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去斗什么?我早说陈塘关与东海一体,你非去动东海龙族。龙族是仙家,人岂能与天斗?!”
哪吒终于怒到极致,凤眸里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眼神既尖锐又暴虐:“东海算什么仙家?上古精怪罢了,骨子里残忍又卑劣,我不光要杀他们,还要让他们魂飞魄散!”
“逆子,你反了天了!”
李靖再也忍不了,三叉戟往前一送。
却是殷夫人双手死死地拽住三叉戟柄,叫哪吒退后。
“滚开!”李靖大喝,“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哪吒猩红了一双眼,火尖枪抵着三叉戟,兵器相交迸出星点火光,直接将戟别开了,长/枪一指。
“李靖,你这个懦夫!”
......
这边陈塘关父子争执不下,另一边的敖泯正领着海将,欲上云顶。
东海如今只余了他与老七老八三个太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最后面是被几个海将压住的敖泠。
敖泠重伤未愈,三昧真火久燃不熄,每每被定魂珠压成星火,又复燃灼烈。
她的意识浮浮沉沉,几乎没有清醒过,被锁链捆住,挣扎不脱。
敖沿往前跨了一步,拦住敖泯,几乎是哀求:“五哥,放了小九吧......就算要水淹陈塘,也不必让她来啊,她还伤着。”
层层云雾下,敖泯阴郁的面庞更显得寒气森森。
“不必让她来?”他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敖沿,冷笑一声,“父王如今重伤昏迷不醒,你却在这同情伤害父亲的仇人?”
他一挥手,就有海将替他将敖沿拉开。
敖沿推不开桎梏,眉间焦急神色涌出:“为何非要闹到今天的地步啊!”
事到如今,九个龙子,死的死,逃的逃,东海仅剩下他们几个血亲,父王也重伤垂危。
一次又一次的手足相残,他已经受够了,难道东海就不能有一日安宁吗?冤冤相报何时了?
“将他拉下去,别在我眼前碍事。”敖泯皱紧眉头。
窝囊玩意,还当东海是昔日的富丽华宫,他还是骄纵无忧的小太子呢。
他最看不上敖沿这样的兄弟,比起敖丙还惹人厌烦。敖丙是护着敖泠,可其他方面,精于兵法,善于策略,也是个说得上话的兄弟。
哪像这个废物,整日只知道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纨绔不堪。
耳边终于少了那聒噪烦人的声音,敖泯冷冷地看着敖泠。
这个才是最棘手的。
父王日日心念着那颗定魂珠,可定魂珠除了能造出无上幻境,还能做什么?他对这种幻术嗤之以鼻,武力才是上道。
为讨父王开心,他几番替父王取珠,还遭受了父王的冷嘲热讽。
不过如今,垂老的父王总算念不着了。
被自己的贪欲害得垂死挣扎,还妄图蚕食他的灵力!
敖泯背在身后的手掐紧,微一昂首,海将便领会了他的命令,将一双冰寒的手按在敖泠肩上,替她渡去了些微灵力,让她有了半刻清醒。
“敖泠。”敖泯唇角勾起一抹冷戾的笑,“我带你去看看,整座陈塘关是如何为你和李哪吒而死的。”
她眼里的情绪浓稠得化不开,满目怨毒,怒极攻心,忍不住咳出口血来。
“你敢带着东海水淹人族关镇......往后你还能坐稳东海龙王的位置吗?”
敖泯目光一紧,眯起眼睛,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冷笑了一声,那双疏冷的眸子直直与他对视:“李哪吒半月前杀入东海,早已递了法旨给天庭,陈塘关出兵名正言顺。”
敖泯嗤笑一声:“那你可知道,他们将三哥的龙筋拿去给李靖做佩带,觊觎东海异宝之举证据确凿。我淹了陈塘关又如何,天庭能说什么?”
这事她倒是不知道,敖泠心中一紧,但仍不动声色。
“就算如此,也该是天庭出面,不该是东海私自妄为。四海皆是天庭麾下,若真敢大肆伤害人族,昊天玉帝不会放过你——”
敖泯掐上她的脖子,五指收紧,眼中杀意涌动。
“这张嘴真是说不出半句中听话。”
直将敖泠掐得面色涨红,尖锐的指甲将她的颈脖剜出血痕来,他才冷笑一声松了手:“你只需好好看着便是了。”
他早就告诫过父王,李哪吒此子不容小觑,可那老龙王不听他的。
如今作茧自缚,被李哪吒和敖泠一起害到如此地步。
倒是便宜了他。
所以为了安心坐上东海龙王的位置,李哪吒必须死。他还要让敖泠好好看着,李哪吒是怎么为她而死的。
万数海将出动,除却敖广重伤,由他暂代龙王之职以外,其他三海龙王皆是本人到场。
云层间龙身涌动,东海海水在不断澎湃翻飞,掀起一层高过一层的激浪,海浪被礁石砸出苍白的泡沫,又再次失控向岸边扑去。
最终掀起如入云端的滔天骇浪,高高掩盖住天穹,才停在空中。
......
