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靠在一具纤细柔软的身躯上,僵板却充满未知的力量,一只还布满淤青未褪的手,五指张开狠狠锁住了自己的喉咙。
俩人瞬间和其他所有人站在了对立面,一左一右,一边站着萧沫和钱老大,一边站着凶神恶煞的七八个匪徒,朱陈氏,以及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孩子们。
钱老大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的冒了出来。
“都给我住手!”
随着萧沫一句话说完,她抑制不住地又喷出一口血,鲜血染红了钱老大的肩头,顺着他的头发,脖子流下,浓烈的血腥味霎时充斥鼻腔,他快要疯了。
七八个跟随钱老大过来行凶的匪徒也怔住了,一时忘了手里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老大怎么落到别人手里了?
萧沫感到自己体内气息混乱,强行催动内力似乎有隐隐走火入魔之兆,寒气从脚底一点一点的向上蔓延。
此刻她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地命令:“把人放了,否则我就杀了他。”
钱老大赤红的眼眸闪过狠戾,喝道:“别听她的,一个小姑娘不敢杀人的,也杀不了我。”
口中说着话,他暗地里积蓄了力气,想摆脱萧沫反制她。
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纵横一时,会受制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
痛,五指日无坚不摧的冰刃,狠狠插入皮肉里,瞬间多了五个血淋淋的血洞。
钱老大忽然觉得很冷,脸色都发白了。
萧沫的吐息如毒蛇,喷洒在他的耳朵边,让他感到刺痛:“你说,我能不能要了你的命?”
钱老大脸皮抽搐了一下,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想错了,这个女人是个狠茬子。
附近农户都去田地里干活了,院子里的动静没有惊动其他人,只剩朱大猛他们呜呜地哭,还有朱陈氏卑微的哀求声。
钱老大不甘心地道:“你想怎么样?那边可是四个小崽子,用我一条命换他们四人陪葬,我不亏。”
萧沫不以为然,平静道:“是吗?你要赌吗?”
她才不相信对方甘愿赴死。
钱老大当然不想死,哪怕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也会想尽办法活下来的。
转了转眼珠,钱老大道:“这样吧,是我小人不识泰山,你先放了我,我带他们离开,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萧沫淡淡道:“我不相信你,走。还有你们,如果不想你们老大死,可千万要拿好了刀,不要伤了孩子一根毫毛。”
她逼着钱老大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门,匪徒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受到女人手指似乎插得更深了,钱老大吼道:“愣着干什么,听她的。”
心里则是凶狠的发誓,待自己脱了困,一定要虐死这个贱人。
萧沫挟持着钱老大慢慢朝村子一侧的大山走去,其余匪徒推着孩子们亦步亦趋,朱陈氏哭着喊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没有人发现萧沫的眼神逐渐变得虚茫,脸上渐渐变得透明,似覆盖上了一层冰霜,这是即将走火入魔的迹象。
就在他们一行暴露在阳光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村民闻讯赶来聚齐到一起,尾随不去的时候,韩重元率领着队伍抵达了横溪县城。
他掀开遮挡风沙的面纱,凌厉清晰的线条在骄阳下亦透出几分凉薄疏淡,随手摘下腰牌扔给城门士兵,如一道风纵马卷入城门。
身后几匹马紧随其后。
第10章
这天对上江村村民来说是不平静的一天,光天化日之下,一伙贼人明晃晃的闯入了村子,还挟持了朱家的几个孩子。
原本在田地里干活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动,越来越多的人朝着钱老大他们围过去。
他们手里握着锄头,镰刀,扁担,柴刀等农具,有什么趁手的拿什么,既愤怒又忌惮的盯着钱老大一行。
乡下村子里的人讲的是乡性,今天他们胆敢对付朱家人,来日难免会对村里其他人出手,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胆怯害怕,放任匪徒为所欲为。
朱家其他人则是吓得魂飞魄散,几个女人涕泪交流一迭声喊着各自家孩子的名字,哀求匪徒放了他们。
朱老大兄弟俩扶着自己浑身瘫软的老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眼珠子愤怒得血红,牙齿咬得咯吱响。
里正也在人群中,他皱眉看着一身鲜血死死将钱老大锁喉的萧沫,不明白她把人引到大山边是要干什么?
这也是钱老大想问的。
他脖子上血汩汩留着,很快染红了前襟,加上之前萧沫喷上去的,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血。
走了一路,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刀早不知掉在了哪里,喉咙痛得要死,连吞咽都困难,再这样下去他会死在这里的。
他转动了下眼珠,艰难发声道:“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报复。孩子也还给你,否则,老子死了,几个小崽子都要给我陪葬,老子说到做到。”他发狠。
萧沫眨了眨眼,眼眸恢复了一丝清明,她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山,山林茂密,有一条村里人踩出来的小路,通向蜿蜒静幽的大山深处。
五指用力,她问了一个问题:“当初我在回家路上被人毒打,是不是你们动得手?”
