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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个恶婆婆，长安娘子有擅长丹青的，画了小像，在大街小巷分发，要求每一个长安娘子记住这个模样，千万别嫁入这家子。
“娘子，长安娘子再怎么闹腾这家子，这家子还是活生生的，而那个少妇看不见他们的狼狈模样。”绿筠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阿筠，查一查那个闺中密友。”贺清笳冷声道。
“娘子，怎么查？”绿筠感到疑惑不解。
“查她是否与范阳卢氏有牵连。”李纯简踏入怨歌行的门槛，低声道，尔后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蹭到贺清笳的身旁，笑得纯良无害。
第257章 道歉
“娘子，那可是一条人命呀！”绿筠怒不可遏。
“阿筠，目前只是猜测。”李纯简轻拍了绿筠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不错，然后瞥见贺清笳那张犹如蒹葭上的露水化为白霜的冰冷容颜，立即收敛起来。
他就怕东宫不犯错，拖延下去，地位愈发稳固。
如今，太子妃卢含笑为了腹中孩儿而主动出手，他便有了应对之策。哦不，他不需要应付，他可以静静地等着看好戏，因为瑞王李纯筑必定会逮住机会就悄悄攻击东宫。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向来玩得顺溜。
“娘子，那个闺中密友的祖宗十八代，我都会挖出来。”绿筠恶狠狠地道。
绿筠走后，贺清笳推给李纯简一盏凉透的洞庭碧螺春。李纯简明白贺清笳的意思，贺清笳嫌弃他太兴奋，劝他尽快冷静下来，带着慈悲心疼，去看待那个抱着小女婴跳楼的少妇。
李纯简什么也没说，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主动依偎在贺清笳的怀里。
“清笳，我能够比二哥做得更好，去阻止不应该发生的悲剧。”李纯简沉声道。
语罢，贺清笳捧着李纯简的脸庞，吻了吻李纯简的眼睛。
李纯简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哎，面对贺清笳，他永远都缺乏自信，只是一味地担心，贺清笳对他的好，鼓励他去做最闪亮的紫薇星罢了。
“康王殿下，是不是在你们眼中，两条人命，换取律法的推动，拯救千千万万条生命，是非常值得的。”贺清笳淡淡地问道。
“清笳，不完全是。”李纯简低下脑袋。
这就是贺清笳不喜欢朝政的原因之一。算计归算计，算计了普通人的命运之后，还要洋洋得意地认为，赋予了天下人更加美好的未来。说白了，将制定规则、掌控生死当作一场对弈，痛苦的是棋子，装作痛苦或者真正快活的是执棋者。
直至晚膳，绿筠才回来，贺清笳煮了羊肉汤饼，没有酱菜。
“娘子，康王殿下呢，我以为他很清闲。”绿筠托着下巴，笑语盈盈。
“他其实很忙。”贺清笳低声道，语气淡然。
不错，李纯简表面上清闲，背地里繁忙。洛阳名下的产业，已成定局，他只需要收钱。可是，埋藏在长安的产业，他必须小心翼翼，防着太子李纯笷、瑞王李纯筑、夏太宗，甚至是贺清笳。另外，全国各地分散的产业，他也得仔细经营，绝对不能露出破绽。除此之外，长安的格局，他随时关心，偶尔推波助澜一下，分去不少心神。
贺清笳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李纯简，这般忙忙碌碌，还可以每天雷打不动地赖在怨歌行，什么也不做，就是陪伴着她，然后吃吃喝喝。
