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要再说,却莫名停了声,旁人闻声一看,却见那个人已经被陆瑾生生捅穿了胸膛,噗呲噗呲的血肉破开的声音,令人脊骨发凉,陆瑾一手揽着晕迷的林观音,另一只手则穿过了方才口吐恶言的人,他浑身几近灵炁化,浑身上下泛白,冒着无形的白烟,而本就银白色的头发几乎变得透明,苍白的手沾着鲜红的血,微微捏了捏,碾碎了手里不小心抓住的脏器的残渣。
疼痛猝不及防的到来,那人还来不及呼痛,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
陆瑾已经没了好说话的笑脸,全身灵炁化放大了他的七情六欲,愤恨地情绪吞噬了他,他像只野兽一样,凶狠地盯着那个要死的人,淡道:“不想像他一样死,就滚远点。”
“非要留下来找死的人,我陆瑾也可以让你们在死前领略......”他冷笑着玩弄着他们之前嘲讽左若童的词语,“名门之风。”
“逆生三重!”
他们惊叫道:“是逆生三重!”
陆瑾什么时候学会逆生三重的?
这种状态,到底是第几重了?!
陆瑾虽然早就学会了逆生三重,可是他从未在实战中用过,怕真的失控,他找了个稍微僻静的地方把林观音放了下来,他模仿着之前枫叶林时林观音的样子,将她轻轻靠在一棵大树下,林观音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面目,那双手也柔弱地置于身体两侧。
陆瑾早就注意到林观音放在身上的手/枪了,正好现在用的到,他将枪拿了出来,然后轻轻抓住林观音的手,将它们放在林观音的衣裙上,最后把手/枪放在了林观音两手的手心。
“林观音。”
林观音没醒。
陆瑾叹了口气,道:“算了。”
他只能对着一个昏迷的人嘱咐:“我待会儿很可能会失去理智,如果我连你都攻击,你一定要拿枪杀了我。”
“不要犹豫。”
他苦恼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疯到什么程度,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站起来,看着走了些小喽啰但依然留下的大半敌人,搓了搓鲜血淋漓的手,缓缓动用灵炁,将自己推往无法自控的第二重,他的瞳孔也开始泛白,意识渐渐模糊,他离林观音越来越远,却始终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张师兄啊,他想起张之维诚恳的那一句句恳求,心道,我陆家人一诺千金,如若不能履行诺言,那便......
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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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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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死了几个人以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态变得严重了。
陆瑾此时浑身泛白,几近透明,若不是浑身浸着血就像要当场湮灭的人型青烟一般。
“怎么样,要跑吗?”
“跑?”说话的是之前上清派的道长。
他姓袁,单字一个业。
他当然不是上清派派下来的,当下上清自身难保,抗战时上清下山不少弟子,但都死了,好不容易留下几个好苗子,又掉头去跟全性跟交好,搞得上清焦头烂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竭力撇清关系。
郑子布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直接回上清,而是掉头找陆瑾,就是明白如今的上清已经不能由他折腾了。
就像张怀义不会回山一样,他也不会回上清。
不过,他没有张怀义运气和实力,也没有风天养那么圆滑。
所以,他死了。
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把通天箓交给一个无法为他报仇的所谓正直的陆家而已。
王吕二家为了八奇技抢破头,陆家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通天箓。
这可真是......
袁业是郑子布上头一个师兄,平时不起眼,抗战时也不下山,常年闭关,但上清出了事,他却默默背上行囊说要追回郑子布,实际上他跟郑子布并不熟,下山不过是为了郑子布手里的通天箓罢了。
郑子布手里的?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郑子布的。
那理该属于上清的。
袁业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陆瑾用他的好名声,空手套白狼,偷了上清的东西。
“我的好师弟,你所托非人啊。”他站在远处,看着陆瑾不似凡人的模样,看着众人恐惧而不敢上前的情景,冷笑着,“你瞧瞧,陆瑾,陆家,有声名,有实力,有势力,但有谁为你伸冤吗?陆瑾有公开为你说过一句话吗?”
“你这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成全了陆家,没关系,”袁业蹲下来,在一片混乱中,慢悠悠捡石头,一边捡一边放,嘴里还在念叨一些繁复的咒语,他将最后一颗石头摆在脚下,低低笑了几声,“师兄会为你报仇,也会挽救你的错误。”
苑利拉住他的胳膊,问:“鼓捣什么呢?”
