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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作者: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明儿我会进宫同皇祖父请安,届时说明缘由,不会连累你们。”杜蕴打了个哈欠,朝厢房行去。
  杜长兰拥着大内侍朝外去,“蕴哥……殿下说的也有几分理儿,且让他歇歇,缓缓心神。明儿殿下同陛下相见,精神头也更好。”
  大内侍犹豫半晌方应下,他离开时,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飞快塞进他手里。
  杜长兰笑盈盈道:“劳累公公跑这一趟,哪能让你再破费。”
  院里摇曳的灯火映出青年俊秀如玉的面庞,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却叫人看不进眼底情绪。
  大内侍微笑道:“杜大人客气了。”他笼住钱袋子,大步离去。
  马车驶入大街,大内侍忍不住回头望向小巷深处。
  蕴殿下当真是有福之人,纵使流落民间,遇见的养父也非常人。
  他见过有才之士何其多,但有才多傲物,纵使收敛,面对他们这种阉人也是不屑,更别说有这种体贴心思。
  大内侍收回目光,银月越过云层映亮人间,眼前的大道清晰可见,远胜人间灯火。
  上一位如此心性灵透,又平视众生的进士,已经官至首辅之一。
第128章 往事猜测
  夜深了, 众人各自回屋。
  杜长兰洗漱后进入厢房,一道身影飞快行来,像只树袋熊挂在杜长兰身上。
  杜长兰故意板着脸:“你下去。”
  “才不。”杜蕴像只小猴子绕至他爹身后, 稳稳趴在他爹背上。杜长兰欲捉他, 却察觉小少年微微发颤。
  静谧的屋内响起闷闷的声音:“当时我就是这样骑在人后,举着尖石砸向对方的后脑和脖子, 喷出来的血是热的, 比火还滚烫。”
  杜长兰沉默了。
  他一边听着儿子讲述杀敌细节,一边关上屋门, 走向床榻。
  小少年落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黎四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我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 死亡离我那样近…”
  他整个人发着抖,仿佛被剥光了衣裳丢进冰天雪地中, 连心都快被冻住了。
  忽的, 一道阴影将他笼住,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迅速温暖了他, 还沿着他的经脉涌向头首,将杜蕴的双眸激的通红。
  杜蕴嘴巴一瘪,眼角滚出两行热泪:“爹, 我好怕啊,我差一点就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哭的泣不成声,面对外人的所有伪装撤下,杜蕴还是那个被杜长兰宠爱着长大,有些娇娇的半大少年。
  在今日之前, 杜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狠辣,眨眼间要人命, 也差点丢了命。
  杜长兰搂着他,如儿子幼时那般轻轻拍着,哄着。
  屋内的哭声时高时低,时快时慢,而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止了。
  眼泪来的汹涌,也去的迅速,小少年宣泄过情绪之后,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
  杜长兰询问他之后才点上灯,照出小少年红通通的鼻头,红红的眼眶,但那双黑色的眼睛仍如过往清澈明净。
  很庆幸这一次事件,没给杜蕴留下阴影。
  杜长兰在床沿坐下,抬手揩掉儿子眼角的泪,“要不要喝柠檬水?”
  杜蕴赧然的点点头,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要两大碗。”
  杜长兰笑应。
  一刻钟后,小少年捧着鼓鼓的肚子躺在他爹身边,声音飘忽道:“我竟然是皇家的人,好奇妙。”
  他倏地坐起来,拧着小眉毛:“爹,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杜长兰单手撑额,侧躺在床里,闻言伸手捏捏儿子的脸,小少年立刻嚷嚷喊痛,杜长兰似笑非笑睨他一眼。
  杜蕴顿时倒回床上咯咯笑,又同杜长兰说起他三岁前那点零星记忆。
  “从前我没怎么细想,如今倒是想起一道模糊身影,应该就是元文太子了。”
  杜长兰纠正他:“你应该唤父亲。”
  杜蕴眼睛一亮,喜道:“对呀,元文太子是父亲,你是我爹。”
  杜蕴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杜长兰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点点儿子额头:“这点小聪明别用在你皇祖父和曾外祖身上,会适得其反。”
  杜蕴沮丧不已。
  杜长兰宽慰他:“在我心中,你是我的儿子。在你心中,我是你爹,这就足够了。”
  杜蕴并不认同,但也知道如今情形他爹说的是对的。
  于是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他娘,孟氏虽是中州人士,却很有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腻,时常吟着小调哄孩子。
  “娘可会绣花了,每次有新的样式就拿来哄我,逗着我在院里跑动。”
  不怪杜蕴对元文太子印象不深,纵使他聪明,可也架不住元文太子几个月才现身一次。
  若是杜蕴没遇上杜长兰,在苦难折磨中,他或许会拼命忆起那点温暖。
  但杜长兰给他的太多,又有崔遥陆文英等人护着他,后来杜长兰去县学念书,也有严奉若和李举人陪着他,教导他,大黑同他逗乐。
  这般情形下,小少年还能念着亡母,已是小少年有良心了。
  屋内响着小少年清脆的声音,讲述他翻来覆去嚼过无数回的母子日常。
  只是总避不开最后的逃难。
  小少年情绪有些低迷,杜长兰把手搭在儿子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眉头微蹙,道:“你父恐你早夭,将你们母子养在宫外,但这几年你父从未告知你娘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吗?”
