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灵动制作’的其他人,要是都跟你一样聪明,有远见就好了,”江嘲笑着说,“我早说过,我在了解《迷宫》这个项目之前,我就了解过你们的财报和经营状况,你们所有的项目着力点,你们的资金投入,你们的团队底色,我都让我的人提前做过了调研。”
“……什么?”
陈之夏皱了眉,没想到他会把话题拐到这里。
“可以说,”江嘲顿了顿,极不客气地笑道,“你们真的是一团糟糕。”
她哑然。
江嘲抬了抬眉,继续看着她:“那个叫胡明亮的——是叫这个吧?从明天开始,你不会在你们‘灵动制作’,或者业内的任何一家公司的项目组见到他了。
“我跟你们邢总谈好了条件,要他必须退出《迷宫》,不得干预任何,这是之一,但他比较要面子,直接选择了离开,”他轻飘飘地笑道,“那不如我就满足他的愿望?反正他在哪里,都会给绝大部分人带来麻烦。”
陈之夏不认为他有什么必要把条件谈到这种地步。胡明亮的去留,其实对她来说一直很无所谓,她更为他口中的“条件之一”而感到心惊。
一直以来他的态度都如此傲慢强硬,果断到不留情面,这几天突然松了口,还这么给了胡明亮难堪,不知道还谈了些别的什么过分的条件。
她隐隐觉得不安:“这和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是啊,没什么关系,他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江嘲淡淡地看着她,“可是因为他的错误,你们的项目流程推进缓慢,制作周期被无限拉长,不仅如此,他还浪费了我不少的时间。”
“你能保证对此毫无所谓,但要是再有下一个项目落在他的手里,整个项目组可能都会因为他无法周转,甚至面临解散——上一家承担《迷宫》制作的那家公司,结局不就是这样吗?”
“——那么其他为此并不担责的人,有必要受到这样的打击吗?他们难道不无辜?况且到现在,我居然都没有在你们公司,看到任何一个人为了你,为了这个项目,把他这种人彻底踢出去。”
“我怎么能让我的人,或者让你,陪你们公司这样的一群人去赌一把?”
……是了。
他是在向她解释,他为什么不要“灵动制作”的任何一人参与这个项目。
就算不是因为胡明亮,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陈之夏还是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你现在是要用自己的人来担负制作?还是要为这个项目单独成立什么工作室?”
“那么——你要怎么保证,你不会只为了一个细节就全盘否定所有,不会随便把谁踢出局呢?你要别人怎么相信你?”
她不是没听过业内对他行事风格的微词,更知道他这人一向有多么的随心所欲。
也许不过,又是他的玩玩而已。
“我知道你在很多事情上说了不算,”江嘲打断了她,“你这么问我,不过就是在怕,自己以后在这个项目上也‘说了不算’,是不是?”
她挑了挑眉,并不否认。
“所以,陈之夏,”他却是抬眸,沉沉看住了她,“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有你说了算,怎么样?”
