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氏一听,被哄得不知天高地厚,竟觉得十分有理。
“那依你看,本宫搬去何处好些?”回过头来,眼中已是笃定的笑。
侍女瞧着,也笑着附和,“当然是,凭娘娘的心意了。”
是以卯时过半,衡沚不过离开了两个时辰,长升殿的殿门,便震天地响了起来。
“开门!开门!”新换来一批守卫的金吾卫,上前叫着门,将那雕花的门户,拍得快裂开般。
世上谁不惧怕权势?宫中如今金昭仪如日中天,旁人是奉承都来不及。他们被调来这冷宫一般的长升殿本就是倒霉,好巧金昭仪来此,自要好好表现,争取随金昭仪再调走。
阿姀被这拆家般的声音惊醒来时,几乎头疼欲裂,身体也宛如散架了一般不听指挥。
眼皮沉沉地垂在下睑上,心头的火气已起了七八分。
“迎恩!迎恩!”
叫了几声,发现屋中并无人,才挣扎着自己爬起来。
身旁的位置早已凉透了,随着她起身,一张夹在长发中的纸条顺势落下。
阿姀龇牙咧嘴地弯下腰,去了半条命般捡起来。
是熟悉的字迹,写着局没头没尾的话。阿姀笑着看了又看,细细地摸着早就干涸的墨迹,好一会儿才宝贝地压在妆台底下。
那拍门的声音依旧喧天不停。
阿姀根本不只自己如今头发凌乱,眼下乌黑,戾气压身又眼中凶恶的模样。
是以猛地一拉开门时,外头站着的这花枝招展的女人,倒吓得退了几步。
小金氏差点跌下台阶,勉强收拾好自己的仪态,才施施然开口,“公主好大的火气,昨夜难不成做贼去了。”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阿姀一掌砸在身旁的门框上。
扰人清梦,尤其是小金氏这种人,尤为可恨。
“是,我昨夜将你脑子偷去了。”
阿姀讥讽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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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姀:你爹娘怎么不长半个脑子在你头上(死亡微笑)感谢在2023-06-28 23:59:26~2023-06-30 23:2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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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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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小金氏食指一横,根本没料到阿姀将话说得这么冲,瞠目结舌在原地。
阿姀眼锋一扬,也毫不顾忌自己只着中衣,逼近了几步。
“本宫上次怎么与你警告的来着?”头一歪,连同披散的发丝也垂下来,双眼眯着,觉算不上善意。
小金氏一凛。
——“下次再敢冒犯,本宫斩了你,丢在金府门口示众。”
阿姀本就生得高些,站在小金氏面前可谓是威风凌然,从气势上小金氏便已经输了大半。
别瞧她一身金玉绫罗,敬称一声是昭仪娘娘,实则色厉内荏,比起绣花枕头来,除了粗糙的针脚,几乎没什么差别。
对付小金氏,之所以阿姀会觉得无甚难度得心应手,终归还是因为了解。
昨夜倒是专程问起了衡沚与李舒瑗的关系,见他坦言是母亲的旧友之后,也便放心了许多。
平白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消息,还以为对方不怀好意呢。
衡沚也同样问起了她与崔夫人的关系。
阿姀彼时困得神情恍惚,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帐,口齿都不太清晰,“我视……视她作我的生母。前不久还因她进宫来看我,不小心多问了继续你的消息,便被发现了端倪。”
衡沚在黑暗中嗯了一声,阿姀也没那精力再抬头问他个究竟。
只是最后他说,怪不得年宴第二日,崔夫人送了一桌衍庆楼的酒菜来,细一看发现却又都是阿姀爱吃的。
世间母亲的慈爱之心,大抵如此。
是以李舒瑗也以同样的心情,爱屋及乌,帮了阿姀许多。
金峰此人,可以算得上是小人乍富的典范。对比起朝中的其他大臣来说,自身才学有限,是凭借那点小聪明上位的。
因而对于子女家教,也不甚上心。家中也算业大了,却从未请过一个正经夫子来教授诗文。对待女儿们的教养则更不上心,甚至只是跟着自己的母亲学学女红罢了。
小金氏的母亲也非什么大家闺秀,学识也并不多。
于是父母教养之下,小金氏只得养成了欺软怕硬的样子,也是十分理所应当的事。
“你……你敢!”小金氏往侍女身后缩了缩,主要是畏惧阿姀逼近时,从廊下顺手抄的那把砍柴刀,“我父,我父是当朝命官!是中书要职!”
“要职。”阿姀拔高声音,衔接无缝地接上她的话,“你知道中书两字,写作何来,所谓何用吗?”
