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一出阵,苑利的力量迅速恢复原来的样子,他惊恐地跑到一边,朝袁业喊。
袁业没理他。
他是个炼器师,己身功法其实很一般,看着陆瑾出阵,当即跑了。
袁业立在原地,歪了歪头,自问自答:“好奇怪啊,你不是上清的人,为什么能出阵呢?”
陆瑾愤怒不已,他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眼里一会儿是敌人,一会儿是失去已久的故友。
他朝袁业那边走,身体忽明忽暗,离开了八卦阵,他又可以凝气,将自己灵炁化。
袁业见再找不到垫脚石,不急不忙地掏出一把画好的符箓丢在空中,被画上朱砂的符箓飞到空中,变成一面旋转的墙,绕着陆瑾转,要将他困入其中。
“郑子布,”陆瑾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勾结全性?!”
袁业不答。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找通天箓?”
袁业挑了挑眉,答了:“因为那是上清丢掉的东西。”
陆瑾一怔,他没想到郑子布能回答,抬头一看,看到了袁业,终于分清了现实。
“这天底下所有门派都有相传的秘法仙术,我们上清自然也有,只是几百年前丢了。”
“历代上清无数子弟前赴后继地寻找通天箓,我和郑子布都是其中之一,我们找了几百年,所幸,他找到了。”
“所以陆瑾,”他质问陆瑾,“你知道你偷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他摊开手,冷笑道:“把上清的传承还给我。”
“然后,”他嘴里念着咒,几十枚符箓像雨一样落下来,贴在陆瑾身上,符箓上的朱砂瞬时爆发出红色的光芒,眨眼间,红色爆炸了,砰得一声巨响,爆炸掀起狂风,吹散了袁业的头发,袁业立在原地,冷漠地说,“乖乖去死。”
而正在此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一枚尖锐的硬物意外的飞过来,精准地打到了没来及反应的袁业身上,子弹从他的太阳穴钻进去,巨大的冲力贯穿了他的头颅。
袁业脑子一空,他环顾四周,烟雾中,一道倩影若影若现。
林观音秀美的面目渐渐明晰。
她静静地看着袁业,无声亦无情,直到袁业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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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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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过后,消失已久的白虎从烟雾中跑过来。
它变得很大,远比第一次见林观音还要大,它巨大的尾巴轻轻一扫,就将烟雾荡开,裂开一片清晰的空白。
陆瑾被炸的血肉模糊,但幸好逆生三重保住了他的命。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即将倒在地上时,林观音上前接住了他。
林观音如今的身体相比于陆瑾有些瘦小,她背不起陆瑾,只能拖着他,可陆瑾浑身是伤,由不得她乱来。
她苦恼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看到了那只玩人脑袋的白虎。
在林观音枪杀袁业的同时,白虎也出了手,咬掉了好不容易要逃跑的苑利的头。
它嘴里叼着人头,觉得好玩,就吐出来,两只粗壮的前肢像玩球一样玩弄着人的脑袋。
[别玩了,]林观音让它帮忙,[背一下陆先生。]
白虎晃了晃脑袋,叼起陆瑾的衣服,然后一点点将他挪到背上,陆瑾趴在它毛茸茸的脊背上,彻底陷入沉睡之中。
陆瑾眼下受了重伤,林观音虽说治不了,但也不能让陆瑾雪上加霜,她带着陆瑾回了枫叶林,枫叶林虽然被无根生化掉了禁制,但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就像他们一开始遇到的幻境一样,武家处处都是这样的机关,心性不好的人根本找不到进去的路。
当然,陆瑾这样的人,是什么幻境,什么迷阵都困不住的。
他们再次回到了枫叶林。
并找到了一间隐蔽的林间小屋。
那曾是,女娲和茶九茗曾经的住处。
小屋已经百年没有开过了,一开门,里头堆积的灰尘争先恐后地往外跑,蕴积了百年的岁月扑面而来,积灰甚重的房子里,林观音一眼就瞧见了女娲曾经小施法力,亲手制作的拨浪鼓。
一开始做出来是为了逗茶九茗开心,但这个小丫头不吃这套,拨浪鼓于是就搁置下来,被女娲随意丢到屋子的角落里。
林观音从地上捡起那个拨浪鼓,一百多年了,神力凝成的拨浪鼓竟然还能用。
擦擦上面的灰尘,林观音摇了摇手,拨浪鼓便发出闷闷的砰砰声。