总兵将军府厅前突然狂风大作,穿堂风如入无人之境,将台前案几上的物件全部掀飞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此刻尤为惊人,蜡烛被大风熄灭,屋外滚滚乌云将整个天穹掩盖,犹如黑幕罩下。
那浓云中隐隐有闪电在窜动,似一条怪异又可怖的庞大黑龙,已经压至陈塘关关内。
众人止了声音,李靖被哪吒划伤了脸,气到失语,此刻也往屋外看去。
不只是总兵府内,许多陈塘关的百姓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暴雨前的空气闷到令人呼吸不畅,像有一块沉甸甸的铁压在每个人心头。
稚童缩在母亲怀里,有些瑟缩:“娘亲,我不想要下雨了。”
妇人还来不及安慰怀中的孩子,就看见空中炸开诡异的紫晕闪电,将天色压得骤亮刺目。
惊雷顿起,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闷闷砸下,不过少顷,雨势便如开闸的洪水倾泻。
陈塘关内的屋檐楼阁被砸出急促窒息的雨声,阵阵似轰鸣。雨幕铺开得又急又猛,还在游街的行人四散游窜,惊呼声四起。
孩子终于被吓哭,双手紧紧抱住母亲。
而此刻,云袍加身,威风凛凛的龙宫五太子从怖人的浓云中走出来。
他睥睨着陈塘关下的百姓,如同在看一群蝼蚁一般轻蔑。
“陈塘关敢犯我东海,杀我龙宫三太子,屠我水族三千海将,尔等皆要为此偿命!”
第35章 自刎谢罪
雨势越来越大, 陈塘关的大街小巷,都已经积下了没过脚踝的积水。
那积水累累,淹没了才种上不久的庄稼, 打落了还未长成的果实,九湾河暴涨, 汹涌的河水狠狠拍在靠岸人家的门框上, 将木门摧残得摇摇欲坠。
陈塘关的每个人都陷入了临近死亡边缘的恐惧里, 沉默的死寂蔓延满城。
偶尔又会有低低的交谈声淹没在暴雨的轰鸣中。
“......是谁犯了东海?”
“前几日街市里闹得沸沸扬扬,总兵李将军身佩东海三太子的龙筋腰带。”
“那就是总兵府做的孽了?”
“是不是李三公子?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不要乱说啊,三公子镇守陈塘关, 方圆十里的精怪都是他剿灭的。”
哪吒死死盯着藏匿在乌云间的龙影,手上的火尖枪在阵阵轻鸣。
神兵有灵,感受到来自主人的滚滚杀意,三昧真火从枪尖冒出来, 映在哪吒漆黑的眸子里。
殷夫人拽住哪吒的衣角, 一双眼睛哭得已然红肿:“我儿,万不可轻举妄动。”
李靖脸上的伤口汩汩冒着血,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随着侍从离开,他要去安抚陈塘关的百姓。
临走前,他冷哼一声,眼神厌恶地看向哪吒。
“你这个祸害,若不是你,陈塘关何须遭此劫难。”
哪吒紧抿着唇, 用手将殷夫人拂开:“母亲, 我出去一趟。”
木吒已经给金吒松了绑,金吒走至哪吒身边, 冷声却坚定:“你哪儿也不能去,人间信奉昊天玉帝,天庭不会弃陈塘关不顾,你得等着。”
若天庭让人族遭此劫难,往后都会失了人间信仰。
昊天玉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我等什么?!”哪吒双目猩红,掐住火尖枪的指尖有些发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当日是我一个人杀进东海的,你和木吒只是去替我善后,与此事都无关系。”
若是连陈塘关都保不住,他还修什么仙,成什么圣,做什么阐教弟子。
什么仙道仙途,就算是他自己的命,也抵不过陈塘关数千百姓的命重要。
与其等着天庭来解决,不如他现在就上天去与那群恶龙斗上一番。况且,原本此番也是受了师门的密令,如若他当日没有意气扒下敖丙的龙筋,或许也不会被人寻到把柄。
是他当日冲动,酿成的恶果。
金吒却皱紧了眉:“当日你是不是故意不等我们——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若是出了什么事,都由你自己担着?!”