“你最好,不是无事生非来挑衅的。”刀刃高高抬起,阿姀状似无意地吹了吹,惊掉小金氏一身寒毛。
恐吓完了,阿姀打眼一瞧面前这些呆愣愣的主子奴才,才感受到被迫起床那点怒火,全都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腰痛连带着两条腿也酸痛,都是昨夜荒唐造下的孽。
阿姀勉强站直了腰身,不再多言,“说吧,一大清早来此造次,所谓何事。”
砍柴刀的刀柄长,往地下一支,算作半个拐杖用。这还是迎恩夜里打耗子野猫所用,便一支放在廊下,顺手就能抄起来。
侍女壮了胆子,替小金氏禀明来意。
“公,公主,因昨夜整个西宫大火,我们娘娘的宫殿也被烧得大半,所以,所以……”侍女也随了主子,大半是欺软怕硬的。
如今见对方是公主,又凶神恶煞,底气也不足了。
“说。”
侍女被一喝,闭紧了双眼硬着头皮,倒豆子般说了个透,“所以想搬进您的长升殿暂住,请您移居东宫旁的佛堂,待宫中修葺一新都妥帖了再搬回来!”
原来是打这长升殿的主意。
瞧着那小丫头又怯怯缩回去的样子,阿姀笑了笑。
东宫旁的佛堂,阿姀也知晓那是什么地方。从前犯了错的,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妃嫔,都会被罚去佛堂静心。
只是如今朝中就她一个皇女,对沈琢来说,妃嫔犯了错便直接杀了,更是用不到这处了。
这佛堂,只唯一一点,好就好在离崇安殿十分近。以如今所居的长升殿来说,即便是舒适些,但相当于被幽禁在此,如何能找到机会查崇安殿呢。
若是春夏便要与游北和亲,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见她犹豫,神色不明,小金氏又怕,又舍不下这宽敞的宫殿和荣华,硬着头皮商议,“若你不嫌弃佛堂老旧,再找个别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骄矜的语气,更让阿姀打心眼儿里发笑了。
小金氏做的这一切,包括第一次见时便言语冒犯,只是因为她想住这所谓皇后寝宫,宽敞的长升殿罢了。
所以这场火,连崇安殿都烧到了,却唯独这长升殿完好无损,真是有趣。
阿姀盯着小金氏,见她眼神躲闪,心道这其中果然有鬼,得诈一诈她,好拿些把柄在手上。
“是啊,昭仪娘娘在外,懂得自比我多。我这长升殿老旧失修,又都是木质结构,如何旁的宫殿都烧尽了,这里还完好无损的。”阿姀缓缓笑了笑,“真是,上天庇佑啊,我须得好好报答上天才是。”
小金氏悄悄白了一眼,嘟囔着,“还不如报答本宫,若不是本宫没让人涂桐油,你早就……”
话说一半,幡然醒悟。
阿姀身心舒畅地笑成花一般,满意得不行,这小金氏的果然脑子又直嘴巴又快,最好利用不过。
“你!”小金氏也不怕阿姀手上那砍刀了,几步跨去廊下,揪住她的衣袖,“你诈我!”
阿姀转眼看她,表情挑衅,“怪你上钩呀。”
纵火可是灭门的大罪,更别提小金氏是宫妃,纵火烧宫,还要多加一条谋大逆,阖家就是死几个来回也难赎其罪。
小金氏很是紧张地向四周望了望,还好除了自己的奴才,并未让那些金吾卫也跟着进来,也还瞒得住。
“你,你不许说出去,你想搬去哪儿本宫便让你搬去哪儿,想要多少陈列摆设都可!反正如今李尚宫获罪停职,陛下说了,全由本宫做主。”小金氏凑近了阿姀,声音都带着点颤抖。
阿姀一掌横在她胸前,厌恶小金氏身上浓重的脂粉香气,嫌弃地将她推开了些,“我就搬去佛堂,这长升殿便让给昭仪娘娘也未尝不可。”
小金氏松了口气。
“只是,万事如何安排,昭仪娘娘要听我的。”阿姀也摆出仗势欺人的模样来,“你也知道,我是和亲公主,不能有性命之忧,你便是杀人灭口也不可能。但你若听我的话,最多到了夏天,我便要嫁走,自不会将纵火之事透露出去。”
阿姀抬手,擦了擦小金氏额上沁出的冷汗,声音更轻缓了些,“最后的这些时日,你好我好,岂不快哉?”
