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夏极力不想在意,却还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么多日以来,私下对她的揣测和议论也是纷纷扰扰, 胡明亮昨日被她给了难堪,更是要加倍地还回来。
“我看你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胡明亮冷冷一笑, “难道你们不知道, 我们‘灵动制作’的小陈总监,刚都是坐你们江总的车来的么?”
言辞之间,都是谁和谁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陈之夏古怪地看了张沫一眼。
张沫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不是我……我可没说!”
“谁认识你们这总监那总监的,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被胡明亮扰得烦躁极了, 推开他,“滚开!”
“……哎不是,借个设备而已,什么态度啊你!你们负责经理有没有个叫王昇的,不行我找他,他我大学同学,把他给我叫来——”
这么一遭更是窸窣四起,张沫觉得丢脸极了,“……我过去看看?”
陈之夏脸色微冷,没理会, 轻盈走开,去忙自己的了。
“看吧, 我猜对了吧, 果然……”
还有声音围绕着她。
“梦境”是亚洲范围内近年颇受瞩目的游戏展, 最初从日韩兴起,其后规模逐渐扩大, 无论大小公司,行业的新老面孔,凡来参加,都很重视。
最以“使用世界级别最新兴的VR技术,带领玩家与游戏场景实现沉浸式交互,达到有若沉浸于‘梦境’的感官体验”而闻名。
“灵动制作”这些年逐渐打开知名度的代表作《SeasonSea》(四季之海)与《第三王国》的定位虽轻盈,但早有“出海”打算,他们也花了一番功夫做这块儿。
毕竟“虚拟实境交互”新兴风向标了,很多公司今日至此,多是为炫技。
这次主办方还把他们的活动时间定在了首展当日,但“灵动制作”在这方面经验并不足。
《SeasonSea》的那个VR宣传片陈之夏也提前看过,并无亮点,甚至有些粗糙。但也是有点儿可惜,相当于今天直接砍掉了个宣传项目。
眼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来来往往的,都在按她有条不紊的指示撤出展台,技术人员重新调试,替换了新的宣传片上去。
《SeasonSea》那边有个因为这事儿忙前忙后的实习生,已经哭了好几鼻子了。
主办方那副嘴脸就是看碟下菜,要求把《SeasonSea》的相关宣传全部撤掉,组长也这么下达了指示。
眼见都要搬空,陈之夏还是制止了。
“……小陈总监。”
实习生都要对着她哭了。
陈之夏近期睡眠质量实在糟糕,周遭乱哄哄,让她实在有些疲倦。
反而觉得近几日来为数安静的地方,居然是那个温暖的车厢。
“——你好,请问,是陈之夏,陈总监吗?”
不知谁过来打了招呼。
“嗯?”陈之夏回过神,微笑点头,“你好。”
“你好,你好,我是FEVA这边的负责人,唐经理让我跟您来沟通。”那人礼貌微笑,身后是那个黑框眼镜男人。
陈之夏眉心跳了下,以为是胡明亮又惹了什么波澜,她直起脊背。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超出计划了,有一个展台完全空余,如果不介意的话,唐经理说你可以带你们的人直接过去使用,”
那人笑道,“算是我赔你个不是,我们的人那会儿态度不好。”
黑框眼镜男人也一副对她很抱歉的样子。
陈之夏的脸色冷下来:“哪位唐经理?”
“唐子言,您应该认识的。”
言语之间,说的好像并非是口中这位。
陈之夏有些印象,可她一个“不认识”才溜到嘴边,
《SeasonSea》随组而来的人听到这动静,从失落里回过情绪,已是满脸的惊喜:“真的吗?!”
“那快去啊,快快快,让大家都把东西搬过去——”
“这到底是胡组长还是陈之夏的功劳啊。”
只有陈之夏仍是一副淡然神色。
那人怕她又拒绝,更一副的毕恭毕敬:“上次与贵司的合作没成,唐经理说了……也是想借此表达我们的诚意,还希望您不要拒绝。”
/
“……怪不得门口都是媒体和记者,问的都是FEVA和《迷宫》的事儿,听说江嘲今天也在。”
“他这是下了决心要拿咱们这项目了?”
