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不去,她何必劝慰李纯简睡一会儿。据说,东宫过的是快节奏,李纯笷和卢含笑行事都是快马斩乱麻,不容忍出错,李纯简或许不会适应。
果然,李纯简只是去了一趟东宫,回来就叫苦连天。
“清笳,我要吃羊肉汤饼……”李纯简拖长了软绵调子,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于是,贺清笳下了厨房,煮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饼,搭配酱菜有八宝螺丝、玫瑰腐乳、灯笼辣椒,清清冷冷地看着,李纯简吃得很是快活。
“清笳,那只杀了小男孩的牡丹鹦鹉雪衣的主人是常氏无疑,因为常氏喜欢给雪衣投喂细嫩生肉,还是刚刚从集市买回来的,鲜血都是热乎乎的。常氏之前谎称,她目前拥有的雪衣,是三年前从一个朋友手中采买的。可是,经过娇宠舍的驯鸟师鉴定,这只雪衣才两岁。况且,我们做过实验,借了范阳卢氏的婴儿,试探一下这只雪衣。然后,距离它十步的时候,它突然攻击婴儿,幸好有二哥的贴身侍卫当即杀掉雪衣,招致常氏歇斯底里的哭嚎,竟是晕倒过去。”李纯简吃饱喝足,开始笑呵呵。
“康王殿下提议的实验?”贺清笳问道。
“清笳,不可以吗?我想速战速决。二哥的东宫,太压抑了。我不过是喝了一碗蒙顶仙山石芽茶,二哥已经处理了十八件事情,有大有小,有条不紊。”李纯简闷闷地道。
“康王殿下,这是心虚了。”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话音刚落,李纯简拥抱了贺清笳,还吻了吻贺清笳的额头,有些意犹未尽,又啄了啄贺清笳的唇瓣,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确实心虚。如果不是他志在帝位,他其实可以提醒李纯笷,提防南燕遗臣,尤其是白鹿书院的院长杨行策。他今日在东宫,可是见到了杨行策,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压在心底的厌恶情绪。
“康王殿下,不必心虚,这是必然。”贺清笳轻叹道。
既然益州顾氏家主顾籍算准了紫薇星是李纯简,那就不会出错。
“清笳,我不信命,只信事在人为。”李纯简笑嘻嘻。
第二天,李纯简上了早朝,回怨歌行吃了羊肉汤饼,刚爬到床上睡回笼觉,就被李纯笷的贴身侍卫唤醒,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清笳,帮我支个招吧……”李纯简临走前,慵懒无力地叹道。
“康王殿下,自求多福。”贺清笳摇头失笑。
招数很多,却容易暴露实力,招致不必要的猜忌。
这次,到了日落黄昏,绿筠都抽空过来看了贺清笳一眼,确定李纯简没有乱来,便放心地回到大理寺,而李纯简迟迟未归。
贺清笳百无聊赖,做了一道茯苓糕,原料是茯苓、莲子、芡实、山药、粳米、糯米,功效是健脾益肾、宁心安神、延年益寿。不过,贺清笳嫌弃茯苓糕不好吃,尝试了几次,额外添加黑芝麻馅料、葡萄干,口感松软绵密,又有香甜滋味。
不错,贺清笳偏爱甜食,又不能甜蜜。
李纯简心思细腻,早就意识到这点,捎带的吃食都是现做。
“清笳,那个常氏有些疯癫,亏得卢应勤疼爱有加。”李纯简见到茯苓糕,尚未品尝,心头一甜,笑得春光灿烂。
贺清笳虽然冷情冷性,但是知冷知热。
但凡他或者绿筠在外边干活太辛苦,回来的时候总是能够吃到贺清笳做的新鲜玩意。譬如这茯苓糕,外边肯定是没有葡萄干的,正是贺清笳独创,如何不让李纯简感动。
当李纯简咬到黑芝麻馅料的时候,感动得更是桃花眼底水光潋滟。
“如何疯癫?”贺清笳蹙起眉头,嗓音冰冷。
在贺清笳看来,没有娘子是主动发疯的,除非是被逼发疯。
