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蠢了？”
“你生病呢！”
“好了！不信你摸，退烧了已经。”
“那也不行。谁知道半夜会不会又烧起来？别给人添麻烦了好嘛？”
许一言哼一声：“我不问你，一会儿我问嘉锐哥。”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许一言狡黠一笑。
“嘿！”
许一诺吃不准许一言用意，她打算先下手为强，偷偷在桌下给赵嘉锐发微信：“要是一言说跟你回家睡，你可千万别答应。”
“为什么？”赵嘉锐回，还附带个疑惑的表情。
许一诺急了：“我都还没睡呢，他怎么可以先睡！”
……
吃过晚饭，许爷许奶去洗碗，许爸许妈赶许一言上床睡觉、好好歇息。说他指不定是复阳，再有俩月就中考了，可别大意。明天再留家观察一天，后天回去上学。
许一言心中憋屈，他都还没开口呢，就被许爸许妈一顿乱棍打死。再说他都睡了大半天，这会儿精神抖擞得很，怎么睡嘛！
不敢跟许爸许妈叫板，他决定去磨许爷许奶，说他抓包许一诺欺负他嘉锐哥，还扒拉人家、威胁人家给她做事，反正听着就跟黄世仁似的，粗暴霸道、蛮不讲理。
许奶奶对他的行为表示不齿。
“你怎么偷听你姐说话？”
“不是偷听，是无意听到的。”
“你姐知道你偷听吗？”
许一言愈发憋屈：“我都说了不是偷听不是偷听！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许奶奶明面不发，等把许一言赶回楼上后，打算自个儿把许一诺叫到房间，正面问个明白。
她倚在客厅门边，看许一诺和赵嘉锐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交头说上两句，一时百感交集、怅然若失。希望俩孩子好好的，在一起也成；又不希望俩人就这么好上了，怪失落的。
许一诺不明白许奶奶神神秘秘地喊她干嘛。已经八点多，赵嘉锐呆不久也该回家了，她盼着能跟他多呆一刻是一刻。
许奶奶关上房门，把许一诺拉到梳妆台前坐下，一手握着许一诺双手，一手把她颊边发顺到耳后，半天叹了句：“傻孩子！”
“怎么啦，奶奶？”许一诺觉得莫名其妙。
许奶奶摸摸许一诺的脸，说：“奶奶为你高兴，又舍不得你。”
许一诺更加糊涂了。
“奶奶，你说什么呢？我不就在家呢嘛，又没去别的地方？”
许奶奶爱怜地看着许一诺，她唯一的、捧在手心、引以为傲的孙女。个个都说许一诺长得像她，不光样貌像、脾气也像。她知道这样的脾气，小有骄纵是真的，可能会作会闹、会嘴上不饶人，但柔软善良也是真的，做错了事会害怕会自责、会偷偷躲被窝里哭。
谈恋爱不就是把最薄弱最柔软的心暴露给最亲近的人？最亲近却也最能伤人。
看着许一诺与她分外相似的眉眼，她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何必多问呢？晚上俩人就连切个菜都要头挨头、肩并肩的。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既然许一诺不说，她也就只当不知吧。
“去看电视吧，奶奶不打扰你们了。”
许一诺一头雾水地回了客厅。
赵嘉锐不放心地问：“奶奶找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许一诺没想通，不再费劲想。许奶奶是个有啥说啥的直肠子，没说大概就是真没什么。
客厅通往楼梯间门大开着，两人仍旧规规矩矩看电视。
赵嘉锐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问许一诺：“你还吃一言的醋？”
提到这，许一诺就来气。
“他老跟我抢你！”
“上次送我回家，一言就想留宿了吧？”
“你看出来了？”
“你们姐弟俩，脸上都不藏事。”
“是吗？”许一诺摸摸脸，“很明显吗？”
赵嘉锐微微一笑：“也有藏得很好的时候。”
“有吗！”许一诺高兴地看他。半晌明白过来他在打趣她曾经的口是心非，瞥瞥门口没人，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赵嘉锐一把抓住她手，包在掌心，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
许一诺没挣脱，心底涌着紧张磕绊的欢喜。不为人知的恋爱像一场激动人心、隐秘热烈的冒险。也惊魂也刺激。
一集电视剧看得云里雾里，等到片尾曲响起，赵嘉锐恋恋不舍地起身说该走了。
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后，许一诺送他出门。
许一言偷偷下来拉着许奶奶上楼去他房间，站到窗边，窗帘一遮，只露俩眼睛。
“不是叫你睡觉的吗？你拉我上来干什么？”
“奶奶，你看！”
车边，许一诺还在跟赵嘉锐依依惜别。
许一言不断调整位置，终于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看到许一诺捉上赵嘉锐的手，久久都没分开。
他压着嗓音，兴奋地说：“奶奶你看，我姐被我捉到现行了！她竟然抓着嘉锐哥的手！她抓着……我姐竟然抓着嘉锐哥的手？”