“没看到么?他们FEVA借给我们的展台,跟他们最大的那个都快一般规模了!实在是有点不择手段了,哈哈哈。”
“这也没什么吧,人家想合作,当然要表示‘诚意’啊。”
“是跟谁表达诚意啊哈哈。”
“这下卖了我们个顺水人情,八成推脱不掉了哦,人家是绝对要买断《迷宫》的。”
“江嘲应该是真来了,邢义恒只露了个脸就不见了,是不是又打算趁今天去谈条件了?”
“不可能的,不然小陈总监怎么不去。”
“……你是不是发错群了?”
“啊?!”
……
只是眨眼之间,这些消息就全变成了一条条“已撤回”的灰体字。撤不回的,用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往上疯狂顶。
陈之夏望了眼不见尽头的队伍,脑海里跃出的只有“盛况”二字。
“得,终于完事儿了,”张沫递来热咖啡,坐她旁边,“你也别对胡明亮那话有什么想法,他就是嘴贱,只有他成天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里!”又悄悄地凑过来,“你还不知道吧,那个Jack是他男朋友!”
陈之夏对此并无兴趣,她停下敲击键盘,端起咖啡小抿一口,浓郁的椰子香气馥郁唇齿,“哪来的咖啡。”
“——程树洋送来的啊,我们每人都有的!”张沫还好奇她怎么会问这话,“你不知道?”
“……不会吧。”
陈之夏狐疑地看了张沫一眼,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
“他亲自来的啊,你没见到?”张沫都要尖叫。
意识里,程树洋与她的消息还停留在那时匆匆离开公司,都没注意到他又什么发消息给她说了这事。
她无回复,他人来了却也没再多叨扰。
她怎么就忘了回了呢。
“过了年就结婚么?”张沫说,“不过真不好意思……那会儿我在车上也不是故意提的,你那天朋友圈发的也太好看了,你和程树洋是怎么认识的?”
“高中,不同班的同学?”陈之夏尽力地回忆着,她的心忽然变得轻轻的,“我们之前一直是朋友。”
张沫大惊小怪起来:“真的假的啊!不是都说做了很久朋友的就当不成恋人了,你们是怎么回事?还都快结婚了,稀奇啊。”
陈之夏大抵也猜到张沫紧接着就会试探什么,她恰恰打通了程树洋电话,便中途起身,微笑:“我去接一下?”
“哦哦,好,”张沫不忘说,“替我谢谢他咖啡,我都快渴死了,大好人!”
……
狭窄的安全通道,聚着各色面孔的人,现场安保做的严格,为了秩序,很多媒体记者纷纷堵在了这儿。
烟雾缭绕。
陈之夏一进来,就有目光不断地追随上她。
甚至有人拿起了话筒蜂拥过来,但到底觉得她陌生,便也作罢。
她把手机夹在肩膀一侧,便是有点儿无奈,笑道:“怎么送了这么多咖啡,今天暴雪诶。”
“就是因为暴雪我才亲自送一趟,外卖都不开门的,”程树洋很是抱歉,温声地说,“你不是那会儿说打不上车么,我就很着急,从我奶奶那里出来去了你公司那边,路上打电话你也没接。”
“……”陈之夏从包里翻烟的动作顿了下。
电话也没接他么?