“常氏醒过来,对卢应勤又打又骂,要求卢应勤补偿雪衣。雪衣不过是一只牡丹鹦鹉,再怎么赔偿,也就是建立一个体面的坟墓。二哥见状,便替卢应勤劝慰了一下常氏,常氏竟然拔了二哥的佩剑,刺向那个贴身侍卫。贴身侍卫原本可以躲藏的,唯恐二哥受到牵连,才生生地承受了,看得卢应勤又是叫了大夫又是赔礼道歉,常氏就在一旁又哭又笑。”李纯简努力描述得有模有样。
第250章 取舍
“康王殿下,换作是你,站在太子殿下的位置,此刻要怎么收尾牡丹鹦鹉杀人案?”贺清笳慢慢地饮了一碗桃夭茶,纤纤素手动了动,显然是想要拈起桂花糕又没了这个打算,沉默许久,才轻声问道。
“清笳,很难,我暂时不知道。如果案子到了常氏为止,作为范阳卢氏家主卢应勤,就要将常氏扭送到刑部,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然后积极推动鹦鹉蓄养规范条例。可是,常氏的失常行为,有目共睹,有心人只要挖掘一下,就会牵扯到卢应勤。到时候,那些爱听新鲜出炉的八卦又喜欢打抱不平的长安娘子,必然会联想到,二哥是为了二嫂才包庇卢应勤,甚至觉得二哥想要保全的是范阳卢氏对他的支持力度。那么,长安娘子会对二哥有所失望。当然,只是失望,失望不足以动摇二哥的地位,因为长安娘子有自己的生活,没那么多闲情逸致管东管西。我猜测,二哥经过苦思冥想,甚至与二嫂探讨很长时间,极有可能这么做。可是,这不是我的取舍。”李纯简沉声道,面色凝重。
他有一种直觉,不愿意说破。
南燕遗臣甘愿受白鹿书院杨行策的蛊惑,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整垮他的兄弟姐妹,即阿耶的孩子,先是大哥、四姐、六妹接连出事,目前是二哥麻烦不断,紧接着会轮到他和三哥。南燕遗臣以为,阿耶最后无子送终,就是大燕后继无人,那么清笳就必须走出来主持大局。
然而,他隐隐感觉,南燕遗臣的所作所为,逐渐是清笳默许的。
清笳从来没有抗拒安泰公主的身份,清笳也从来不在乎功名利禄……
清笳太无欲无求,才会让他产生若即若离的感受。
“哦,康王殿下的取舍,到底是什么。”贺清笳调笑道,眸光如秋水般明净。
其实,贺清笳随口一说,不需要答案。李纯简自然是明白这点,当即扑倒了贺清笳,吻了吻贺清笳的额头、眼睛、耳朵、鼻子、脸蛋,独独空缺了最柔软清甜的唇瓣。哎,他不是寺庙里修行多年的高僧,他怕他要得太多,就会情不自禁地越界。当然,他知晓,贺清笳是不会拒绝进一步的巫山云雨,因为他和贺清笳是成年人。可是,他有他的自尊,他要贺清笳先他一次情动,才对得起他多年以来的守身如玉。
春雨缠绵,却散发着冬日残留下来的寒凉。
李纯简走后,一连几日都没有落脚怨歌行。不过,他的心思还在怨歌行,兴致盎然之际,派了篮羽跑腿,给贺清笳送去小玩意,有九连环、鲁班锁、鹅形哨、青花缠枝牡丹纹蟋蟀罐等等,简直是五花八门。
绿筠从大理寺搬回来,一边把玩这些小东西,一边乐此不疲地告诉贺清笳,牡丹鹦鹉杀人案的结局,明显很是乐意看到李家皇室出纰漏。
结局和李纯简推想得差不多,常氏进了刑部大牢,被判二十年,流放岭南,这辈子算是结束了。死者家属看了一眼常氏疯疯癫癫的模样,又收到了卢应勤的道歉和赔偿,怒气消散了大半。可是,就在卢应勤声称准备辞去家主之位而陪伴常氏前往岭南的关头,常氏在刑部大牢自尽了,常氏的姐姐敲了登闻鼓。
这登闻鼓,一年响不了几次,皆是莫大冤屈。常氏的姐姐,熬不住三十棍,递了状纸就一命呜呼,常氏的死便被彻底闹大了。
因此,民间戏称,牡丹鹦鹉,阴魂不散。
