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这年头什么节日都能够跟姻缘沾上边,成亲生子就没见到多少。”绿筠吐了吐舌头,翻了翻白眼。
“本宫找凤鸾殿的小宫女打探过,冷香殿外搭了南瓜棚子,挂起各式各样的团扇,都是成对的。喜欢哪只团扇,就摘下来扇风,说不定迎面走来的郎君持有同一款团扇,便可以寻个僻静地方谈情说爱。”李纯簌托着下巴,笑容娇美。
“公主殿下是惦记着我家娘子做的团扇吧。”绿筠无奈叹道。
“那就去瞧瞧,大概有意外的惊喜。”贺清笳语气淡然。
语罢,绿筠再度瞪大眼睛,她家娘子居然转了性子,又要出门。
当日,李纯简得知贺清笳要出席七夕节,从大理寺直奔怨歌行,忘记给贺清笳捎带一些有趣的玩意儿。
“清笳,你不会是为了魏无伤而去冷香殿看看。”李纯简蹭到贺清笳身边,眸光忽明忽暗,甚是幽怨。
绿筠听后,恍然大悟,她家娘子确实是这个目的。
“他是个蠢货。”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清笳,我也是笨蛋。”李纯简摇晃着贺清笳的手臂,语调软绵,撒娇意味十足。
“康王殿下,您多大了。”绿筠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康王殿下,我会选择绘兰石图白玉柄团扇。”贺清笳表情淡漠。
“清笳,我最近也想要这款团扇。南瓜棚底下蚊虫多,到时候两把团扇全部交给我,我替你扇风,保证凉快。”李纯简笑嘻嘻。
于是,七夕佳节,冷香殿里,人头攒动。
绿筠搀扶着贺清笳,四处张望,发现当真是少男少女居多,这不就是变相的相亲宴。
“贺娘子,听说这冷香殿是安泰公主设计的。殿中安排风轮,沿着屋檐,送入冷水凉气。蓄水池和厅堂皆摆放鲜花,冷风带香,芬芳扑鼻,可谓妙哉。”于文素笑道。
“贺东家,没想到您会过来。”魏无伤作揖道。
“现在想到了。”贺清笳神色冷淡,转身离去。
这时,李纯简拉着贺清笳,一同去了南瓜棚下,摘了两把绘兰石图白玉柄团扇,便寻了幽暗却有光的宝地,一边扇风一边偷看风景。
“清笳,卢含笑的团扇和二哥的配对了,二嫂看在眼底,气得将团扇撕烂。”李纯简压低嗓音,笑意连连。
“康王殿下,你很讨厌卢娘子?”贺清笳低声问道。
“当然讨厌啦,一个病秧子,说是喜欢我,实际上就是想要嫁入康王府作威作福。”李纯简恼道。
贺清笳听后,噗嗤一笑,眸光明净。
其实,南瓜棚下的团扇配对,只是一段小插曲。配对成功的娘子,可以进入乞巧环节,这是七夕年年必不可少的活动,玩不出新花样。不过,今年的彩头比较特别,向谢皇后许一个愿望。
绿筠对于乞巧会没有兴趣,听说贺清笳准备去观看,大吃一惊。
“阿筠,你必定是玩累了,就在一旁稍作休息,我陪着清笳即可。”李纯简牵着贺清笳,拔腿就跑,惹得众人驻足围观。
乞巧会,要求简单,五色线穿入七孔针,中途不能扯断,谁先绣出一朵水莲花,谁就中得彩头。
“清笳,你不去参加,实在可惜。”李纯简笑呵呵。
“今年不可以,明年看情况。”贺清笳摇头失笑。
“五嫂,本宫竟然和三哥这个光棍配对成功了,本宫怀疑三哥是故意的,生怕阿娘给他塞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李纯簌双手叉腰,星眸圆瞪,犹如一朵怒放的火玫瑰。
尔后,她眼底泛光,李纯简知晓她打了鬼主意,捂住她的嘴巴。
“公主殿下,我的女红很差劲,指望不上。”贺清笳轻叹道。
李纯簌狠狠咬了李纯简的手掌,见李纯简吃疼,还不忘重重地踩上一脚,才非常惋惜地嘟囔道:“绿筠娘子说,这世上没有五嫂学不会的技艺,本宫信以为真了。”
“阿筠说话夸张。”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
