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桢桢我心——弦珂【完结】

时间:2024-03-09 14:43:23  作者:弦珂【完结】
  彼时的乔氏觉得不说秦桢的爱意,只说沈聿白对待她极好,日久怎么不会生情。
  “可现在看来,我错得离谱。”
第8章
  女子白皙透亮的双手搭在锦被边缘,若隐若现的烛火时不时地掠过她的脸颊,巴掌大的小脸上的绯红褪去了些许,只余下淡淡的粉色。
  圆桌处的沈聿白静坐于木凳上,他修长有力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案,掠向秦桢的眼眸中满是清明。
  “她心思敏感,这些年谨小慎微的活着属实不易,就当是为了我,对她好些吧。”
  乔氏离去前,只说了这段话。
  缕缕烟云穿过茶盖消散于空中,沈聿白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水,茶叶的清纯之香萦绕鼻尖,入口茶水清新纯爽。
  秦桢并不喜欢茶,甚至连茶的品种都分不清楚,卧阁中却常备着上好的白毫银针,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沈聿白走到镂空云纹窗柩前,双手撑在窗户上停顿须臾后稍稍使力推开,雪停了,院中的落雪也已经被人扫去,这些日子的天似乎也比前些日子暖和了许多。
  他推门离去前,眸光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尚未苏醒的秦桢。
  寂寥无声的宗祠散出缕缕香火气息,弥漫在这苍白冬日中衬得愈发的孤寂,清晨时分的焦灼也早已散去。
  沈聿白抬步跨过门槛,眸光不疾不徐地巡视着主屋内的事物,下人们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清扫,放置于桌案上的家规随风飘荡,书本侧边摆放着暖手炉,不远处的炭火炉已然被寒风吹灭。
  温热褪去的暖手炉刺骨冻手,他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炉上纹路,淡薄的眸间渐渐被锐意取缔。
  “大人,值夜侍卫告知昨夜宗祠内的炭火并未断过,闻夕也时常往返于宗祠和伙房间,暖手炉也不曾断过。”
  鹤一视线掠过祠内的环境,他本是不明白沈聿白为何让他找值夜侍卫了解情况且不让下人清扫这儿,可现下看到宗祠内他便知晓自家大人的意思。
  意识到自家大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时,他心中微微愣了下,顶着头上如炬视线硬着头皮问:“大人是觉得少夫人病得蹊跷?”
  沈聿白并未开口,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视线,越过鹤一的身影往外走。
  跟随他多年的鹤一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他的想法,闭紧了嘴跟上去,但还没有踏出宗祠院落,就听到他似乎漾起点点笑意的话语。
  “我倒是小瞧她了。”
  鹤一闻言抬起眸,撞上沈聿白薄凉的神情,眸中丝毫笑意都没有,他心中微凛,“此次高热少夫人是故意为之?”
  沈聿白不语。
  站在长廊下抬头恰好能够看清宣晖园楼阁,他看了那儿许久,凛冽的气息不知从何处漫起,恰如无形的袅袅炊烟萦绕在周身。
  不只是对他,为了达到目的,秦桢连自己都能够下狠手。
  这些时日虽不似前些日子般寒冷,却也是临近冬至时节,并不会暖和到哪儿。
  来此之前沈聿白想过或许是天气过于严寒,宗祠内又无取暖之物所引起的高热,然而并不如他所想,她不过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事物,不惜对自己下狠手。
  只是这次狠手下的效果可嘉,甚至引起了母亲的懊悔之心。
  思及此,沈聿白低低地笑了笑,只是神色中的攻击性都未曾敛去丝毫。
  也罢,既然这是秦桢想要的,他就陪她玩玩。
  -
  秦桢睁开眼眸时,一人都没有看到。
  她费力的撑起双手试图要坐起身,手臂倏地软了下,她挺起的身躯又狠狠地砸落在床榻上,密密麻麻的痛意霎时间涌上背脊。
  “闻——”
  耳边响起紧绷沙哑的熟悉嗓音时,秦桢微启的唇瓣顿住,这点儿音量别说是将闻夕喊来,就是她自个都只能听到点点细音。
  也是这时秦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病了,想到这点她皱了皱眉,只记得昨夜趴在桌案上小憩前还好好的,怎么醒来就变成了这样,且卧阁中空无一人,就连闻夕也不知所踪。
  正当她思考着该如何引起外头的注意时,掠向门扉的视线倏地停了一瞬,唇瓣动了动,“聿白哥哥?”
  但这道声音很小很小,小到沈聿白都没有听到她在说话,他挥开垂落交织的珠帘,“醒了。”
  秦桢眨了眨眼眸,下意识地以为是高热令自己昏了头,不然他为何会在这儿。
  他们成婚前这本是沈聿白的卧阁,但她搬入宣晖园后他便极少踏入这儿,与主院有一墙竹林之隔的书院成了他的卧房。
  室内的温热扑向沈聿白,他视线扫过想要坐起身的人儿,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茶盏中注入适宜入口的茶水,递了过去,“喝点水润润喉。”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秦桢怔怔地接过茶水。
  顶着他的灼灼目光,她手心不适宜地颤了颤,茶盏与唇瓣触碰之时不禁掀起眼皮看了眼站在那儿的人,生怕饮下这口茶后梦就醒了。
  “为何不喝。”沈聿白双眸肆意地看着她,不甚在意地问,“怕我下了毒?”