“清笳,南燕遗臣够狠,挖出常氏的姐姐。常氏是她的姐姐一手带大,感情深厚,原本远嫁了江南,听说常氏犯了大错,才匆匆赶到长安,了解真相之后,都打算陪着常氏,去岭南生活一段时日。没想到,常氏会自杀。哦不,南燕遗臣应该是预料到了,常氏深爱这个姐姐,不希望姐姐的生活被她打乱,才在神志清醒的时候,选择自杀。”李纯简刚踏入怨歌行的门槛,就捎带着熙春楼新鲜出炉的如意糕,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还带上自己的感慨。
“康王殿下,有客人到,不如你避一避。”贺清笳淡淡地道。
“客人?小表舅吗?”李纯简立即嘟起嘴巴,眼神幽怨。
“康王殿下,阿籍拿到三千金,必定是回到益州,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他并不热衷于游山玩水。”贺清笳揉了揉额头,无可奈何地叹道。
“小表舅,和清笳还真是相似。”李纯简闷闷地道。
话音刚落,客人到了,正是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卢含笑。
“康王殿下,有些话,本宫想单独同贺娘子谈一谈。”卢含笑轻声道。
“二嫂,你身子骨虚弱,怀胎本就比常人困难,就别瞎操心了。清笳不过是经营怨歌行的东家,没什么好谈的。”李纯简竟是拉着贺清笳,不管不顾地出了怨歌行。
可是,贺清笳早有准备,给卢含笑在八仙桌上留了两个字,即取舍。
卢含笑若是看得懂,可以暂时放弃范阳卢氏。不错,卢应勤之所以当上范阳卢氏家主,是因为卢含笑方便掌控。换作卢应励,也行,毕竟沾亲带故。不过,照眼前这个节骨眼,卢应勤有错,卢含笑的亲属受到牵连,恐怕不得进入范阳卢氏的核心。
“清笳,为什么要对卢含笑留情?那卢应勤是罪有应得,我已经偷偷调查过了。卢应勤有严重的龙阳之癖,无法触碰女人,却被迫娶了常氏。常氏到死都是清白之身,才会通过蓄养牡丹鹦鹉雪衣,调节情绪,就因为她傻傻地爱着卢应勤,而卢应勤答应常氏,他只在外边悄悄地玩小倌,绝对不会带回家。”李纯简握着贺清笳的肩膀,桃花眼底清澈、清明、清亮。
“以防万一罢了。”贺清笳低声道。
李纯简听后,猝不及防地吻了贺清笳。
贺清笳的意思是,只要卢含笑生得下孩子,那么李纯简就不是唯一的紫薇星。多个选择,对于贺清笳来说,不是坏事。
当然,这样的想法,完全没有顾及李纯简。李纯简如何不心灰意冷,只能从贺清笳身上汲取温暖。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李纯简都想吃掉贺清笳。
第251章 泛舟
常氏的姐夫,是江南富商,砸了不少银子,求得常氏嫁给卢应勤的真实生活情况,赶在刑部结束牡丹鹦鹉杀人案的前头,直接向民间公布出来,引起一波热烈的讨论。
正如李纯简所料,长安娘子轮流跑到东宫门口,找太子李纯笷讨要一个说法。
李纯笷对外声称,太子妃卢含笑胎位不稳,需要陪伴在身边照顾几日,而牡丹鹦鹉杀人案也不会落下,将进一步结合死者家属的想法,给出最后的结案。
“娘子,您猜一猜,刑部到底要怎么判?”绿筠托着下巴,笑语盈盈。
绿筠此刻非常庆幸,管公明当初没有触碰牡丹鹦鹉杀人案。
“判定不重要,时间才是重要。”贺清笳淡淡地道。
不错,李纯笷和卢含笑太计较得失,若是顺着常氏的姐夫所查出来的真相,当机立断,长安娘子或许只是对李纯笷失望一次,过后就会忘记。可是,照这么拖延下去,一天算一天,长安娘子大概记住这次的失望。
果然,七天后,东宫朱门大开,李纯笷当众发表声明。
首先,李纯笷代替刑部,向众人道歉,尤其是对常氏的姐夫表达深深的歉意,在征得死者家属的同意之下,撤销了对常氏的审判,允许常氏以和离的状态,跟随姐姐,葬入江南。其次,李纯笷向范阳卢氏建议,驱逐卢应勤。最后,就是公布蓄养鹦鹉条例,郑重提醒蓄养鹦鹉的人家,若是鹦鹉有丢失,限时三天报备,超过三天意味着放弃。也就是说,不良人在巡逻到落单的鹦鹉,将会及时抓捕,放入京兆府大牢三天,若无对应,直接杀掉,避免危及小孩。
这句提醒一出,热爱鹦鹉的长安人开始游行,转移了部分长安娘子的注意力。
