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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Liz 说着，拿起马克杯和程曦的轻轻相碰，“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程曦点点头道：“希望我能帮得上忙。”
Liz 又喝了一口咖啡，顿时觉得苦涩的美式可口不少。她见话题已经聊到这里，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妨和你兜个底。如果我能做稳领驭这个客户，下个季度就可以升 GD（Group Director， 群总监）了。到时候我这个 AD（Account Director，客户总监）的位置就会空出来，我希望由你来接棒。”
Liz 释放的这个信息比她邀请程曦去博奥做 Freelancer 还要劲爆，程曦下意识地冲她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根本来不及掩饰。
她从前和 Liz 接触得少，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单刀直入的性格，就连挖角一个总监，都像在聊天气一样稀疏平常。
Liz 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说道：“博奥今年的战略目标，是在维持原有外资客户的基础上，吸收更多的本土客户。你在这方面有经验，也有客户认可，很符合博奥的要求。”
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你也想服务 MA Auto 这样的外资客户吧？博奥有大把的机会让你学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带自己的团队一起过来，薪水好说。”
对程曦来说，这些条件已经十分诱人了。博奥不仅是国际 4A，更在国际 4A 里数一数二，她一入职便是总监，还能带着高醒和徐晓彤一起，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好拒绝。
见程曦没有反应，Liz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你还有什么额外的条件吗？”
程曦笑了出来，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之前闹出那样的负面，博奥还愿意给我机会。”
“我都说了，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Liz 说着，耸了耸肩，“博奥也不是慈善公司，我对你发出邀请，自然是看重你手中的客户资源。他们能发微博为你站台，对你一定相当信任。Fiona 又对你印象深刻，你的加入，还能帮我拿下 MA Auto 新一年的业务，何乐而不为？”
Liz 这份在商言商的爽利，直叫程曦失笑，但她又能隐约感觉出，Liz 与连城的不同。
这是一份“先兵后礼”的坦荡。
程曦颔首道：“原来我这么有用？那我得好好想想，开什么价才合适。”
Liz 说：“那是当然。你可以借 Aurora 的上市发布会，和团队先接触接触，不用着急马上答复我。”
程曦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 Liz 答得这么诚恳。她也不再扭捏，干脆道：“原来这才是你请我去做 Freelancer 的深层目的呀。”
“找工作就像谈恋爱，三观一致很重要。”Liz 说着，坦然一笑，“其他条件，我不能向你保证，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的团队里只有伙伴，没有棋子。”
Liz 说得隐晦，程曦却听得明白。她满心感概，主动端起马克杯和 Liz 手中的相碰，说了句：“谢谢。”
现在在 Liz 看来，程曦已经算是半个“自己人”了。她见四周没有旁人，对程曦低声说道：“你知道有道汽车之后会有大麻烦吗？”
程曦回道：“是‘茶言观色’那篇文章吗？我昨晚有看到。”
“一篇文章能掀起什么风浪？”Liz 说着，颇为神秘地摇了摇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等到今晚，你就知道了。”
第64章 “灭火器”失灵了（上）
这一晚，阮之珩留在公司加班，程曦惦记着 Harper 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便特意买了外卖和水果过去。
两个人吃完晚餐，程曦又听 Harper 说了些他在美国读书时的趣事，便各忙各的去了。
Harper 在客厅，用 iPad 登录 WhatsApp 和身在美国的男友聊天，程曦则坐在阮之珩的书房里，查收 Liz 发给她的一些资料。
Liz 执行力惊人，下午与程曦达成一致后，她便把程曦拉进了 Aurora 上市发布会的工作群中，介绍她与博奥的同事认识。程曦扫了眼大家的头像和微信名，并未发现曾有过一面之缘的 Vivian。
随后，Liz 又给程曦邮件了博奥策划的传播方案以及拟邀请的媒体名单，希望她能指点一二。
