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锐没再回。
许一言得意地退出微信。也不看看是谁姐姐?到底还是弟弟比男朋友亲。
没多会儿,许一诺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只是草草在脑后绑个马尾。
许一言没想到昨晚的一番倾诉衷肠竟有如此功效威力,愈发使劲卖乖:“姐,你真好。”
许一诺柔声说:“快趁热吃,尝尝味道怎么样?”
“嗯!”许一言挖了面上一勺粥,小心吹凉,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许一诺期待地问。
许一言把粥含在口中,使劲跟许一诺点头。
“那就多吃点,整整一锅呢!”
许一言慌忙咽下:“一锅!”
许一诺不好意思说:“我吃不准该放多少水米。只好米放多了放水、水放多了放米,煮着煮着就成了一锅粥。”
“姐,你吃了吗?”
“我不吃,都是给你的。”
“你也吃一碗呗。”许一言把碗往她跟前推推。
许一诺不要:“你忘了?我从不吃皮蛋,闻着一股怪味儿。”
“……”
“再说本来就是特意给你做的,你吃。”
许一言只好说:“有点烫,我慢慢吃。”
“好。中午想吃什么,姐还给你做。”
许一言努力挤出个笑:“没什么胃口,再说吧。”
一碗粥,勺子捏在手里上上下下、舀着晾着吃了半个小时,还有大半碗。
许一诺催他:“快吃呀,都冷了。”
许一言笑笑说:“没事,我就喜欢吃冷粥。”
“皮蛋瘦肉粥冷了不好吃吧?”许一诺一点嫌弃地皱眉,她都闻出粥里皮蛋的怪味腥味儿了。
许一言举着勺子,左右为难。
正好赵嘉锐开车来了,手上拎了个印着“邱记潮汕砂锅粥”的牛皮纸袋。
许一诺迎上去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一言。他好些了吗?”
“还行。我给他做了皮蛋瘦肉粥,他正吃着呢。”
一见俩人看过来,许一言赶紧堆笑往嘴里灌了一勺粥。
赵嘉锐举着袋子说:“那就不巧了。我买了家鸡粥和膏蟹粥,本想带给你和一言吃的。”
许一言想吃的话含在嘴里说不出口,看着赵嘉锐,眼神幽怨。
“那就我俩吃嘛!他吃皮蛋瘦肉粥就好。”
这家邱记潮汕砂锅粥在镇上很有名气,用料实在、味道鲜美,是许一诺的心头好。
许一言眼巴巴看赵嘉锐打开餐盒,露出满满的粥料,香气扑鼻、沁人肺腑。
趁许一诺不注意,赵嘉锐给许一言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许一言灵机一动:“姐,不让嘉锐哥尝尝你手艺吗?这可是你第一次做皮蛋瘦肉粥!”
许一诺一拍脑袋:“对哦!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盛!”说着兴冲冲跑去厨房盛粥。
许一言说完看也不看赵嘉锐,举个勺子,悠悠哉哉地哼着小调。
赵嘉锐无法,只能在许一诺殷切的目光中,艰难地吃进一口粥。
“怎么样?”许一诺迫不及待问。
赵嘉锐囫囵咽下,浮个笑脸:“好吃。”为证明此言不虚,他又连着吃进好几勺:“是真的好吃。”
许一诺十分高兴,在没尝味道、全凭感觉操作的前提下,她竟能将皮蛋瘦肉粥做得有模有样。该说不说,她果然是有些做饭天赋的。
“那你俩吃,看谁先吃完!后吃完的再吃一碗!”
一听这话,赵嘉锐和许一言不管冷热咸腥、拼命喝粥。
许一诺只好又换招:“好啦好啦,别急别急。整整一锅呢,都是你俩的!”