“娘子,游行真是没完没了。”绿筠对于鹦鹉无所谓喜欢或者讨厌,却是非常厌烦这种到处拉人签名的游行,从大理寺到怨歌行,比平时慢了足足半炷香时间。
“阿筠,再忍受一段时日。”贺清笳一边忙着活计一边摇头失笑。
“娘子,还有一段时日?”绿筠抚了抚额头,大失所望。
都怪刑部,非要等到常氏的姐姐搞出人命了,才知道去东宫求补救。不过,绿筠明白,从古至今,不出人命的话,官府就不会重视,只是轻拿轻放。
“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去泛舟,但愿不会出事。”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娘子,您当真要泛舟?”绿筠站起身子,受宠若惊。
她家娘子,没有目的,不会出门。可是,泛舟能有什么目的,纯粹地玩耍。绿筠想不出来,她家娘子为什么会转变一次,也懒得思考,反正李纯简不在。
“清笳,泛舟有我的份吗?”李纯简喊道,带着惊喜味道。
绿筠瞅着,突然冒出来的李纯简,瞬间就不高兴了。
她家娘子,不会真的是想与李纯简泛舟,才叫上她吧。
咳咳,她自然是不会阻止她家娘子喜欢上任何一位郎君。可是,能不能不选中李家皇室,她觉得有点膈应。
“清笳,我来安排这次的泛舟,好不好?”李纯简继续道,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不好,你懂得我家娘子的喜好吗?哦不,我家娘子还没有答应和你泛舟呢。”绿筠双手叉腰,撇了撇嘴。
“清笳不在乎泛舟的景点,只考虑人数,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适中最好。至于小舟,整洁、干净、方便即可。方便指的是,船头有鱼竿、鱼篓,船舱有茶水、糕点,船尾有红泥小火炉、粗盐。”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桃花眼儿波光潋滟。
语罢,绿筠无话可说,因为李纯简说的句句到位。
“清笳,这是你我第一次泛舟,我可不可以给你准备一套新的衣裳、首饰、发髻。你还想要更换什么,都告诉我。”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笑嘻嘻。
“不可以。”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她只是泛舟而已,又不是成亲。
对了,她怎么想到成亲,她不可能和李纯简成亲。李纯笷与卢含笑的孩子,夏太宗与方贵妃的孩子,即便也是紫薇星,必然不如李纯简这颗紫薇星闪亮。况且,她希望李纯简活着,而不是陨落。
“清笳,一支发簪,可不可以?”李纯简弱弱地道,桃花眼儿水汪汪。
这支发簪,便是李纯简最初的目的。绿筠看得出来,贺清笳自然也知晓。
“可以。”贺清笳轻微点头。
第二天,贺清笳收到了发簪,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为了泛舟而打造的发簪,显然早有预谋。盛放发簪的盒子,是紫檀镶玉宝船首饰盒,有趣好玩,绿筠看得挪不开眼睛,贺清笳也是头次瞧见,颇感兴趣。打开盒子,发簪是双龙牡丹纹金钗,做工精致,看着中规中矩,却足以衬托贺清笳的尊贵身份,即安泰公主。
“娘子,李纯简不怀好意。”绿筠嘟囔道。
“阿筠,你以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人,很少么。”贺清笳摇头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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