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许一诺笑笑。她本就喜欢花,工作中又常跟美陈花店对接,认识的花材不少,甚至还能上手搭配包扎花束。
赵嘉欣转头笑着对赵嘉锐说:“哥,你怎么有一诺姐这么厉害又漂亮的同学?我要是男生,早追她千八百遍了!”
许一诺听明白赵嘉欣的潜台词,脸一红,低了头喝咖啡,不接话。
“晚了,你已经结婚了。”赵嘉锐回。
“我是结婚了,可不是有人还没结婚嘛。”赵嘉欣冲赵嘉锐眨眨眼,又回头问许一诺,“一诺姐,你也在老家工作吗?”
许一诺一愣,撩撩颊边的头发,小声说:“我在上海工作。”
赵嘉欣看看墙上的挂历:“那你是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回上海是吧?”
“嗯,对。”许一诺心虚地点点头,转移话题,“这些花材应该不便宜,在镇上卖得动吗?”
“卖得动。别看是在镇上,大家伙对花可也讲究呢。像结婚,我们常用玫瑰、百合、洋桔梗做手捧花,不少客户嫌俗套,希望与众不同。我特地上网查了资料,从外地进了落新妇、香桃木这些稀有花材。可费了不少心思呢。”
看看店员包扎的花束成品和座位上小声交谈的顾客,赵嘉欣一脸欣慰道:“虽然价格贵点,但大家都很喜欢,也愿意来店里坐坐喝喝咖啡,走时带一束花回家。对了,还有七十来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从村里过来买花呢!”
许一诺讶然。
赵嘉欣笑道:“想不到吧!有对老夫妻常来我店里喝咖啡吃蛋糕买花。次数多了,也就熟了。我还特意拍了他们的照片放在我们的小红书账号上,好多点赞评论呢!当然,是征得同意之后才拍的!”说着将小红书翻给许一诺看。
“天啊!”许一诺指着照片上人说,“这是我爷爷奶奶!”
“这么巧?!”赵嘉欣扭头去看赵嘉锐。
赵嘉锐也觉得不可思议。
许一诺把照片一张张翻过去,确认无误:“没错,就是他俩。他们经常来吗?”
“算是熟客。”赵嘉欣又惊又喜,“你爷爷奶奶好恩爱。我们都羡慕死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相伴到老还如此浪漫!”
提到许爷许奶,许一诺笑得可开心:“我爷爷奶奶感情确实很好。他们每次都买什么花?吃哪款蛋糕?”
赵嘉欣笑着回忆:“你奶奶很爱玫瑰花,最爱是红色。蛋糕么,他们每次必点提拉米苏和红丝绒。”
又伸手指给许一诺看:“喏,就那个靠窗的座位,他们最喜欢坐那里。如果不巧,那天座位被人占了,他们也不恼,就换到邻座,有说有笑地吃蛋糕喝咖啡聊聊天。你奶奶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特别好看。你爷爷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听你奶奶讲,还会给你奶奶拍照。时间长了,我们都在期待他们今天也会来吧?就盼望着能再见见他们,多幸福啊!”
许一诺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没回家的两年,她似乎错过很多。
临走,她买了两大捧红玫瑰、一只红丝绒蛋糕和一只提拉米苏,要带给许爷许奶和许爸许妈。
赵嘉锐送她出门。
红玫瑰衬着许一诺的脸。
想起许一诺质问的那句 “那你要什么”,他差点脱口而出“我要你”。
第11章 一起干?
许一诺车子开出好远,赵嘉锐还站在马路边没动。
起风了。
赵嘉欣紧紧围巾、搓搓双手、哈一口气,问:“哥,你是不是喜欢一诺姐?”
赵嘉锐没有回答,扭头往回走。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追呢?”赵嘉欣跟在他身后紧问。
赵嘉锐脚步一顿。为什么不追?喜欢就得追吗?再说,那究竟是喜欢还是不甘心呢?他也分不清。他们虽担了恋爱过的名头,却从来没有真正相处过、了解过。
所谓恋爱,开始就是个玩笑。
同在上海读大学,常在回乡返校的火车上碰面,一来二去地就熟了。他还记得去大学报道那天,在火车上,她可是光明正大、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他好几番才认出他,当下就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算是熟悉后,她在他的社交网络上蹦跶留言,各种搞怪表情包用得飞起,活泼得不得了,可一到真枪实弹地约她线下吃饭她就沉默死机。为数不多的几次吃饭还是范丁玲他们来上海玩他才想办法约上的。
线上线下完全两副面孔。看着像是对他感兴趣,但又没多少热情。就挺摸不透的。
毕业后,他考去北京读研、她留在上海工作,仍在网上保持联系。东一脚、西一脚,不咸不淡的。.突然一日,她打电话跟他表白。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接到电话时,他刚从图书馆出来。外面下着大雪,洋洋洒洒、轰轰烈烈。本该浪漫的情景,他觉得很懵,直觉不该是这样的。于是假装没听清,囫囵了过去。
谁知她不死心,第二晚又打了过来。还是同样的话术。
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还没停。他站在窗口想,上海可没有这样大的雪,堆不出雪人、打不起雪仗。带她来北京吧,她肯定喜欢。
她在那头催了。觉出她有点恼了,他忙应了。
她在那头笑得可得意。
他也笑了:“就这么高兴吗?”