“娘子，有一个好消息，对您来说，可能是半个坏消息。您猜错了，那个闺中密友，与范阳卢氏毫无关系。我调查过闺中密友的阿耶、阿娘、阿兄、阿姐、阿妹、阿弟、外祖母、外祖父、祖父、祖母、姑姑、姑父、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堂姐、堂兄、堂妹、堂弟、舅母、舅父、表兄、表姐、表弟、表妹，反正只要是沾亲带故的，我都没有放过，确实是本分人家，往上三代，都不认识范阳卢氏。”绿筠埋头吧唧着羊肉汤饼，笑道。
“那就是猜错了。”贺清笳回应得爽快。
“娘子，人命就是人命，太子妃也怀了孩子，至少不会刻意去伤害那个小女婴吧。不过，我想不通，那个少妇到底是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将小女婴带走，比留在这家子长大，更加幸福呢。”绿筠吐了吐舌头，笑得格外水灵。
贺清笳听后，轻微点头，不再说话。
她懒得告诉绿筠，绿筠遗漏了那个闺中密友的同僚、上司。当然，死了就是死了，救不活，也就没有那么重要。
三天过去后，这家子终于不堪忍受长安娘子的骚扰，公开一封道歉信。
那道歉信，言辞诚恳，每天都有长安娘子跑到少妇的坟墓面前读一遍。
大姑子、小姑子向少妇道歉，她们不应当撺掇婆婆，去虐待少妇。公公、小叔子向少妇道歉，他们不应该对于少妇的遭遇，保持冷漠态度。夫君向少妇道歉，他不应当对少妇不闻不问，只紧张自己的生意。婆婆向少妇道歉，她不应该将婆母当年折磨自己的那一套来磋磨媳妇。
可是，道歉有什么鬼用，少妇和她的婴儿能够获得新生吗？
闺中密友不接受道歉，她扬言需要这家子血债血偿。
于是，又过去三天，闺中密友直接向刑部递交了这家子的过失故事。
原来，少妇之前还生过一个小男婴，尚未满月就死去。这家子对外宣称，是少妇怀胎的时候，忙着自己的事务，休息不足，导致小男婴小产，不好生养。少妇的阿娘，听闻小男婴有两个奶娘、两个丫鬟轮流照顾，便接受了这样的说辞。事实上，婆婆太紧张小男婴的，大夏天给小男婴包裹了三层棉袄，还用木板钉死了窗户，唯恐小男婴吹风着凉，小男婴是窒息而死的。当时，少妇怀疑过婆婆的做法，婆婆却说，她生了四个孩子，怎么会出错。同时，夫君、公公、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都附和婆婆，还帮着下钉子，道是给小男婴添福气。
刑部趁热打铁，在长安娘子的响应之下，推动过失罪落地，将这家子打入大牢，该坐牢的坐牢，该流放的流放，这才叫作大快人心。
夏太宗听闻此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了太子家有贤妻。
然而，入夏之后，绿筠听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说法，立即回到怨歌行的求证。
“娘子，外面说，是范阳卢氏在太子妃的默许之下，精心挑选了少妇，制造一场悲剧，从而推动过失罪落地，这是不是真相？”绿筠问道，眼眶红红。
“阿筠，外边相信这个真相的人不多吧。但是，只要有人相信，就会有聪明人对东宫失望。”贺清笳递给绿筠素帕，轻轻叹道。
“娘子，她怎么胆敢如此冷酷！”绿筠扑入贺清笳的怀里，哽咽道。
这世上，冷酷的人很多，何必一一道来。
第258章 和解
自过失罪落地之后，长安风平浪静了一阵子。
怨歌行是小作坊，比贺清笳制作团扇出色的师傅，在延福坊很是常见。因此，贺清笳接的订单不多，趁着空闲时候，还研究起了盘扣。
“娘子，您学习做盘扣，可是嫌弃康王殿下给您买的新衣不够漂亮，需要几个盘扣装饰一下。”绿筠托着下巴，笑语盈盈。
“给阿筠做嫁衣用。”贺清笳淡淡地道。
“娘子，我不嫁人，除非您先嫁人。”绿筠娇嗔道。
“那就不嫁人，只生孩子。”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娘子，您越说越离谱了……”绿筠娇羞得涨红了脸，接着跺跺脚，落荒而逃。
贺清笳见状，放下书籍，摇头失笑。
这年代，去父留子，是世家大族的潮流，贺清笳自问是可以给绿筠创造这个条件的。当然，普通人家是做不到的，需要合两家之力，养一两个小孩。