她已经全然琢磨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如何了,是过于着急,或是那时正坐在谁的车里。
“事儿解决了吗?”程树洋替她着急,“听说你们设备坏了,对了,我打听到我之前跑户外时候,有过合作的一家店的店主,他们还开那种VR攀岩的体验店还是什么,你如果需要……”
“已经解决了。”陈之夏说。
程树洋松了口气:“……那就好。”
有个俄罗斯男人跟上了她。
陈之夏才拿出支烟放在唇,有一簇跃动的火苗,示好般地,晃到她眼前。
对方言笑晏晏,用蹩脚的中文说:“你好,你是‘灵动制作’的负责人吧?我想请问,有关于你们与FEVA合作《迷宫》一事……”
“传闻FEVA要完全买断,现在是否已经接手了呢?听说今日‘灵动制作’的主场展台都是与FEVA友情合作……”
陈之夏一时烦躁极了,她的视线寂冷,又把那支女士细烟拿下,冲对方微微一笑,轻盈着步子走开。
完全一副无可奉告的姿态。
那人还是跟上了她:“请问‘灵动制作’接受FEVA提出的条件了吗?我看到你们几乎共用了一个展台。”
“众所周知,FEVA是业内最难合作的游戏商。”
“你好……”
紧跟过来一片快门的闪烁,陈之夏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上楼还是下楼。
她下意识惧怕那镜头,一时脚都发软。
只是迎面,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个人。
江嘲也没想到上来的人是她,他下意识伸出手臂,直到她纤细的后腰落入他臂弯,她便好似被他牢牢地抱住。
陈之夏的呼吸也滞了一滞,抬眸,看到自己惶惶跌入了他幽深的眼底。
还是那时丝丝缕缕的木质冷香,与他周身淡淡的烟草味道,在这一刻,很温柔地裹挟住了她。
不带这暴雪天气的一丝寒意。
她有些慌乱。
江嘲不等她说话,便是先开了口:“我到处在找你。”
“……”
他又轻笑,垂眸,看住了她,“原来你在这里等我?”
……谁在等你啊。
陈之夏没去争辩,即使他不说,她也很不愿承认。但好像也知道了他的意思。
“……”
她立刻挂断了电话,侧了下头躲开他,更像是靠在他的肩。
江嘲瞧见了她这小动作,心下好笑极了,几小时前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
他循着她躲闪他的方向,呼吸几乎要落在她的唇,嗓音狎昵,“是在等我吧,嗯?”
像是他们真的是什么非常亲近的关系。
很故意。
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与闪光灯掠过他们。
“——那我们上去说。”
他像是妥帖地照顾了她的感受,还是放开了她。
“……”陈之夏没想真的和他走,她从隔壁的安全通道离开也可以的,她怕的根本不是这些人。
她挣开他怀抱,正要一步走开,手腕儿却是又落了个力道。
江嘲也不是很想应付这群人,她的裙摆在潮冷的空气中飞扬过弧度,他立刻牵住了她,顺着楼梯往上。
“……”
传闻也不是假,他的确是为了今日这场合来,衣着比几小时前正式了不少——也实在有点儿敷衍的散漫。
那件鸦黑色衬衫裁剪合适,很衬他修长笔挺的轮廓,肩宽窄腰的,纽扣却是只系在了第三颗位置,领口微敞。
窗外雪色落在他脸上,五官明朗,下颌线很干净。
他单手抄入口袋,深灰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另一只骨节匀称的手,紧紧地攥着她。
陈之夏有片刻的失神。
俄罗斯男人初初没认出他,这下不知谁在后头喊了句“是江嘲——”便更不依不饶地紧跟而上。
“快啊!是江嘲!”
“问问FEVA高层近日的纷争——”
“跟上跟上!”
江嘲低觑了下去一眼,仍像方才对她那般斯文又温柔地笑着。却是薄唇轻启,对涌上来的人吐出了个字。
“——滚。”
被逮到了话柄,乱七八糟的人到底是明明白白地听到了这个字,举起相机对着他的脸“咔擦咔擦——”一阵狂拍。
陈之夏被他牵着往楼上去,他的步子大,她有点儿跟不上,都微微地喘了气。
——已经不记得这场景,何时在她身上发生过。
不多时,似乎是安保人员来了,呼喝阵阵,那乱糟糟的脚步声就消失了。末了,还有人叫嚣着他的名字,说要给他好看。
不知到了哪一层,他终于停下。
她的心如鼓擂。
陈之夏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今日相关的行业通稿上会如何写他与她了,她稍稍地站定的一刻,都没正眼去看他,转身要走。
江嘲又很混蛋地用了些力气,没松开。
“……”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促狭地敲了一下,险些跌到他的心口。
“怎么了,”江嘲看着她,轻笑,“这次怎么不装不认识我了?”
陈之夏挺没好气,抿着唇:“你是想让我把你刚才对他们说的那个字,对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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