她当时回了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总之,这段恋爱开始得突然,结束亦是。
分手两个月后,他好容易鼓起勇气,加回她的微信,试探性问了句好,她就真的云淡风轻回了一句“还好”,再无下文。
气不过,就又把她删了。
再是后来崔鹏程调到新建的省道上执勤,说他在处理一起交通纠纷时看到一个人,竟然是许一诺她爸。根据崔鹏程的描述,他找到了她家。拆迁后,这片就剩她一户人家,很好找。既找到她家,那可就好办了。一到节假日,他就开到南边岔路上,等着抓人。当初修建省道时改了路,原先的道被荒废,正是停车的好地方。他就坐在车里,静静看着、看着对面的楼房,看会不会从屋子里钻出那个有着两副面孔、虚伪又狠心的负心人。
没有。一直都没有。
直到小年这天,赵嘉欣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他定睛一瞧,呵,可不是那负心人!
借着接赵嘉欣的契机,他去火车站逮人。可那人戴着大墨镜,完全没往他这里瞧一眼。他气得哼了一声。她大概是听见了,茫然看了一圈,还是没瞧见他!
火急火燎把赵嘉欣送回家后,他又一刻不停把车开到那条岔路上。
她出来了。这次他终于等到她出来了。骑个电动车,驮着她弟,没戴头盔,被崔鹏程抓个正着。
她竟然举报他违章停车?!看来是认出他的车了。在路上加塞他家车来着。可真等他到她跟前了,她又慌了,拿帽子把自己扣得紧紧,拔腿就要跑。
他冷笑,原来她也知道理亏呢?
真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来气,方才那点子旖旎全然消散。
追?为什么要追她?他那是喜欢么。当然不是。
看赵嘉锐脸色不对,赵嘉欣小心试问:“哥,你是不是被上次那个伤过头了?”
赵嘉锐没有否认。
赵嘉欣趁机说:“哥,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每个人、每段恋爱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比拟的。一诺姐跟你前女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倒要听听。
赵嘉欣直说:“看着有点唬人,以为是个娇蛮任性的。其实说话挺有分寸,很可爱,还有点憨。”
赵嘉锐沉默,这跟他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钥匙给我,借你的车一用。”他朝赵嘉欣伸手。
赵嘉欣当他是要去追许一诺,二话不说、掏出钥匙,鼓励他去勇敢追爱:“你是要去追一诺姐,对不对!快、快点去追!”
等赵嘉锐发动车子,她又急着叮嘱:“慢点开!”
赵嘉锐连了蓝牙,找到那首Make You Feel My Love,撂了句“我去厂房”,疾驰而去。
回家后,许一诺去村大队找范丁玲。
范丁玲问她几时回上海。
许一诺没吭声,半天熬不住了,尽量云淡风轻地说:“我被辞了。”
范丁玲一愣:“被辞了?流程合规么?有合理赔偿么?许一诺,你别犯混,该要钱要钱、该上诉上诉,别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学会使用法律武器,硬气一点!”
许一诺觉得理亏,不接她的话,只说:“确切说,是我作死。人家只是偿我心愿。”
范丁玲听明白前因后果,一时也无话。
许一诺自我反省、自我总结:“原来,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范丁玲好奇:“那你是怎么认为你在公司举足轻重的?”
许一诺被噎住,半晌挤出一句话:“是我想多了。就这样吧,我就真当度假了。”
“不是。上下班都有打卡,工作也有邮件往来,搜集个加班证据都不会?”范丁玲想想还是气不过。
许一诺哪儿哪儿都有理由:“打卡机在公司。日常工作是在公司、店铺和showroom三地来回跑。那段时间我们天天呆在showroom整理货品,没有打卡,更没有邮件。”
“这也行?”范丁玲难以置信,“你到底怎么能愿意每晚干到11点的?”
许一诺嘟囔:“当时老板说这算加班的。”
“她嘴上说算就算了?又没有打卡机,加班时长跟谁报备呢?谁做证呢?”范丁玲恨铁不成钢。
许一诺说不出话。
范丁玲替她着急:“总不能你那组就你一人吃这亏吧?其他人呢?”
“其他几个都是实习生。”
“所以呢?”
