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意识上的交流,它就是一口矿井。”孟知尧给自己顺顺气,“传递给我很强烈的晕车感,今天早饭不想吃了。”
瞿万里盯着她看了许久。
孟知尧见他发呆:“看什么看?”
“你不会是怀孕了吧?”瞿万里心跳开始加快。
这还真是,谁也不敢赌侥幸的。
好在御医把过脉后,笃定没有孕脉,建议瞿万里多开窗通风。
“我就说吧,我做事没那么莽撞的。”孟知尧穿好了衣服,半倚在穿上,悠闲晃腿,“给我妹妹的机械套装差不多弄好了,丑了点,有点像马甲,她行动时靠肩胛骨发力,就能驱动了,甚至可以下地走两步。”
厉害,瞿万里双手合十:“肉身痛苦,机械飞升。”
孟知尧勾起唇角:“还有附带的惊喜。”
“什么?”瞿万里坐在床头,盘腿玩九连环。
孟知尧得意一笑:“喜欢挖掘机吗?”
当啷!
玉制九连环一脱手,滑落到地上:“什么?”
“挖掘机,”孟知尧重复道,“当初给孟知旗试验机械臂的时候,就有想法,王诗瑶前两天把主体的挖掘臂造出来了。”
说机床,说玻璃,说石油塑料,都远不如挖掘机给瞿万里带来的震撼大。
玻璃自古有,只是中途断代了,机床距离太远,但是挖掘机就不同了,挖掘机是他意识中足够代表现代化的一种元素。
瞿万里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可以造出挖掘机吗?我是说,整台挖掘机,烧油开走的那种!”
“可以啊,柴油机。”孟知尧说的只是个理论,“沙漠挖沙可以在矿区直接架挖掘机手臂。”
瞿万里问:“柴油机和汽油机的选择有什么讲究吗?”
孟知尧笑说:“我怎么知道,反正加油站看到的重车都是加柴油。”
原理就先不管了!开干!
液压驱动的挖掘机手臂正在通往沙漠的途中,众人也还没有忘记,寻找鹿门关外的孟家军遗骸。
这一程,孟知尧也跟着去了。
“不是说不出去了吗?为的什么改变主意啊?”瞿万里委屈得像只猫。
挖掘机手臂到沙漠还有新的改造,孟知尧和王诗瑶让它诞生在世界上,看着它自己抬臂、下摇、模拟挖掘动作,会觉得它好像是有生命的,那种感情有些独特,也不愿错过它的成长。
看着随行的戍边大军和天工营工匠们,孟知尧觉得没问题:“我还没去过沙漠,看看也不错。”
由于小二哥在鹿门关生活了一年半,所以这次他也跟着,再次出关寻人。
大部队开拔,半个月后,他们抵达了鹿州,鹿门关。
蜥蜴飞速游走,钻进沙地里,它划出来的沙痕不一会儿就被风磨平了。
织有繁复花纹的头巾裹在脑袋上,遮住孟知尧的半张脸,唯独露出来的眼睛时常半眯起来。
“又要喝水了。”这里非常的干燥,干冷的风混合沙子,就是刑具。
孟知尧打开水囊,一口喝干,极目远眺:“应该配备上护目镜的。”
“护目镜?”王诗瑶被她启发了,“确实,这些风沙总是让人睁不开眼睛……沙漠的沙子烧成了玻璃,玻璃磨成了护目镜。哈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的确有趣,孟知尧无声浅笑。
此次领兵的是王竹将军长子,王鸿。
他差人来通报:“风太大了,将军邀请二位大师到前面的避风亭休息一会儿。”
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孟知尧点头:“是该躲一躲了。”
避风亭很大,四周黑色岩石墙壁镌刻了当地的文字和许多骆驼,当中有一块新石碑,正面刻着三个字——
『乡君亭』
小二哥看见这块碑,来了兴致:“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块碑?”