  按照葛国丈调查所得,元文太子与孟氏欢好一年有余才有杜蕴,孟氏怀胎十月,又将孩子养至三岁,这前后加起来共五年时间。
  且杜蕴三岁那年,元文太子已经着手准备接孟氏母子回宫,这样的情况下,元文太子真的能一点信息都不告知孟氏?
  杜蕴“诶”了一声,挠挠小脸,迅速在回忆的犄角嘎达里搜寻。
  杜长兰提醒他:“当初你刚来杜家,嘴巴紧的像河蚌,我们怎么问你,你都不肯透露信息。”
  “有吗?”杜蕴不承认。他的记忆已经帮他优化这一段。
  杜长兰哼笑一声,小少年心虚的别开眼,不过有他爹提醒,杜蕴还真想起一件事。
  “当初爹把我和我娘带回村,因为情况特殊,爹先进村子探情况,娘和我在村口等候的时候,娘将一块玉佩埋在泡桐树下。”杜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娘当时好像说…说我以后凭这块玉佩认亲……”
  杜长兰:………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杜长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拍着小少年心口的手恨不得落在臭小子的屁股上,狠狠给几个巴掌。
  杜蕴缩了缩脖子,后面的日子太美好,他心思都系在他爹身上,早把这事抛至脑后了。
  “哎呀,如今亲也认了。那玉佩便不重要了。”小少年试图辩解。
  杜长兰不接茬,他算是明白了,臭小子聪明是聪明,但有时候这聪明没用在正途上。因此能叫人气吐血。
  他稳了稳心绪,开始抽丝剥茧。
  孟氏不过富商之女,且双亲早亡,长成后被叔叔谋前程,送去贵人榻上。
  而接触元文太子必得是中州官员。之后元文太子为孟氏撑腰,惩治孟氏的叔叔一家,当地官员也必然知情。
  种种迹象表明,元文太子心中属意孟氏,更别说孟氏还为其生下一子。
  蕴者,蓄藏,深奥之意也。
  可见元文太子对孩子的期望和喜爱。
  纵使元文太子公事繁忙,不能长驻中州,但必然也派人好生照料孟氏母子才是。再不济中州当地官员巴结储君,也会厚待孟氏母子。
  水患固然可怖,但也不至于将中州悉数淹没。当地官员难道不派人寻找孟氏母子?
  从孟氏给儿子留玉佩信物来看,她应该也知晓元文太子的身份,既如此,孟氏为何不带儿子投官?
  太多的反常必然有原因。
  杜蕴听着他爹的分析一愣一愣的,当年的事情是、是这样的吗?!
  杜长兰双指点着儿子的心口,问道:“当年你同你娘逃难时,可有躲躲闪闪?”
  杜蕴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一直待在他娘怀里,他并不能分清他娘是在躲其他不怀好意的流民还是旁的?
  小少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问:“爹猜到什么了?”
  杜长兰心中沉重,他对上小少年明亮的眼睛,想到往后小少年身居皇宫,心里多些警惕也是好的。
  杜长兰道出自己猜测:“爹在想,你娘的种种反常,会不会是有人在追杀你们母子。”
  元文太子虽是体弱,但颇有才学,很受朝中大臣拥护,只是身体原因受人诟病。
  若他携子嗣回朝,必能振奋人心,或许也能令元文太子多撑些年岁,届时幼子长成,皇位顺利过渡。
  可是一场水患,孟氏母子生死不明,元文太子受不住激,一命呜呼。
  至此,储君之位空悬。
  杜蕴茫然的睁着眼,一时有些难以消受。他明白他爹的未尽之语。
  储君之位空悬,谁得利?
  换句话说,伤害他们母子的凶手,或许是与他们有血缘联系的“亲人”。
  适时一阵夜风撩过,吹的窗户发出吱呀响动,将杜蕴惊了个哆嗦。
  他面上渐渐失了血色,朝他爹靠拢,钻进他爹怀中。
  此刻小少年终于明白他爹的担忧,当初他是侥幸活下来。但现下他回到皇宫,却不知罪魁祸首是谁。
  敌在暗,我在明。
  或许他什么时候又会招来迫害。
  杜长兰感觉怀中的小身子发抖,安抚道:“不怕,爹在这里。”
  然而小少年仰起小脸,双目喷涌怒火:“我一定要查出当年事件的真凶,给我娘报仇。”
  杜长兰竟然不觉意外,他大力称赞儿子。
  小崽子比他想象中有志气,更有勇气。
  虽然小少年杀了敌人后吓得直掉金豆豆。可该动手时却丝毫不迟疑。
  杜长兰起身将窗户关实,又将架上的灯移至床头,将这方寸之地照的更亮堂。
  杜长兰不知是对小少年说,还是对自己说,他道:“元文太子故去多年,你虽是他之子,到底是孙辈,下一任帝王人选,应是在你几位皇叔中择出。除去害你们母子的真凶,你与其他人并没有利害冲突,想来其他几位皇子不会为难你。你做个面子情就好。”
  “噢。”杜蕴随口应了一声,比起陌生的皇叔,他想起一件事:“爹,那我同小郡王岂不是表兄弟。”
  杜长兰点点头。
  杜蕴噗嗤一声笑了,在床榻上打滚:“哎呀,那小郡王平白矮你一辈了。他会不会气的跳脚啊哈哈哈哈…”
  杜长兰按住儿子,温声道:“爹不知道,不过小郡王确实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他将小郡王在京兆府前的一番话转述,纵使杜蕴不是龙孙,有小郡王这位神队友,杜蕴也会平安无事的出牢门。
  杜蕴眨眨眼,由衷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郡王平时张牙舞爪不着调,真遇着事了,抖成筛子了也坚定上。
第129章 金蝉脱壳
  “你说什么!”
