯定费了很大的功夫,文心,麻烦你替我谢谢你朋友,不管花了多少钱我都会再加一倍酬金给她。”
“不用啦,钱我早就问言文作要了。”文心伸了个懒腰,“听说你找我去弄裙子,他这个土狗居然还让我多给你弄几条,我又不是什么批发市场老板娘,神经。”
一下没藏住笑,林亟书也忍不住和文心打趣起来,“那你应该多要点呀,把你自己买裙子的钱也要了,多余的我们平分。”
文心和她笑成一团,“很好,你现在真的得到了我的真传,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文心的手机响个不停,消息提示一条接一条,林亟书在笑声中分出一只耳朵来,想起一件事。
“对了文心,今晚你带谁一起去酒会?言文作说你好像交了新男友?”
“他能别整天乱讲吗?”文心的埋怨掷地有声,但脸上却露出几分躲闪,“他又不是什么巷口的叔叔婶婶,天天盯着我有没有新男友算什么,他搅了我一个男友还不够?”
“那你......”林亟书正欲追问,文心却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直接打断了她。
“我还有事啊,到时候再说吧,我要是高兴了,同时带好几个男友去也是有可能的。”她说着胡话,抓起手机跑了出去,留下林亟书在原地一脸无奈。
晚上的与书行从没这么热闹过,偏厅灯火通明,来人都挂着笑容推杯交盏,让林亟书产生了一些《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晚宴的既视感。
言文作和粱姿其他们早就到了,言文作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没有和她坐同一辆车,自然也还没看到她那条新裙子。
林亟书有些紧张,虽然这条裙子主要是为了粱姿其和卢年占准备的,但是她却有种错觉,好像她是一个新娘,即将让言文作这个新郎看到她第一次穿婚纱的样子。
她在门厅处深呼吸一口,提着裙摆向里走,她的脚步和着里面的爵士乐,带着一种独特的气息闯进了那令人昏眩的浮华,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金色,松绿,靛蓝三种主色在裙上相互交织,大小不一的太阳纹和螺旋纹缀满裙身。一字领拉开,布料在肩膀的尽头垂下,宽阔的袖子钉满宝石,袖口的金珠流苏好像在叮当作响,摇曳生姿。
裙背大开,极深的V字几乎拉到脊椎的尾端,但那轻盈的蝴蝶骨并没有遭到冷落,因为那露背处还牵着一长一短两根松绿石珠串,它们和露背的V字相互呼应,一点点敲在玲珑的脊背上,将冷冽又妩媚的感觉从腰上传到拖地的裙摆尾端。
这是迪奥1998年春夏高定秀上的一条裙子,是很罕见的古着,多亏了文心那位设计师朋友,费了很大心力才借出来。
这条裙子和林亟书平时的风格并不相符,平时的她看起来安静冷漠,今天却喧哗张扬。清淡的五官画着浓烈的妆,倒是没有违和感,反而有种令人惊诧的对比。连唯一有可能遮掩锋芒的黑色长发也被束了起来,和后背的珠串缠缠绵绵去了。
她今天要的就是高调,她要这条裙子替她完成今天的开场白。
林亟书将呼吸放平,屏蔽掉耳边喧嚣的乐声和人声,将目光投向二楼,那里站着的才是她今天这出戏真正的观众。
言文作的喉头动了动,表情恰如那天看着她用德语应对调查时那样,惊喜占了九成,今天还多了一成攻击性,像看着她醉酒的那个晚上。
粱姿其紧捏着酒杯,眼下的肌肉抽了抽,精致的妆面像是要被表情从脸上顶起,虚虚地浮着,好像轻轻一扯就会掉下来。
目光被收了回来,林亟书从左边的台阶上楼,言文作已经下来接她,他的目光则全程落在她的眼睛上,没有和之前那样先看左手。看来新郎看到了新娘的婚纱后,已经不再去想戒指的事情。
“没想到是这样的裙子,你平时喜欢颜色素净的,这样的也很好看。”
“言先生还没见过我穿这样的裙子吧。”
“嗯,但我幻想过。”言文作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走神,林亟书看见了,但没有去追究。
她伸手挽上他的手臂,急着要用一场喧嚣吵闹的假婚礼作为武器,好好将自己的过去清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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