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得罪我,但是你得罪了谢珩州,”陈盐眼睛里的淡笑不减,索性往后面椅座上一躺,“那个叫人假扮病人家属来医院闹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的攻势凶猛,话语像是出鞘的剑,刺得人心胆颤凉。
程严宽本就十足心虚,听后更是头皮发麻,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明明已经都打点好了,他们不会多说一个字。”
陈盐若有所思地弯唇,带着点套话成功的得逞:“程医生,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是变相承认陷害的那个人是你了。”
她将自己盖在膝盖上的手机翻了个面,露出录音的界面:“不好意思,刚刚骗了你,其实你楼梯间说的那些,我只听到一点,一句也没录上。”
陈盐当着他面晃了晃手机。
“但是你刚刚说的,我都录到了,还要多谢程医生给的机会。”
“你究竟想干嘛?”程严宽想抢她的手机又不敢,急得站了起来,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你开个价,马上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我删了。”
“虽然这证据得来的方式不太正当,但我现在要用来做点正当的事。”
陈盐边说着边用手机输入一串号码,界面开始显示振铃。
早在她摁数字的时候,程严宽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再顾不得其他,绕过桌子往陈盐这头大步走来。
陈盐耳畔贴着屏幕,留意到他追赶来的动作,立刻拧开门把,急速往后退去。
她奔跑到了走廊上,发丝顺着风往后扬,借着人群的遮掩,将程严宽甩开一段距离。
随后用力呼吸,努力□□着气息说话。
“喂?是市卫生局吗?我要举报市中心医院外科部门的程严宽医生……”
话还没说完,陈盐整个人跌撞入一个气息冷冽的坚硬胸膛,独属于男人的荷尔蒙裹满全身,见到那人垂下来的漆黑深邃眼睛,腾然升起的安全感瞬间平复了她焦躁慌张的内心。
谢珩州把着陈盐的腰,稳住她虚软的身子。目光透过她的肩,平直凝向身后还在穷追不舍的程严宽,眼眸眯起,毫不留情地削过去,威慑力十足。
程严宽被这个压迫力极强的眼神恫吓住,吓得瞬间破了胆,不敢再继续追人了。
他也就敢在谢珩州不在的时候编排两句,就连小动作也是玩阴的,根本不敢摆到台面上来硬碰硬。虽然在心里记恨着谢珩州,但他也明白两个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
可是凭什么呢?明明他临床经验丰富,工作兢兢业业,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再往上前爬一步。
就差那么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他颓丧地停下脚步,抵着膝盖直喘粗气。
“程医生,其实我一直把你当作竞争岗位最强劲的对手,”谢珩州忽然开口,“你的应急能力,基本操作,实操示范都远在我之上,接诊见过的病例也比我多太多,这副主任的职位,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你的。”
话语句句成刺。
“这个岗位并不是内定的,而是靠实力说话。如果你没有背地搞那些动作的话,我们之间还能够继续公平竞争。”
“是你自己亲手断送掉了自己的晋升机会。”
程严宽面如死灰。
……
陈盐将电话挂掉,把之前那段录音打包,发送到市卫生局的邮箱。
“走吧,你今天不是出院?”谢珩州低头接过她手上拎着的包,斜扔在后背,长腿一迈,“送你回去。”
“你不用上班吗?”陈盐紧跟上去,“这个时间点医院应该很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谢珩州:“已经下班了。”
陈盐这才注意到他没穿白大褂,而是换回了自己的常服。黑色的冲锋衣外套将他的浓眉衬得锋利,薄单眼皮恹懒上撩,还是一副不好惹的臭脸。
他带陈盐来到医院地下车库,帮她打开车门。
陈盐道了谢坐进去,车门关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谢珩州开车,他开车动作不躁,转弯时手扶着方向盘稳稳带过一圈,手背上血管突出性感的弧度,非常漂亮。
但是他车速快,市中心医院到陈盐出租屋这么远的距离,他只跑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快得惊人。
车已经到了目的地,陈盐还有些舍不得下来。