他压低声音:“老袁,你背着大伙干什么呢?”
袁业从地上站起来,甩掉苑利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望着阵中左顾右盼,警惕不已的“野兽”,问:“人都死差不多了?”
苑利笑了一声,道:“我说你,总是喜欢踩着别人的人命过河,这作为可不像名门正派。”
袁业“呵呵”两声没反驳,他只说:“这世上做任何事都要有代价。”
“他们既然为了八奇技来了,就应该做好死的准备,”他看着苑利的笑脸,道,“这笔账可算不到我头上。”
“是,这账是算不到你头上,因为这些人都是我叫来的,”苑利望着一地死人,但袁业不仅毫无愧疚,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他抓住袁业的衣领,破口大骂,“你个狗娘养的混账东西!你睁大眼睛看着,这群人全死了!”
苑利是个流浪异人,无门无派,行走江湖总是讲究几分情义的。
袁业被他抓着衣领,脖子有点嘞,但他慢条斯理地“劝慰”苑利:“他们在这时候死了不是正好?苑利你就是太讲究义气了,你仔细想想大家如果活着拿到通天箓,一人一多,事情就麻烦,通天箓只有一个,不好分呐。”
“早点死,你不用那么纠结。”
苑利冷道:“是么,这么一说,你拿到通天箓就会杀了我,对吗?”
这还真是说对了。
不过发现得有点早。
袁业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句麻烦,不过面上不显,他放低姿态,低声劝道:“这你还真是想多了,苑利,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我都了解,又不是找不到你算账,我不至于把事做绝。”
“况且,你是炼器师,拿到通天箓效果也就那样吧,我给你就给了,没那么小气。”
苑利冷哼一声,松了手,把他狠狠往后一推,袁业一个踉跄,但总算是站定了,他警告袁业:“你最好是这样。”
袁业笑了笑,他指着被困在阵里的陆瑾,跟苑利解释:“逆生三重是三一门的秘法,具体情况咱们都不清楚,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大概是全身灵炁化,你说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跟一团灵炁打呢?”
“一团灵炁?这怎么可能?!”
仔细看陆瑾,他虽然全身泛白,几近透明,但是活生生的实体,是可以触碰的,怎么可能只是一团灵炁?!
“嗯,完全灵炁化是有一点夸张,”袁业双手抱胸,眯起眼睛,指着陆瑾,手指由下往上飞,“从这些死的人情况来看,最开始陆瑾只是自身□□的强化,远超一般人,所以可以徒手杀人,后来陆瑾慢慢变了,他就像一个无限复生的怪物,怎么都杀不死,所伤之处都有化掉的灵炁,炁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能一团灵炁,然后.......”
袁业顿了顿,望了望天,道:“羽化登仙。”
“羽化登仙?!”
“不过那种事,我不在乎,”他盯着阵中的陆瑾,沉声道,“我跟陆瑾不一样,我只拿该我拿的东西。”
“你要怎么拿?”苑利道,“按你的说话,我们现在根本近不了身。”
“借刀杀人咯,”袁业蹲下来,摸了摸自己放置的石子,“这是七星八卦阵,能困住他,也能吞噬他的灵炁,灵炁从他这出,就可以从你这入。”
“苑利,你那破珠子不止能用一个,”袁业笑道,“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苑利瞪大眼睛,尝试着使了使,先是一颗龙珠,而后是两颗,三颗......