程曦盘腿坐在椅子上，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突然听到 Harper 在客厅大喊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担心 Harper 出了什么问题，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快步跑到了客厅。
“怎么了？”程曦满脸急色地问道。
只见 Harper 举着 iPad，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说：“这下我爸不打死我，也得扒我一层皮。”
程曦不明所以，索性拿过他手里的 iPad，发现上面显示的一个视频，是“茶言观色”刚发的。
视频显示“播放完毕”，显然 Harper 已经看过一遍了。程曦点击“重新播放”的按钮，从头看起。
视频全长不到五分钟，却信息量惊人。“茶言观色”先是晒出了几张微信聊天截图以及几段通话录音，皆是有道汽车通过不同的渠道找到“茶言观色”，希望他能删除公众号文章，还开出了价值不菲的“好处费”。
通话录音并未进行变声处理，程曦甚至从中分辨出了陆垚的声音。
视频后半段的内容则是“茶言观色”与其他几位自媒体的微信聊天截图，不少自媒体表示有道汽车拖欠了他们大笔的媒体合作费，有几笔还是因为 2085 年、2019 年的项目产生的，至今没有付清。
不同公司都有自己的账期，像有道汽车这样规模的企业，账期比一般公司来得长，也是常见。但如今已是 2021 年了，2085 年和 2019 年的合作费都尚未支付，就着实有些过分了。
程曦看完视频，下意识地冲 Harper 问道：“有道汽车连 2085 年的合作费都欠？也太夸张了吧？！”
Harper 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参与公司经营。”
程曦镇静下来，又问：“这些不是你爆料给‘茶言观色’的？”
“我都说了嘛，”Harper 几乎是欲哭无泪，“我不参与公司的经营。”
程曦沉默了一会儿，一边把 iPad 还给他，一边说：“那看来是有道汽车得罪‘茶言观色’了。”
如果说还有哪个圈子里的媒体和汽车圈的一样难伺候，那大概就是时尚圈了——这个圈层有门槛，大多自媒体的出身本就不会太差，又在奢侈名品、锦衣玉食中养成了挑剔的眼光和乖张的性格，比起钱财，更追求“性格相投”。
也不知道有道汽车在“公关”昨天那篇文章的过程中，哪里得罪了“茶言观色”。
“所以我才说，我爸这次一定会扒我一层皮。”Harper 往沙发上一坐，就差拿 iPad 砸自己的脸了。
程曦刚想安慰他几句，放在书房的手机便“叮叮叮”地响起来。她走回书房，滑开手机，就见她和高醒、徐晓彤三人的微信群里显示多条未读信息。
高醒往群里一连发送了好几条微博链接，都是不同的自媒体在自己的账号上控诉有道汽车拖欠媒体合作费的事，有汽车类媒体，也有时尚、生活方式媒体；部分自媒体还指出有道汽车是拖欠合作费的“惯犯”，媒体按照约定发布了合作内容，有道汽车的公关代理公司文华仍会鸡蛋里挑骨头，找到诸多“不合格”的地方，借此不付款或者只付部分款项。
这些媒体也晒出了自己与文华公关的微信聊天截图，上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拖欠理由。
付款流程已经提了，但是我们财务请假了。
我们还没收到客户的打款，暂时无法垫付。
这次的合作，甲方很不满意，拒绝付款呢……
以后还有很多合作机会，要不这次合作就当赠送给有道的吧？
……
谁说只有媒体手握流量，能让品牌战战兢兢？甲方当中也不乏店大欺客的主啊！
程曦心想，且不论这些指控是不是真的，就照有道汽车和阮赫连的风格，这个“锅”大概要文华来背了。
徐晓彤和她心有灵犀，在高醒转发的多条微博后面跟上一句：我赌一包辣条，有道汽车一定会发布一则官方声明，甩锅给公关公司，说自己对这些毫不知情。
高醒说：陆垚今晚又不用睡了吧？
程曦放下手机，想起了自己下午和 Liz 的对话。
这就是 Liz 提到的，有道汽车之后要有的大麻烦吗？
博奥现在是领驭汽车的公关代理公司，既然 Liz 早有预见，那么阮之珩知道吗？
程曦退回微信的联系人列表，对着阮之珩的微信头像发了片刻的呆，想着要不要发条微信问问他。
可他如果这会儿有空，又看到这些消息的话，应该会主动和自己说吧？
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打扰加班中的阮之珩，而是打开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
如她所料，这件事已经在朋友圈里炸开锅了。
公关人的微信朋友圈和微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态——微博是全开放平台，商业化已十分成熟，约等于是各个自媒体、媒体的广告平台，即便是发一则看起来十分日常的好物分享微博，不艾特任何官微，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商业合作成分。
而朋友圈就不一样了，这是个半封闭的社交平台，无法追踪数据表现，因此商业化空间很小，媒体人在朋友圈里发布的内容，多数都代表自己的真情实感。
要看一个媒体人、公关人对某件公关事件的真实看法，刷朋友圈比刷微博要有价值多了。
程曦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过，发现朋友圈的舆论风向和微博上差不多，甚至有泰斗级的老媒体人在朋友圈表示：自己早年和有道汽车谈合作，曾被对方明确暗示上缴“回扣”，被迫行贿。