王鸿蹲在碑前:“这是纪念乔乡君的,她为当地整理了骆驼书,减少了骆驼生病死亡的几率。”
鹿门县不养水牛也不养黄牛,这一片沙地上,最适合人的就是骆驼了。
沙漠没有耕地,常见的是各种仙人掌和西瓜,西瓜用来补充水分,仙人掌是骆驼的饲料。
人们就吃骆驼肉、骆驼奶制品,用这些到霸占了绿洲的狄族部落换区米面和沙枣等食用植物。
“难怪她能因为这本书,被封为乡君呢。”小二哥和乔寥虽然是一道来的,但是他们各有各的事,不会聊得这么深入具体,“我知道她和当地人去找骆驼,差点就在沙漠里失踪了。”
一个小兵跑过来:“将军,有胡商队伍过来。”
王鸿:“约束好手下,同时保持戒备。”
说完,他和几名副将就地打开了地图:“不知道曾经的狄族人和草原做过什么交易,竟让草原各部落允许他们从这里往返狄州和子国。”
孟知尧当初就是从狄州辗转子国的,一路上,她并没有看到草原人,思及狄族人的尿性,她推测:“或许草原也有狄族人,它们比蚊子还要烦人。”
王鸿也是这么认为的:“鹿门关外的沙漠向西延伸,东北边里草原很近,我这次的任务中,也有出使草原的任务。”
在黄昏时,风终于小下来,随后渐渐平息。
大军在关外的小绿洲安营扎寨,天工营的工匠们纷纷去卸器材。
“幸好孟里正考虑周全,履带和宽轮在沙漠正好用得上。”
“明天去买一群骆驼回来。”
“有两匹马好像生病了……”
“别说马了,我都有些水土不服。”
大伙儿各有各的忙法,各有各的小毛病,好在人多,好办事。
大漠的落日,把世界渲染成金黄色,一行骆驼商队在远处的沙峰跋涉,他们去的那个方向是秦鸡走廊。
圈划挖沙井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金黄色的沙子一车车运往昌州。
过年前,孟知尧离开了沙漠,被朱阿姨接到昌州过年。
昌州干燥,把房子烤暖和,只要不出门就像春天一样温暖。
朱阿姨用火炉烤奶茶,又聊起了八卦:“你真的和小瞿在一起了?你看上他什么了?”
“嗯,看上他好欺负。”孟知尧答。
朱阿姨哭笑不得,却也有些担心的:“小瞿性格确实好,但是你,你真的不是因为只有他一个现代的男人,比较聊得来,没得选?”
孟知尧去接奶茶的动作一顿,也笑说:“不至于,我对谈恋爱没那么饥渴。就算在现代,我也喜欢性格好的人。”
“那就好,”朱阿姨松了口气,八卦之心不死,“你在现在有没有谈过恋爱?他呢?”
从来不爱八卦的孟知尧,头一回发现自己不太能应对这些问题,她就像发现了一个新世界:感情问题是可以这样问的。
孟知尧摇头,“没有过,”她补充,“至少没有瞿万里这么帅的,我身边也没有性格好的体育生,他们比较刺儿头。”
朱太太:“哈哈哈哈哈!!”
他们也都没忘记瞿万里对回去的执念,“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啊,你的男女主怎么样了?”孟知尧问。
朱阿姨喜上眉梢:“已经三媒六聘,定下婚约了。”
形势大好!
孟知尧一拍大腿:“什么时候完婚?”
“嗐,这年头,大家都东奔西走的,没有定数,暂时约定了两年之后。”朱阿姨说,“你们推世界地图的时候,把我们的大纲推乱了,要不然,现在子国早已经是大越的囊中之物。”
“剧情还会乱?”这是孟知尧没想到的。
朱阿姨颔首,往小炉子里添了一枚炭:“我对世界线没有过多描述,所以实际去推的时候,会有些曲折。尘关现在血条很厚,原设定预留的几条生离死别线就插不进来了。”
想到这个就好笑,“都是瞿万里的骚操作,”孟知尧喝一口热奶茶,浑身舒畅,“没想到太太的底层逻辑还有游戏设定。”
朱阿姨她有很多话要说:“因为我当时确实是根据自古枪兵幸运E这个梗,给儿子划定的长枪职业!嗨呀!被那小子识破了。”
弓兵多挂逼,枪兵幸运E。这是一个叫Fate的游戏的梗,因为太出圈,很多不玩Fate的网友也听说过。
可怜的男主,也靠着它,逆天改命了。命中注定的事,也因为瞿万里空降的巧合,有了别样的走向。
孟知尧也解释了子国的版图被放到现在还不吞并的理由:“子国本身挺乱的,瞿同风觉得一股脑打下来,消耗的资源和成效不成正比,所以想让他们自己内耗掉。”
“也因为子国太乱,很多百姓和小势力自发的归顺了大越。吴地的旱情已经有了缓解,齐闰月在那里,算是个增速BUFF。”
朱太太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看了孟知尧好几眼,终于说了一个隐情:“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没想好怎么说。”
孟知尧抬眼:“怎么?”
“那个子国的副本……是我给齐闰月的感情戏……主要是,我不会写宫斗宅斗和霸总类的,就想挑战一下。”朱太太说到最后,声音渐渐没了。
孟知尧只能盯着朱太太看了好久,内心波澜万丈,面上冷静沉着:“你创到我了。”
她就说,子国这群人怎么都是这种脑回路的?
她说:“太太你知道么?我曾经以为,子国皇室离奇的恋爱脑,可能是他们那边水质的问题。”
朱太太羞愧地低下头:“……喔。”
是她的设定问题。
还让小孟给她的女主挡灾了。
私密马赛大发啦QAQ!
“还好!”朱太太激动地拍肩,“你太强了!把BUG卡到国外去,直接偷家呀!比我原定的主线还刺激!”