李纯简见识过贺清笳的女红。他有一件杏黄地云龙折技花孔雀羽妆花缎,生辰日那天拿出来秀一秀,却被绿筠不慎烧了个破洞。李纯简在贺清笳面前表现得不在意,暗地里却到处寻找能工巧匠去修补,奈何许多顶级绣娘说这是已经失传的手艺。最后,贺清笳依照古籍,用朱红、水粉、宝蓝、浅蓝、月白、明黄、墨绿、果绿、中绿、蓝绿、浅绛、纯白这十二种彩绒纬丝,围绕孔雀羽线,加上片金线,合力编织,补齐洞口。
他这般回忆着,乞巧会正在进行中。
李纯簌缺乏耐心,提前败阵,下场啃着玉露团。
“清笳,今日取得彩头的应该是大嫂吧。”李纯简附在贺清笳的耳畔,轻声笑道,眼波流转。
贺清笳看得失神,忘记点头。
结果,不到半炷香时间,遥遥领先的卢含笑放下针线,投入恭王李纯筌的怀抱,苍白脸色飞出一丝红晕,引起全场的热烈鼓掌。
“含笑,你想要什么愿望?”谢皇后问道。
“母后,我想替殿下许愿。”卢含笑微微一笑。
第85章 家主
“大嫂和大哥真是琴瑟和谐,本宫好生羡慕。”端王侧妃程箬妤,柔美一笑,语调酸溜。
端王李纯笷听后,拂袖而去,直接打了程箬妤的脸面。
谢皇后见状,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拉着卢含笑的手,笑容端庄:“含笑可知,老大有什么愿望,若是摘星星捞月亮,本宫满足不了。”
“阿娘,儿臣斗胆请您为于崇推翻叛逆案。”恭王李纯筌,掀了衣摆,跪在地上,恭敬作揖,目光真挚。
“皇后娘娘,殿下这么许愿,或许有些唐突,还是让于某来做这个丑人吧。于某近来在殿下的响应之下,进入长安翻查祖父叛逆案,追踪到祖父主张议和是关键点,足以令魏丞相也犯下大错。因此,于某联合无伤,整理出大燕和大夏三次议和的大夏使臣名单,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次议和,陈郡谢氏的姻亲必定参与其中。可惜,大夏使臣,要么死亡要么远离长安,即使拜访了陈郡谢氏的长者也没有收获。后来,殿下想起来,皇后娘娘做过一段时间的陈郡谢氏家主,恰好贯穿三次议和。如果皇后娘娘能够替祖父伸冤,于某生生世世做牛做马都愿意。”于文素也跪在地上,眼泪不自觉流出,调子凄凉。
“皇后娘娘,我是魏丞相的后代魏无伤,为了却祖父的遗憾而出现在长安。我不知道从前的殿下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见到的殿下,是真心想要替于崇翻案。殿下、文素、我,三个人常常在刑部挑灯翻看卷宗,一张竹席睡到天亮。这样的真诚,我只听父亲说过一个人,正是文宪王。请求皇后娘娘成全了殿下的心愿。”魏无伤行了大礼。
谢皇后听到文宪王三个字,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殿下,母后看起来不大舒服。”卢含笑搀扶了谢皇后一把,却被谢皇后下意识推开,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被新城长公主李纯筝扶起。
“阿娘,对不起,儿臣应该私底下跟您说,又怕您一口拒绝。儿臣只是盼着于崇可以沉冤得雪,让大燕遗臣看看我们大夏的胸襟,绝无别的意思。”李纯筌站起身子,牵着卢含笑,轻声道。
“老大懂事很多。”谢皇后苦笑道。
“殿下,有什么心底话,咱们去凤鸾殿慢慢说,旁人还要过七夕呢,总不能一直看着您。”卢含笑柔声道。
卢含笑的意思很明显,众人应当散去,给谢皇后和恭王留有空间。
“五哥,感觉有一场好戏,本宫却看不明白。”宜城公主李纯簌伸了伸懒腰,俏皮一笑,悠然离去。
贺清笳原本打算第一个走开,她本来就不喜欢热闹。可是,看见魏无伤陪着于文素傻傻地站立,眉头微蹙,吩咐绿筠想法子将魏无伤带出大明宫。
绿筠通晓贺清笳的心思,哄着魏无伤去了怨歌行。
