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知道他是答应了,不再言语,起身退出了大殿。
随着宫门阖上,将她和陆酩隔绝开。
夜里寒浸浸的,比殿内要冷上许多,牧野身上连里衣也被茶水湿透了,贴着肌肤,好像一片冰。
牧野不知为何她平安无事地离开皇宫,心里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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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前脚离开寝宫,陆酩忽然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烈火在蹿,他捂着腹部,坐回龙椅上。
陆酩忍住咳嗽,对外命道:“祁茫!传顾太医。”
顾晚原以为今夜宫里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她回到府中,刚哄完不肯乖乖睡觉,一定要等她回来的顾樱入睡,宫里就差人来,请她进宫。
顾晚不敢耽搁,忙换回了进宫穿的服制,往宫里去。
顾晚进到殿内时,祁茫已经让内官将御案重新整理,打扫干净,奏折一叠一叠齐整地码放在案上。
顾晚没察觉出御案上曾经有过翻天覆地的凌乱。
等顾晚来的时间里,陆酩坐在案前,继续批奏折,只是笔尖微颤,字迹比之前显得潦草。
顾晚替他把脉,脉搏剧烈得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他体内乱撞,她讶异地看了眼陆酩的脸色,没想到他竟如此能忍耐。
明明她方才请平安脉时,阴蛇蛊还很稳定,怎么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竟这样躁动。
如此脉状,按古籍上记载,躁动得倒像是阴蛇发情了……
顾晚的表情复杂,唇齿嗫嚅两下。
陆酩不耐烦道:“说。”
顾晚终于开口问:“皇上夜里可是吃了什么催情的药?”
陆酩拧了拧眉,神色不善地睨了她一眼。
顾晚打了一个寒噤。
陆酩冷冷道:“没有。”
“朕身体不适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他问。
闻言,顾晚抿着唇,一时不解。
若没有吃催发的药物,按理不该脉象不该如此。
忽然,她反应过来,抬起头道:“不好!”
“那许是是牧将军吃了什么药,让蛇蛊的发情期提早来了,导致皇上体内的阴蛇也受到影响。”
“……”
-
牧野回到将军府,绿萝执一盏琉璃灯,怀里抱着一件紫貂斗篷,她站在府门前翘首,见牧野回来,眉头才舒展开。
牧野并未正眼看她,径直往府里走。
绿萝跟在她后面,踮起脚,将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动作熟练,好像从前做过上百次。
斗篷里被绿萝裹了手炉,给牧野披上时,她才拿出。
牧野将斗篷收紧了些,后背传来阵阵暖意,驱散了她周身的严寒。
绿萝又把手炉塞进牧野的手里,碰到她的手,问道:“将军的手怎么这么凉。”
“夜里降温,将军不该把披风给红叶,就算给了,也该唤我从屋里拿一件出来再进宫。”
牧野淡淡“嗯”了一声。
“忘记了。”
绿萝搓了搓自己的手,又哈了两口热气,两只手贴在了牧野的手背上。
绿萝在府门前等她等了太久,手炉已经不那么热了,她的手也没有多温暖,只比牧野好了些。
牧野在心里长长叹出一口气。
牧野知道她今日在宫里受的难,有一半是因绿萝的那封信而起。
但牧野不想提,也不想去罚绿萝。
她太累了,也早知道绿萝是陆酩的人,是陆酩派来监视她的,是她自己今日掉以轻心。
绿萝作为一颗弱小的棋子,若是对陆酩没有了用处,不知会身处何地。
她何苦去为难一颗棋子。
牧野回到院中,看见红叶趴在院外的石桌上睡着了,身上还裹着她给的披风,圆润的脸蛋冻得红通通,嘴角还挂着一滴晶莹。
绿萝解释说:“奴婢给她安排了西屋的住处,但她说什么也要等将军回来……”
牧野不再看红叶,吩咐道:“找人把她抬回屋去吧。”
说完,她便独自回了房。
牧野换了寝衣,上了床,明日她就要出征了,今夜该休息好。
然而她睡得却并不安稳。
牧野被梦魇缠绕着。
陆酩对她做了没有做完的事情。
绯色的官袍被撕碎了,抛落在地上。
牧野对发生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一次一次的战栗,让她的眼前被一片白雾蒙住,脑中绽开斑斓光芒。
中途有一瞬,牧野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摇摆,浑身烫得好像体内的水分都蒸腾了,最终她被拉扯回了疯狂的欢海。
理智退让了。
牧野做出了她在现实里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她主动地搂上了陆酩,咬住他的嘴唇,像是沙漠里饥渴的迷途者,不知餍足地吮吸着他口中的津液。
最后。
陆酩给她灌满了清凉。
第74章
牧野醒来时, 眼尾还残留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单薄的里衣虽干燥,却仿佛还携着潮热的温度。
想到一直做到黎明还未结束的梦,牧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羞愤欲死。
牧野伸手去拿榻边桌上的茶壶,却发现原本放着的茶壶不见了, 许是晨间绿萝趁她睡时拿走换新茶去了。
牧野食指在额间拧了拧:绿萝, 水……” 她的嗓音听起来嘶哑极了。
绿萝快步走了进来,捧着一杯温热的茶。
牧野从她手里接过茶杯,迟疑一瞬, 犹豫地问道:“晨间你进来换茶时, 可发现什么异样?”