“……”
“你或许不知道,我和你们邢总谈成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他说,“对于《迷宫》,从头到尾——我就只想要你一个。”
第75章
2015年, 陈之夏20岁。
那年秋天,她获得了A大无数人争破了头的留学交换名额。
有人说,是她成绩优异, 连续一整学年全系绩点最高,她还是2013年港城市的高考尖子,无可争议的优等生, 这个名额非她不可。
还有人说, 是校方为了弥补或是掩盖她在那次校园偷拍事件中受到的伤害,所以要把她交换到远在国外的学校,目的是扑熄舆论。
围绕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多, 渐渐地, 日常提及的话题,好像,就不会再围绕着她,或者隔壁S大的某个风云人物了。
这让她有了莫大的安全感。
终于不会有人再去谈论,陈之夏与江嘲曾有过一段晦涩的,潮湿的亲密关系。无法提及,无疾而终过后,也没人再去计较谁爱得多一些,谁爱得少一些。
那时坚定想离开北京的念头在她的心中也愈发强烈——哪怕北京,是她除了港城之外唯一最想去的广阔世界, 只因有人当初要与她一起。
她还是一走了之。
从日本东京辗转到瑞典的哥德堡读研,正逢世界游戏行业的最鼎盛时期, 互联网如爆炸的病毒, 蔓延到了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那期间,她触到了游戏制作相关的专业, 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迷宫》原作ip的作者叫做村木绘里,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科幻女作家,也是陈之夏在东京大学文学系的导师。
这部作品的游戏版权多年前卖给了一家俄罗斯的游戏制作公司,制作周期屡屡搁置,却因了村木绘里在老年公寓中惨烈的“孤独死”而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
原制作公司想利用热度打出《迷宫》这张“王牌”,却由于无法克服技术难题,团队制作经验不足,还不曾熬到发行的那天就惨遭了夭折,更因为项目前期投入过多,几乎亏空资金,最终落了个破产的结局。
两年前,陈之夏回国正式步入游戏行业,几经辗转,她也误打误撞进入了“灵动制作”就职。
运气使然,“灵动制作”乘了当时最好的风口,以最低价拍下了《迷宫》的版权。
在所有的一切发生之前,江嘲之于FEVA的轰轰烈烈已经人尽皆知,邢义恒大胆提出要拿《迷宫》与FEVA与他去谈时,陈之夏知道,她心底是默许了的。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清楚,除了他,和FEVA,没有人能让这个项目起死回生。
只是——
江嘲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放在了一边,他依然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自下而上地看着她:“这么久了,你们为这项目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无论是你们出人,还是我来出人,其实,说到底也只有你最适合。”
“你是最了解《迷宫》的人,你自己也最清楚不过的,对吗?”
他好像在说,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却始终不那么了解他。
——哪怕此时此刻,他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
陈之夏微微地敛低了眼睫,这么一个低眸的瞬间,看着面前的他,想动唇,却很久都说不出话。
不知是否因为那时在黑暗中,大脑被短暂麻痹过的缘故。
或许也已经不仅仅因为,他这一番让她完全无法反驳的言辞。
九年。
什么都变了彻底。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陈之夏的头发早就留了过肩,打着卷儿,不知哪里有风,轻柔地拂向了他的颊。
她不遑多想,朝他的方向微微地欠下了身。
江嘲有片刻的怔然。
她的那一双清澈的杏眼定定地看着他,笑意嫣然,先他一步开门见山:“你这是要挖我去FEVA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可是,”她轻佻地劫走了他的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呢?”
江嘲便是失笑,“我凭什么?”
“我承认你很有想法,你也很厉害,但是江嘲,你有时候,真的挺自以为是的,”陈之夏冷笑,“你以为你帮我解决了谁,或者,给我们解决了多少麻烦,我就会感激你,然后答应你,对不对?”
“……”
“过去别人都说是你救了OSS,现在又有更多的人说,是你救了FEVA,所以,你现在是‘救人于水火’上瘾了吗?”
她直勾勾地迎视上他,言辞锐利又讥诮:“还是,你还想对我做多少这种‘无聊’的事,让别人都来说,或者让我都要夸一夸你——你这种人,对我有多么多么真诚,你有多么的好?”
“一定要和前女友保持这么近的距离?”她笑,“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江嘲唇边笑意渐淡。
两处目光相撞,许久旁若无人的对视。
一个清冽,一个深沉。
许久的沉默。
护士都在用清甜的嗓音,遥遥地叫她的号:“陈之夏——”
“陈之夏在吗?”
“请去楼上的骨科!”
