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找点话题跟他聊天,想让他别这么静悄悄的坐在后面,运动会这么开心的事,干嘛在后面浪费时间。
她没注意到沈既白垂眸在她身上的视线,已经静了很久,在她抬头跟他说话的一瞬,他的视线沉默挪开。
面对她的提问,他语气平静如常,“有。”
“你去的时候跟我说啊,我叫上我们班的人去旁边给你加油。”
“不用。”
“怎么不用,我们班的人去比赛的时候都有人跟着当拉拉队。你看其他班的人多夸张,他们还买了好多那种加油的小道具,在旁边那叫一个气势十足。到时候你的对手都有人在旁边喊加油,就你上场的时候没人喊,气势上就矮了一截,那怎么行。”
她说了一串,试图把他拉入班级的集体氛围里,不要总是一个人。
但他眼皮不眨的,还是拒绝,“不用。”
“你还说我,你自己怎么也不开心一点,我们班都拿多少分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集体荣誉感懂不懂?”她也记不住成绩,抬手往前面的同学背上一拍,问:“我们班现在分数第几啊?”
前面的同学回头跟她说,“上次播报的时候是第二,最新的结果还没说,但我们班刚刚又赢了,我估计肯定是第一。”
她立马转头对他龇牙咧嘴,带着自豪感,“听到没有,我们班遥遥领先,马上就第一了!你的项目也很重要,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叫上人去旁边给你加油,我们班其他人有的排面,你也有。”
这次他没有那么干脆直接了当地说拒绝,而是转头向她看过来。
她正咧着嘴笑,十五岁还没完全长开的脸只有巴掌大,皮肤薄,透明得一脸稚嫩,眼皮一弯,整张面孔笑起来连空气都会变甜。
像她最爱吃不完的糖,奶茶甜度要喝满分,眼窝浅,装不住眼泪。
树荫明明遮住了头顶所有光线,可她透明澄澈的瞳孔里,阳光浓烈。
耳机里是她刚刚随手切换的周杰伦,她此时正在专心游说他合群一点,注意力全然不在歌上。
但他听得见,每一个节奏的鼓点。
最后一句歌词在耳朵里唱完,只剩下几个音节的尾奏,那句歌词却仍然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他弹这首歌给她听,她也还是没有来得及听到这一句就已经去找林嘉远。
只是现在,他静静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在来不及分辨清是鼓点在跳动,还是心情的起伏,他已经开口:“好啊。”
他垂眸看着她,耳机里的音乐声已经停止,还没有切换到下一首,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在耳朵里能够听见。
包括前面同学的笑闹声,远处运动场上的加油声,以及主席台上,林嘉远一字一句念着加油稿。
他目光没挪开,没避讳,“但是只要你。”
第22章
她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来消化沈既白说的话。
下意识就接上了话, “那怎么行,我一个人哪够,你是不知道其他班都有多积极, 有个班的班主任都带头在旁边喊加油,生怕气势上输了, 人多热闹嘛,看起来就让人安心。”
“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真不行的,到时候我在旁边喊加油你都听不见,你别看我们班现在分数是领先的, 但是前三名的比分咬得可紧了,赢一场输一场很关键, 你——”
“江弥。”
沈既白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她暂时闭嘴, 等他下文。
他已经转开了视线,不再看她,无法从侧面看到他眼底的神色, 只听到他语气平淡地陈述:“今天我的两场比赛都赢了,用不着你操这份心。”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钟。
她领悟着他的潜台词:“所以你是不需要?”