牧野害怕她管制不住自己,在梦里做的那些事情,泄露在了现实里,发出什么声音, 让绿萝听了去……
绿萝看了一眼榻边空荡荡的矮桌, 眼睫微颤, 很快,她低下头道:“奴婢进来时, 将军睡得正安稳, 并无什么异常。”
闻言, 牧野放下心来, 将茶水一饮而尽, 却仍觉得不解渴。
绿萝见她喝完, 接过茶杯, 小心问道:“将军可要起了?”
牧野的手撑在榻上, 使力起身,不料没撑住, 跌回了床上,她才发现自己浑身发酸发软,竟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牧野面色一滞,没想到这一夜邪梦,当真消耗阳气。
“几时了?”她问。
绿萝回道:“巳时一刻了。”
牧野不料她睡了那么久,今日要出征,如何也再耽误不得,她强撑着起身。
“更衣。”
往常牧野并不常叫绿萝替她更衣,只是今日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请绿萝代劳。
绿萝绕到牧野身后,替她穿衣,忽然瞥见牧野左肩后的一枚红印,脸色惊慌,忙拉起中衣,将那一枚红印隐藏在无人知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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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绿萝担心牧野吃了酒,夜里唤她,因而睡在了外间。
牧野果真睡不安稳,时不时有翻身的声音传来,绿萝睁着眼,索性不睡了,就那么守着。
忽然,她听见里间传来杯盏摔碎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大声。
绿萝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掀开被子,鞋也顾不得穿,端起桌上的烛台就跑进了里间。
里间的熄了灯,一片漆黑,只有她手里的烛台映出光,朦胧看清里头的景象。
昏暗的床榻边,分明地站了一个男人,身形提拔修长,光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就散发出凛然的威仪之姿。
然而这一份威仪,很快便被床榻上的人拽下了圣坛。
牧野闭着眼,眉间紧蹙,双颊通红,竟显出平日里看不见的娇媚。寝衣被她自己嫌热扯开,这时已然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
寝衣早就被她的汗浸湿,薄薄的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有致的腰肢,映透出白里染粉的肌肤,好像一条白蛇,紧紧缠绕着男人。
好像只有在这样紧密的碰触里,她周身的燥热才得以缓解。
“出去。”
绿萝怔怔地凝着眼前这一幕,直到听见陆酩压抑沉沉的声音,顿时感觉不寒而栗,她猛地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迅速地退出屋子。
绿萝守在屋外。
影卫已在院子四处埋伏,任何人都无法接近。
熹微的日光刺破浓雾。
陆酩才从里间出来,衣冠整齐,拿一条明黄的御帕擦着手指,他隐在暗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陆酩命令道:“收拾干净,不准让她察觉。”
绿萝不敢怠慢,战战兢兢道:“是。”
待陆酩离开,她从地上爬起,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里屋。
寝衣已经没有穿在牧野的身上,她依然沉睡着,整个人趴在床榻上,被衾只盖到了她的臀间,如绸缎般的黑发披散,遮在背上,背部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
绿萝小心翼翼地将她翻了一个身。
窗外的微弱月光洒在牧野的脸上,她紧闭着目,眉眼间尽是疲倦之色,潮红此时已褪去了些许,鼻翼间渗出细细的密汗,她的身下好似在水里捞出来般湿透。
绿萝将湿了的被子和褥单皆换成了新的,与先前一样,又替牧野擦干净了身体,换上新的寝衣。
牧野精疲力竭,意识全无,丝毫没有察觉。
一辆低调的马车在清晨渐散的雾气驶离将军府。
陆酩靠在车里,手撑在额前,难掩倦色。
“查清楚谁下的药了?”
