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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太子妃的葬礼，在七皇子的洗三礼之后开始。
李纯简对卢含笑多少生出一点愧疚情绪，赶在清晨去了一趟东宫吊唁。
“李纯简，含笑是你和安泰公主联合害死的，孤永远记得。”李纯笷短短数日已经瘦成竹竿，眼眶猩红，充满仇恨。
李纯笷身边多了一个熟悉的嬷嬷，是谢皇后安排过来照顾李纯笷的。
谢皇后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唯恐这个儿子也保不住。
“二哥，二嫂的死是一个意外。”李纯简长叹一声，表情悲悯。
“意外？李纯简，你骗谁呢，你想说你完全算计不到，含笑为了孤的帝位，必须保住桃红的孩子，证明孤是可以生育吗？”李纯笷扯着李纯简的衣领，逼迫到墙角，咬牙切齿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李纯简再度叹息。
这世上的算计，哪里有十足的把握，多半存有赌徒心理。不过，李纯简清楚，依照贺清笳的性子，确实是完全算计到卢含笑的痴情。
“李纯简，你猜一猜，安泰公主会不会为了你而牺牲性命？”李纯笷忽然冷笑道。
“二哥，别试探了，有什么冲着我来。她这个人想得很开，如果我死了，她就必须光复大燕。所以，她宁愿代替我死。大明宫对于你我来说，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可是，对于她来说，是一辈子逃不掉的牢笼，包括长安，她也不喜欢。”李纯简第三次轻叹道。
老实说，卢含笑的死，刺激到李纯简，去面对贺清笳的真实想法。
江山与美人，李纯简只能够选择一个。可怕的是，选择权根本不在他手上。他很想很想拿到选择权，却又害怕伤到贺清笳。
“孤不信。”李纯笷冷笑道。
“二哥，我比你还不愿意相信……”李纯简欲言又止。
话音刚落，一阵婴儿的哭啼，搅乱了李纯笷和李纯简的对话。
李纯笷瞥了一眼桃红，示意桃红抱着小郡主赶紧回到书房。然而，桃红一边柔声哄着小郡主，一边走到李纯简跟前，因为没有得到任何名分，必须行了全礼，然后笑道:“康王殿下，奴婢一直琢磨着，到底从哪一天开始为娘子报仇。如今见到您，奴婢心中有数了，那就分单双日吧。单日报仇，双日哀悼，直至娘子的头七，奴婢要送一份大礼给您。”
“桃红，别乱来。”李纯笷呵斥道。
“太子殿下，您放心，您若是心心念念着报仇，奴婢自然不会乱来。否则，奴婢会送您去黄泉路上给娘子作伴。”桃红抬起右手，轻轻捏着小郡主的脖颈，冷笑连连。
“桃红，报仇归报仇，别害了小郡主，她是二嫂拿命换来的。”李纯简低声道。
语罢，桃红放下右手，神色依然阴狠，活像从地狱历练归来。
“对了，今天是单日哦。”桃红在李纯简告辞之前，阴冷一笑。
李纯简听后，加快脚步，返回康王府，必须去玉兰堂瞧一瞧贺清笳才放心。
玉兰堂里，贺清笳最近正在翻看有关盗取陵墓的话本子，真真假假，玄幻色彩更多。从前，她自然瞧不上这样的话本子，现在就必须研究透彻。
不错，李纯简说得实在，她不做没有十分把握的准备。
“清笳，你没事吧？”李纯简到了玉兰堂的门口就嚷嚷道。
“康王殿下，您就不能说点吉利话！”绿筠也是刚刚到了玉兰堂，恼道。
“阿筠，我今天没功夫跟你吵架。”李纯简随口一说，然后扑入贺清笳的怀抱，趁机亲吻一下贺清笳的额头，就被绿筠胖揍一顿，疼得龇牙咧嘴，干脆楚楚可怜起来，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康王殿下，我也没有打算吵架。”绿筠摩拳擦掌，笑语盈盈。