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许奶奶：“我姐.她？”
看许奶奶一脸淡定、毫无波澜，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呢！原来我姐那是在谈恋爱！我姐竟然在跟嘉锐哥谈恋爱！我姐竟然喜欢嘉锐哥？”
许奶奶生怕他露馅，一拍他脑袋，喝住他：“别喊了，生怕人听不见哪！”
许一言激动地语无伦次，一时说说笑笑、一时又呆呆愣愣。
“不是，那可是我姐呀！我姐怎么会谈恋爱？”
“你姐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你以前不还说你姐有个荷兰男朋友呢？”
“那不一样！”许一言突然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和失落，喃喃道，“她可是我姐呀！”
许奶奶明白许一言的心情，拍拍他肩膀，安慰他：“好啦，你还病着呢，快睡觉吧。等中考过了，爷爷奶奶给你奖励，咱们全家出去好好玩一趟。快睡觉，嗯？”
又警告他：“今晚的事，你姐不说，你就不准说。就是看到也当作没看到，知道也当作不知道，把好嘴上门，知道不？”
许一言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哦”，拉上窗帘，慢吞吞走到床边，往床上一坐。
“那爸爸妈妈也不能说吗？”
许奶奶叹了口气：“也先别说吧。”
第58章 她果然还是挺招人的，可不！
送走赵嘉锐，许一诺回房。
对门许一言来敲门：“姐，我能进来吗？”
许一诺正在忙。宋岳介绍了几家信得过的花土和花盆批发厂家。她正跟人聊，逐个了解花土配方和花盆种类，让人家寄样品，一来了解产品质量，二来作为合作后的发货标准。
许一言进来后搬了张椅子坐许一诺边上。
许一诺最小化聊天对话框，伸手去摸许一言额头：“还好，温度没起来。要是夜里又烧了，记得喊我。”
“嗯。”许一言乖乖任她摸完额头揉头发。
“找我什么事？”许一诺轻声问。
许一言不大自在：“没什么，就过来看看。”
“真没事？真没事，那你自己玩，我看电脑了？”
“哎，别！我有话、有话跟你说。”
“嗯，我听着呢。”
许一言垂头，支支吾吾半天说：“晚上的粥很好吃。姐你对我真好。”
“就这？”许一诺笑他，“怎么？一碗粥，就被感动到啦？”
“不是。”许一言猛然抬头，神色格外认真，“姐，我舍不得你。”
许一诺纳闷：“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又没走，不就在家里？干嘛舍不得我？”
“是真舍不得你。姐， 你、你……”
“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你我他来。
许一诺起疑：“一言，你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突如其来的发烧、示好和黏糊，怎么看都是做贼心虚、投诚搬救兵和意图出逃的前兆。
“你，你不会是、不会是……”
能是什么坏事？她也说不出来。打架？赌博？沉迷游戏？可这怎么能是她弟做出来的事？！人明明是一清秀翩翩少年，举止大方得体，成绩稳步上升，最近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重点高中基本稳了。上上周的七校联考，人还拿了前十，是家里一颗冉冉之星。他要是做了坏事，那能是什么坏事？
许一诺想不通，眼神逐渐惊恐。
许一言服了：“没有，别瞎想，我什么都没干，都好着呢。”
“那你怎么，这么反常？”
“我就是突然，觉得难过。”
“考前综合征？”
“大概吧。就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都要中考了。还记得你中考那会儿，我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送你去考场呢。”
许一诺笑起来。这都多少年了？那时许一言才多大？五岁吧。能记事吗？
“我就是记得！我记事早。还记得你上高中，每两周才回家一次，我都会早早等在路口、等你回家呢！”
看许一言执拗地像个小孩子，许一诺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这事她记得。不光是高中，从初中起，许一言就会等她放学。
她初中读书在镇上，骑车上下学，一周回家一次，周五晚上回、周一早上走。听许奶奶说，一言可粘她，一到周五晚，就非要许爷爷把他架在肩头等在路口，等姐姐的自行车、等姐姐回家吃饭。
可她那时正烦他，对于他分走她关注与宠爱一事耿耿于怀，对他也总不冷不热。吃饭时，她能感受到一言频频望过来的视线，等她看过去，小家伙又赶紧低下头去，跟做错事一样一声不吭地吃饭。她都知道，就是故意不给他好脸色。有时也觉得懊悔。才三岁的小豆子懂个屁呀！还这么可怜可爱。她怎么能忍心不理他的呢！
