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雷莉想也没想地挂断,继续云淡风轻地开车。林有麦眼尖,瞧见了来电人的备注,她说:“姓白的,他打来做什么?”
“不用管他。”雷莉问,“我是直接送你回你妈妈家吗?”
“不,去你家。”
“去我家做什么?”雷莉瞪她一眼。
林有麦掏出手机,“姓白的那个,是不是在你家,嗯?我去会会他,小兔崽子。”她边说边拨通了白泽晖的电话,对面还没开口,她就抢先一步说,“听好了,我是林有麦,你给我在那儿等着,我现在就过来收拾你。”
雷莉来不及出手阻止林有麦就顺畅地完成了拨号威胁加挂断的流程,对面甚至一个字还没说。
林有麦靠在位置上,命令,“走,去你家。”
雷莉叹了口气,“林有麦,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现在送你回去。”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你就送送送。”林有麦抱臂,“快点,不然我就下车了。”
“你现在下车做什么?”
“困了,随便找条马路躺着。”
雷莉太阳穴痛,刚摆脱了一个缠人精,眼下又来一个不好惹的。她说:“你在威胁我吗,林有麦。我是出于好意来接你,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义务。你觉得这种威胁对我来说管用吗。”
林有麦并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儿,低头抠指甲,“管不管用要威胁了才知道。”
事实证明,这是管用的。
雷莉开车带着林有麦回自己家,路上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林有麦不要冲动,能用和平方式摆平的事就不要整那么大的动静。林有麦反问她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了吗,雷莉语塞。
显然,和平是解决问题最没用的手段。林有麦见她一脸为难,搓了搓脸说,那是她的家,她才是主人,自己当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种原则性极强的话从林有麦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失真,但能得到她这样的保证已经很不易了。
路人两人都没说话,林有麦的气压很低,像是在生气,变了个人似的。雷莉或多或少有些心虚和过意不去,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事还要心虚和过意不去。总之林有麦的沉默让她有点害怕,忍不住开口说明了一些前情。
在她和白泽晖分手那天,白泽晖就已经从信息中推断出她怀孕。雷莉发完分手消息就把他拉黑了,他没法发消息,于是晚上找上门来。打完胎的雷莉好不容易生出一点食欲,在家做了点东西果腹。白泽晖有她家的密码,直冲进门。
他满屋子跑,最后找到躲在角落吃饭的雷莉,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转了两圈,又狠狠在她额头上亲了两口,喘着粗气说:“你怀孕怎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傻瓜!嗯?”
雷莉任他又亲又抱,她并没有多少力气对付面前这个男人,只是望着他亢奋的脸,冷静地说:“我把孩子打了。”
“什么?”
“我把孩子流了。”她又换了种说法。
白泽晖忍不住笑了,好像她在开什么质量并不高的玩笑,被她讲笑话的蹩脚模样逗笑了。雷莉的性格不适合搞幽默,但有的时候又很适合,不会幽默的人幽默起来反而是一种幽默。
他口气轻松:“好啦,上次没戴套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怀了就生下来呗,又不是养不起。”
雷莉推开他,独自到客厅把医院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单子拿走,又一股脑塞给他,“看看吧。”
白泽晖的表情在这样的氛围下有了稍微的不同,他慢慢收起了嘴角,拿着单子一张张看,名字是雷莉的无误,确实怀孕了也无误,孩子被打了也无误。看完这些,他放下手里的单子,什么表情都没有,也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为什么?”
“为什么?”这句话让雷莉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疲惫感紧随而来,“这是我的身体。”
“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雷莉,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私自做决定?打孩子是多残忍的一件事你不知道吗?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雷莉,你不该这么冷血的。”他眉头紧皱,像一位合格的演员一样做出痛苦、懊恼、不可置信、失望的神情,对她进行指控。说到最后停顿了一下,换了一套自认为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白泽晖从没对什么生命流露出这样的关切,无论是新闻上丢失的小孩还是被虐杀的小猫小狗。如今他像一位慈悲的神父指责她不该对自己身体行使正当的权利。但即使这样他所表现出来的感情仍然十分浅薄刻意,坦白讲,他的演技实在拙劣。
雷莉没有心情与他争论,她急需补充好能量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后天,或者是大后天,开始正常的工作。她可以失去孩子,但不能失去工作。
“你想说什么都好,我已经和你分手了,这些话没有意义了,白泽晖,你走吧。”
“我真的不懂你。”
白泽晖直勾勾地看着她,转过身笑了一声,又回头问她:“所以呢,分手的理由?是怀孕?就算现在不怀,将来我们结婚你也是要怀的,我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的,以我们的经济条件,孩子早出生是什么坏事吗?”