两人先是愣,如被定格,随后仍旧手忙脚乱。
看两人因为一锅皮蛋瘦肉粥争让不下,许一诺只能叹,她果然还是挺招人的……
第59章 你不觉得他有点阴阴的?挺暖的
除草一直持续到五月头才结束。
与之同时进行的是沿整座花园一圈的挖沟工作。铁艺栏杆不能直接插泥地里,尤其栏杆上到时还攀着爬藤植物。爬藤植物一旦长成规模,对栏杆的附着力和牵扯力可不小。要是栏杆落地不稳,刮场台风就能连花带杆一起刮倒。所以得现挖沟渠现浇石墩预埋立柱才牢固。这项工程不小,得人工深挖四十公分,下钢筋支架用混凝土现浇。
在这期间,许一诺拉着许爷跑县城建材市场,敲定了铁艺护栏厂家,又到杨柳镇码头定了一家水泥沙石。
花土花盆样品和网购的荷花藕苗也已到货。乡下没有快递直达,得到镇中心快递站取货。许一诺正好拿样品花盆下了先前网购的百合种球。一盆三球,深埋,一次性浇透水,放阴凉处等出芽。照施工进度,剩余的百合种球只能得到秋种。她照网上搬来的沙藏法子,找了个木箱,垫上一层黄沙,铺上种球,最后盖上黄沙密封。担心全军覆没,她还特意留了二十球放冰箱冷藏。
荷花藕苗也同样秉持“别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个篮子”的原则,十支下在河里、两支下在缸里,降低风险之余,还能作个比照。
样品花土倒是不错。好的花土以进口泥炭土为基底,按照比例掺上珍珠岩、椰壳、火山岩等疏松透气的介质。就怕出大货时,厂家以次充好。她在上海养花时就遇过这事儿。有次收到的花土比她楼下花坛挖的泥巴还不如,死沉死沉吃重不说,一浇上水,水汪在面上迟迟透不下去,结块、闷根、烂根,一无是处。
按理,地栽比盆栽管理粗放,对土质要求没那么高,不必执着营养花土。但她头次来,事事总想要好的。何况,一分功夫一分效用。若非营养花土改良原始土壤,花草八成是不死但也不会多壮。再说羊粪肥又不是一时就能见效。所以头次下苗还是得在坑穴填充营养花土。而好的营养花土价格自然不便宜,粗粗一算,又是一笔不菲费用。
农村没有假期,除草结束,挖机照常进场。
造园工程这才算是正式上轨。
在此阶段,像是挖造排水沟渠和人工池塘,水电线管排放、搭建小木屋,都能穿插进行。
人也就跟着忙碌起来。
这片空地是当年修建省道拆迁得来,除了面上杂草,底下还被填了不少建筑垃圾。对于种植区域而言,至少下挖五六十公分,一点点清除大件石块砖块,才能保证花草生长无碍。这就得费一拨人。
挖机挖出人工池塘大致模样后,底部及内壁还得人工整平,这又是一拨人。
挖建排水沟渠,连接二期大河,防止雨季花园水涝。还得一拨人。
至于小木屋搭建,则全权交给了防腐木厂家。
这几项是整个造园最重要也最费工的基础建设工程。最高峰时,工地上五台挖机、三十来号工人同时施工,引得村里人天天聚来围观。
范丁玲、赵嘉欣和崔鹏程也来看过好几次。周颖颖和男友煎饼差不多隔天来拍摄一次素材,一待就是一天。
许一诺则是每日都来盯场,又怕晒黑,只好长袖长衫棒球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当看到一切井然有序进行时,她整个抑制不住地情绪上涨。这里说两句、那里点两下,很有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之感。
她从没有过这样掌管大局的时刻。两个月前,花园农场还只是她跟赵嘉锐的纸上谈兵;两个月后,花园农场竟然就轰轰烈烈地付诸实施,偶尔想想,还是会觉得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这天,赵嘉锐照常来工地看许一诺。
许一诺在看工人打桩。有别于传统房屋建造,木屋搭建可不必挖坑来打造地基,也不需要现浇水泥加固,而是在压实的土地上按照施工点位打桩,然后将桩点连接固定,搭建地面框架,最后在地板上树立墙面框架、安装屋顶。这样省时省力又省钱。
小木屋是一期花园的重头戏,也是许一诺往后的生活工作据点,所以她对此格外期待。木屋结构简单,但面积不小。正中一个大功能厅,主卧和餐厨朝南,各有一扇超大窗户正对草坪绿地,朝北是卫生间、客房和储物间。主屋东西两侧另设廊架,用来攀爬月季;前后各有二十来平米露台,烧烤赏景两相宜。施工预计二十天。
许一.诺正看得兴起,一见赵嘉锐来,全然忘了避嫌,一蹦一跳跳到赵嘉锐跟前,仰着脸,兴奋地跟他说着今日事。
赵嘉锐微笑看着她说。
许一诺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忙把他拉到僻静地方。
两人一直走到河边,挨着棵柳树坐下。
赵嘉锐打开手中纸袋,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叉了块苹果,喂到许一诺嘴边。他还记着许妈叫许一诺每天吃一苹果这事。
“荷花种哪儿了?”他问。
许一诺伸手一指:“就这棵柳树下边那片浅滩。”
赵嘉锐没说话,但表情明显诧异。
许一诺揭他:“你是不是想说不是种河中央吗?”
赵嘉锐头一歪,嘴角含笑看她。
许一诺哼一声,装神秘,就不说。其实她先前也是这样以为的。
“荷花藕苗得种在浅水区,就水深大概一二十公分的地方。懂?”
“你怎么下去种的?”
“就涉水下去啊。那地烂得跟沼泽似的,腿陷下去,拔都拔不上来,淤泥还从脚丫缝里往上滋溜。”
赵嘉锐微微皱眉,信又不信。
许一诺冲他做个鬼脸:“骗你的啦!”