“清笳，都这个节骨眼了，阿筠还是不懂事。你知道么，刚才去了东宫，快吓死我了。二哥这么有分寸的人，居然很直白地告诉我，他要报仇。还有桃红，更加可怕，说是分单双日，单日报仇，双日哀悼，今天正好是单日，我就赶紧回来了。”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拖长软绵调子。
绿筠原本还想要暴揍李纯简，听到这番话不仅眉头紧锁。
她家娘子说，任何一种极致的爱，都带有毁灭性。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进入备战状态，随时随地守护着她家娘子。
第302章 单双
“阿筠，别紧张。”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娘子，我忍不住。”绿筠撇了撇嘴。
“清笳，我也紧张。”李纯简委屈巴巴地望着贺清笳。
“康王殿下，老实说，看不出来。”贺清笳调笑道，眸光如秋水般明净，尔后见李纯简愈发不要脸地将脑袋搁置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摇晃她的胳膊，不得不继续道:“不过，我接下来说的话，康王殿下大概会紧张了。其实，不必分单双日，单日也可以报仇。桃红这么说，只是让我们对单日产生恐惧。说不定，最后的大礼，不是头七，而是头七的第二天凌晨。”
果然，李纯简听后，摸着下巴，神色凝重。
“娘子，那我们需要怎么防备？”绿筠急切问道。
“防备什么，桃红又没有打算整死我们，真正需要防备的是头七和头七第二天。”贺清笳揉了揉额头，轻叹道。
贺清笳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努力安抚绿筠了。
“清笳，你继续过舒坦日子，我来防备。”李纯简拍了拍胸脯，笑得纯良无害，桃花眼底一片清澈、清明、清亮。
“康王殿下，你靠谱吗？”绿筠露出充满质疑的眼神。
“阿筠，我不靠谱的话，你们又怎么会搬入玉兰堂。”李纯简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接着退后三步，唯恐被绿筠赏赐一顿爆栗子。
晚膳时分，李纯简张罗的是楼外楼的吃食，由篮羽执着银针一道道试菜才端上桌子。有锦衣玉带、黑金白玉、步步生莲、锦绣山河、庄周梦蝶、国色天香、玉碎三消、龙啸九天、落雨观花、沧海遗珠，菜式极其奢华，好像吃了这一顿没有下一顿似的。
贺清笳见状，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娘子，桃红那边不过来报仇，我心头七上八下，吃什么都没有味道，还不如早点报复。”绿筠吃了几口步步生莲，便搁下筷子，有气无力地叹道。
“康王殿下，以后不要铺张浪费了。”贺清笳沉声道。
贺清笳不喜欢说教。她曾经听说有一位工部侍郎，酷爱楼外楼的菜肴，每次一个人要点上七八盘菜，吃不完就直接倒掉。她便逮到工部侍郎的错处之后，要求工部侍郎当着她的面儿，吃完一盘馊掉的猪食才罢休，导致那位工部侍郎呕吐了三天三夜。
“清笳，我记住了。”李纯简笑呵呵，眸光晶亮。
贺清笳瞅了一眼，便知道李纯简打了什么主意，看破不说破。
“娘子，您说晚上会不会来一批刺客？”绿筠附在贺清笳的耳畔，轻声道。
贺清笳听后，当真认真思考一会儿。
果然，贺清笳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波黑衣人从屋顶降落，将贺清笳、绿筠、李纯简、篮羽重重包围，那迎面而来的窒息感带着腾腾杀气。
“康王殿下，您不必参与战斗，保护我家娘子即可。”绿筠将贺清笳推开李纯简，然后拽着篮羽，与黑衣人搏斗。
不到一盏茶功夫，这波黑衣人被绿筠、篮羽干掉，出手干净利落。
紧接着，一波又一波，像是蟑螂，杀也杀不完。不过，绿筠携手篮羽，逐渐配合出来默契，越战越勇，杀得黑衣人恐惧了，最后撤退。