“唉——”孟知尧无奈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且过去了,不必纠结。
只是……
“我们运气都不错,投胎的身份还不错,所以在古代也能活得好,”孟知尧挠头,看向小炉子里的红火,“只是我习惯了现代的太平日子,越是了解这边的地图,越是想回去吧。哪怕周一到周五,早上第一节都有课,哪怕周六周日,都被试验占满。”
她以为狄州收回来就好了,可是狄州之外,还有草原。她以为陈国打穿就好了,可是陈国之南还有一大片土地。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抱着世事与我无关的念头,摆烂去享受。
结果当然是不现实,她不可能放弃手工的,因为她懒。可是她一旦造了出来,就会被卷进权力中。
因为机械的魅力,上位者不能抵挡。
而且,没有朝廷提供材料和工匠,她也摸不到这些石油、玉硅砂科技。
朱阿姨怜爱地摸摸她的手,暖意融融:“能回去的,一定能回去的。”
过了年,孟知尧乘车往鹿门关去。
小二哥驾车,心情很好:“听说陛下送了许多好东西来!”
“嗯。”孟知尧盘算着,到底要打出多大的地盘,才算统一。
草原和西域,到底算不算?
马车猛地一晃,小二哥在外面喊到:“里正!别出来!”
护送的许家军也向她靠拢:“孟大师,有马贼。”
孟知尧收回心神:“什么情况?”
小二哥浑身绷紧:“来者不善。”
外面已经开杀了,孟知尧担心小二哥。
他们已经离开了昌州,还有一段路程就到鹿门关了,走的又是官道。
在官道上拦截许家军,“打得过吗?”孟知尧握紧了拳头。
许家军也不是好对付的。
然而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太乐观:“对方肯定还有埋伏,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小二哥被人踹下了马车,车顶上也有人打斗。
很快,孟知尧听到一阵马嘶声,连人带车被弄走了。
背后的许家军还在喊:“快救孟大师!”
车帘被人掀起,露出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他就看向孟知尧,不移目:“孟大师!不要害怕,我们只是奉主人之令,请您前去做客的!”
后续会什么待遇她有点预料到了,孟知尧和他对视,面无表情地鼓起掌来。
没想到孟知尧是这个反应,络腮胡子大汉连连大笑点头,右手锤了两下自己的左肩:“大师不动如山,佩服。”
到了某处山坳,络腮胡子敲晕了孟知尧,弃了马车,徒步遁逃。
再次醒来,天色已暗。
孟知尧在一处帐篷里,外面有从远处传来的马嘶声。
她身上没有绳索捆绑,起身揉乱揉酸疼的脖子和后脑勺。
撩开了帐帘,无际的旷野映入眼帘,萧瑟苍凉。
“草原。”
一个人从旁边走出来,心情愉悦:“没错!欢迎来到草原做客。”
孟知尧冷淡凝视他:“强买强卖?”
“哪里哪里,大师的手笔扬名天下,我知道以后十分钦佩,故而想要见上一面。”他走近,对她行了一个草原的见面礼,“我叫讷舍。”
讷舍走到孟知尧身边,低声说道:“你好,穿越者。”
……
大年初三,瞿万里招来礼部尚书,还有赵滁三人。
他凝眉:“娶皇后要多少钱啊?”
赵滁:?
林疏摸胡子。
王至持看向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一滞,粗略算了一笔:“不下千万两黄金。”
千万两!
黄金!
瞿万里瞠目结舌:“能不能……”
“不能。”赵滁严肃斩断他的期望,“陛下以为,册立皇后和大婚是什么小事么?”
瞿万里眼神慌乱,不敢直视他们:“咳。这其中说法是什么呢?”
他连皇帝都不好好当,想不出皇后的重要性。如果皇后很重要,为什么皇帝还要有嫔妃?
联想到这里,瞿万里甚至得出一个荒唐的结论:说不定朝廷组织立后选妃一口气办了,就是想用一笔钱包全以后所有的喜事。
嗯——
“这些钱,具体用在哪里了?”瞿万里又问。
礼部粗浅说了几个最重要的:“遣使臣与各朝贡国送去喜礼,各国使者、王臣前来参加大婚需要安置,要预算至少三个月的花销。天子婚礼有三场祭祀,祭祀天地、祭祀祖宗庙、祭祀历代圣贤。送于诸位王公大臣的喜礼、天下减税一年……”
这都还没算最核心的婚服、婚宴、婚礼和布置。
很好,很好。瞿万里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家天下了。
他们暂时还没有商量这事,但瞿万里已经暗搓搓让他们下去设计方案。
严阵以待!
时刻准备着!
初五,八百里加急打碎了瞿万里的婚礼幻想。
“陛下,孟里正被草原人掳走了!”晓春冲进来,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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