  秦桢紧忙摇了摇头,三下五除二地将茶水灌入喉中,动作过□□速,快速下喉的茶水刺激着喉咙,呛得她止不住地咳着。
  掩嘴之时余光瞥见月白色的衣摆散来,不多时一双带着热气的手覆上她的背脊,似多年前那般拍打着安抚她。
  秦桢的背脊变得愈发僵硬,咳得也更厉害了。
  她摸不清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昨日说着她的喜欢甚是廉价的沈聿白,此刻如此的温柔。
  温柔到秦桢想着若是时间久久地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沈聿白单手覆上她的背脊时,方才意识到她的身子比多年前还要消瘦许多,挺拔的肩颈也不过薄薄的一片。
  他微微蹙眉,不再有咳嗽声时收回手,“闻夕。”
  被唤到的闻夕垂头挥开珠帘走入,瞧见帐幔后的画面时瞳孔大了一圈,“世子。”
  沈聿白并没有开口,而是朝着秦桢摊开手。
  一直在盯着他看的秦桢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茶盏时恍然大悟般‘噢’了下,忙把茶盏递给他。
  抬手的瞬间绵白里衣衣摆往下落了几分,沈聿白垂眸撞见女子纤细无骨的手腕,仅仅两指就能够圈住,他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好,“你来说,少夫人日常饮食都用了些什么,如实说来。”
  闻夕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秦桢,得到她的颔首后才开口,“少夫人日常用得并不多,若是不和夫人用膳少夫人晚膳仅仅是用一小碗粥便结束了,若是心情愉悦时午膳前会用上一块糕点。”
  “嗯。”沈聿白呷了口茶水,“你下去吧。”
  他淡薄的神色似乎对她的话不甚在意,好似话并不是他问的。
  秦桢也不知他是何用意,隐在锦被下的手拽着榻垫,嘴角微启想要问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可又怕说多了令他不喜。
  就在纠结着该如何做时,侧对她坐着的沈聿白忽而转过身来,晦涩难懂的视线将她团团包裹住。
  她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发出点点声音,“今日不去大理寺吗?”
  问完后秦桢懊恼地垂了垂眸,也不知自己为何脱口而出的是这个问题,但又紧张地抬起头看着他,对他的回答抱有那么点儿期待。
  期待的不是他会说些令她沉浸于柔情之中的话语,而是自己的问话能够得到他的回复。
  沈聿白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指节上的扳指,道:“事情不多,在家中处理就行。”
  秦桢了然地点点头。
  她从来不觉得沈聿白会因为自己生病而留在府中,这个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后才问:“那你为何在这儿?”
  沈聿白微微坐直身,眸光一瞬不眨的和眼前人对视,不答反问:“若是没有记错,这儿也是我的卧阁,我为何不能在这?”
  “我没有这个意思。”秦桢慌忙摆手,目光紧紧地锁着他,直到看到他浅浅扬起的嘴角时霎时间松了口气,心中闪过些许名为欣喜的异样感,神色真挚地解释道:“只是醒来看到只有你在这儿,有些少见。”
  说着她顿了下,试探性地道:“你在这儿,我很开心。”
  沈聿白指尖轻点着扳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母亲和我说你病了我便来看看。”
  秦桢听闻乔氏来过,下意识地摸了摸床榻边缘的位置,“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是有听到母亲的声音。”
  “嗯,她守了你许久。”沈聿白道。
  清薄的眸光打量着秦桢的神色,她神色间闪过温柔、愉悦和些许了然,除此之外并无他意,他眸光冷了冷。
  须臾片刻后,他站起身,“我还有公文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秦桢瞳孔瞬间放大,漆黑的眼眸中略过闪闪星光,她神情呆呆地看着沈聿白的背影,嗓音微颤,“好。”
  男子欣长的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很长,倾斜洒落在秦桢的身上,影光下的热意将她整个人都烘得暖洋洋的,不似寒冬似阳光正好的春日时节。
  他走出去不久,闻夕就进来了。
  怔愣的秦桢依旧望着门扉的方向,宛若身处在一团巨大的棉花之中,轻软的棉花将她团团包裹住,将冰冷多时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捂热。
  盈睫泪珠倏地砸落在锦被上。
  不知情况的闻夕被她吓到了,可看她脸上的笑容,又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您没事吧?”
  秦桢喜极而泣般笑出声来,双手抓着闻夕的手摇晃着。
  “闻夕,他说晚些时候再来看我!”