他原以为哪吒只是为了救敖泠去的,压根没考虑到这种可能。
再想哪吒走得那么急匆匆,甚至都不告诉他们是要去哪里。其实是根本不希望他们掺和。
哪吒被人猜到心思,不愿多说,偏过头去,风火轮生于足下,便要御风而去。
“哪吒!”金吒冷声,“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兄弟过?”
哪吒出生起就伤了李靖,被李靖视为不祥妖物,要当场诛杀。
幸得太乙真人前来,收了他做徒弟,可才出生就去了乾元山修行,从未有过爹疼娘爱的童年,因此也养了一副孤僻的性格。
他从不与李家人过分亲厚,就算他们后来一同在军营里,哪吒也是少言寡语,生人勿近的模样。
如今也是这样,所有事只知道自己抗。
金吒化出自己的法宝遁龙柱,将其抛出,与风火轮撞在一起。
木吒也正了神色,飞身去拦哪吒:“哪吒,不可意气用事......四海水族皆至陈塘关,纵你有通天本领,也拦不住千军万马。”
哪吒哪里会听,他向来是打定主意便不回头的人。
但顾及兄弟情谊,他只是冷下脸,用混天绫将他们的武器一并裹住,送回地上。
“哪吒!”金吒木吒两兄弟顿时气到失语。
便是这时,翻腾的乌云渐渐变得愈来愈浓烈,像是一个硕大的墨点在不断蔓延,将天色渲染成黑夜的颜色。
直上云霄的海浪滔天,向陈塘关翻扑而下。
哪吒眼中的戾气化为浓烈的愤恨,他再也不顾金吒木吒的阻止,飞身向空中而去。
混天绫迸发出耀眼的赤色光芒,亮如白昼,渐渐盖住天际,兜住了漫天海水。
乾坤圈飞进涌动的黑云里,少顷,愤怒的龙吟似乎化为了实质,搅得地动山摇,诡谲恐怖的庞然大物猛地探出龙头来,怒吼响彻云霄。
“李哪吒,你还敢来犯!弑仙之罪,你要用命来抵!”风里不知是谁的声音透着满腔怒意。
哪吒冷嗤一声,他浑身湿透,但手中的火尖枪三昧真火不熄,雨水被蒸腾化为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微眯着眼睛,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便要将火尖枪狠狠飞掷进云层里。
......
一道泛着金光莹润的光幕突然隔开了他和云层的距离,遽然间,陈塘关恢复了一瞬白昼微亮。
是天庭出手了。
许多人在此刻松了一口气。
可没过一会儿,光幕又重新被黑云压盖,惊雷在空中炸开,刺得人耳膜发麻。
敖泯眼中的晦暗涌如潮水,他凝视着那道光幕,眼中冷意乍现。
“真的来了。”敖泠在他身后,语气疏淡,也颇有松口气的意味。
因为人太虚弱,她一句话说得很是费力:“你看...我说了,天庭不会放任不管。”
龙族作恶为先,三教与天庭互相抗衡,天庭不能失了人间信力,不然往后如何服众?
敖泯盯着那道光幕看了很久,最后轻笑了一声。他转过头去看敖泠,眸中晃过一丝冷寒的微光。
“那又如何?”他拉住她身上的锁链,一把将她推至云层边缘。
抓着锁链的手极为用力,他仍觉不解气,死死抵住她的脑袋,让她半边身子都悬在云外。
“你看天庭真的想管吗?”敖泯眼中泛起些森然冷意,“若真想管,大可阻我水族的兵,让几位龙王打道回府,可如今只是拢了这么一层结界。”
他在哈哈大笑,语气极为讽刺又畅快。
“你错算了,敖泠。天庭也忌惮水族势力,不敢轻易驳了四海的面子。”
敖泠心中一紧,她眼中的血红还未褪去,只能努力睁大眼睛,去辨清眼前的结界。
雨水还在往下落,就似天空裂开了一个大口,海水倒灌,倾盆之势。
从空中往下看,陈塘关的道路早已淹没在潮水里,一座座房屋变得孤立无援。
九湾河水势也十分湍急,河水与泥浆混在一起,肮脏浊乱,像是一条盘旋的大蛇,正在不断侵蚀着这座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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