  九皇子妃目眦欲裂, “京兆府居然将那个小畜生放出去了?京兆府尹是活腻歪了吗?!”
  一侧的黎母顿时哭天喊地:“我苦命的儿啊,你死的冤呐。是为娘的没用,眼睁睁看着小畜生逍遥法外, 却不能为你报仇。”
  黎家大嫂子搀扶黎母, 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九皇子妃。若真让杜蕴逃了,黎家往后恐怕是不得安生了。
  她咬咬牙, 劝道:“此事可否能…”
  她话音未尽, 九皇子妃便撇开她们离去,黎母哭声一止, 哪有先前的无力模样,甩着两条腿跟上去。
  一刻钟后, 九皇子夫妇乘车进宫。
  黎母把着门沿看着远去的车影, 按了按眼角未干的泪,恨声道:“我的儿, 你莫急, 小杂种立刻就给你偿命去了。”
  行至宫门,九皇子夫妇下车换轿。
  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 另一辆马车行来,杜蕴打开随身镜,左右照看自己, 头发梳的整齐,面色白净。
  他将随身镜揣小兜兜里,笑对他爹道:“我们走罢。”
  杜长兰携子下车,他从袖中取出二两银递给莫十七:“饿了就自己去买些吃的。别傻等着。”
  “多谢大人。”莫十七捧着银子,眉眼弯弯。
  这厢父子俩进入宫门, 杜蕴刚要露腰牌,便听一阵熟悉的唤声。
  大内侍朝他们而来, “殿下上坐。”
  杜蕴看着轿撵:“怎么只有一架。”
  大内侍飞快瞄一眼杜长兰,杜长兰温声道:“我品级不足,宫内乘轿逾越了。”
  大内侍满意的垂下眼,他就喜欢跟拎得清的人打交道。
  然而杜蕴抿了抿唇,也拒绝乘坐轿撵,同他爹一道行去内殿。
  他们这厢耽搁,那厢九皇子夫妇已经在内殿告状了。
  “父皇,您要为儿媳做主啊,儿媳的弟弟委实冤枉。”九皇子妃跪在下首悲恸大哭,细数杜蕴种种大罪。
  “也不知那小畜生是什么恶毒心肝,儿媳的弟弟与他无冤无仇,他竟然因为口角之争下此毒手…”
  龙案之后的嘉帝淡漠的望着眼前的戏码,女人的哀色不是作假,可转眼间便被狰狞取代,她也知晓这点,于是又大肆啜泣,面上的五官开始失控,争执,扭曲成滑稽的神情。
  而她身侧的九皇子始终低着头,分不清是在难过还是不以为然。
  九皇子妃的控诉还在继续,道黎四公子当时见小郡王有异,关切之下多问了几句,便引得杜蕴动手杀人。
  小郡王为何有异?便要问六皇子。
  于是乎,又在二皇子和六皇子之间安了一根刺。
  “父皇,那小畜生仗着是状元之子,无法无天,目无法纪,恳请父皇主持公道。”
  嘉帝终于有了反应,他问九皇子妃如何才算公道。
  九皇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此刻九皇子妃咬牙切齿的恨声响在耳边,“自然是将杜蕴那个小畜生绑至午门外,千刀万啊――”
  五彩珐琅笔洗砸在九皇子妃额头,应声而碎,殷红的血珠砸落,在地面溅出血花。
  大内侍进殿后视若无睹,欠身一礼,“陛下,小殿下同杜大人侯在殿外。”
  九皇子呆滞的眼珠动了动,什么小殿下,杜大人又是谁?
  嘉帝瞥了一眼倒地的女人,平静道:“带蕴哥儿进来。”
  九皇子心里一跳,蕴哥儿?
  他记得杜长兰之子就叫杜蕴,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罢?
  身后传来脚步声,九皇子扭身看去,速度之快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响,几乎要扭断他的脖子,可他顾不得疼,看着迎面而来的年轻父子,心神俱颤,不亚于青天白日活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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