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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恭王李纯筌采取了恭王妃卢含笑的建议，鼓励女人未婚生育，例如奖励未婚怀孕的小娘子一百两银子，例如允许未婚怀孕的小娘子给孩子冠以本家姓氏，例如外室女如果愿意脱离郎君而独立，受到宗正寺的保护，原配不得利用舆论对外室女进行打击报复……诸如此类，与贺清笳所思考的不谋而合。
因此，怨歌行生意惨淡，贺清笳大半时候在发呆。
“清笳，六妹妹说要和我一起开家南风馆，你觉得怎么样？”李纯简知道怨歌行生意受到影响，便经常过来窜门，笑得纯良无害。
未婚生育的政策一出，小倌需求暴增。
许多穷人家庭，奔赴长安，专门卖儿子。
“康王殿下，给娘子留几个唇红齿白、容易害羞的小郎君。”绿筠啃着贺清笳新切开的凤梨片，笑语盈盈。
“那还是不开南风馆了。”李纯简立即无精打采。
李纯简认为，贺清笳的性子太冷淡，绿筠若是塞给绿筠小倌，又投喂了逍遥散，贺清笳是不会拒绝的。
哎，那次晚照台，他是不是不应该矜持的。
“阿筠，没有反对声吗？”贺清笳表情淡漠。
“娘子热情高涨，盖过了反对声。不过，陈郡谢氏家主，多次登门拜访了恭王府，府门关闭。后来，别的世家大族也出动了家主，借了恭王妃的路子，见到恭王。”绿筠冷笑道。
说白了，这个鼓励未婚先孕的政策，触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
越是世家大族，越是会明确定位郎君和娘子的价值，并且通过联姻捆绑起来。如今，可以未婚先孕，那些饱读诗书的贵女还不蠢蠢欲动，试图摆脱世家大族的束缚。
“配婚令要来了，阿筠要不先找个郎君定亲？”贺清笳调笑道。
“配婚令？不可能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强娶那一套，我宁愿交罚金也不妥协。”绿筠嘟囔道。
“清笳，那我跟公明说一声，这些时日就不去大理寺了，过来怨歌行给你打下手。”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笑呵呵。
夏末秋初，宗正寺撤去鼓励未婚先孕的政策，推行配婚令。
第87章 招惹
“娘子，这配婚令简直就是个垃圾！”绿筠刚从外边回来，嚷嚷道，怒气难消。
贺清笳早已准备了荔枝膏水，递给绿筠，看着绿筠喝掉了大半，秀眉微蹙。
“娘子，大燕从前也颁布过配婚令，女子二十三不嫁，每年处罚银两一百二十，按照月份上交。可是，到了大夏，女子二十三不嫁，朝廷指定人选范围，限定三日选择出来，立即成亲。这条法令已经很变态了，后头还有更加恶心的。女子成亲三年没有所出，可以申请和离，即刻批准下来，然后再嫁。若是女子不愿意和离，就必须允许丈夫纳妾，支持庶子庶女归于主母名下。”绿筠随手抄起一把团扇，吭哧吭哧扇去怒火。
“男子呢？”贺清笳淡淡地问道。
“男子，我没关注。”绿筠低声道，尔后打算再次出门，凑巧与李纯简碰上，干脆等一等，观望李纯简又要玩什么花样。
“清笳，我知道配婚令对于男子的要求。”李纯简笑嘻嘻。
贺清笳听后，又去厨房端了一碗荔枝膏水。她亲自煮的荔枝膏水，有荔枝的清香，却是清甜滋味，调试了许久才达到她的品味。
李纯简抱着瓷碗，咕噜下肚，畅快得眯起双眸。
“清笳，这荔枝膏水，是你亲手做的吧，感觉市面上不可能吃到如此贴合心意的冰饮。”李纯简笑道，桃花眼底一片水光潋滟。
“康王殿下，别说废话。”绿筠摆出皮笑肉不笑的架势。
“清笳，配婚令要求男子三十岁之前必须成亲，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朝廷会从平康坊挑选出年纪较大又乐意从良的娘子许配。”李纯简继续道。