钱老大本来想否认,可是感受到脖子上致命的力道,他承认了:“是。”
“为什么?”
钱老大破罐子破摔,狡辩道:“你得罪了大人物,我也是拿钱办事而已。”
“是谁?”萧沫就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了朱沫儿的命。
钱老大一撇嘴,干脆地将人出卖了:“县城首富赵家的公子,至于你到底怎么得罪了人家,我就不清楚了。”
赵家?
萧沫在记忆里搜寻了半晌,却毫无印象。
将这个人记住,她总会找到对方,然后问一问为什么?
这时钱老大的手下们变得焦躁起来,他们分出四个人控制住孩子,另外四人持刀护持左右,周围都是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村民。
双方紧张地对峙着。
其实一开始,他们完全可以逃之夭夭,只是顾忌钱老大的命令而已。
如今他们再想逃,有孩子为质,逃还是逃得掉的,只是钱老大还在人家手里。
“老大,现在到底要怎样?再等下去,就要出不去了。”如今孩子就是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动手杀人,否则恐怕就要被村民围住打死。
他们迫切的希望钱老大能拿出个章程来。
“朱姑娘,你看?”钱老大心里恨毒了萧沫,表面却是示弱。
“很简单,让他们先放了孩子,”萧沫全身都被伤痛折磨着,只是在强撑而已,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内力反噬,即将陷入走火入魔的困境。
钱老大勉强一笑:“放了他们当然可以,只是你们要先让出一条路来,我们同时进行交换。”
“不,我不相信你们。几个孩子太小,一旦你们中途反悔,他们只会受制于人。”萧沫毫不讳言地道。
钱老大心里的确打着恶毒的主意,计划着交换时半路顺手劫走一个孩子,只要有一个孩子在手上,到时他叫朱沫儿跪下就跪下,舔他的臭鞋就乖乖低头舔,然后再砍下她的头,以报今日之辱。
没想到被揭破,他讪讪地笑:“你想多了。”
萧沫幽冷如冰晶的瞳孔盯着前方的匪徒,示意他们看一边的大山:“看到了吗?你们放了孩子,然后朝山里逃,我保证没人会追你们。至于怎么走出大山,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黑毛看了看右侧茂密的山林,再看了看虎视眈眈仇视的村民,比起面对那些恨不得扑上来的村民,他们倒更愿意进山,毕竟他们习惯在山林中生活,经验丰富,只要穿过这座山他们就安全了。
“那我们老大呢?”黑毛紧接着问,“我们和老大同生共死,共同进退,不放了他,我们也不走。”
倒不是他们有多忠心,这不是他们杀人劫道抢来的钱财都被钱老大握着手中,而东西藏在什么地方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他们不想救也得救。
“你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孩子们,就以我为质,我陪你们一起进去。”萧沫冷冷地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人。你们这么多人,该不会怕了我一个人吧?”
黑毛等人面面相觑,再看看萧沫浑身沐血,脸色惨白得跟个死人一样的样子,他们怕什么?
到时她乖乖放人,是生是死都由他们说了算;如果她狠心杀了钱老大,那他们只能认倒霉,只有一人砍一刀杀了她为钱老大报仇。
不管怎么算,他们都不吃亏,而且萧沫本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说不定顺便还完成了任务呢!