赵嘉锐笑了笑。
“我看网上有说在藕苗上绑块石头扔下去的,怕给扔坏了,就只试了两块。走在省道上,突然看到环卫工人捡垃圾的叉子,正好能叉住藕苗,于是就问人借了把叉子,把剩下的藕苗定点戳到淤泥里,可好用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赵嘉锐捏捏她脸:“聪明是不必说,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跟谁像谁咯。”
许一诺嘴一张,等着投喂。
赵嘉锐叉块苹果,虚晃一枪,人凑上去,吻住她唇。
两人如今各自忙碌,有好些日子没温存了。
赵嘉锐心疼许一诺黑了瘦了,吻得轻柔克制 ;许一诺则吻得狂乱激情,有肆意发泄、极尽索取的意思。她用力抱着赵嘉锐,不断亲吻、吸吮、啃噬、舔咬,有股陌生情愫在体内横冲直撞,叫她不自主分开双腿,跨坐在赵嘉锐身上,与他紧密相贴。
赵嘉锐被许一诺吻得欲罢不能,几次才将她稍稍推开。
许一诺贴在赵嘉锐颈边喘息:“怎么办?想干坏事。”
赵嘉锐慌:“不能在这里,会被人看见。”
许一诺嘟囔:“这荒地,谁来呀!”
当初她可不是这么说的。赵嘉锐可不敢依她。
许一诺不死心,还去亲他。
赵嘉锐分神亲她片刻,忽而一把将她身子推开,只人抵着她额头。
许一诺往下望了望,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扇了扇风,说:“天真是越来越热了。”
赵嘉锐“嗯”了声,屈膝弯腿、双手环膝,静静看着河面。
“咱们今晚出去吃吧?”
“行。”
“顺便逛一逛?”
“好。”
“你怎么不说话?”
赵嘉锐没回。
就这么干坐了会儿。
许一诺又问:“走吗?”
“我再坐会儿。”
“哦。”许一诺嘴上应着,人往后走了几步,忽然从他后肩探头,“好了吗?”
赵嘉锐说不出口,但看许一诺表情戏谑,顿时明白这人分明在看他笑话呢!等缓过劲儿后,他三两步追上这欠揍的小家伙,把她夹在胳肢窝下,叫她喊哥哥求饶。
回去略作梳洗,两人去县城的天空广场吃饭。
等餐时,许一诺跟赵嘉锐分享近日造园心得。她说幸得他请宋岳制作了一套花园专业施工图,否则对着这庞大繁杂的工程毫无头绪,她可真要两眼一抹黑厥过去了。又说当周颖颖说她是新农人,要把她和他们的花园列入新农人题材时,她还觉得这称呼土气,哪有时尚人时髦?发现一切皆从土中开荒收获而来后,她又由衷觉得新农人实在是个伟大又可敬的称呼。能成为一名新农人,她不胜惶恐却也喜不自胜。
许一诺说话时,赵嘉锐就耐心听着,时不时接上两句。许一诺觉得被倾听被重视的温暖,内心情绪愈发充盈饱满。她满怀柔情爱意地看着赵嘉锐,问他最近可还好,他的羊是否也同样安好。
赵嘉锐说其实每天的生活轨迹多是相似,但也总有小小不同。这种不同可以是外在自发的,也可以是能动创造的。天气变换是不同,心情起伏也是不同。在枯燥平常的工作之余,只要一想到她、想到她在为他们共同的花园辛勤努力,她的颦笑举止是那样生机勃勃、鲜活明亮,他就会油然生出积极向上、刚柔并蓄的动力。这种动力不同于当时他身处困境朝着某个既定目标不成功便成仁的动力,而是深知如今的他有人可倾诉有人愿分享有人能依靠的安定温柔又坚不可摧的动力。
菜一道道上来,两人在杯盏之间轻声交谈着。
许一诺很喜欢这样的交谈。虽然两人没有时时见面、各在各世界忙碌,但在每一次相见时都能热忱分享各自世界,可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每一次散步、每一次交谈,都是一次心与心的碰撞融合,将彼此拉得更近。
吃到一半,许一诺去卫生间。
从隔间出来时,正好看见范丁玲在洗手台洗手,吓得转身关门、动也不动,直到从门缝中瞧见范丁玲离开,才东张西望地挪回了西图澜娅餐厅。
回到座位,她跟赵嘉锐打商量:“过会儿咱们得分开走。”
赵嘉锐脸色暗了暗。
“你去一楼星巴克,我会来偶遇你。”
赵嘉锐不乐意,也只能照做。
吃完饭,赵嘉锐拎着打包盒先走,许一诺在三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范丁玲。不放心,二楼再兜一圈,也没有。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倚着栏杆往下看,突然发现一道熟悉身影,她费心寻找的那人正挽着身边男人手臂。而那人如有感应,正往二楼看过来。
许一诺慌得转身、动也不动。
估摸着范丁玲该是走了,她赶紧下了自动扶梯,朝着范丁玲离去的方向追赶,打算来个出其不意的偶遇。
好容易追上人时,却只剩范丁玲一人。
许一诺压下心头疑惑,引着范丁玲去星巴克,说请她喝咖啡,顺便与早就等在那里的赵嘉锐装偶遇,却发现刚才被范丁玲挽着手臂的男人也在。
范丁玲跟赵嘉锐草草打了招呼。
赵嘉锐点头应了,表情晦涩难辨。
范丁玲跟许一诺说悄悄话:“你不觉得他有点阴阴的?”
许一诺顺口说:“没啊,挺暖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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