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天绫也顺着他的心意,绕上她的双眸。
眼前漆黑下来,他的气息愈发浓烈,唇齿厮磨间,她感觉哪吒轻咬了她一口,刮过她的唇瓣,有点酥麻,一点也不疼。
这个吻绵长又缠绵,等到混天绫松开时,她一张脸已经酡红,瞥见哪吒同样通红的耳廓,又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
敖泠去捏他的耳朵:“方才不是很凶?怎么耳朵尖都在发烫了。”
哪吒眯着眼睛,唇角的笑意又凶又狠,不怀好意,也去捏她的脸。
“我看你,你怎么脸红成这样?也没喝酒啊。”
他将她箍在怀中,乾坤圈将她作乱的手按下来,他又凑去她耳边。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要不再来一次?”
看看到底是谁在害羞。
敖泠开始挣扎,哪吒顺势松开了她,眼里全是畅快的笑意。
她还以为这人也会害羞,没想到他只有无赖。
无赖又流氓!
闹也闹过了,哪吒正了正神色:“我去找一下师父,你乖乖等我。”
他用指尖碰了一下她腕上的乾坤圈。
敖泠的手一缩,垂下眸子,掩下眼底的波澜,乖乖应了声。
......
乾元山地界并不复杂,因为在此修行的只有太乙真人,哪吒和金霞童子三人,因此也不像总兵将军府一样满是禁制。
敖泠没花几天功夫,就摸清了这里的地势,自然也知道哪吒与太乙真人惯常会在山崖处谈心。
没人防着她。
“此番是听从你父亲的意思?”太乙真人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但哪吒不喜欢“听从”这个词,冷哼了一声:“敖广本该死,可惜今日让他逃了。”
今日他本是去陈塘关点兵,却见天边异动,追寻上去,正是敖广等人要去天庭状告陈塘关。
敖广果然想在龙筋一事上做文章,要告陈塘关觊觎他龙族之宝,故意起兵。
他怒不可遏,当场便要将那老妖龙的龙筋一并扒下来。
正要得手之际,却有另外几个太子与敖广里应外合,让他逃了。说到这事他就更来气,追去东海再探,龙宫哪还有那群精怪的影子。
太乙真人皱了眉,去看他这个桀骜难管的徒弟,见哪吒面上还是一副愤懑神色,最后只叹了一声。
“陈塘关递去天庭的法旨上,写的只是辟恶除患。”他给哪吒分析利弊,“据我所知,二太子三太子皆毙于当场,大太子被震天剑重伤,也没有撑过几日。余下的几个小辈,或伤或逃,至今不知所踪。龙宫被这样闹上一回,若天庭真要降罪于你,桩桩件件都叫你好受。”
哪吒根本听不进去这些,他挑了挑眉:“他们死有余辜罢了,陈塘关数十年未曾降雨是事实,龙族逼迫人族进献童男童女也是事实。天庭就算真要包庇龙族,也得掂量掂量。”
昊天玉帝初建天庭,根基不稳,阐教、截教、人道三派早已势重,他也难以撼动。
也是因此才招安龙族,意图壮大势力。
“若非难以撼动三教势力,天尊师祖又为何要托密令于我,攻入东海?”哪吒又找到了一条有力的理由。
不过的确,龙族也不是根好啃的骨头,玉帝放任龙族自治海域,便可见一斑。
其中多的是难周旋妥帖的事,如今东海龙族重创,或许玉帝高兴还来不及。
太乙真人却有了怒意:“根本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敖广说到底也是一海龙王,东海又是四海之首。就算天庭不处置你,四海海域也会有动静!”
可哪吒的桀骜性子起来了,谁也拦不住他。
“师父,你不必再说。”他的眼里满是怒火灼灼,皱着眉头,“敖广必死。”
“哪吒!”