“对,不需要。我不喜欢太吵, 你一个人就够吵了,所以有你一个人在旁边就够了。”
“……”
这话听起来不太像是好话。
她老实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 又要开口。
但沈既白似乎连看都不用看她就猜得到,她肯定又要说很多游说他的废话,抬手就扣在她的脑袋上,把她的脑袋转回正前方, 拒绝了跟她的交流,“再吵我连你也不让跟着。”
她拍掉了扣在她头上的手。
小声吐槽, “不让跟就不让跟,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好心没好报。”
她自认为的小声,在戴着耳机影响了自己音量的判断下,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所以她的话音刚落,脑袋又被摁了一下。
她偷偷瞪他,但到底还是忍下了。
不过她也没一直管他,坐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看到前面的几个男生在作业本上画了棋盘下五子棋,她往前一挪就加入了他们。
一开始还是在旁边座位做气氛组看热闹,偶尔凑热闹的指指点点,到后来自己也一人一局轮着下了起来。
她连着赢,两个人都下不过她,连连夸她厉害。
这动静吸引了周围的同学,都往这边凑热闹。
这会儿没有自己班的比赛,又不允许明目张胆的玩手机,这种不算违反规定又方便动手的娱乐活动很容易吸引人,基本上在闲着的同学都凑了过来。
由于她赢得太多,到现在都还没输过,这五子棋渐渐变成了她的擂台赛,班上的人都轮番过来下,但结果都是来一个赢一个。
她在夸赞声渐渐迷失了自己,那得意忘形的德性冒了出来,颇为得意洋洋:“你们到底能不能行啊,怎么一个能赢的人都没有。”
其他人自然是不服气,越玩越上瘾,拍板叫嚣着等会儿就让她哭,她放狠话自然也是熟门熟路,这一小撮座位的气氛跟赌场似的。
她慢悠悠转着笔,气焰格外嚣张,“到底想好了没,你这一步都想了有十分钟了。”
旁边其他跃跃欲试的同学也起哄催着,“就是,你到底行不行啊,你不行让我来。”
坐她对面的男同学手一挥,“不是,你们别急,你们别催我,让我好好想想,这盘我绝对能赢。”
又是几分钟过去。
其他人上去拽他,“去去去,不行让我来,我刚刚全都想好了,这盘看我的,今天能赢弥弥的第一个人绝对是我。”
人被拽起来,下一位坐过去。
几分钟后,叹气起身。
连被寄予厚望的赵为都败下阵来,其他人在旁边夸张道:“不是,班长那么厉害都下不过弥弥啊,弥弥你这是上哪儿学过,你这是吃五子棋长大的吧?”
她已经得意忘形到找不着北了,摇头晃脑着嚣张得不行,说话也没谱起来,“那当然,我可是拜过师的。”
这话一说,都听了好笑,问她:“真的假的,你上哪儿拜的师?让我也拜拜。”
“我师父是高人,教完我就归隐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联系方式。”
“嚯,不是你瞎掰的啊?”
“怎么可能,我手上还有他教我的棋谱,那一个本子我都留着,那可是我师父给我留的秘籍。”
他们在这儿一边吹牛一边下棋,一个人下,几个人在旁边指指点点,气氛都快要盖过下面的运动场了,很快就被年级主任看见,大吼一声干什么呢,他们立马散了。
她回了自己的座位,还觉得意犹未尽。
虽然赢得开心,但因为没有对手,总觉得不过瘾。
显然,其他还没能赢她一次的人也觉得不过瘾,前面两人还回头小声跟她说,“等会儿戴主任走了咱们继续。”
她偷偷往前瞄了一眼,年级主任还站在那儿盯着他们班,“等他走了再说吧。”
年级主任目光如电,直直盯着她的方向,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就一屁股坐回去,装得一本正经。
但年级主任下一秒也看见了她旁边的沈既白,倒是没进一步过来抓包,只盯了一会儿就走了。
不过年级主任那凶神恶煞的一面让人心有余悸,她也暂时不敢太造次,打算等过一会儿再找人下棋。
但这时身边的沈既白冷不丁开口,“你什么时候拜的师父。”
“啊?”