沈凌跪在地上道:“回禀皇上,是郑国公送来的丫鬟。”
陆酩的眉心微蹙了蹙,半晌,淡淡道:“处理了。”
沈凌应声:“是。”
陆酩思忖片刻,补了一句:“再找人代替那个丫鬟。”
昨日他答应了牧野不动那个丫鬟,如今丫鬟还是死了,牧野难免会算在他头上,不如找个替身,省得给他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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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穿上玄色战甲,下人牵来疾风
疾风的马背和马头上也披挂着铠甲,威风凛凛,四蹄踏在地上,发出如战鼓般的声响,催人出发。
十万玄甲军在城门前整装。
陆酩给她的一万影军没有出现在此,早在陆酩给了她影令之后,牧野就已经让影军出发,作为前锋,先走了一步。
她对影军自有其他安排。
牧野给沈仃也配了一匹战马。
虽然牧野即将踏上征程,但陆酩给沈仃的任务没有叫停,沈仃就还是得一路跟着牧野。
牧野对于总是藏在树里盯着她的沈仃已经可以做到熟视无睹,甚至心情好时,还会和他说两句话。
沈仃骑上战马,感激涕零,从奉镛到燕北有两千里路,他就算轻功了得,也要跑断了腿。
然而令牧野意外的是,顾晚竟然在随行军医的名册里。
她找到顾晚时,顾樱正抱着阿姐的腿嚎啕大哭,小家伙穿着一件荷粉色的袄子,活像一个小粉团子。
她哭得眼泪鼻涕流进了嘴里,哭得小脸像是被水洗过,红得让人心疼,最后连呼吸都不会了,呼哧呼哧地喘气。
顾晚给顾樱在人中上扎了一针,小家伙才缓过气来。
牧野见到眼前这一幕,愧疚极了。
“顾大夫为何随军?”她走上前问,“军营不是女儿家该待的地方。”
闻言,顾晚抬起眸,深深地望着牧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将军待得,我也待得。”
怕牧野还要赶她,顾晚解释道:“是皇上命我随军,专门负责为将军治伤,君命不可违。”
牧野没想到这竟然是陆酩的主意,他不是对顾晚……
怎么又会舍得让她随军?
牧野不禁想起昨夜她和陆酩议论顾晚的话,难不成是受她的连累?
可她明明对顾晚说的尽是好话,牧野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反正她从来就不明白陆酩在想些什么。
顾樱却是不依,见闹阿姐没有用,扑进牧野的腰间:“呜呜呜!小野哥哥,你把我也带去吧,我会很乖的,把我放进那个箱子里!”
顾樱指了指装军械的行军箱。
牧野弯腰,把顾樱抱起来,让小家伙坐在她的手臂上。
“阿樱乖,留在家里好好的,等冬天来了,你阿姐就回来了。”
顾樱吸了吸鼻子,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认真地问:“真的吗?冬天什么来?”
“等阿樱脱了身上这件袄子,过完夏天,秋天,再穿上袄子,下过雪,冬天就来了。”
顾樱转了转眼珠子,小聪明地说:“那阿樱就一直穿着袄子不脱啦!”
牧野被她逗得笑起来,故意揉乱了她的双丫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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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城楼之上,东角楼内,陆酩负手站立,望着城外绵延的军队,寒风将他的衣摆吹起。
陆酩眯了眯眸子,看着牧野抱起顾樱,和顾晚站在一起,三个人好像是一家人。
陆酩忽然想到远处,若是当初他没有给牧乔喝避子汤,现在他们的孩子怕是也跟顾樱一般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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