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抬头,时舒都能感觉到皇上的怒气正在积攒中。
时舒立刻便起身,跪在永璜身边道:“娘娘若是这么说,妾身实在是不敢当。若是这西头所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那也是妾身没把孩子教好,要查,请娘娘索性连妾身的储秀宫一并都查了,妾身才能安心。”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定然早就叫人去查问了,眼下她必须要先拖延时间,避免皇上着急之下答应了皇后的主意,带累了永璜的名声,也让永璜和永琏日后的相处出现问题。
毕竟对于皇上而言,兄友弟恭是一个很重要的加分点。
而且以皇上的性子,她这一打岔,也应该能够找回几分理智,不会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就搜查后宫。
先不论上头的皇上和皇后是何反应,一旁的永璜却实打实的震惊了一回。
在他看来,这个额娘虽然对宁聂里齐格好,但未必会一心一意帮着他,虽然平时他能和这个额娘合力办事,但他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当面叫破过她的身份。
最迟等到这个额娘有了自己的阿哥,他应该就会被她逐渐放弃,毕竟孩子总是亲生的才更放心。
永璜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甚至他刚刚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时候,这个额娘竟然会站出来为他说话,甚至是把罪责一力揽到了自己身上。
也许这个额娘其实是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他,又或者也是为了保全自身,毕竟在外人眼里他和储秀宫是亲母子,但起码这一刻,这个额娘果断地站在他身边的时候,永璜只觉得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眼眶也逐渐湿润。
离发现额娘已经不在的那天已经过去了许久,永璜以为自己已经接受,适应了如今的生活,但看到这个额娘毫不犹豫站在他身边时,他才发现自己仍然思念着自己的额娘,也依然渴望能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着想。
皇上看着底下母子两个俱是双眼含泪,大的那个瞧着还好,虽有些害怕,但态度极为坚定,没有丝毫的心虚,小的那个面上就全都是委屈了。
想来也是,他来时就听人说了,永璜刚知道永琏受惊,就即刻一点不避嫌的把自己这边备的药丸子全拿去了,一看就知是真的担忧永琏的身子。
然而皇后却不分青红皂白就叫人搜院子,这会儿甚至有怀疑到了头所里有人用巫蛊诅咒,皇上觉得如今的皇后失了理智,自然也不会动怒,只觉得荒谬。
第四十六章
时舒想的没错, 她站出来拖延了一段时间,皇上派去查问的人便来回话了。
因着时间匆忙,许多事情还没有完全问明白, 但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永琏受惊晕倒已经有了答案。
永琏在长春宫听到宫人议论, 皇后娘娘近来多病,皆是因为挂念逝去的仪嫔娘娘和小阿哥, 便顺路去了佛堂一趟。
哪知又碰巧听到了宫人私底下议论仪嫔当日被送来佛堂时的事情,宫人说得隐晦, 但永琏何其聪慧, 依据宫人的只言片语, 推测出那时候的仪嫔并非自愿, 而是因着她献给皇后的荷包有损, 为了求佛祖饶恕而来。
而宫里有资格把宫妃强行送来为他祈福的人,也只会是皇后。
连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为何二格格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为何皇额娘会如此挂念失去的仪嫔和小阿哥,为何有些宫人看他的眼神充斥着惧怕和躲避。
根本不是什么仪嫔为他祈福折损了自己的寿数, 这样冠冕堂皇的说法也只能骗一骗不知内情的人, 永琏只觉得仪嫔和小阿哥是被他牵累的。
若是额娘真的找到了仪嫔对他心存不轨的证据, 额娘也不会连日来噩梦缠身。
额娘的反应和汗阿玛对仪嫔的补偿, 则更像是一种心虚。
这是永琏难以接受的。
世间若真有佛祖,绝不可能因为荷包破损而迁怒于人, 也更加不会掠夺尚在腹中的孩儿的生命来为他续命。
回来的路上, 永琏一直闷闷不乐的,此时吹过的凛冽的寒风, 则更加让他的心情跌落至谷底,似乎一切在冥冥之中有了回应。
宫里忽然间刮起狂风, 许多东西都来不及收拾,永琏正是被一件吹到了天上的衣裳给吓到的。
与其说是吓到,不如说本来就是良心不安的时候,又被寒风一吹,彻底摧毁了永琏的意志。
这一次,皇上赶在了皇后之前,让时舒和永璜先行退下。
皇后充耳不闻,只是死死扯住皇上的衣摆,坚持道:“永琏怎么可能被风给吓到呢?皇上,一定是有人要害他!一定是这样的!”