“不愧是男人出的配婚令，只会向着男人。但凡男子三十岁尚未成亲，必定是又穷又懒，朝廷恩赐他一个媳妇，他还不开心得谢天谢地。”绿筠恼道。
语罢，贺清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恬淡一笑。
“清笳，我有个疑问，我要是过来怨歌行帮忙，那些小娘子见到我，会不会想要暴打一顿，毕竟我来自李家皇室。”李纯简蹭到贺清笳身旁，故作楚楚可怜。
“不会。”贺清笳答得干脆利落。
李纯简刚要拍了胸口而放松下来，就听见绿筠笑得幸灾乐祸：“康王殿下，您有一副好皮囊，大概会争着抢着嫁给人，待到配婚令的风头一过就和离。”
“清笳，真的吗？”李纯简吓得差点从靠背椅上滚落。
“可能吧。”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李纯简听后，心底凉透。贺清笳口中的可能，那就是百分之八十概率。
于是，配婚令推出一段时日，怨歌行的门槛快要被踏破，贺清笳和绿筠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不见李纯简的踪影。当然，李纯简派了康王府的小丫鬟，一天六顿给贺清笳、绿筠送楼外楼的吃食，还不重样。最让那些过来预订团扇的娘子艳羡的是，李纯简还为贺清笳精挑细选了一盆盆鲜花，光是菊花的品种就是一天一个样子。
不过，这波狂潮持续了一个月，尚未到金秋就转变了风向。怨歌行开始接收和离团扇生意，即娘子和离之后要订制一把新团扇，与从前的婚姻告别。
“娘子，和离之后，又要面临成亲，这配婚令会逼得娘子对婚姻越发没有兴趣。”绿筠望着这迟来的秋雨，一阵唉声叹气。
“阿筠，能打探得出来，这个馊主意是谁出的？”贺清笳忽然问道。
“娘子，听说是于文素撞死冷香殿的前几天向恭王介绍的幕僚，具体是谁，打听不出来，藏在芙蓉园了。”绿筠轻轻摇头。
贺清笳听后，浅淡一笑，和她猜测的不差分毫。
于文素认为，于崇叛逆案是谢皇后推波助澜的，如何不仇恨。
“阿筠，往后的订单，少接一点，能推就推。”贺清笳沉声道。
“娘子这是不想做这种荒唐生意吧。那我跟康王府的小丫鬟说，不必那么勤快地送吃食和鲜花，我有时间出去搜罗。”绿筠托着下巴，笑语盈盈。
“你呀，和康王殿下较什么劲。”贺清笳伸出冰凉指尖，点了点绿筠的额头。
接下来，绿筠反而更加繁忙。
她要与客人一遍又一遍地东拉西扯，劝说客人离开怨歌行。有时候，遇到比较心动的金额，她就看一看贺清笳。可惜，贺清笳最近买了一只黄花梨木胡椅，依靠起来，闭目养神，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绿筠知晓，贺清笳这是让她自己拿主意。哪有娘子不喜欢银钱的，最后还是妥协了几个高价订单。
黄昏时分，客人散去，绿筠正在安装木板。
两个不良人执着陌刀敲了敲门，长得凶神恶煞。
“两位娘子多大了？”一个不良人拿出审问犯人的气场。
“郎君可知道我家娘子是谁？”绿筠双手叉腰，冷笑道。
“老子管你们是谁，满了二十三岁不嫁就要接受配婚令。”另一个不良人瞅着绿筠这个小家碧玉的美人，搓了搓双手，眼睛发直。
大夏有习俗，女子相亲，若有中意，可以邀约露水情缘。近来，长安的娘子都着急嫁人，便宜了这帮不良人，每晚露水情缘不断。
显然，这个不良人，看上了绿筠。
“两位官爷，快了。”贺清笳不咸不淡地道。
“对方是谁，我们记录下来，再去核对。若有说谎，立即上报宗正寺。到时候，宗正寺找出一些歪瓜裂枣，就有得你哭。”一个不良人恶狠狠地道。
“康王殿下，以及侍卫篮羽。”贺清笳神色淡漠。
“我们这就去验证。”两个不良人哈哈大笑，明显不大相信。
“娘子，让我嫁给篮羽，我还不如去死。”绿筠咬牙切齿道。
贺清笳原本要揶揄绿筠几句，见绿筠跑到后院倒腾一会儿，心底咯噔一下。这配婚令到底还是招惹了绿筠，绿筠要带头反抗了。