敖泠已经走远了些,她才晓得原来还有阐教的密令,原来哪吒攻入东海还有阐教的意思......三教相争,封神之战将起,原来已有如此多人沦为棋子。
正沉思着,仍听得到太乙真人对哪吒的怒斥。
太乙真人劝不住哪吒,哪吒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他不能杀敖广。
但她可以。
她神色如常,一步一个脚印,一步撤下一枚掩息符。
只有呼吸有一丝颤抖,她顺着阳光,侧着头去看乾元山的云雾缭绕。
这里很好,好得她都想一直留在这里。
可是她不能。
第31章 孰真孰假
乞巧节的前一日, 敖泠总算将要赠予哪吒的荷包绣好。
她从小没做过女工,一个荷包绣得惨不忍睹,收口处还有好几处线头。
哪吒从前不经意提起过两次了, 她最谙周旋处事之道,其实很多话都暗自记在了心中。他还说过不喜欢佩戴香囊, 不如荷包经用, 还能放些零碎。
敖泠看着空空如也的荷包......既然是送人的, 也不好如此寒碜,她细细一想,用灵力分下一片龙鳞, 放入荷包里头。
屋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带起一阵轻缓的山风。
“敖宝儿。”是哪吒,他环住她的腰, 贴着她的脊背, “今日在做什么呢?”
温灼的气息,本该是天生体寒的龙族难以承受之重。
她掩住眼下愈发浓烈的情绪, 轻柔地按住他的手,将身子转过对他。
“给你备了礼物,想不想要?”她换上那副惯常的乖巧笑容,眉眼一弯,璀璨如星,清澈如浪。
“看看。”哪吒在笑,一双凤眸里也是笑意, 显得清亮灼华。
她唇角的笑容浅浅, 不满意这样轻巧的答案:“唔,不如叫我声姐姐, 勉强给你。”
“......”
少年扣在她腰窝的手重了重,还轻轻捏了一把,嚣张又恣意。
他这个人没道理可讲,伸出一只手拂过她的耳畔,要她与他目光相对:“说什么呢,我看是你要叫声哥哥,不然......”
但其实他毫不设防,敖泠读到他的心意,是想要的。
“不然什么,还能怎么样?”
但他嘴上偏不愿说,还自以为很凶狠地威胁她:“给不给?”
敖泠被他逗笑了,一双眼里满是暖融融的笑意,眸光微晃,眼尾潋滟。
她本就长得极好看,像是不染尘世的花,皎白又灿烂,生来就纯粹清澈。更像是莲花,虽被淤泥覆盖,也要从清水洗濯中破土而出。
他心神一晃,想俯下身亲她。
一团火红的物件却在他眼前晃了晃,抵在了他唇边,挡住了他想作乱的脸。
像是混天绫一般灼亮的颜色,一摇一晃间,敖泠掩在之后的脸笑得娇俏,秋水盈波的一双眼里映衬着他略显怔愣的脸。
“要不要?”
他当然要,反应过来后忙伸手拿住。
是一个珊瑚赫色的荷包,上头以金线绣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很难写,她绣的很惨不忍睹,可他的手指摩梭着绣面,竟真的认了出来。
她从前说,她不会绣的。
其实他也不需要她真去绣,不过是逗逗她。
他的小姑娘哪里需要做这些,她什么也不需要做,他只希望她能永远如此刻神色灵动,再也不要陷入东海的阴霾,再不要有伤心阴霾。
这便够了。
因此也是真的没有想到。
哪吒心中迸发出极大的暖意,填满了他整个心房,又噗哧一声笑出来,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图案:“好看。”
绣得的确有点丑。
但是小龙女该是娇贵的小公主,从来没做过这些,所以他很喜欢。
他不知道他的心思被敖泠读了个透,敖泠一直在静静看着他,见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笑得那样真挚又珍惜,最后却去捂她的手。
“伤着了吗?”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会顾念着。
她曾经用绣花针戳伤自己的指尖,放龙血,布法阵。
那时,他心里想的是那样微小的伤口,还未发现就愈合了。可直至此刻,他才发觉即便那样小的伤痕他也不愿意她留。
不想她受伤,不愿她委屈,不要她痛苦。
敖泠早就用灵力抹平了那些细小的伤口,瞧着哪吒的神色,面上仍带着笑:“我武器都使得好,绣个荷包而已。”
哪吒却没与她犟这一句,只是以指腹轻轻揉着她的指节。
莲香变得浓郁起来,温暖的体温从他的指腹传递过来,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神,一时有些怔愣,似乎没能想到曾经冷厉的少年也能有这样的柔情。
最后他的手心扣在她的手心上,与她十指相扣。
斜阳西垂,余晖袅袅,从竹帘外漏下微光,披洒在桌内的物件上,一室辉光绵长。
敖泠看着自己与哪吒相执的手,什么也没再说出来。