绿筠走后，李纯简又没有过来蹭吃蹭喝蹭睡蹭光阴，怨歌行彻底安静下来，贺清笳便开始动手尝试盘扣。
盘扣样式，数不胜数，有柳叶扣、琵琶扣、燕子扣、蝴蝶扣、凤凰扣、葫芦扣、梅花扣、如意扣、鸿雁扣、石榴扣等等。
贺清笳给绿筠挑选的是比翼鸟盘结扣。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看好大理寺少卿管公明，但是她尊重绿筠的喜欢。
至于李纯简，她原本是不打算给他挑选盘扣的。她不是绣娘，也并不喜欢做女红。精挑细选两副盘扣，会牺牲很多闲暇时间。可是，按照绿筠的性子，拿到她的盘扣，第一个就去李纯简面前炫耀，到时候恐怕不是哄一哄就可以解决的。
思及此，她不得不花费心思，替李纯简精挑细选了七珠盘扣。
于是，贺清笳趁着绿筠和李纯简都不在，推掉了几单生意。
哎，她真的不是好东家，既不赚大钱，也不磋磨技艺。
然而，无人知晓，只要她想要，她名下的财富，是国库的百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系的朱柄绢面画牡丹团扇，再度摇头失笑了。
罢了，晚膳搞得丰盛一点，省得日后绿筠知道了，气得红了眼眶。
清炖蟹粉狮子头、碧螺手剥河虾仁、鰟鮍鱼蒸螺蛳、荠菜塘鲤鱼脯、软兜长鱼、水晶肴肉、开水白菜、文思豆腐、灌焖牛肉、三套鸭、桂花鸡……晚餐简直豪华得教绿筠、李纯简、篮羽傻了眼。
“娘子，您要离开长安？”绿筠急切问道。
绿筠不敢询问，她家娘子是不是准备不辞而别，将她扔给管公明。她很害怕，她家娘子不咸不淡地点头，而她是不是只能含着眼泪答一声诺。
“清笳，你什么时候离开长安？”李纯简沉声道。
对比之下，李纯简冷静许多。只是，嘴角轻轻扬起一抹邪魅笑意，泄露了他的复杂情绪，一点惊讶，一点愤怒，一点哀伤，一点不安……他有信心夺得天下，却不能相信自己可以拥有贺清笳，因为贺清笳比他冷情冷性太多。
“爷、阿筠，贺娘子从未说过自己要离开长安，你们一个个地神经紧张，大概是平时经常阴谋论了。贺娘子，我觉得您只是单纯地想做一顿美味佳肴，然后聆听新鲜出炉的八卦。今天的八卦，您应该会喜欢。”篮羽笑容憨厚。
语罢，绿筠夹了一块灌焖牛肉，堵住篮羽的嘴巴；李纯简觉得不解气，夹了一块水晶肴肉，再次堵住篮羽的嘴巴，看得贺清笳噗嗤一笑，眸光如秋水般明净。
“你们想多了。”贺清笳轻声道，语气淡然。
“娘子，您撒谎向来不打草稿。”绿筠别过小脸，哼唧一声。
“清笳，还会撒谎呀？”李纯简先是瞅了一眼绿筠，见绿筠没有回应，便蹭到贺清笳的身旁，眼巴巴地望着，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绿筠想说，她家娘子撒谎起来，毫无愧疚感。
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李纯简呢，李纯简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阿筠，今天有什么八卦，说来听听。”贺清笳执着木勺，给绿筠舀了碧螺手剥河虾仁，语调轻柔如风，不留痕迹。
绿筠闷头吧唧河虾仁，见李纯简要开口，抢先道:“娘子，扶风和云桑两个小国要和解了，是太子殿下在夏太宗的指示下促成的。两国使者已经到达驿馆，决定在夏太宗的千秋节上，签订和解协议，恭祝夏太宗万寿无疆。”
扶风、云桑，与大夏边境，隔海相望，同属一个群岛的霸主。这个群岛上，还有一个霸主，叫作沙吉，除此之外，依附三个霸主生存而不成气候的小国家累计九十九个。
三个霸主，连年征战，比起大夏和吐蕃的交战更加频繁，几乎一个月小闹，半年大闹，最闹腾的时候，大夏出来调停，吐蕃却要捣乱。
可是，三个霸主，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普通人的生活丝毫不受战争的影响，到处环游世界，出手就是奇珍异宝，看得长安人非常羡慕，尤其是偏爱珠宝的长安娘子。
三个霸主到底有什么得天独厚的优势呢？