后来，许奶奶告诉她许一言其实敏感得很，会问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他，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会维护她的任何东西，哪怕落家的一张纸、一支笔，他都护得好好不让别人碰。每次她周一返校，一言都会难过很久，小小的人儿坐在玩具堆里默默掉眼泪。
慢慢地，她开始习惯这个小家伙，也愿意陪他玩。再放学看见骑在许爷爷肩头那个小小身影，她远远就开始拼命摁响车铃铛，边骑边喊“一言、一言、许一言”，听到他的咯咯笑声，看到他的可爱笑脸，她也觉得开心。
“我还记得，你考完最后一门出来，爷爷奶奶买了好大一捧花送给你。那捧花特别大，有这么大，把你脸都遮住了。同个考场出来的，其他人都没有，就你才有。”许一言边说边比划。
许一诺摸摸他的头，柔声说：“你这次中考，我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都送你去考场。姐给你包束捧花，超级大超级大的捧花！我们在外面陪着你、等着接你回家。”
“嗯！”许一言用力点头，哽咽道，“姐你要，你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要是谁惹你不开心了，我帮你一起揍他！”
“好。”许一诺伸腿踢他，背过脸去抹眼泪，“哎呀，干嘛呀这是，大晚上的搞这么煽情。”
“就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特别好。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竟然这么怀念吗？”
许一言走后，许一诺跟赵嘉锐打视频电话。
“可我其实没陪他玩多少呀。他比我小十岁呢。等他会跑会说话时，我都上初中了。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也就周六日才回家，又要写作业、又要看书的，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玩呀！再上了大学，寒暑假留校兼职打工，一年到头在家也没几天。工作后就更别提。我是真没陪他玩多少。”
“他是真喜欢你。”赵嘉锐微笑说。
他跟许一言经常微信聊天，自然了解许一言对许一诺的情谊。可要说这是俩姐弟呢，不光脸上不藏事这点像，就连情绪容易上头容易被套话也像了个十成十。他只不过轻描淡写三两句，就能挑得许一言把许一诺的旧事翻了个底朝天，话里话外都是“我姐怎样怎样”、“我姐可厉害可厉害了”。
许一诺继续回忆：“一开始我不理他，他不哭不闹也不走。我要在客厅写作业，他就在旁边拿个纸笔写写画画。要是我心情来了，对他脸色好一点，他就赶紧咧嘴冲我笑，巴巴儿地给我端茶倒水递零食，姐姐姐姐的叫不停；要是我嫌他烦了，吼他一句，他哭都不敢哭的，也不走，就瘪着嘴，委屈巴巴的，还在旁边写写画画。大一点会写俩字了，还会在纸上写‘姐姐，对不起’、‘姐姐，我爱你’呢。我是真没想到，原来在他眼里，我还是个挺不错的姐姐呢。”
笑笑又说：“当然不管小时候多么可爱，也不耽误大了我俩干仗。”
“但今晚被他这么一煽情，我好像后悔了。”
“后悔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要以三个月为期吗？”
“怕影响一言中考？”
“是也不是。”许一诺不敢直视赵嘉锐的眼，撇过脸，难为情地说，“三个月后，差不多是中考放榜。一言肯定不会考得差，说不定还是个学校第一第二。到时大家的注意力肯定都在他身上。我是打算，打算到时把你拉出来，抢他风头……”
赵嘉锐明显一愣，如何也想不到许一诺择日公开竟是这个理由。
“你还跟他争这个？”
“哎呀，就、虚荣心上头嘛！”
反正说都说了，许一诺索性也不装了。
“那我能怎么办嘛！我又没享受过因为成绩好被众星捧月的待遇，当然会嫉妒会眼红啊！”
“这很……”赵嘉锐找不到合适措辞，但看许一诺脸子一拉，生生改口，“很特别。”
“你跟嘉欣不会这样？”
“……不会。”
“也是。你是‘涝的涝死’的那一个，自然体会不到我们‘旱的旱死’人的感觉。”
“所以？”
“所以我就南水北调咯。”
……
第二天，许一诺早早就起床做饭，决心承包许一言一天的餐食。
为体现跟许一言的姐弟情深，她事事亲力亲为，从剥她.从来不乐意闻更不乐意吃的皮蛋开始，再到清洗腻到滑手的肉丝，坚决不假手他人。跟着做饭视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折腾出一锅皮蛋瘦肉粥来。
许一诺在厨房忙时，许一言已经洗漱完毕，乖乖坐在桌边，等着吃早饭。闲着没事，他特意给赵嘉锐发微信，问人有没有吃早饭？
赵嘉锐问他身体好些没？还发烧吗？
许一言说他亲爱的姐姐许一诺正在厨房给他做早饭。这可是他姐头次正儿八经地下厨。
赵嘉锐问他是不是明天该回校上学了？
许一言说他姐一大早就起了。从她回来后，就没起过这样的大早。为让他吃好喝好，他姐事无巨细、不辞辛劳。他由衷觉得无与伦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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