“阿筠，量力而行。”贺清笳轻叹道。
“娘子，我记得的，您还需要我保护呢。”绿筠风风火火地离去。
记得个鬼，心肠热络起来，什么人都要救。贺清笳望着绿筠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背影，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第88章 带头
长安逐渐混乱起来。
像贺清笳这样经营了怨歌行而安静煮着桃夭茶的娘子，极少极少。更多的是绿筠这款，有事没事跑到街上看热闹，激动的时候喊几句口号。
“娘子，宗正寺方圆百里，水泄不通，全部都是有拳脚在身的娘子。我原本想要挤进去的，又觉得施展轻功太扎眼。”绿筠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回来汇报最新情况，小脸兴奋，神采飞扬。
“恭王府呢？”贺清笳淡淡地问道。
“据说，恭王府上的丫鬟、婆子都辞工了，恭王府的情况比宗正寺好一点，方圆十里，到处都是娘子扔的石头。恭王妃已经被接回范阳卢氏老宅，恭王则是不知去向。恭王真不应该听那帮世家大族糊弄，得罪了女人。”绿筠笑得幸灾乐祸。
午膳过后，绿筠闲不住，又跑出去，而贺清笳回到卧房休息。
这些时日，别说怨歌行，许多店铺都不会有生意。贺清笳乐得清闲，一睡到黄昏，被李纯简喊醒。
“康王殿下，怎么了？”贺清笳睡得脑袋迷糊，眼神透着迷茫，盖过原本的清明、清冷、清淡。
李纯简喜欢这般的贺清笳，可以亲近，便贴上贺清笳的唇瓣，吮吸一口清甜味道，真的是很美妙的感觉。
然而，李纯简的偷偷摸摸，总能被绿筠逮到。
绿筠撸起袖子，胖揍李纯简一顿，怒气难消。
“清笳，疼……”李纯简委屈巴巴地道。
贺清笳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瞬间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故意揉了揉额头，懒得当和事佬。
“娘子，您知道，李家皇室有多过分么。那个李纯筌竟然嫌弃长安娘子太泼辣，从岭南、闵州、南昌等偏远地区调入温柔贤淑、乖巧听话的小娘子，维持配婚令的秩序。他要是胆敢对长安娘子出手，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绿筠摩拳擦掌，怒不可遏，扫过李纯简的眼神，透着腾腾杀气。
“阿筠，他现在还是恭王，不可造次。”贺清笳轻叹道。
“娘子，我晓得了。”绿筠恼道。
晚膳时分，有李纯简在，贺清笳多做了几道家常菜，都是绿筠爱吃的。可惜，绿筠吃得仓促，吩咐篮羽一定要收拾碗筷，便抬脚走人。
“清笳，你待阿筠真好。”李纯简趴在八仙桌上，眼神幽怨。
“康王殿下，要回康王府吗？”贺清笳语气淡然。
“清笳，我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居然要赶我走。”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桃花眼底一片波光潋滟。
“那就打地铺。”贺清笳无可奈何地道。
“清笳，我就知道，你会心疼我。”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
刚从厨房走出来的篮羽，乍然瞧见李纯简这副哈巴狗的模样，连忙倒退回去，免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晚膳过后，李纯简邀请贺清笳下棋。
贺清笳明明下得走神，李纯简就是赢不了。
一盘又一盘，直至深夜，李纯简打了哈欠，绿筠才逃命似的赶回来，冲着贺清笳，一阵赔笑。