其一，地下埋黄金，随便炸掉哪座山就是。其二，海边长珍宝，珍珠、海螺珠、珊瑚、石榴子石、砗磲等等，撒下渔网再打捞，收获满满。其三，盛产螃蟹，品种极其丰富，诸如大闸蟹、梭子蟹、兰花蟹、帝王蟹、面包蟹、黄油蟹、椰子蟹、松叶蟹、水晶蟹等等，可以满足全天下人的喜好，一年四季吃螃蟹不重样。
“清笳，你喜欢吃螃蟹吗？你要是不喜欢吃，那就不打紧，我让楼外楼忙活。扶风和云桑签订和解协议之后，将合力对大夏开放一条海运，专门运送螃蟹，时间缩短一半。到时候，楼外楼天天送一道螃蟹菜过来，好吃又不贵。”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
语罢，篮羽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康王殿下，我喜欢吃螃蟹，也可以学一学不同的做法。不过，康王殿下别告诉我，你是盼着扶风、云桑和解的。”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李纯简听后，不想回答，闷头吃了一块文思豆腐。
第259章 扶风
晚膳过后，李纯简察觉出来，贺清笳可以安静地做着盘扣，直至绿筠催促贺清笳去休息，贺清笳别说施舍给他一个微妙的眼神了，就连嘴皮子都没有动过一下。
李纯简自然是失望的，失望过后便琢磨着如何半夜赖在贺清笳的卧室。
不过，他想到半夜，仍然找不到好法子，干脆蹑手蹑脚地去了贺清笳的卧室门口，然后继续苦思冥想。
幸运的是，他惊喜地发现，贺清笳给他留了一扇窗。
为了持续一点惊喜感，他刻意趴在轩窗门口，停顿了一盏茶功夫。
尔后，他干净利落地爬进去，小心翼翼地关上。这做贼般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练习了数百遍，教被他吵醒的贺清笳，枕着双臂，噗嗤一笑，眸光如萤火般明亮。
李纯简看得痴迷，突然哎呦一声，不慎撞到紫檀木凤穿牡丹纹五屏风镜台。
这紫檀木凤穿牡丹纹五屏风镜台，还是他当初张罗着采买的，你说倒不倒霉。
果然，就这么点声响，带动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纯简耳尖，知晓是绿筠被惊醒了，立即连滚带爬躲进贺清笳的被窝。
卧槽，那清幽香气扑鼻，折腾得李纯简热血沸腾。李纯简唯有动用强劲内功，竭力压制下去，才不会露出破绽。
“娘子，李纯简是不是偷溜进来了！”绿筠轻敲轩窗，怒气冲冲。
“不知道。”贺清笳淡淡地道。
“娘子，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心纵容。”绿筠双手叉腰，无奈叹道。
在李纯简看来，贺清笳从未爱过他，只是对他有了情义。可是，绿筠觉得，他家娘子待李纯简太不一样了。
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可惜李纯简是李家皇室，绿筠实在不相信李家皇室，连带着对李纯简并不放心。否则，她家娘子喜欢上哪个郎君，她恨不得谢天谢地，外加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她家娘子并非冷情冷性。
“娘子，您什么时候离开长安，请带上我。只要我追您到天涯海角，不见得您可以摆脱掉。”绿筠再度叹息一声，替贺清笳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李纯简听后，暗自吐槽，就绿筠这种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怎么可能找得到贺清笳。老实说，他都没有把握，掘地三尺，挖出贺清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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