皇上心知皇后此时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她爱永琏至深,正因为如此,也无法接受永琏如今的模样是她一手造成。
但也正是因为能够理解皇后的痛苦,他亦无心在此时谈论责罚,叫人把皇后送回长春宫歇息之后,皇上独自在西二所等了大半夜。
这一夜,时舒也没睡得太沉,早早就起了身。
各宫大约也都知晓了永琏阿哥似是不好,于是干脆也都暂时大门紧闭,轻易不肯出来,生怕一个没做好触到了霉头。
不过派人出去取膳食之类的差事还是得有人去的,时舒便让她们留意一二外面的消息。
各宫里取膳的宫女一般就是固定的两组,所以也很轻易能够察觉出一些痕迹来。
譬如今日,皇后那边的宫女是都换了,举止行为比先前稳重了不止一点,年纪也大了些,虽然名字和脸都不大认识,但仅凭这些,就知道皇后宫里的人手一定是经过了一番细查,有不少人遭了殃。
贵妃那边的宫人换了一个,也难得收敛了脾气,以前瞧不上的普通菜式也没挑三拣四,匆忙装了些就走了。
依贵妃的脾气,叫她身边的宫女收敛也就是极限了,如今她身边的宫女还这么怕惹麻烦,可见昨夜的事情也把贵妃给吓到,甚至是连累到了。
时舒叫人格外留意了纯嫔那边,但纯嫔那边也是一切如常,没什么破绽。
余下的嫔妃宫人平日就谨慎小心,现在依旧如此,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她们根基也浅薄,做事没办法做到天衣无缝,要真的插手了什么,只怕早就被拉走审问了。
长春宫。
贵妃跪在下面,面上一面迷茫。
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但皇后却一反常态,不仅叫人带走了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对她也是态度大变,认定了她和永琏受惊有了牵扯。
而证据居然只是查问到她宫里的这个宫女和皇后的宫女彼此相熟,经常趁着取膳的时候一起说话。
最好笑的竟然是,分明交好的宫女有三个,一个在皇后宫里,一个是她宫里,另一个在纯嫔宫里的,居然早就因病挪出去,又换到了别的地方去伺候了。
也就是说,身上有嫌疑的如今只有她一个。
贵妃有心辩驳,但皇后却直接当着她的面审问了钟粹宫的宫女,而那宫女竟然也说,她是想要讨好贵妃,才去冒险和皇后的宫女来往的。
这话一出,贵妃再傻也知道,皇后必然对她起了疑心。
若放在以前,皇后不会这么断定,但是经过仪嫔那件事之后,贵妃已经发现如今的皇后简直是草木皆兵。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强烈的反应。
果然,皇后似乎是再也不愿看到她,挥手道:“贵妃御下不严,在钟粹宫禁足一年,日后就安生待着,别再来本宫面前了。”
这一句话,几乎就是在和钟粹宫划清界限,贵妃心头涌起一股猛烈的不甘,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只能退一步。
她不聪明,但她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也皇上的性子,皇上爱重嫡子和嫡妻,不会在小事上拂了皇后面子。
若是自己此时委曲求全,皇上日后想起,兴许还会怜惜她,若是她不识眼色在这个时候闹,皇上定然是没有耐心搭理的。
因此再不甘心,她也只能依言退下。
反正凭借着阿玛才能和立下的功劳,以及她的恩宠,她不可能真的会被禁足一年,皇上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她出来的。
而皇后,今后失去了她这么好用的帮手,看她还怎么一边对人下手,还要一边维持自己宽厚仁慈的那副样子!