而随着这点声音,原本埋着阴霾的木屋一下子被点燃了光芒,林观音晃眼,似乎看见了女娲和茶九茗的身影,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手臂某个位置很痛,抬起手,掀开衣袖,发现那道被强行画上的花纹变红了,在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一块红色的斑,仔细一瞧,那是一条衔尾蛇。
那条被张之维嫌弃的小蛇从她的手臂上绕着圈,滑出来,探出头来。
它那双冰冷的竖瞳盯着林观音,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林观音放下手里的拨浪鼓,挑起一根指头,用指心轻轻点了点小蛇的脑袋,无声地说:[我不是女娲娘娘。]
[我是林观音。]
小蛇默默缩了回去。
白虎太大了,它进不去屋子,但它想进去,于是砰得一下变成了一只一手就能抓起的小老虎。
它忘了背上的陆瑾,于是一不小心,把背上的陆瑾给摔到地上。
那一下栽得狠,陆瑾闷哼一声,生生被摔醒了。
“郑子布。”他原是这么喊的。
可是林观音袅袅婷婷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陆瑾看到她,清醒了些,他想起来,郑子布早成为了这场霍乱的牺牲品。
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尚能自控的时候失态,他嗓子有点痒,咳了咳,望着林观音,寒暄道:“你醒了?”
林观音点点头。
她蹲下来,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你伤得很重。]
[好像快死了。]
陆瑾笑了笑,回道:“我可是异人,哪那么容易死?”
林观音也跟着笑:[你很厉害。]
陆瑾垂下眉眼,有点落寞地说:“我不厉害,我很无能。”
他救不了故友,也不能给师父报仇。
他是天底下最无能的人。
林观音看着他,安静地等待他失神,没写什么无用又伤人的安慰话。
“林观音,”陆瑾缓过神,终于想起正事,“我受张师兄之托,带你回去见他。”
“不过眼下,”陆瑾一身伤,连路都走不了,不由得为难道,“离幸不辱命好像还有一段距离。”
“追杀的人不止这些,还有很多,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陆瑾想了想,说,“不过,他们都是来找我的,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或许就没事了。”
林观音只是个无用的御兽师,跟八奇技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还是个柔弱的女人,如果不跟张之维和陆瑾扯上关系,没人会把眼光投到她身上,更不屑出手伤一个无害的女人。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陆瑾死了的基础上。
陆瑾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羊皮布的东西,送到林观音手里。
林观音有些疑惑,却听陆瑾说:“这是通天箓。”
他说着说着,脸色沉下来:“他们要的就是这个。”
“林观音,你等我死了,带着它逃出去,”他说,“我不希望郑子布的东西落到那些人手里。”
“不过,他们要是真找上你......”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别反抗,把这个给他们吧。”
“这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一道保命符。”
林观音迟疑片刻,还是把手里的江湖人趋之若鹜的奇技还给了陆瑾。
陆瑾皱着眉,刚想劝她,却见林观音写道:[这个东西对你好像很重要。]
陆瑾紧紧攥着手里的通天箓,回道:“这个东西最好暂时不要出世,会出大乱子。”
林观音不管他嘴上说了什么,她盯着陆瑾,半晌又写:[对你很重要,是吗?]
陆瑾顿了顿,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林观音了然:[既然如此就别轻易交给别人。]
“现在情况不一样!”陆瑾有点着急,说话语气重了些,“外头全是异人,我如今身受重伤,迟早也是死,我不如早点把这些事情交代好,也好为你寻得一线生机。”
林观音写:[这里以前是关押“囚犯”的重地,旁人轻易进不来。]
[我们可以等之维,他总会找过来。]
陆瑾一见张之维三个字,心下稍定了定。
他瞧着林观音,见林观音继续写:[陆先生,你为我寻生机,为何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陆瑾一愣,抛开这场霍乱和三一门,他是陆家的少爷,是陆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如果他死了,陆家会怎么样呢?