言尽于此,阿姀退后几步,静静地欣赏着小金氏纠结矛盾的模样。
天上有时还是真掉馅饼的,正当她打算破而再立寻些机会时,机会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以小金氏的性格,还有她与金峰的关系,她也不敢将如此大祸告知给父亲,只能悄悄将这苦果咽了,最终答应,听凭自己差遣罢了。
候了半晌,冷得阿姀从屋中寻了件大氅出来披上,小金氏才攥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你答应我,立下字据,只要在我能办到的范畴内,答应你便是。”小金氏瞧着还是不情愿的样子,又无可奈何。
“行。”阿姀痛快地答应了,反正留下祸根的又不是自己,“你随我进来,其他人就不必了。”
跟下人摆手,小金氏便跟着阿姀进了屋子。
幸亏早上留字条时,衡沚便磨好墨开了笔,省了许多功夫,直接写来就成。
小金氏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着,不由地嫌弃道,“女儿家家,如何床铺上这样乱糟糟。”
她不过大阿姀两岁,自己也还是个娇气小娘子,抱怨起来也娇憨可爱。
阿姀这人,好就好在只要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便能硬从旁边的蚂蚱身上找出些优点来。
于是如今看着小金氏,也可爱了许多。
“莫靠近我的床!”突然想到上面还是昨夜的一片狼藉,阿姀立刻喝住小金氏,“当心我将你暴揍。”
“凶什么。”小金氏讪讪收回手。
阿姀写完,吹了吹干墨,便立刻叫小金氏过来签字。甚至还将“不得要求对方行有违情理之事”这样的条款写在其中,阿姀觉得自己当真发了善心。
没想到小金氏看后,决心如此坚定。不仅签上了名字,还从发间拔下了金钗,一发狠将食指划破,摁上了手印。
阿姀细将那签名一看,神情复杂。
“金,金妞妞?你唤作这名?”
小金氏英勇地嘬着自己的手指,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怎么!你嘲笑我!”
阿姀的表情,霎时如拜佛错入了道观般无语。
小金氏仔仔细细地收拾字据过来,揣进怀中,胆子倒是比方才大了许多,“你何时搬走?”说着摸了摸紫檀木的桌子,“这桌子这书房,当真不错。”
“我可以收拾好了立刻搬,但你要先帮我做件事。”阿姀抱着臂,肃穆了神色。
小金氏不以为然。
“金妞妞。”阿姀警告地勾起嘴角,咬着牙唤道。
“你说不就是了!”小金氏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抱怨道,“以后那游北王子做你夫婿,当真是要受苦了。”
阿姀也懒得理她小儿女言谈,径直说道,“我需要你立刻着人修书一封,告知陛下,是因为我在殿中念叨先帝被你发现,你训斥了我遭我顶撞,才发配我去佛堂静心的。”
小金氏半懂不懂地点点头,“然后呢?”
“再给我找一尊灵验的财神像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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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笑什么!你们没有难听的小名吗!
第99章 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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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平州一旬,早春的寒也倒了起来。
雪天湿冷,平州府内寂静无声。
衡沚换了身单衣,顶着雪,独自往城门接人。
破晓的空气充斥着凉冽,雪粒似盐,散散慢慢地覆盖在寸草不生的郊野。
一人一骑,老远踏破寂静而来。
衡沚稍一扬首,冰冷的雪粒便落在脸上,落进衣襟的缝隙里。这马儿嘶鸣的声音,他都识得。
云程自平州与恪州走了个来回,裹挟着风尘,缰绳一紧,稳稳停在了城门之前。
“主子。”长久握缰绳,干裂的手一交握,一句废话都未另说,“邶堂那边的事,属下与云从已经办妥了,得了刺史大人的令,已将两个为首的关进了公堂大牢。”
说着,从怀中掏出蜡封的公文,递给了衡沚。
“这大雪天的,您也不加件厚衣?”云程搓着手,见他只着甲胄下的那套黑衣,人是俏了许多,若是在个明媚春日早被掷果盈车了。
可是冷啊!
这日子不说滴水成冰,也差不离滴水成冰碴了。
就算是磨练心性,也不至于是这么个折磨身体的法子呀。
衡沚四下打量着这信封,“谌览自初来一役后,便倚靠着我方对地形的不熟,迅速将他的人马打散,潜在各处。敌在暗,我在明,要日日往城中巡视。穿那么多,自然热。”
云程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默默点了点头,生怕自己多一句嘴,这早巡夜巡的活儿,也落在自己身上。
“明日起你便同我一起。”衡沚眸光暗含赏识,不怀好意地拍了拍云程的肩膀,又走出树下吩咐道,“将马拴起来,还有一个人没到。”
云程霎时塌了肩膀下去。
已自己与小侯爷这些年的朝夕相处,早该知道这坑人的事他是最爱做的,巡视又是苦累兼并,岂能绕过这次呢。
他仰头,绝望地看了看天,“天要亡我。”
衡沚抱着臂,人似背后的城墙般笔直,抬腿踹一脚那木头旗杆,积在旌旗上的雪纷纷落下来,浇了云程一身。
“啊!”云程伸手掏着脖子,惊慌失措地躲开老远,“从前竟不知主子还有这捉弄人的心性。”
衡沚此刻才散发出些懒散的劲儿,人不再如锐箭般绷在弦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刻学会了,终身受用。”
云程讲这话仔细一琢磨,心道该不会是猜到他回恪州后,将都城年宴那点事全说给云鲤她们听了吧。
看自家主子那张早堪破一切的俊脸,只怕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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