“阿筠，带头了？”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语罢，李纯简猛然打个激灵，呆呆地望向绿筠。
“娘子，我没有忍住，李纯筌竟然对长安娘子出手了！”绿筠那悲愤情绪上来，挽起袖子，狠拍书案。
“不会吧？大哥看起来不像是没脑子的人。”李纯简嘟囔道。
“他要是有脑子，当初就不会颁布那么垃圾的配婚令了！我们今晚照常游行示威，从宗正寺、恭王府到丹凤门，就是要吵得这帮支持配婚令的世家大族不能睡觉。结果，李纯筌派出府兵镇压，起初只是驱赶我们回家，接着是动手动脚外加呵斥，后来则是看见长相姣好的小娘子想要欺辱。我绝对无法忍受，抓到那些府兵就是一顿暴揍，解救了几个衣衫不整的小娘子。这世道，既然逼迫我们女人成亲生孩子，那还不如我们集体毁灭，让你们男人自个儿玩耍。”绿筠说到最后，气得牙痒痒。
“阿筠，别这么偏激，大哥大概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了。”李纯简低声叹道。
“集体毁灭？”贺清笳喃喃道，沉思片刻，捉住绿筠的手腕，神色变得冰冷，沉声道：“阿筠，从今天开始，不许出门。”
“阿筠，你是不是中邪了？”李纯简轻声道。
话音刚落，绿筠又要炸毛，朝着李纯简拳打脚踢，所幸被贺清笳拦住。贺清笳嘱咐篮羽，给绿筠灌了一碗薄荷水。
有贺清笳盯着，绿筠不敢反抗，被薄荷水呛到流眼泪。
“娘子……”绿筠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阿筠，我告诉你接下来的预测，你若是想要带头，我不会阻拦你的。但是，你要时刻佩戴薄荷叶香囊。”贺清笳轻声道。
“娘子，我当真中邪了？”绿筠蹙起眉头。
“不是，轻微的香料作用，促进气血涌动，用薄荷叶冷静一下即可。”贺清笳表情淡漠。
“娘子，那我还是不出门了。”绿筠低下脑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早会有一批遭到羞辱的小娘子，在煽动之下，选择宗正寺门口集体毁灭，逼迫宗正寺取消配婚令。而这批小娘子，未必是长安的，极有可能来自岭南、闵州、南昌等偏远地区。因为只有这些偏远地区，舍得放弃女儿家的生命，来为家庭谋取收益。”贺清笳沉声道，眸光冷凝，宛若深秋冰霜。
“清笳，没必要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吧？”李纯简目瞪口呆。
“娘子，我还是得带头了。”绿筠咬着唇瓣，目光坚定。
“阿筠，万事小心。”贺清笳柔声道。
绿筠走后，贺清笳拜托篮羽，搬了软塌，搁置在后院中间，抬头瞧着溶溶月光，打算一夜无眠。
“清笳，你没有出手，光是依靠一个阿筠，根本不能回转，对吧？”李纯简坐在软塌旁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双臂，拥抱了贺清笳，确定贺清笳不会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既偷偷高兴又倍感失望，便不知不觉地说出心底话。
“康王殿下，如今是大夏了。”贺清笳答得坦荡。
李纯简听后，脸颊涨红，顿感羞愧，将脑袋埋入贺清笳的怀里。
第89章 异常
天光亮之际，绿筠尚未回来，顾籍登门拜访。
“清笳，场面失控了。阿筠阻止不了，丹凤门下那群集体毁灭的外地小娘子。然后，长安小娘子被激怒，冲入宗正寺，打砸抢烧，李家皇室颜面荡然无存。”顾籍语调清润，风姿飘逸。
“小表舅，是不是无法收场？”李纯简急切问道。
“清笳，有什么好法子吗？”顾籍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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