雷莉就这么看着他把这些语言轻飘飘地说出来,仿佛她的病痛对他而言只是既定的程序,不是真实的感受。原来这么多年她都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白泽晖,不是我们的经济条件,是我的经济条件,”她第一次感受到躯体上的颤抖是如此的不可控,“你这些年吃的,用的,住的,全都是我的。我不需要这么一个孩子出现,养你已经让我足够疲惫。”
白泽晖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没料到一向胆小温和的雷莉能说出这番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在和我算账吗?”
“是的,”雷莉直视他的眼睛,“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现在就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之前那些钱我就当送你的,不再追究。如果你要纠缠,那么,过往我为你花的所有钱,请你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她紧紧抓着椅背,稍有松懈整个人都会瘫软。像一只应激的猫一样盯着他,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白泽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看了一眼,转身走了。隔天就从她买的那套房子里搬了出去。后面的几个月都没再来找过她。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最近白泽晖又开始用各种小号来加她,一个劲地表示自己从前错了,希望雷莉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雷莉恢复好状态后就着手接洽起了各个项目,无心理会他。又过了几个月,白泽晖直接跑到了她的住所蹲人,雷莉早就搬过一次家,换过锁,但还是被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找到了。白泽晖穿得像街边的流浪汉,胡子拉碴,见到她就跪地磕头道歉,痛哭流涕,说自己以后会好好接戏,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对待她。
雷莉不为所动,只说他再纠缠就直接报警。白泽晖家里的贷款有一部分是她还的,只要她想,随时可以以出借人的身份向法院提起诉讼。这番话让他老实了一阵,只是没过多久,他又找上门来。
他和雷莉相处了很多年,早就对她知根知底。雷莉能做出的最大的动作就是威胁了,真正敢做的事一件也没有。他对雷莉说,话里话外都在表示,他只想和她重归于好,当然,雷莉讨厌他嫌恶他,想用法律的手段解决也可以,但,可能到时候全国人民都会知道,雷莉有过这么一段不堪的恋情。
公司这么多年苦苦立的人设,粉丝心目中专注事业的钢铁直女姐姐,这些形象都会碎得一干二净。他被骂又无所谓,反正他不混这个娱乐圈,好评恶评对他而言都不痛不痒。但正值上升期的雷莉呢?白泽晖悲悲戚戚的表示,分手这件事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他的精神状态不好,不确定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
比如向最为敏感的媒体人说些对雷莉不利的内容,发点俩人平常恩爱无限的视频或者照片,一不小心砸了她的招牌就不好了。
这些话对于雷莉是管用的,至少她犹豫了。不过,对于白泽晖反复提出的复合的请求,她并没有答应,而是直言问他需要多少钱。
言外之意就是多少钱才能封住他的嘴。
白泽晖这时候倒是不哭了,擦擦眼泪笑起来。雷莉家三代从商,她本人处理麻烦惯用的手段就是花钱。他拿了钱之后安静了一阵子,过段时间又来了,来了就哭,说自己的本意并不是金钱,只是想和雷莉复合而已。
雷莉知道他没钱了才跑来说这番话,于是给了点打发他走,也许是钱没给到位,今天白泽晖又来了。她并不打算分手了还继续养白泽晖,但白泽晖的存在又实实在在威胁到了她。
白泽晖刚开始还会装一装,装可怜或者什么,到后面连装也不装了,躺在她家门口就是要钱。不给也没关系,他就坐在她门口吃喝拉撒,找保安赶他出去也没关系,他就去给狗仔放料,总之,他吃死了雷莉。
晚上俩人发生口角,林有麦正好一个打电话过来,雷莉借此远离了这个无赖。但对于该如何解决白泽晖这个棘手的东西,她还没有一个很清晰的对策。
等到快到家时,林有麦叫雷莉停车,她下车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瓶红酒回来。雷莉问她买这个干什么,她说既然要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那么当然要大家坐下来喝点小酒好好把事谈拢。
雷莉把车停好,俩人一起上楼,电梯门刚开,林有麦拿着酒先一步出去。白泽晖还在门口,抬头见着一个面熟的女人过来。
林有麦疾步上前,举起手里的那瓶红酒,二话不说地摔在他的脑袋上。
第48章 王不见王
酒瓶碎在白泽晖头上, 红褐色的酒水像汤汁一样从头顶往下流,哗啦啦地淌了一地。白泽晖捂住脑袋,呆呆地站在原地,分不清头上流下来的是血还是酒。
林有麦惊讶地捂住嘴, 往后退了几步来到雷莉身边, “我应该没有打错人吧?”