“娘子，好累呀。”绿筠径直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阿筠，煮羊肉汤饼如何？”贺清笳轻声问道。
“娘子，我要吃三大碗！”绿筠弹跳起来，立刻兴奋不已。
贺清笳听后，摇头失笑。
是不是普通娘子，都和绿筠一样的心态，受不住单双日的威胁。
于是，三大碗羊肉汤饼之后，绿筠呼呼大睡，忘记沐浴。第二天是双日，绿筠兴致勃勃地出门，足足在外头玩耍了三个时辰才回到玉兰堂，将新鲜出炉的八卦讲给贺清笳听。
然而，轮到第三天单日，绿筠死活不肯出门，连贺清笳去如厕也要守着，唯恐贺清笳出现意外。其实，别说玉兰堂，就连康王府，都被李纯简安插了死士，保护成铜墙铁壁，只差添加一道搜查手续，明确告诉桃红，李纯简正在认真对待单双日。
俗语有云，认真了就输了。
幸亏，第三天单日的晌午，一只幻紫斑蝶悄然飞入，被绿筠用石头砸死，绿筠才安心午休一下，否则贺清笳不知如何哄得绿筠放松紧绷的神经。
可是，轮到第五天单日，绿筠不仅没有午休，还熬到亥时。
亥时三刻，李纯简嗷嗷大叫，原来是卧房被扔进去十几只老鼠，吓得上蹿下跳，看得绿筠忍不住翻白眼，因为李纯简假装柔弱的演技太夸张了。
不过，绿筠抓完老鼠，顿时神清气爽，又吃了三大碗羊肉汤饼才睡觉。
等到第七天单日，也就是卢含笑的头七，绿筠找李纯简讨要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随身携带着。每间隔一个时辰，就砍杀了突然窜出来的刺猬、眼镜蛇、蓝圈章鱼、黄金箭毒蛙、鸡心螺、箱形水母等等，也不知道是否出于桃红的手笔。
“孩子，终于过完亥时了。”绿筠哈欠连连，将贺清笳递过来的桃夭茶一饮而尽，然后倒头就睡，睡得非常香甜，就连外边雷声阵阵也听不见。
绿筠不知，一炷香后，东宫府兵全部出动，将康王府重重包围。
“五弟，孤怀疑，安泰公主之所以可以逃过金陵战役，是因为死后重生，吃了长生不老药。燕哀帝炼制长生不老药，必然不止一颗，你将安泰公主交出来，孤严刑拷打，必定教安泰公主吐出一颗长生不老药，进献给阿耶！”李纯笷喊道，全然不见之前的颓废表情，显得意气风发，仿佛大仇即将得报。
“清笳，二哥这个阳谋真是高招，阿耶一定会睁只眼闭只眼了，任由我们争得鱼死网破。”李纯简趁机闯入贺清笳的卧房，颇有闲情逸致地看了贺清笳许久，方继续道:“清笳，这个阳谋不会是你出的吧？”
毕竟，能够推测出来夏太宗患有心悸的，唯有贺清笳。
“太子殿下有个心腹谋士，我曾经救过，终于派上用场。”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第303章 长生
“赫连清笳，你是不是气死我才开心！”李纯简怒吼道，震耳欲聋，教贺清笳想要捂住耳朵又不能这么做，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也许是这句感叹，刺激到李纯简，竟然大吐鲜血，堪堪晕倒过去。贺清笳自然是心疼得下意识要去搀扶，却被李纯简直接推开，任由乍着双手的篮羽扶住。
“康王殿下，戏是不是有点假？”贺清笳喃喃自语。
可是，她退后几步，不敢直视李纯简。
她害怕，李纯简戏假情真，当真是怨怪她的。
毕竟，聪明人的自尊心一向比较强。她这么自作主张地筹谋，不经过李纯简的同意，很容易挫伤李纯简的自尊心。
可是，她能够怎么办？
她不想错过离开长安的最佳时机。
“清笳，血是提前准备的猪血，快臭死我了。”李纯简竟然动用内力传达声音，那笑声清清爽爽，听得贺清笳忍不住滴落一颗泪珠。
贺清笳觉得，李纯简是故意如此安慰她的。
“康王殿下，我刚才侦查了一下，李纯笷将东宫的府兵全部搬过来了，大概五千，你那三千府兵够不够打？”绿筠轻轻松松从梧桐树顶降落，笑语盈盈。
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一天不打架就会手痒。
“阿筠，我只训练了府兵一千。”李纯简笑呵呵。