备用的龙珠几乎快要用完了,但他感觉自己还能继续添。
袁业退到一边,给已然兴奋的苑利让出位置。
他喜欢跟蠢人打交道。
说什么信什么,指哪打哪。
苑利的龙珠闯进阵中,如遇神翼,发挥的实力远超平时,骤然增强的威力,让苑利开心的找不到北,他把阵中迷茫的陆瑾当成了靶子,数颗龙珠往他身上砸,陆瑾的身体回复能力没有那么快,他一边躲,一边想要抓住碾碎这些好似有意识在空中飞扬的珠子,然而始终不得法,他已失去了人的意识,全身灵炁化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太早了,进入到第二重以后,根本无法保持清醒,余下来的只有本能。
他被八卦阵困住了,也没有清醒的意识带他出去,于是他始终在阵中打转,需要不断修复的地方太多了,身体只能化作一滩血雾。
再这样下去,他肯定死了。
几次三番过后,他滚到了地上,浑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很快的,灵炁怎么也聚不起来了。
血雾逐渐化成了黏腻的血,和着其他人的,将他丢进血池之中。
他头痛欲裂,脑海里不时闪过一些片段化的记忆,那是郑子布。
郑子布脾性温和,喜好游历,他们正是在郑子布游历的路上认识的。
他们一直结伴游历,直到抗战的到来。
郑子布的师兄弟几乎都下山了,而他作为天赋和心性最好的一个被锁在了山上。
陆瑾倒还自由,他没事就往上清溜达,有星星给星星,有月亮给月亮,郑子布有一回随口说了一种已经失传了的符箓,露出向往之意。
陆瑾问你想要?
郑子布说还行。
陆瑾挺自信,说包在我身上,转头失踪了两年。
来的时候,风尘仆仆,浑身狼狈,垂头丧气地跟郑子布说,他认真找了,但真没有。
郑子布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他说,陆兄,你是这世上少有的至纯至性的人。
陆瑾以前是假谦虚,被张之维打了一巴掌,就真谦虚了,他找了两年都没找到郑子布说的东西,觉得自己无能,面对郑子布的夸赞更是惭愧。
郑子布笑着说,陆兄,花两年时间找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你真好骗。
陆瑾问,你框我啊?
郑子布点点头。
陆瑾震惊,骂道,我靠,我找了两年,耽搁了修行,差点被我爹打死,你跟我说是框我的,你找死啊?!
陆瑾是真急了,一向温雅的人眼看着就要上手揍人了。
郑子布一脚把他踹进庭里,庭里种着几株桃花,好几年了,陆瑾就从来没见它们开过花,那一脚却给他踹进了桃源里,他懵了,眼前的庭院也变了格局,郑子布也不见了。
他喊道:“郑子布你人呢?!”
郑子布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我在你面前。”
陆瑾奇了:“怎么我看不到你。”
郑子布欠揍地说:“怕你下黑手,我先下手为强了,陆兄啊,这是七星八卦阵,你啊,慢慢解吧。”
“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啊?”
“下山。”
陆瑾皱着眉说,“你师父不是不让你下山吗?”
郑子布沉默了很久,回道:“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我可以下山了。”
“那你下山去哪?”陆瑾接着说,“我去找你吧。”
“不必了,”郑子布说,“我这回是去找个东西。”
“找什么?”
“通天箓。”
“你刚刚不是说这个东西不存在吗?”
“是啊,可是陆兄为了我都当了两年的傻子,我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当一辈子的傻子呢?”
陆瑾一愣,听郑子布笑着说:“陆兄,解这阵不难,你这样至纯至性的人随心而走就能出阵。”
“陆兄,这天下没什么能困住你。”
陆瑾皱着眉,觉得他这话说的就像嘱托一样,心觉不详,继续问道:“你到底要去哪?”
郑子布没再说话。
那是出事前,陆瑾最后一次见郑子布。
陆瑾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次被龙珠打中,这一次他的身体没再灵炁化,因而龙珠撞进他的皮肉之中,它深深地钻了进去,最后洞穿了陆瑾的胸腹,陆瑾走的踉跄,但最后还是立住了,他浑身是血,灵炁化的身体落下了凡尘,遭遇了凡人的痛苦,他的五脏六腑被龙珠捣得乱七八糟,连正常呼吸都无法做到,他喘着粗气,而后吐出一大摊脓血,将他银色的头发也给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常人难以忍耐的疼痛将他拽进现实,迷茫的眼瞳清醒了一瞬,他左顾右盼,然后看到了远处长身玉立的袁业,他以为那是郑子布,便吐了嘴里的血,忍着恶心,骂道:“混账东西。”
下山就下山,找东西就找东西,跟全性打什么交道?
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
“在那等着,我早想揍你了。”陆瑾眼里看不见要置他于死地的苑利,只想往袁业那边去。
这出乎袁业的意料,照理来说,苑利该是他第一个对付的人。
陆瑾大骂三声,郑子布是王八蛋。
然后,踉踉跄跄地从阵中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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