这时,李纯简正缠着贺清笳一块儿吃夜宵。
“贺东家,绿筠娘子说您找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魏无伤作揖道,笑容谦和。
语罢,贺清笳瞟了一眼绿筠,若有所思,淡淡地道:“魏无伤,离开长安,此生都不要踏入。”
魏无伤听后,先是震惊,尔后是疑惑。
“魏无伤,你若是信得过我,就照做。”贺清笳语气淡然。
“贺东家,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魏无伤轻声道。
“魏无伤,你是怎么想到文宪王的。”贺清笳抚了抚额头,接过李纯简煮的桃夭茶,轻抿一口。
她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反而害了魏无伤。
“之前康王殿下不是让我查一查文宪王,我就抽出时间了解的。但是,我总觉得不足够,文宪王的形象太脸谱化,好像没有缺点,便在与文素吃酒的时候提了一嘴。文素告诉我不少文宪王的轶事,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是真实许多。我今日提出文宪王,就是想要降低皇后娘娘对殿下的疏离感。文宪王早年与皇后娘娘一起去过莱州求学,这等隐秘事,也只有文素知道吧。”魏无伤老老实实地道。
“康王殿下,拜托您,让篮羽打晕魏无伤,带到莱州,别给太多铜钱,回不来长安便是。”贺清笳揉了揉额头,感觉有些犯困。
“贺东家,我需要一个理由。”魏无伤恼道。
话音刚落,魏无伤被李纯简用棍子打晕。接着,李纯简按照贺清笳的吩咐,交代一遍给篮羽。
这夜,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贺清笳惊醒起来,坐在床上,失神片刻,见到李纯简在底下打地铺,呼呼大睡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
于崇叛逆案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她竟然多管闲事。
果然,天蒙蒙亮的时候,绿筠敲响了房门。
“娘子,于文素一头撞死在冷香殿。”绿筠神色凝重。
“阿筠,这事怎么打听出来的。大明宫的消息,没有授权,根本传不出来。”李纯简揉了揉惺忪睡眼,虽然姿态慵懒,但是音质沉重。
“清早出去买烧饼,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听闻,谢皇后和恭王交谈得很不愉快,于崇叛逆案可能要搁置下来。于文素得知后,心灰意冷,一头撞死在冷香殿。”绿筠低声道。
“心灰意冷?”贺清笳冷笑一声。
“于文素这是在逼迫母后作证当年的议和。”李纯简冷声道。
三天后,许多隐退民间的大燕名将的后人,集结在丹凤门下,跪求谢皇后出面作证。
“娘子,于文素从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心态进入长安,对不对?”绿筠趁着李纯简去大理寺的功夫,轻声问道。
“阿筠,我失算了。”贺清笳坐在靠背椅上,面容疲惫。
半个月后,谢皇后用万言血书,还原了三次议和的经过。谢皇后承认,当时作为陈郡谢氏家主,她不得不陷害于崇,为大夏谋取最大利益。至于于文素的杀身求仁,完全是个意外。如果她知道于文素为了翻案而变得偏激,她可能早就会放下国母的架子。因此,谢皇后昭告天下,她会辞去凤印,前往西琳庵,吃斋念经,超度亡者。
“清笳,大哥是文宪王的儿子,对不对?”李纯简轻轻合上轩窗,将脑袋偏在贺清笳的肩膀上。
可惜,贺清笳既不点头也摇头。
第86章 配婚
大暑,夏天最后一个节气,漫长、闷热、潮湿。