钱老大猜不透萧沫在打什么主意,只能当她太在意几个孩子的安全,为此不惜牺牲自己。关键是他受不住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寒气,他觉得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凉,后面都湿透了,再熬下去他怀疑自己真的会死。
“听她的,把孩子还给他们。”钱老大命令。
“哇,哇!”朱大猛几个孩子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噎着快要撅过去了,此刻他们被狠狠丢向围堵的村民中间。
“大猛,我的孩子。”大表嫂哭着跑过去接过孩子。
“二猛。”二表嫂也是哭得不行。
“三猛,小丫。”三表嫂死死保住失而复得的孩子。
黑毛等一抛开孩子这个包袱,立即横刀在前,团团把钱老大和萧沫围在中间,现在反过来萧沫成了他们的人质,他们得提防村民们过来抢人。
“沫儿,沫丫头,你不能跟他们去啊!把我这个老婆子带走吧,你们放过她吧。”朱陈氏推开儿子,跌跌撞撞地跑上前。
“外婆,放心,我会没事的。”萧沫勉力牵出一个笑容安抚老人家,然后看向里正,“徐伯伯,就这样吧,你派人守住山里出口,不用追过来,等我出来。”
徐里正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他对朱沫儿惹来仇家,给村子招来祸患是不满的。
但是他也同样不想将钱老大这伙人给得罪死了,要知道这伙人就是强盗,一旦双方真的交手死了人结下仇怨,那会让村子遗祸无穷的。
现在萧沫一个人领着他们进入后山,今日之事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结,到此为止了。钱老大如果讲点道理,就不会迁怒到整个村子上。
“你,你保重。”里正叹了口气。
萧沫点了下头,拉着钱老大一步步后退,渐渐没入幽暗的山林中不见。
山路被经常路过的人踩出一条小道,起初很好走,越往里面越是崎岖难行,周围的草木树藤也随处可见。
走着走着,钱老大突然故意踉跄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人脚步越来越缓慢,锁着自己的手搭在肩膀上也越来越沉重,早就想着脱身的机会。
如今似乎时机来了。
而且他在赌,赌朱沫儿这个乡下村姑下不了手杀人。
他身材本来就比原主高大不少,萧沫也是借着出其不意才挟制住对方,兼之行动不便,辛苦借力才支撑到现在,还要时刻和体内不受控制的反噬之力对抗,如今差不多已到了樯橹之末。
眼看变故乍起,萧沫反应很快,她的手指几乎是毫不留情地捏断钱老大的喉咙,人随之朝前扑过去,一个翻身就跃了起来。
只是起身时,心脉激荡,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喷了出来,落在地上慢慢的凝结成霜。
这一幕并没有被人看到。
钱老大圆眼凸起,他紧紧用双手捂住喉咙,还残留着一口气。
萧沫的功力到底还是浅薄,不能一举击杀钱老大。
赌,赌输了!
钱老大喉咙‘嗬嗬’作响,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萧沫:“杀,.......,杀了她,给我报仇.......,谁,就当老大!”
说完这一句,他头一歪,气息断绝。
钱老大死了。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黑毛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尘埃落定。
他们面面相觑,彼此眼中升起贪婪和野望,杀了朱沫儿就能坐上头把交椅,还能有机会找出被钱老大藏起来的财宝——干了!
只是等他们抬起头来,却发现萧沫刚才所站的地方空空荡荡,人不见了。
一阵风来吹过树枝,林中发出簌簌摇晃的声音,好像有什么诡异的东西隐藏在黑暗里,让人头皮发麻。
第11章
横溪县衙门。
“大人,不好了,锦衣卫来了!”守在衙门前的差役跌跌撞撞地跑来报告。
“什么?”本来在后院偷得浮生半日闲,和师爷烹茶品饮的李知县大惊失色,踉踉跄跄地推开面前的茶具,脸色发白。
本朝谁人不知锦衣卫的可怖名声,那是可止小儿夜啼的。皇权特许,侦查百官,掌管刑狱,行缉捕之权,令上下变色,文武大臣闻风丧胆。
锦衣卫跟六部平齐平坐,是帝皇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如果不是手握锦衣卫,在本朝文臣势大迫主的情境下,天顺帝都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这,他们怎么到这个小地方来了?”李县令慌得面无人色,腿都是软的。
还是师爷撑住了他:“事已至此,大人不如亲自前往迎接,问清来意为上。”
慌张有个屁用,万一真的事有不妥,连皇亲国戚都逃不过北镇抚司的诏狱,一个小小县令还想屁吃,还不是得躺平认栽。
李县令战战兢兢地领着人前往府衙大堂,就见此刻大门前鸦雀无声,气氛肃静森严。
刺眼的红色入目,门前两侧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锦衣卫。他们身披红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肃穆而立,似乎在等待什么。
李县令被人扶着正跨出门槛,就见远处几骑如飞云狂卷,呼吸间就到了眼前。
“恭迎统领大人。”锦衣卫齐齐按刀行礼。
听着他们的称呼,李县令不由倒吸了口冷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中间马上穿着黑色麒麟服的男人。
锦衣卫统领为正三品,黑色麒麟服为正二品官服,非帝皇所赐不能穿,所以真的是锦衣卫统领来了。
李县令有些站不住,听说本任锦衣卫统领韩重元本是景国公世子,只是和家族不穆,被景国公斥为不孝,几乎被家族除名逐出门庭,褫夺世子名号,却被皇帝驳回。
至此后,韩重元彻底投向了天顺帝,成为皇帝最忠心的手下,为他执掌卫政,威压百官,妥妥的帝皇心腹。
李县令哆哆嗦嗦的上前,弯腰就是一个大礼拜见:“下官李远志见过统领大人。”
韩重元眼眸轻抬,他全身似笼罩在黑色里,好像连阳光也不能扫去那由诏狱带出来的浓郁阴晦郁气,淡淡道:“李大人,不用多礼。”
男人翻身下马,他身后的几个心腹锦衣卫随之也跟着下马。
李县令擦了把冷汗,小心翼翼地道:“应该的应该的,不知大人此来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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