夜色已经深了,只有两人头顶的照明灯是亮的,朦胧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我先走了。”陈盐慢吞吞解开安全带,将自己的包拿上,下了车。
落到地面的同时,她发现谢珩州居然也从另一端的车门下来了。
他高挺的身姿有些懒散,单手插着兜随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城中村小区的路灯修好一盏又坏一盏,距离他们俩最近的那盏正好是坏的,前面的小路黑得吓人。
“不是怕黑?”谢珩州抬步率先走到了她的前面,“我送你到家门口。”
第46章
今晚的月亮很黯淡, 云层雾绕,悬空的只有几粒星。
住户的私家车都会停进小区停车场,这一片是扩建工地, 周围拢共也只剩这孤零一辆车。路面很暗, 原本的水泥地被尘土和砂石掩了, 还有堆积起来没扫尽的建筑废弃物。
谢珩州高高大大的身形走在前面, 黑靴轻慢地踢开踩上去容易崴脚的石子,不动声色地给走在后头的小姑娘清理出一条干净的路, 开着电筒的手机将影子拉得格外长。
陈盐紧步跟在后, 尽管视野陷入漆黑,心里头却也没太大波澜。
这条路她这半年来走了不知道多少遍, 亮也走, 黑也走,晴也走,雨也走。
从开始被吓得走不动道,僵硬地杵在原地半个钟, 等后面有人路过,才有勇气快步跟着一块出去。
到后来能够面不改色地疾步而驰,甚至给别人领路走在第一个, 任谁也看不出她曾经很怕黑。
只是——
平底鞋踩着石子地,在前头人的带领下又顺利避开一片凹洼, 陈盐忍不住加快脚步, 直至和谢珩州并肩, 惹得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能够陪着走完这一段曾经无数次害怕过的路, 感觉也不差。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进小区, 从这里开始,逐渐次第开始有了路灯。
“你住这里?”谢珩州仰头, 撩起眼皮察看四周的居民楼。
楼很高层户很密,肉眼可见的拥挤,不知道多少个家庭都被压缩在其中,成为了一扇小小的窗。
陈盐点头:“我和一个女生合租,她是我大学室长的表妹,学美术的,平时住学校里,放假才回来两天。”
“别看这里离市中心远,房租也不算很便宜,临京的公寓楼盘少,外地务工人员又多,房源一出来立刻被哄抢完了,很少能看见带独立卫浴的套间。这房子是那个妹妹找的,干净,东西也配备得齐全。价格虽然稍微贵了些,但我也能够负担。”
她笑吟吟地解释,露出一副求夸的表情。
谢珩州低低地“嗯”一声,插在兜里的手捏紧,有点笑不出来。
两人走至楼下,陈盐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事:“哦对了,还有车。”
她在谢珩州的注视下小跑折回到先前他们走过来的那条路上,将路边停着的一辆共享单车吃力拎起来,藏进树丛不起眼的暗处。
谢珩州疑惑挑眉:“做什么?”
“占车啊,不然每天早上上班车都被人骑走了,”陈盐上下摩擦拍了拍手,“重新找一辆浪费的时间太长,我怕迟到。”
“陈盐,你每天骑这玩意儿上班?”谢珩州随意地跨上单车车座,搭着把手体感试了试。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的腿太长,坐在车座上几乎是整个支着地面,像是大人偷玩小孩子玩具。
谢珩州修长的手指拨过车铃,拨片动是动了,声音倒一点没有。他有些挑剔道:“没车铃不安全。”
陈盐也凑过来调了调,习以为常道:“可能是坏了吧,或者露天放太久,零件生锈了,你换一辆试试。”
谢珩州乜她两秒,姑且信了,又起身寻找下一辆。
这辆的车铃能响,但当手把上左边刹车器时,里头的刹车连接丝已经松垮地断了,无论怎么捏都失灵。
他不信邪,又找了一辆新的车,这回连坐都没来得及坐上,先掉了一只脚踏。
谢珩州:“……”
陈盐硬着头皮解释:“公共的东西,总会有点概率问题,也不能苛求。”
他看着陈盐挽起耳旁散落的发丝,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脚踏,半跪着将它重新安装回去,不知道从身体哪个角落冒出一股无名火,有些烦躁地抵了下眉心。
之前陈盐还住在谢家的时候,他连个水果都舍不得让她动手洗,切好装盒伺候着送人手边。每餐饭守边上吃,监督到吃干净为止,不愿意了就变着花样哄。
他当初捧心尖上的人,现在却和别人挤着一间小屋子,饭吃的有一顿是一顿,骑着残破随时散架的自行车,去警局干些卖命又吃力不讨好的活。
“陈盐,你上班就不能考虑换个交通工具?”谢珩州蹙眉,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拎人的时候才蓦然察觉这姑娘重量轻飘飘的,他再使点劲都能轻松地将人扛起来。
“换什么?”陈盐注意力还在那个脚踏上,“这里打车太远了,来回都快顶我一天工资了。”
“如果公车的话那时间就太长了,我起码还得再提前一个钟起床。”
“谁让你考虑那个了?”他轻嗤,将车钥匙扔给她,“私人接送考不考虑?”
