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仪说:“我可以坐下来,但你不用都告诉我,我只想知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你吗?”
猪宝眼珠一转,不屑一顾说:“可能是想要阻止我做生意吧,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贺仪吃了一惊,“你们一直有联系?”
她以为上回爸爸说已经把人赶走,就不会再有来往。没想到他们还会重复交易。猪宝一听就明白她问的是谁,笑着回道:“我们每周都有联系,向先生爽快又大方,我喜欢做他生意。”
贺仪凝思了一阵,说:“猪宝,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先不要把今天见过向太太这件事,告诉向先生。”
猪宝听她态度礼貌,点头说:“可以。反正她一把年纪,也打不着我。就是,”顿了顿,嘴角一撇,“她这样神神叨叨的,向先生只会越来越不待见她。”
贺仪说:“向先生会和你谈心?”
猪宝喜欢她一点就通,“向先生和我说,从他有了儿子开始就没有跟妻子做过。”
贺仪一怔,心头的尘沙漠漠如烟,向家浮浮沉沉的往事集合成一颗落在沙堆里的种子,爸爸的冷漠,妈妈的眼泪,孩子的怒火,都不能叫它发芽。
“向先生和你相处的时候很放松?”
猪宝笑了笑,“因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身份,没有思考,只用做情绪上的自己。向先生一回到家就很累。他说每次和妻子做的时候,他在妻子的脸上都能看见两双眼睛。他们夫妻没有做过爱,有的只是完成母亲的交配。”
还隔重帘(2)
回到家里,向妈妈、谭姨、二姐和南溪都在客厅坐着。
贺仪从玄关刚走进来,四双眼睛就齐刷刷对准她。纵然已有心理准备,还是把她惊了一遭。孙阿姨在门口悄声提醒:“别跟太太顶嘴。”
贺仪一一打过招呼,还在思考要不要坐下来,向妈妈已经问道:“贺仪你和朱媛以前就认识?”
朱媛是猪宝的真名,贺仪也是头一回听。
知道妈妈是误会了,她慢慢解释说:“我跟她是在我哥做电影前期策划的时候认识的,有过几面之缘。”
向妈妈问:“那你们今天单独见面为的什么?你们关系很好吗?”
贺仪如实相告:“她说毕业后想要出国留学,知道我在国外念过书,所以找我咨询一些问题。”跟着又从补充道,“我事先并不清楚她和爸爸的关系。”
菲仪接口说:“这个我倒是可以作证。熊子谦最近在做边缘人物的素材收集,前前后后是见了不少这类人。”谭婉清在一旁咦道:“既然是收集素材,那没见过一百个,少说也有几十个人了。”果然向妈妈提声就问:“你跟其他人也会单独见面吗?”
贺仪不清楚为什么妈妈关注的重点会在她和朱媛的关系上,不过仍旧耐心解释:“我并不是每一场调查都有参与。和朱媛见面时她们一共有三个人,当时我觉得她们需要一些引导,所以给了名片。朱媛是唯一一个主动找我帮忙的,我看事情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才决定要帮帮她。”
向妈妈也不想跟她为难,说:“你明天可以约朱媛见个面吗?你去劝诫她,让她离开你们爸爸。”
贺仪愣了愣,本想回绝,但一方面想到孙阿姨的话,一方面又不愿让妈妈有失身份,只好勉强应承下来。柔声说:“我明天约她看看。不过妈妈,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我不一定有能力说服她。”
向妈妈说:“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只要你努力去劝,她不会不答应。”
贺仪想了想,实在忍不住,说:“妈妈,对朱媛来说她是在做爸爸的生意,她的目的只是赚钱。”
话并不委婉,向妈妈却说:“贺仪你糊涂,你爸爸怎么会嫖娼,他是正经商人,绝对不会碰犯法的事。”谭婉清鄙夷道:“给钱就能打发的事,你没必要为难儿媳妇。”向妈妈厉声吼道:“我向家的钱,外人一分也别想用。”
再说下去妈妈又要血压升高,贺仪只好哄着。
向南风回到卧室就问及这事,“听说妈妈给你布置了任务?”
贺仪坐在书桌旁,正好背对着房门,脑子里正思考着事情,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险些掉了魂。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连我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贺仪被向南风连人带椅转了一圈。她回头就抱着他手臂说:“我在想,就算我去找朱媛也是无济于事。没有了朱媛,爸爸也可以找其他人,这样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向南风一副没所谓的样子,说:“妈妈让你去你就去呗,她能觉得心安就得了。”
贺仪没料到他会这样想,仰头问道:“你不是说要劝服他们离婚吗?那不是应该趁机让妈妈看明白现状清醒过来?帮她把爸爸身边的女人赶走,只是在帮妈妈逃避问题,她就永远不会意识到真正有待解决的问题存在她和爸爸之间。”向南风轻哼了一声,咧嘴笑道:“对这种事情你还真是有不少心得。”
他或许是无心之言,但贺仪却听出了含沙射影,怔忡半晌才说:“如果你这句话是认真的,我可能会生气。”
向南风意识到自己堵到了枪眼子,一个转身大剌剌坐进沙发里,转移话题说:“晚上臭虫过生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臭虫不待见自己,她还是能看出来,不想让他们兄弟聚会扫了兴致。
向南风展开手臂来邀请她,“那你不过来跟我倚偎一会儿,我七点就要出门。”
贺仪看表,现在离七点只剩半个小时,苦笑说:“就这么点时间,你干嘛还回来?”向南风牵着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双腿夹住,“我怕你想我想到茶饭不思,所以在饭点前回来看看你,好让你晚上能好好吃饭。上次你哥哥不是追问我,怪我把你养瘦了。”
贺仪听他胡扯惯了,一向都顺从他意。此时看他一脸消瘦,她捧起他脸来左看右看,“向南风,你这些天才是瘦了。你没吃饭吗?还是你们已经吃不起那家高级盒饭了?”