哪吒仍沉浸在喜悦里,说出来的话都极轻。
“明日陈塘关会搭香案台,还会燃香桥。你若也想去祈福,我让卷碧珠云去备下。”
乞巧节时,无论是望族贵女或寻常百姓,皆会设香案祭拜天宫织女,银盆穿针,兰夜祈福,是正经的女儿节。
往年这时候他根本不在意,皆在军营中度过,有些相熟的营友会向他告假,要去陪家里夫人过节。彼时他不屑一顾,这种满是脂粉气的节日有什么过的,不如趁这个时间多练练枪法。
但今年,他也私下向金吒托了假,叫金吒帮忙点兵。
看着金吒一张僵硬的脸,他还觉得有几分难以为情。可一想到能陪着她,那点难为情又烟消云散了。
“不用麻烦。”敖泠笑着,“我们去逛逛便好。”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一点想的。
但她要离开了,无福消受他的情意了。
哪吒都依她,因着明日要去过乞巧节,今夜也不打算去外头逛了,正巧太乙真人和金霞也外出有事,乾元山只剩了他二人,便要带她去山崖看日落。
落日火霞下,少年的红袍也渡了一层辉光,灿若灼日,顺着光影的流转,日光渐渐没落,隐在月色清辉里。
她在想,她的命运或许也像这落日。
最后耀眼一瞬,便是倾颓落败,陷在幽深夜色里,再也不会有一丝光亮。
.......
让一个人死心的方法有很多种。
与他争吵,与他疏离,与他针锋相对,恶语相向。
但都不够迅速又彻底。
敖泠知道,哪吒执拗又离经叛道,她与他说再多的道理都没用,他不会愿意放她离开的。
唯有一个办法,是她也亲身体验过的。
昔日她的周岁宴,龙宫高挂三日长明灯,红绸十里艳艳,诸神见证,四海万域皆来庆贺,是何等的风光无量。
从那时起,她是四海皆知的东海嫡九公主,是外人眼中尊贵的金枝玉叶。
可后来她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东海才归顺天庭,做了一场虚伪至极的戏罢了。
她以为她有族亲的爱,有父兄的庇护,是东海最耀眼的明珠,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宝。
其实全都是假的。
她得到过,又失去了,美梦支离破碎,难以言喻的痛蔓延心扉,可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人真的放手。
天光葳蕤,九湾河如练,缀在重山之间,是人间独好的景色。
她被哪吒抱在怀里,风卷过她的袖袍,她低声对他道:“我想先去东海看看。”
风火轮一顿,哪吒心中有一丝异样:“去那儿做什么?”
“就在岸边看看。”她的解释有点敷衍,“......算是告别故乡吧。”
哪吒心觉不妥,心中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不会还想离开......
但敖泠的小手在挠他的手心,她的笑容明艳又雀跃,看上去很正常。
“去吧,哥哥。”她向他撒娇,声音软软的。
哪吒只得依了她,落在海岸边。
茫茫海色碧连天,海面潮平风静,有贝壳海螺被海浪打上沙滩,离她有些远,她微微伸手,就有一个海螺飞进她手心。
东海看上去一点异样也没有。
她摩挲着那枚海螺,见哪吒眼中疑虑神色更深,将它丢去了哪吒手里:“听听看?”
敖泠如今已大是不同,一身灼灼红衣,与海色像是两个极端,让哪吒的心无端有些放下了。
她在听风声,听了许久,神色平静。
哪吒握着那枚海螺,放在耳边,只有呼啸的海浪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半晌,敖泠才与哪吒说话:“我想起来,五年前便是在这里,我将你诓入幻境。”
哪吒也顺着她的话回想起来。
那时他也才十三岁,正是乖张叛逆的时候,觉得这小龙妖胆大包天,敢孤身到陈塘关来挑衅,非要亲自手刃了她不可。
他还没说话,敖泠又开口了:“那时,你想杀我对不对?”
哪吒只觉得是被她读了心,要算起旧账,心里没有生气,只是哄慰她:“那时年少气盛......敖宝儿。”
敖泠那时自然也是想杀了他的,他们是一样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他没有提。
逐渐认清自己心意的过程,哪吒才明白在意一个人原是可以做到相让的。
他在意敖泠,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是难为情说出来,但他晓得她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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