“不差钱。”
范丁玲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活儿大多也是你干的吧。他们就是打打下手。”
“嗯。”许一诺点头。反正这点底子都被扒光了,她也没啥好丢人的了。
“行吧。”范丁玲无奈叹气,“你认栽吧。我也没办法了。辞都辞了,马后炮也没用。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吧。看着挺精明一人,怎么配了个……不太精明的脑子。”
许一诺不满:“不能以貌取人。”
“嗯?”范丁玲斜眼看她。
许一诺声音低下去:“我就是虚张声势的长相,其实又菜又怂。”
“看出来了,一直以为这四年你在时尚圈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呢。原来是在朋友圈当纸老虎。”
“够了啊,我都已经落在井底了,你还往里扔石头。”许一诺要恼了,“上次不都说翻篇了吗?”
范丁玲拍拍她肩膀:“对不住。是我太小心眼了。”
“好说,原谅你了。”
说回正题。“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回上海找工作?”
“应该吧。不回上海怎么办?租房还有半年到期,难不成就这么空着?”许一诺发愁。
“问问看你合租的室友,能不能帮忙找个人脱手?”
许一诺抠手指:“那个,我是整租。恐怕不容易。”
“整租?!房租多少钱?”
“还好。我租的地方比较偏,环境不大好,装修也简单,就那种商住两用公寓,都不通煤气的,虽然水电单价贵,但我又不做饭,才能用多少电……”
“你就说多少钱一个月吧。”范丁玲嫌她拐弯抹角、铺垫太多。
“差不多三千。”
“三千!”范丁玲倒吸一口冷气,“你可真是……大手笔。”
“这在租房市场来看,真的不算贵。”许一诺强行解释,“而且我不喜欢跟人合租。共用卫生间多尴尬。”
范丁玲无语:“你家几个卫生间?一人一个?”
“这不一样。”
“行吧。只要钱够,习惯再精贵都行。”范丁玲不跟她犟。
说到钱,许一诺蔫了:“以前甭管工资多少,好歹每月都有进账。就是平时花得大手大脚一点,也没多怕。这一没工作,卡里钱就剩那么点了,还真有点慌。”
范丁玲点头:“这是当然。过日子么,总得花钱。你钱还够用吧?”
“够、的、吧?”许一诺没啥底气。
范丁玲安慰她:“你有工作经验,再找工作不难。”
“可今年市场不景气啊。”许一诺犯难,“而且我也不太想干这一行了。太烧钱了。”
“那你想干什么?”
“具体不知道。反正不能累死累活加班的,钱也别太少,还要自由,最好是自己喜欢的。”要求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
“有这工作?就是有,也轮不到我们吧?”
“那倒是。”许一诺撇撇嘴,又开始念起公司的好,“其实我们公司还是相对自由宽松的,氛围、也还可以,工资也过得去,要是我以后不再跟着一起乱买衣服,还是能存下点钱的。”
“那你回去继续干?”范丁玲揶揄她。
许一诺捶她:“去你的。我辞都辞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办?”范丁玲好笑道。
“这不是特意来向你请教嘛。”许一诺腆着脸问,“你当初为什么会辞职回村里?不嫌村里没劲儿么?”
范丁玲轻描淡写道:“在大城市卷不动了呗。”
“说真的。”
“这就是真相。我对城市生活本来就没什么向往,在哪儿不都是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吃不过五谷杂粮、穿不过棉麻绸缎,这些我都不讲究,我不从吃穿上获得多大乐趣。”
许一诺拉脸:“又点我呢?”
范丁玲戳她鼻子:“你怎么这么玻璃心呢?什么都能套到自己身上去。”
“我不就那样儿人么。”许一诺嘀咕。
“还行。谁还没点毛病了。我要在那个圈儿待过,估计更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话许一诺听得可舒坦。
“那你说我现在咋办?要被我妈知道我作死丢了工作,她肯定会骂我的。”
“要不,你去赵嘉锐公司试试?”范丁玲提议,一想觉得还真可行,“对,去他那里试试吧!”
“去他那里!”许一诺惊得差点破音。
“啊,不是你说哪天就回来了?正好现在是个机会。他生意做得不错,不比外头有些公司差。”范丁玲认真建议。
“你说叫我去养羊啊?”许一诺面露嫌弃。
“养羊你也轮不上啊,有那技术嘛!”范丁玲嘲她。
“那我去干什么?”
“养羊只是第一步,人公司还有加工、销售的业务呢,也需要人坐办公室打打电脑什么的。就跟你们公司差不多,只是把衣服换成羊,本质不变。”
这能一样?
“这可差远了啊。一个香喷喷、一个臭烘烘。”
“臭。你不吃羊肉?”
“我还真不吃羊肉。嫌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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