他不是一个人,背后是三一门和陆家,言行举止代表的都是陆家和三一门,他要是死了,这些人该怎么办呢?
陆瑾咳了咳,最终认可了林观音的提议。
林观音扶着陆瑾进了屋,屋里尘土飞扬,木床上更是积攒了不少的灰尘。
不过,现在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瑾身心俱疲,一脱离危险,躺在床上,困意便袭来。
他眼皮很重,但他不敢睡觉,努力睁着眼睛,林观音坐在床边,安静地陪在一旁。
她很安静,连呼吸声也很平稳,就像山里随处可触的风,安静地存在着。
白虎变成小老虎,趁着张之维不在,跳进林观音怀里,缩成一团,埋着头,在林观音温柔的抚摸下也要睡了。
陆瑾见状,觉得眼皮更重了。
休息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吧。
他这么想着。
他放纵自己微微眯上了眼睛,他已经感受不到时间正常流逝的速度了,他感觉有人轻轻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温凉的手像是儿时母亲的手,无声的世界里飘进故乡的小调。
他感到很安心,然后渐渐进入了沉睡。
林观音见他彻底睡下,轻轻将怀里的白虎放到地上,白虎一从温暖的怀抱落到冰冷的地面,立时清醒了,它睁开眼睛,微眯着,疑惑地望着林观音。
林观音揉了揉它的头,嘱咐道:[我走了,照顾好陆先生。]
白虎想跟她一起走。
她用手掌抵住白虎的脑袋,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照顾好陆先生。]
白虎有点委屈。
[我得去找之维,找到了,就来接你,好吗?]
陆瑾不该相信林观音。
她早已决定不再等待,那就再不会任凭自己无能为力地守候在原处,等着张之维来接自己。
这一等,不知道又是多久个春秋,是不是再等下去,张之维已经走远了,她再不能在他身边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不能坐以待毙,成功还是失败,总要试一试。
白虎低声嘤了一声,发出类似猫咪的声音,企图留下林观音。
倒是越来越舍得下面子撒娇了。
林观音笑了笑,揉了揉它的头:[我会来接你的,我保证。]
白虎听了她的话,留下来照顾陆瑾。
而她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张之维的旅途。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小时候,父亲死后,母亲寡居,而后被叔叔逼死了,她变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后来,她嫁了人,成了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的一个外人。
再后来,她死了,成为这天地间唯一一个鬼。
她早没了家,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于是留在林家,固执地守着这座已经不属于她的地方。
如若没有张之维将她带走,她不晓得会在那里徘徊多久。
她跟着张之维,从鬼变成了人。
走了很远的路,见了无尽的苦,尝了不少的甜。
历经千帆,她找到了这世上最好的人,便希望自己能一直待在那个人身边,把她当成曾经短暂拥有过的家,像当初固执守在井边一样,想要固执地守在张之维身边。
她无处可去。
所以,就算被时光抛下千百次,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如飞蛾扑火一般回到张之维身边。
天涯海角不是尽头,人心易变更不是劫难。
如遇观音,如遇神明。
沧海桑田,唯有林观音始终如一。
阴谋诡计一窍不通,诡谲人心一点不懂。
她单纯却固执,温柔却坚定。
永远一如初见。
林观音走出了枫叶林。
刚走不远,就被人追上了。
如陆瑾所料,只要他不死,与他有关的任何人都会被人纠察,哪怕只是一个无辜路过的女人。
“你见到过陆瑾吗?”他们问林观音。
他们朝她比划着陆瑾的长相,身量,穿着。
林观音静静地听着他们略带威胁的询问,始终一言不发。
“喂,你到底见没见过?!”
林观音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面上更是无一丝波澜,平静的如一面冰冷的镜面。
“算了吧,她好像是个哑巴。”有个人见林观音身形瘦弱,有些不忍,“只是个可怜人,放了吧。”
“可怜人?”另一个人冷笑道,“哪个可怜人能跑到武家后山来?这地方可处处都是机关陷阱,老三,我看你被美色迷昏了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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