这又是那些微博中都不曾谈及的新罪名了。
Harper 生无可恋地靠在书房的门框上，问道：“程曦姐姐，这件事很严重吗？会对有道汽车造成很大的影响吗？”
他之前向“茶言观色”提供那些私人照片，本意是想让阮赫连死了让自己当接班人的心，却不想蝴蝶效应，引出这么大的后续。
“放心吧，你爸不会扒你一层皮的。”程曦说着，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怪你。”
公关行业发展这么多年，甲方、乙方和媒体早就在这条产业链上站准了自己的位置，彼此之间是互相依存的关系。而这三十多年，正是国内汽车市场蓬勃发展的时期，都说媒体圈里就数汽车媒体最有钱，那是因为借着汽车市场的东风，汽车品牌与汽车媒体互相成就，谁也离不开谁。
而公关代理公司作为乙方，扮演着中间承接人的角色，是合作的纽带，也是催化剂和灭火器。
说白了，只要不违背道德底线，大家有钱一起赚，互相帮衬，互不得罪。即便有像邓虎这样的记者存在，靠偶尔发布的负面报道来敛财，那也是个人行为，极少会出现今天这样，媒体抱团集体攻击品牌的事件。
这不是一个“茶言观色”可以推动的，自然也就和 Harper 分享的那些照片没关系。
只能说，有道汽车、文华公关和媒体的这个组合中，某一环掉链子了。
程曦思忖着，问 Harper：“你知道文华公关是哪一年开始服务有道汽车的吗？”
Harper 微微蹙眉，努力回忆道：“我也不太确定，但我之前听陈秘书提过，有道的公关合约是‘2+1’，三年一签。今年如果要重新竞标的话，那文华应该是从 2085 年开始服务有道的吧？”
2085 年？这就是那些讨债微博中指出的，有道汽车拖欠媒体合作费最早的年份了。
程曦想起圈子里关于文华公关的传闻，追问道：“有道汽车当年签约文华的时候，拿回扣了吗？”
Harper 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程曦说：“就是文华公关为了成为有道汽车的公关代理公司，有没有给谁送过礼，或者包过红包？”
“这我还真不知道。”Harper 摇了摇头，又说，“如果有的话，那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陈秘书了，文华公关是他引荐的。”
程曦听着，脑海里立刻闪过“陈秘书”的样子——瘦高身形，西装笔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每次出现，他都亦步亦趋地跟在阮赫连的身边，事必躬亲，一看就是阮赫连的心腹。
据说有道汽车的公关总监春节前离职了，现在正是由这位陈秘书代管有道的公关业务。
这时，一直被程曦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她举起来一看，这次是 Liz 发来的一条微信，内容是有道汽车的官方微博在一分钟前发布的声明。
这则声明很有趣，它并不是一条单独的微博，而是一条发布在有道汽车最新广告微博下的评论。
内容也如程曦所料，没有认错，没有道歉，直言有道汽车每次都是按时向文华公关支付项目费用的，对拖欠媒体合作费的情况并不知情。
意思就是：钱我早就给付给文华了，至于文华为什么没有向媒体付钱，我就不知道了。
媒体人集体向有道汽车讨债的事件已经在微博传开了，以至于这条广告微博下面皆是“还钱”“老赖”的评论。
有道汽车也将自己的回应声明发布在评论里，乍一看没毛病，但仔细一品，就能感受到这其中的话外音——
就这，也配让我单独发一条微博？
确实是十足十的阮赫连做派了。
很快，舆论风向就从“有道汽车还钱”变成了“有道汽车连正面回应都不敢”和“文华公关背锅”。
程曦给 Liz 回复了一条微信，道：看来文华公关这次真的要背锅了。
Liz 很快回复过来：文华如果愿意背锅的话，会让媒体这么大面积地发声吗？
程曦看着，很快反应过来——是呀，如果文华心甘情愿地背这个锅，还会由着这么多媒体一起发微博吗？
肯定是扛着锅，举着灭火器，动用公司里最有能力的媒体关系专家，想尽办法地将这些“讨债”的声音压下去。
程曦想着，已经隐约猜到甲方、乙方和媒体的组合中，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此时，Liz 又发过来一条微信，道：我听说，有道汽车今年的公关招标名单里没有文华。合作结束前还要这样踩文华一脚，文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65章 “灭火器”失灵了（下）
程曦在阮之珩的家中等到十点多，见他还没有回来，想着自己明天上午还要去博奥开会，于是决定先回家了。
距离 Aurora 的上市发布会还有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程曦尽量不去打扰他，于是留了张便笺在床头，说明了冰箱里有新买的牛奶和水果，让他记得吃，便和 Harper 道了再见，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程曦醒来，便看见阮之珩半夜两点多发给自己的微信，说她留在冰箱里的青瓜很好吃，很甜。
程曦笑了一下，在微信中询问他今天的安排，等了片刻没有回复，想着他可能已经进公司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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