语罢，绿筠摩拳擦掌，恨不得先胖揍李纯简一顿。
“阿筠，一千对五千，只要赢得漂亮，天下人就不会怀疑康王殿下的实力，可谓百利无一害。”贺清笳淡淡地道，尔后假装漫不经心地走到李纯简身边，取出素帕，擦了擦李纯简嘴角的血渍，又假装不经意间轻嗅一下，确定是猪血才微微舒展了秀眉。
李纯简将贺清笳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只觉得心底暖洋洋的。
谁说铁树不会开花，他李纯简有本事让竹子也开花。
不错，李纯简认为，贺清笳就是一竿凤尾竹，里边是空心的。
“康王殿下，会不会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绿筠问道。
“那要看渔人是谁。”贺清笳摇头失笑。
“娘子，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您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绿筠笑靥如花，露出崇拜之情，看得篮羽悄悄翻白眼。
“阿筠，去吧，和篮羽并肩作战。”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话音刚落，绿筠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蜻蜓点水，消失不见。
“清笳，我也要下场了，亲自和二哥对决，才有说服力。否则，我养的那群府兵，以为我是废物。”李纯简刻意拖长了软绵调子，楚楚可怜地道，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康王殿下，那我岂不是更加废物。”贺清笳打趣道。
然后，贺清笳拥抱了李纯简，还主动献上一枚香吻。
李纯简被吻得晕乎乎的，想象出一副女人负责貌美如花男人负责赚钱养家的温馨画面。尔后，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贺清笳。
贺清笳见状，轻叹一声，率先回头。
她应该做些什么呢？大晚上的，自然是侧卧在软榻上，打起朱柄绢面画牡丹团扇，将耳边的打斗声当作催眠乐曲，缓缓入睡。
于是，康王三千府兵对阵东宫一千府兵，外加绿筠、篮羽，打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至于李纯简和李纯笷，一个是要守护心爱之人贺清笳，另一个是为爱妻卢含笑报仇，则是赤身肉体地搏斗，竟是不分胜负。
不错，李纯简很是震惊，李纯笷居然掩藏了武功实力。
由此看来，是他将李家皇室想得太简单了。
“安泰公主，哀陵是不是藏着长生不老药？”杨行策在桃红的协助之下，跳下花墙，努力显得轻松自如，就连语调都是刻意压得轻柔一些。
“有一颗。”贺清笳低声道，语调淡然。
杨行策听后，激动不已。
“杨郎君，安泰公主会不会是说谎？”桃红冷声问道，眼角猩红。
如果不是杨行策相信贺清笳知晓长生不老药，桃红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说话。桃红觉得，倘若当真有长生不老药，她的娘子卢含笑还有重生的希望，就不必着急杀了安泰公主。但是康王府上上下下几千条人命，包括李纯简、篮羽、绿筠，她不打算留下活口，因为桃红也是一个武功高手。
“安泰公主从来不屑于说谎。”杨行策笑得开怀，脸色反而有点扭曲，不如平时那般儒雅。
杨行策说得不错，贺清笳从未说谎。然而，这不是不屑于，而是没有必要。如今，她要将天下交给李纯简，就不得不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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