她没想到沈既白会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转头看到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确实不是她听错。
她干咳一声,朝他身边挪了挪,防止被前面的人听见,压低声音跟他说,“我说得夸张,吹吹牛。不过确实有人教我,不然你看我为什么那么厉害,基本上没有人下得过我,我小学初中靠着这一手五子棋赢了好多打赌,骗了好多零食吃。”
她说完抬头,看到沈既白眼里带点笑,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正好刚刚还没下过瘾,她说道:“不信你跟我下一次,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沈既白居然答应了,“好啊。”
本来以为他不会同意,因为刚刚她和其他同学就在这一片儿下得那么热闹,他就在旁边,也没见他感兴趣,她甚至担心他是不是个新手,从来没有下过五子棋,所以才不为所动。
见他答应得爽快,她还有点于心不忍,怕伤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少爷的自尊心。
所以她都没有去借前面同学刚刚下棋的本子,不想惊动了别人,万一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输得难看,那自尊心更是没地方搁。
但她的书包不在这里,运动会这两天她就是抱着玩的心态来的,笔啊本子啊这些跟学习有关的东西她都嫌看了碍眼,所以压根什么都没带。
她正在想去找谁借一下,四下张望着,在一堆同学里找着谁有笔和本子,眼前的阴影忽然暗下来。
她怔怔低回视线,面前是沈既白俯身过来。
他的侧脸猝然晃入视野,有关他的特征一瞬间变得具体,包括他高挺的鼻梁、冷白的皮肤,和不近人情的薄唇,但他的睫毛很长,眼瞳是偏浅的褐色,向下低垂时,会将他的冷淡收敛下去,这一刻让人觉得很好接近、似曾相识。
同时钻入感官里的,还有他身上那种独特的香,独特到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印记,将这些具体从嗅觉再一次加深烙印,侵略性十足,无法忽略。
但只有这一秒,他就起身让开了,他的手机刚刚被她随手往旁边一放,他现在重新拿回来。
他操作熟练很快就打开了一个软件,把手机屏幕递回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在刚刚那一秒的失神里。
但是好在他似乎没察觉,在问她规则,“你们刚刚的规则说,赢你的人怎么样?”
语气也漫不经心,好像已经笃定了他会赢。
“你能赢我再说吧。”
她仍在那一秒的惴惴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敢看他,所以说话时也没有那么多的底气。
但是他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道:“能赢你的人,你答应他一件事。”
她诧异抬头,“你都听到了啊?”
“我不是聋子。”他把手机放到她手里,“你先下。”
她这会儿已经回神,想到刚刚的顾虑,怕赢得太轻松伤他自尊,“你先吧,刚刚都是他们先下的。”
他忽然带了点笑,微微俯身看向她。
“江弥。”
等她抬起头,他慢条斯理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瞎子,而且还很可能是个傻子。你们刚刚在旁边吵得都能把这块地掀开了,我是一点都听不见是吗?”
“……”
“你刚刚跟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来。”他再次抬手在她脑袋上重重一摁,“现在看不起人,等会儿输了我还怕你耍赖。”
他简单一句话就有把她脾气点着的本事,她顿时也不怕伤他自尊了,怒道:“你才耍赖,我不可能耍赖,你等着哭吧你。”
他扯着吊儿郎当的笑,“好啊,我等着。”
剪刀石头布——
结果是沈既白先下。
手机在她手上,他俯着身,在屏幕上点了个棋子。
她看了眼棋子的位置,下意识就说道:“你怎么天元起手啊。”
沈既白无声失笑,“你还记得天元啊。”
这话在她听来有些怪异,但她并没有花太多脑子去分析,只当是口语的语误,脑子内自动翻译成了方便理解的意思,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天元,我还知道好多位置的名字。都是别人教的,我都说了教我的人很厉害,你等会儿真的别太伤自尊,输给我很正常。”
“嗯,好。”
一分钟后,棋局结束。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才崩溃地接受自己居然真的输了的事实。
想到自己前面的嚣张,再看看这不到一分钟的落败,她终于抓狂,猛地抬头,“你、你你你不是新手吗?”
他仍然保持着刚刚俯着身方便跟她下棋的姿势,她猛然抬头的动作差点撞到他的下巴,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不适,像是对她的反应早有了解,所以毫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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