贺清笳煮了三伏茶,即由金银花、夏枯草、甘草等十多味中草药煮成的茶水,再拿井水湃过,搁置几朵白绿色栀子花骨朵。
“娘子,民间都在盛传,恭王要重新被立为太子了。”绿筠拎着竹篮,刚刚踏入怨歌行,随意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
“何出此言?”贺清笳淡淡地道,递给绿筠越州玉碗。
绿筠将三伏茶一饮而尽,舌尖苦涩,眉头蹙起。
“清笳,从岭南传来的烧仙草,甜中略带苦味。”李纯简提着食盒,白瓷般光滑细腻的脸蛋,晕开一片桃粉色。
贺清笳品尝了一口,轻轻摇头,推给绿筠。
绿筠吧唧了半晌,也不大喜欢,叹息一声:“娘子,还是金陵有趣,盛夏时节,可以去观看送大暑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虽然大家都在流汗,但是精神头十足。不像长安,没有新鲜出炉的八卦,大家就蔫吧了。”
“清笳,昨个儿,大哥大嫂去了西琳庵,想见一见母后,却被拒绝,大哥便跪在母后入住的观音台前一个晚上才离去。阿耶知晓后,夸赞大哥纯孝,便允许大嫂每日进宫,跟着方贵妃学习打理大明宫。今个儿,户部上报人口统计信息,发现结婚率、生育率大幅下降,而兵部报告近来边境不太平,冬天或许会发生战役,阿耶将提高结婚率、生育率的重任交给了宗正寺,往常都是户部负责的。阿耶这是……”李纯简瞟了一眼绿筠,欲言又止。
“康王殿下,看什么看,你抢了我的对话。”绿筠恼道。
“康王殿下如何打算?”贺清笳语气淡然。
“但愿大哥不会乱来,我就可以窝在大理寺数钱。”李纯简笑嘻嘻,桃花眼底一片清澈透明。
“康王殿下这话说得多么盼望恭王乱来。其实,恭王推翻了于崇叛逆案,大获人心,谁不赞美一句恭王仁爱。谢皇后现在想不通,闷在西琳庵,怪责恭王。不过,久而久之,母子连心,豁然开朗。这次提高结婚率、生育率,也不必做出石破天惊的举动,出台一些奖励政策,有效果即可。况且,成亲的人多起来,带动生意,咱们怨歌行应该会忙碌起来。”绿筠嗔道。
“阿筠,你分析得头头是道。”李纯简鼓掌笑道。
贺清笳听后,噗嗤一笑,眼波粼粼。
“娘子,我说错话了吗?”绿筠感到疑惑。
“结婚率低,是因为结婚成本太高,再加上之前闹出的绿茶斋、孔雀男,还有宜城公主、新城长公主、前太子妃王氏的婚姻不幸,别说男人没钱结婚,女人都要恐婚。结婚率低,生育率就自然下去。我思来想去,鼓励女人未婚先孕,也许有一点见效。”贺清笳浅笑道,眸光如秋水般明净。
“未婚先孕?”李纯简喃喃道,忽而眼前一亮。
清笳要是想未婚先孕,他李纯简是不介意的。于是,他探出素手,悄悄勾搭贺清笳的衣袖,却被绿筠啪地一声打开。
“娘子,康王殿下不老实。”绿筠咬牙切齿道。
“清笳二十几岁了。在长安,二十来岁的小娘子,即便没有成亲,也会去平康坊找个身心干净的小倌,体验一把销魂滋味,省得日后被夫君拿捏得太死。我不介意当那个身心干净的小倌,还可以提供种子。”李纯简说着说着,脸颊通红,眼底波光潋滟。
“康王殿下,我没有那个需求。”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娘子,我倒是觉得,康王殿下这个主意不错。”绿筠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尔后附在贺清笳的耳畔,小声道:“娘子,李家皇室子弟,活该被您睡了又惨遭抛弃。”
贺清笳听后,抚了抚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李家皇室,当真不应当得罪她家阿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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