陈盐下意识接过,有些怔然,然而嘴上还是仍然诚实地答:“不考虑。”
他俩又不顺路,怎么接送?谢珩州平时在医院里已经够忙的了,要是值完夜班还得再绕路送她回家,陈盐能被自己良心谴责死。
为了避免他嘴里再溜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话,陈盐将车钥塞回他的手里,及时岔开话题:“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完,简直是落荒而逃,扭头就上了楼。
楼梯的亮光一路延续到九楼,过了一阵熄灭了。
谢珩州捏着手里的车钥匙,耷拉下眼皮,半晌,缓慢勾了下唇线,
他起身,正要往回走,从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一个浑身熏着酒气的男人,正好和他擦肩,在这栋居民楼下赖着,拨弄起了大门上的呼叫铃。
这种老式的呼叫铃能够播报出拨下的数字,谢珩州听见这男人摁了901的呼叫,脚步一顿。
铃声响了几秒,显示呼叫失败,男人又不死心地抬手重摁了一遍,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笑白!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你接电话啊!”
……
另一头,陈盐开门回到家中,开灯换上拖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家里应该有一阵子没有人回来住了,很多家具都蒙了一层薄灰,她去洗手间将抹布打湿,把茶几和餐桌都擦拭了一遍。
干完这些浑身开始出汗,之前在医院洗澡很不方便,卫生间不大,热水压力也小,她光站着都觉得吃力,更别提清理身体。
此时身上又黏又湿,陈盐将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拿上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
铃声响了一个循环,依旧没人接听,男人终于失去耐心,开始用力地磕门把手。
门锁年久失修,锁芯很容易损坏,他手劲又暴力,没几下就被弄得脱出。
门缓缓敞开,男人打着酒嗝,继续有些摇晃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锲而不舍往上爬:“你不下来见我是吧丁笑白?行啊,那老子就自个儿上去找你。”
“你之前让我给钱我也给了。”
“让我和女朋友分手我也分了。”
“你不想让我出国,我、我放弃了学校的保送,不出国了。”
“你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还有哪里、不满意,为什么要躲着我?”
……
陈盐将热水关停,换好晚上临睡的衣服。
刚洗完的头发还在湿漉漉地淌水,她拿了块干燥毛巾随意地拭了两下,拧门出了浴室。
换下的外套还搭在椅子扶手上,陈盐顺手拿了,往门口摆着的洗衣机走去。
将衣服丢进去前,她特地习惯性摸了一下口袋,防止里面有东西放着,到时候被洗衣机滚一遍洗坏。
衣兜干干净净的,除了一小包的纸巾之外,只剩下一个硬壳的小盒子。陈盐将东西抽出来,自己的脑中也是一懵,居然是上次给丁笑白买了还没送出去的避yun套。
也就是这时,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她听到门外有人窸窣掏钥匙开门的声音。
陈盐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十点多了,这周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应笑白应该不会回来。
就在她还在思考的下一秒中,门已经顺利被打开了,推门的瞬间带入了外面的一阵凉风,吹得仅穿着一件棉质吊带睡裙的陈盐肌肤起了层鸡皮。
她愕然地望着门口站着的陌生男人,寒毛倒竖,想也不想地一把抵住了开合到一半的门,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那男人看着面前陈盐晃动的脸,眼睛发直,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推门。
陈盐吃力地摸索到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声音被吓得有些抖:“你再乱来,我可报警了。”
“别装模作样了!”那男人猛然加大劲,“丁笑白那婊子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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