贵妃走了,纯嫔似有所觉,她没敢抬头对上皇后的视线,只是跪下自己请罪。
一件事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哪怕她已经努力在撇清关系了,但皇后如今的性子,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还是识趣些请罪的好。
她赌的就是自己一贯在皇后面前不起眼的形象,以及皇后这时候抽不出太多的心思来对付贵妃,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毕竟谁都知道,她连旗人都不是,生下的阿哥哪怕是皇家血脉,也终究低了前面两个阿哥一头。
皇后的确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她,但不代表她会轻易放过,她看着一脸惊惶卑微的纯嫔淡淡道:“你也回去吧,皇上膝下只有三个阿哥,属三阿哥年幼,你虽然初为人母,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想来不大懂得如何照料,但也一定要好生照顾三阿哥。”
皇后不屑于用什么手段去害皇嗣,因为她天然就是宫里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只要她想,可以把任何一个孩子要来自己照顾。
纯嫔自然听懂了这番话,掩在袖子下面的手攥紧了,指甲几乎都扎进了肉里,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分。
第四十七章
直到过年, 二阿哥的身子还没有好起来的意思。
虽说宫里不会因为二阿哥的生病而忽视了过年,但最上头的皇上心情不好,宫里就算是再怎么喜气洋洋, 也总还是透露着一股子低迷的气氛。
到乾隆三年的暮春, 二阿哥还是夭亡了。
寄予厚望的嫡子去世,帝后二人无论先前有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这时候也根本没有心思去计较。
皇上五日未曾临朝,陪在皇后身边彼此宽慰, 更是将密立太子的谕旨公之于众, 追谥二阿哥为端慧皇太子,
以皇太子之礼为二阿哥举丧。
这样隆重的丧礼, 在皇上看来, 既是对爱子的重视,也是对皇后失子之痛的抚慰。
但每每在长春宫与皇后四目相对之时, 皇上总能看到皇后的逃避, 进而联想到导致永琏重病的缘由,毕竟当初让仪嫔祈福是他亲自应允了的。
皇后亦然, 她深深内疚于永琏的夭亡, 每每看到皇上, 便不由自主要想起当初她和皇上的决定。
就这样, 随着永琏夭亡的日子越来越远,皇上去长春宫的时日也越来越少, 两个人都在有意地避开对方。
而对于宫中的嫔妃而言, 这一年过得也是心惊胆战。
二阿哥夭亡,牵扯到了不少宫里的奴才, 各宫从上到下都被翻来覆去整顿了一遍,有个受了斥责的张答应生生被吓得病死, 更叫人胆寒不已。
皇上也极少再踏入后宫,只偶尔会叫嫔妃去养心殿侍候。
直到景仁宫里传来嘉贵人有孕的好消息,皇上叫人送了赏赐,紧跟着太后似乎也觉得很不容易,想叫底下人松快些日子,也送了赏赐,各宫嫔妃才也都往景仁宫去,热闹了一阵子。
皇后自然也知道了,一面叫人去库房里找些有好意头的东西送去景仁宫,一面又叫人去内务府吩咐让他们仔细些嘉贵人那边。
身边的宫女担忧地看着皇后,嘴上不敢说什么,但二阿哥才去了多久,嘉贵人便有了身孕,皇上和太后又是这般看重,皇后娘娘必然要为此伤心的。
眼下皇后瞧着没什么不同,但若是以往的娘娘,一定会询问皇上是否要给嘉贵人晋位,以示自己的贤德,也好叫内务府那儿改换份例,如今娘娘却根本没提,这样的疏漏,足见娘娘心里根本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那头高贵妃也在着人打听,她早就知道自己身子弱,难以有孕,本身也不怎么喜欢孩子,故而以前也没有多么盼着有孩子。
然而她发现,自从皇后的嫡子夭亡后,皇后便是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仿佛失了主心骨一般,而皇上待皇后也冷淡了许多。
她从前以为稳如磐石,高高在上的皇后,和她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遥远,那么难以跨越。
也就在此时,贵妃得知了嘉贵人有孕的消息,以前她不会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忽而动了心思。
富察氏出了个皇后,才有如今蒸蒸日上的场面,更让皇后的底气充足,而她的阿玛高斌也是皇上得用的重臣,若是阿玛也能有一个皇子外孙,高家的小一辈不也就有了指望。
她若是有了家族支撑,又岂会和今日一般,堂堂一个贵妃,却还被皇后当宫女一样指使着,皇后让自己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丝毫没有反对的余地。
纯嫔是没有人依靠才只能去巴结皇后,可她的阿玛有才能,让皇上看在了眼里,才有了抬旗之荣,她的地位尊荣从来就跟皇后没有任何关系,她为什么还要乖乖听皇后的话?
回想曾经讨好皇后的一举一动,贵妃只觉得自己真是愚蠢!
贵妃出手向来利索,一面在皇上跟前说着软和的话,连连叫太医来为自己把脉,开调理身子的药房,一面着人去给嘉贵人赏赐,又屡次把她叫来钟粹宫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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