第9章
  日间烛火斜斜地洒落而来,与洋溢于卧阁中的雀跃交相辉映,凡是踏入这儿的人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欣喜,并与之欢喜。
  宣晖园中伺候的丫鬟们也甚是惊诧,别说是这群在院中伺候不过三年的丫鬟们,就连跟在秦桢身边多年的闻夕也从未感受到她如此热烈的喜悦,恰似团团火光把在场的众人围住,温暖着他们。
  秦桢荡漾着缕缕星辰的双眸径直地看着沈聿白离去的方向,许是卧阁外的日光刺眼,已经收敛下的泪珠再次涌上眼眶。
  她悄悄地掐了把大腿,下了劲儿的力道自腿部传来,痛得都眉梢都忍不住蹙起,可她心中却高兴极了。
  这并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一切恰如初来国公府时的模样,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闻夕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她豆大的泪珠,道:“您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哭了。”
  秦桢摇摇头,“我是太开心了。”
  那双眸中虽然满是水光,可此刻若是有人看到也能感受道她的欣喜。
  上一次沈聿白对她如此温柔还是三年之前,这三年来她夜夜想起他的柔情,担心若是哪日将这份温柔忘却了,那她的记忆之中只留下那些令人发闷的记忆。
  秦桢试图要站起来,要去取来纸笔将这一日记住。
  然而她还未下榻时余光就瞥见乔氏挥开珠帘匆匆走来,“母亲。”
  乔氏见她的动作,边快步朝她走去边抬手阻止道:“身体还未恢复,就静躺在榻上歇着别乱走。”
  “外头还飘着雪,您怎么来了。”秦桢仰身拍了拍她斗篷上的雪水。
  才拍了一下乔氏就往后退了步,褪下斗篷递给嬷嬷收好,“别乱拍,到时候寒气再次入体,还想不想要恢复了。”
  秦桢笑着挽住乔氏的手臂,恰如未出阁前般将头倚靠在她的肩头上,可能是这一幕与多年前尤为相像,唤出口的称呼也似以前,“姨母,我今天好高兴啊。”
  乔氏来前就听说了沈聿白在院中待了许久才离去,虽不知院中说了些什么,但是看到秦桢如此雀跃的神色,就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她抬手打理着秦桢微微凌乱的长发,问:“还是这么喜欢吗?”
  “嗯。”秦桢轻轻地颔首,不再瞒着她。
  乔氏知道秦桢喜欢沈聿白还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那日她即震惊又担心,震惊在于两个孩子的事情,担心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当秦桢跪在她面前,满口说着的都是不能因为她而阻碍了沈聿白,对于自己所受到的伤害不曾提及一分时,她才隐隐意识到秦桢是喜欢沈聿白的。
  乔氏追问了许久,秦桢才视死如归般点了点头,并求将她送走,送到不会有京中人遇到她的地方。
  那时的乔氏很是为难,她很清楚秦桢的为人,更是了解沈聿白的性子,好在最后关头的时候自家儿子带来婚书予她求娶秦桢。
  彼时的秦桢知道这个消息后又诧异又欣喜,心生念想的以为这就是好的结局,婚后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会用自己的行动感动沈聿白,可最终事实告诉她,他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她只需要待在宣晖园中,不要叨扰他即可。
  是以她今日才会如此的雀跃欢喜,“他今日坐在这儿许久,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的。”顿了顿,秦桢抬起头双眸水汪汪地看向乔氏,“他还说,他晚些时候会再来的。”
  那双眸亮晶晶的,一闪一闪恰似夏日中最为耀眼夺目的星河。
  “以后一定会更好的。”乔氏禁不住笑了笑,说着拢了拢她身上的斗篷,道:“昨夜你是何时歇下的,闻夕夜里起来添炭时才发现你身上的斗篷都顺着身子滑落到地上了。”
  “昨夜抄写到寅时一刻,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上小憩些许时候,应该是那时着了凉。”秦桢道,她本就打算尽快抄写完,是以才会那么晚才没有睡下,也让闻夕早早的歇下,不曾想会引起高热。
  寒冬腊月的天气,别说是烧足了炭火,仅仅是一点保暖做不好都会引得寒气入体。
  况且她身子本就不算多好。
  双亲去世后,秦桢并不是都居住在国公府,而是回到本家居住了近一个寒冬。
  父亲本就是已经离家的男子,她和本家的亲戚们并不相熟,若不是母亲还藏着些许银钱在,伯父伯母试图从她这儿翘出银两的所在之地将她留在本家,不然她早已经流落街头了。
  也是那时候秦桢受了寒,往后很多年的时间都甚是畏寒。
  初来国公府那三年每年冬日都要烧上几日,还是乔氏用了上好的药材将她的身子调回来了些许,不过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好。
  乔氏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单薄的身子,道:“你的身子——”
  “夫人,少夫人。”守在门口的嬷嬷敲了敲门扉,打断了乔氏的话语,“宁姑娘来探望少夫人了。”
  闻言,秦桢和乔氏对视了一瞬。
  府中能被称呼为宁姑娘的,也就只有宁笙。
  乔氏收回手,道:“请她进来。”
  话音落下,一道粉白交织的色彩穿过珠帘踏入卧阁,面颊处的绯红余晖与衣着一色,她身后的珠帘荡漾相撞发出铃叮声响,阵阵清香盈盈落入暖阁中,将暖阁中的药草味掩下去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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