雷莉无言以对, 看着她眼里得逞似的笑意,算不准林有麦无意的含量有多少。不过,对于林有麦是否会和对方和颜悦色谈判这件事, 难道她没有一个预判吗, 相反,她太清楚林有麦的个性了。
之所以没有插手阻止,私心就是想让林有麦替自己报复回去, 比起她, 林有麦更适合做这种行为。
雷莉想说她动手前为什么不通知一声,想了想, 现在说这些好像没什么意义。她则问:“应该、应该没怎么样吧?”
“没死呢。”
俩人面对着一身红酒和玻璃碎渣的白泽晖,小声讨论。
“脸上的是血吗,还是酒?不会把他脸给划烂了吧。”
“是酒, 血哪是这种颜色的,划烂就烂了呗, 现在整容行业很发达的。”
“话是这么说......”
“天呐,这是他大三那会儿整的鼻子吗?为什么搞这么突兀的山根鼻啊, 丑死了。”
“应该是......后面微调过几次。”
白泽晖左手抹了把脸,把满脸的酒抹匀了, 右手捂在伤处,他不确定有没有流血, 总之现在还是很痛。面前那俩个女人正拿他标本似的讨论,他在轻微眩晕后看清了眼前砸自己的女人。
他站都站不稳,摇晃着身子呵呵笑起来,刘海儿上的红酒流到额头,又顺着额头流到牙缝里,“林有麦,怎么又他妈是你。我早就跟雷莉说了,要离你这种女人远点,雷莉,你怎么又和她搅和上了?”
白泽晖声音忽高忽低,似乎用头发丝酿造出来的红酒给他喝醉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同时指向了她们俩个人。林有麦上去一记飞踢把他踹到了墙根,他吃痛地哼唧起来,半天爬不起身。
“痛......痛死我了,我的骨头,骨头好像断了,林有麦,你都当上明星了,出门还不知道谨言慎行吗,打伤我对你有一点好处吗。”他索性也不起了,倚着墙根,抬起脏兮兮的脸冲她笑,“......应该断了两根肋骨,其实我还可以多算你一根。”
“把脊骨也算进去吧。”林有麦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白泽晖眼一转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雷莉,咯咯咯笑起来,“雷莉啊雷莉,你怎么、怎么还是那么怂啊,你对我有怨气,直接冲我来啊,借刀杀人还是你行啊,平常装什么小白花啊,真是笑死我了。”他笑累了,又抬头看着林有麦。
“林有麦,说实话,我挺欣赏你的,说真的。你为雷莉做这些一点都不值,在她眼里,你就是她的仇人,何必呢,她从来没有拿你当朋友。从大学到现在,她一直在嫉妒你。你不知道吗?哎,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嫉妒来嫉妒去,现在装什么好姐妹呢,她连我这个、相处了那么多年的男朋友都不要了,难道会在乎你吗,别傻了。”
话音刚落,他的下巴就被猛地一踢,整个人翻倒在地,嘴里吐出一口血沫。白泽晖嘶嘶抽着凉气,刚才那下咬到舌头了。他的脑袋刚抬起来,又被林有麦一脚踩下去,“你很吵啊整容脸,女人之间的事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林有麦拨一拨头发,看向雷莉,雷莉躲开了她的目光,抿着嘴站在那儿,稍显无措。“我这么智慧又漂亮的女人,被人嫉妒不是常态吗?死整容脸,雷莉不嫉妒我才是她脑子有问题,当然,她脑子确实有问题,因为有问题才会和你这种贱狗在一起,可能是她太爱我了吧,毕竟你是只被我拒绝的败犬。”
她用鞋底磨着他的脸,“你的玫瑰花呢,贱种,嗯,草履虫大小的钻戒呢,怎么成乞丐了。”
林有麦松开脚,往后踉跄了两步,她想睡觉了。后面的雷莉扶住了她,白泽晖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林有麦,看来平常装清纯装得很辛苦啊,这下丑态毕露,这种样子怎么说也得让你的粉丝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雷莉见状,上去一脚把手机踢飞了,手机撞到墙根又弹到另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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