听她说笑,就知道她已经气消。
两人折腾了一会儿,向南风就出门赴约,爸爸妈妈的事也没有机会商量个对策出来。
她并不想敷衍妈妈,朱媛她有约出来见面。不过这个女孩目标清晰,又很有主见,游说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妈妈却有另一番想法,认为是贺仪没有尽心尽力,“你没有给她钱吗?”
贺仪一呆,暗骂自己单纯。缓了缓说:“妈妈不是我不愿意给钱,是我不想留下证据给爸爸添麻烦。”
向妈妈却不买账,所以这些天对她的态度变得冷淡起来。
贺仪也是无计可施,不能顶嘴,又不能哄,只能忍着。
饭桌上,向南风也发现了异样,贺仪说话的时候,妈妈总是故意不理她。偶尔说上一句,也是话里带刺地讽刺贺仪私生女的身份。饭厅里人多嘴杂,向南风不方便挑明,两个人回到房间后,才问她:“你跟妈妈发生过事情?”
贺仪心里愁苦,还是乐观地说:“妈妈怪我没有把朱媛说通现在有些生气。我想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
向南风说:“她这个人很好哄,你多花些时间陪陪她讨好一下,妈妈很快就不会怪你。”
贺仪登时委屈起来,“你觉得是我有错?”
他也不绕弯子,点头就说:“难道不是?你说妈妈怪你没有尽心,你想想她是不是没有冤枉你。”
贺仪心中郁结,为自己辩解道:“我和朱媛非亲非故,她愿意听我说话已经很难得了,我不可能强迫她,更不会说难听的话,我真的没有办法,这不是我能解决的事。”
向南风说:“这确实不是你能解决的事,但是你扪心自问,是不是认为妈妈的请求很过分?你从开始就觉得对方不应该听从意见,所以从来没有站在妈妈的立场去思考过,应该如何帮她解决问题。你确实没有尽心,妈妈不是冤枉你,我说的有没有错?”
她傻愣愣地杵在原地,说完一句,“我是站在你的角度,想帮你劝妈妈死心。”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开始觉得委屈,可是他说的也没有错,自己确实没有被冤枉。但是她根本就不认同采取这个方式,他怎么可以责备她不够努 力,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努力。而且,他自己口口声声挂在嘴边,要逼妈妈离婚,现在忘记了,却怪她不能讨妈妈开心。心里难受,转身想往门外走。
向南风大跨步抢上来,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她挣脱不过,一时没忍住,眼泪唰唰唰地流了下来。
抬手就将眼泪抹掉,可是却越抹越多,越抹越难过,索性就不抹了。低着头也不愿看他,眼泪汨汨地往外涌,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努力眨眼让泪水快点跌落下去,连声音也不敢放出来。
她肩头耸动得厉害,却一点声音也不肯露,吞声饮泣的模样,向南风终于忍不住,强硬将她脑袋抬起来,扯出袖子在她脸上一通乱擦。过了一会儿,手心手背都湿腻,她还是眼泪不止,他也没心情再擦。
向前跨出一步,将贺仪脑袋捂进自己胸口,泄气般说:“想哭就哭吧,把眼泪鼻涕通通擦我衣服上,正好可以报复我。”
她真的不客气,鼻子堵得难受,拽着向南风的白色T恤一通擤,吸了吸鼻子后,嘤然说道:“我不怪你帮妈妈说话,可我就是觉得难过,我也没有办法。”
贺仪确实不怪他,她知道向南风一定从小就开始爱护妈妈,何况家里情况这样复杂,他也一定尝过不少委屈最后只能往心里咽。可是他像这样解剖她的内心,不理解她的难处,还是叫她难过了。
向南风也明白自己让她受了委屈,可是自尊心作祟不允许他认错道歉,只有这样抱着她,让她报复自己,才让他心里踏实了一点。
从冰箱里取来冰袋,他裹在毛巾里给贺仪敷眼睛,一边说:“爸妈的事你以后都别管,交给我来处理。但是那个叫朱媛的人你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被妈妈知道后她会乱想,知不知道?”