此时,她放在一边座位上的手机也嗡嗡作响。
“程树洋”三个字明晃晃地落在屏幕上。
江嘲垂眸。
隔壁座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显然也听他们许久了,笑眯眯地说:“工作而已,小情侣不要总是因为这个吵架嘛。”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
“哎呀,女朋友也要经常哄哄的——”
陈之夏再也无法多待,她起身,忍痛挪步,准备朝电梯间过去。
有个力道从后牵住了她。
以为他又要“送她”,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却是一步迈开,几乎是拽着她向那个方向。
“……江嘲。”
陈之夏疼得不行,急忙出声。
短短的一段路,都不知是脚踝的伤还是手腕儿上攥紧她的力量在作痛。
跨入进去的瞬间,她的脊背跟着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接着,男人凉薄的呼吸与一个近乎要吞掉她的吻,气势汹汹地砸了下来。
心还没跳入自己的频率,她的大脑猛地跌入一片空白。
“江……”
江嘲用力钳住了她尖俏的下巴,都分不清自己这满腹的脾气是从何而来。
将她抵在墙面,疯狂地,疯狂地厮磨她的唇,几乎毫无章法。
她的戒指。
中控台摇晃不断的银质经筒。
装着男士领带的空包装。
她车后座的婚礼捧花。
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巧笑嫣然与满腔热望。
对他平静到,像是在面对陌生人的讥诮口吻。
都让他嫉妒得发疯。
他凶狠地撬开了她的齿关,有血腥气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在彼此唇舌之间蔓延。
她柔软的呼吸向他席卷,瞬间盈满了他的胸腔。
他吻她更深。
陈之夏身上一件单薄的针织上衣被折腾得凌乱,他的掌心很凉,此时毫无遮挡地掐住了她的后腰。
即便没有动作,她和他却完全明了,她腰窝那一颗极为隐晦的痣。
过去的她,曾为他认真地数过全身上下的每一颗痣。
他在那里留下过无数个属于他的吻痕与牙印。
他和她都记得。
无论她如何呜咽,推他,咬他,她还是被他吻得节节败退,无所依傍,双腿一点点地软了。
只得用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
她无名指上的一枚寒凉的璀璨,在他与她眼底莹莹生光。
于是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那眼神,真像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啪——”
凭意识挥出去了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偏不倚。
力道极重,江嘲无暇理会耳膜的嗡鸣,即使唇也被她咬到殷红狼狈。
他掐住她的脖子,又一次地吻了下来。
“——分手?”江嘲深深喘着气,眼神晦暗,冷笑,“你当初又没有问过我要不要答应。”
陈之夏眸光轻颤,拗不过他,浑身发抖。
“而且你怕什么呢,嗯?”他抵住她的唇角,继续喃喃冷笑,“怕我‘这种人’在这里搞了你,还是怕我想再跟你谈一次恋爱?”
她气极又羞极,痛到都要哭出来,又要扬手。
他却是逆来顺受般闭上了眼,带血的嘴角勾出了弧度: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那你来告诉告诉我好不好,今晚回去如果我想你了,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你给我……滚。”
她再也无法忍受,声音跟着打颤,噙不住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还是无动于衷,捏起她的下巴继续狂烈地亲吻她,哑声地:“那你呢,陈之夏?你今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想我——”
深夜的急诊,总是一波急匆匆的人冲散了另外一波。
救护车鸣笛四面响彻,嘈杂呼啸而过。
不远处,电梯门也应声而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尽头。
陈之夏都顾不上去回答他,她踉跄着步子,一把推开了他。
人来人往,光影交织,白茫茫的一片虚晃而过。她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迎面扑在了眼前。
什么都看不清。
程树洋才挂掉蒋飞扬的电话,瞧见到楼层到了,正迷茫该向何处去,一抬眼,就见她跌撞着向他过来。
他赶忙拨开人群,快步迎上前。
“——陈之夏!”
嘴唇残留着无比明烈的触感,她心底庆幸着自己没有涂口红,却无法思考,他是否也很坏地咬了她。要她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可她现在,满心,满身,好像都被他占据。
趁那一道高大人影奔到自己面前,她不支地伸出了双臂,好像已经顾不上是谁,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她终于把眼泪可耻地憋了回去。
“……怎么了?”程树洋回拥她,打量她显然不便的腿脚,“这是摔了还是磕哪儿了?怎么受伤了?你不是去潜水了……”
陈之夏都不知如何解释,她摇了下头,“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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