贺仪原本想着一家人应该相互分担,互相依靠,可是考虑到现状,他的考量也有道理,点点头说:“以后就算他们聊起来,我也不参与。”
他说:“妈妈在爸爸那里受了很多气,所以我们都要让着她。但是你心里有委屈一定要说给我听,不要憋着。”
她点点头。
他又说:“妈妈有时候是有点任性,但她心是好的,也是喜欢你的,你不要因此和她关系疏远了。”
贺仪说她明白。
还隔重帘(3)
“卿卿,这件好像还可以,你要不要试一试?”
谢小琴从货架上取过一件灰底牛奶渍图案的衬衣,在贺仪身上比划,“这件配你身上这条皮裙应该更好看。”贺仪摇头说不用,谢小琴却坚持,“去试试看,等着也无聊。”
今天姝姨约妈妈出来逛街,给心仪买衣服,贺仪有空,就一起来当参谋。
唐姝见她从试衣间出来,像一朵行走的灰蝴蝶,起身称赞道:“卿卿真好看。这件衣服很衬你,显腰身。”接着却话锋一转,愁眉盯着她小腹,“就是怎么结婚都这么久了,你肚子还是这么平。”
谢小琴又取来一条金色壁画图案的丝巾给贺仪带上,侧头睨唐姝一眼,“你不去看看心仪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买个奶茶去了这么久?”
唐姝没听出来怒气,拉着贺仪左看右看,“卿卿你再去试一件,好看的话姝姨送给你。”说着伸手转过身去拿衣服,没注意身侧有人,正和人拿着同一款式的裙子。
女生原本还很客气,朝贺仪看过两眼后,便像扔垃圾一样撒开手,对身旁的朋友尖声说道:“真是晦气,竟然会跟小三看中同一款衣服。走了走了,陪我去洗个手。”
唐姝立马上前去理论,贺仪却拉住她,劝了几句。正好心仪走回来,一心要去试穿,被唐姝二话没说就拉走了。
心仪赌气道:“这样就不能买的话,那我是别想买东西了。指不定这个商城里四处都是杨汐粉丝,我以后就裸奔。”她举起手腕,在妈妈眼前晃,“这条手链就是杨汐代言的品牌,要不我现在扔了吧。”
唐姝拉着女儿教育一通。谢小琴挽住贺仪不让她劝,侧身严肃地问:“最近跟南风妈妈的关系好吗?”
贺仪不意妈妈会这么问,慌乱的表情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
谢小琴捕捉到她的惊慌神色,却没有多言,只说:“有舞蹈学校的学生跟我说,她最近有看到杨汐和南风妈妈一起喝茶。她跟向家是旧识,不可能看错。你留意一点。”
自从向南风上次叫她不要管家里的事,那之后向妈妈对她的态度也有好转,贺仪这些日子便没有注意到向妈妈有发生变化。
向妈妈和杨汐并无交集,南风为避免流言蜚语也暂停了和杨汐来往,向妈妈会和杨汐喝茶,贺仪确实想不通缘由。
傍晚时候,向南风接她一起回家吃饭,说妈妈今天亲自下厨准备了大餐,叫全家人都要准时回家。贺仪一听便很高兴,想着向妈妈的怨气应该是消了。
到家后,在大门口遇见了向南松。
“你什么时候换车了?”
向南松侧头看过来,并不理解。向南风指着门口的蓝色轿车说:“我以为那是你的车。”向南松才道:“看来家里有客人。”
推门进屋,保姆筱筱美滋滋地从前面跑过去,向南风抓住她就问:“你怎么这么开心?家里来人了?”筱筱满脸堆笑,“是的,来了个大明星。正在厨房里做菜呢。”
厨房里的确传出了向妈妈和人对笑的声音,向南风听了两耳朵,随即一愣,“是杨汐?”不由地去看贺仪神色,她脸上依然挂着笑。
向南松也奇道:“她为什么会来?”
筱筱说:“太太请她来的。杨汐已经陪我们玩了一下午,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人长得漂亮,谈吐又有气质,又会赚钱,我下辈子投胎也想变成这样。”
不顾筱筱的妄想嘴脸,向南风揽着贺仪说:“我们去看看。”向南松却道:“南风你去。贺仪,我们去客厅等。”
到客厅坐下,贺仪才对他说道:“谢谢二哥。”向南松摇了摇头,回头去打了两通电话。
二哥平时沉默少言,但关键时刻总是很靠谱。
贺仪对杨汐没有敌意,也清楚不是杨汐的错,只是前前后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不好的情绪链接已经建立起来,她听见杨汐的名字就生起一丝丝烦躁,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但现在二哥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就在心里反省:必须得尽快处理掉这份情绪。
不一会儿,向南风就从厨房里走出来,杨汐和向妈妈手挽手跟在后头,其乐融融。
向妈妈开心说:“今天你们有口福,杨汐亲自下厨做了三道大菜,真想不到她厨艺这么好。又漂亮又能干,谁能娶到你真是有福。”
杨汐不是腼腆的人,大方笑道:“阿姨你再夸,我就要不好意思了。只希望你们嘴下留情,不要嫌我做得太差。”
话是对向南风说的,他却不接。杨汐不是会做家务的人,这一出贤良淑德的表演,让向南风很不愉快。但碍于妈妈的情面,他没有发作,只是烦躁地摆弄着面前的水杯。
19/55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