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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浮江上——雪夜戏猫【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09 14:49:49  作者:雪夜戏猫【完结+番外】
  这时忽地听到有人拍院门,小白蹭的一下窜了出去,对着外面的来人一阵叫。
  明月忙出去看,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娘。
  “月月,在做饭呢?”
  “在做呢,大娘您吃饭了吗?”明月说着去打开了门闩,就听大娘道,“我还没吃,这不是来叫你们姐弟俩过去,咱们一家人好一块儿过年,热闹热闹。”
  明月笑道:“大娘我们就不过去了,初一的时候我跟年安再去给您和大伯拜年,您瞧我们俩也准备了不少年货,够我们吃了。”
  大娘犹豫道:“月月,你老实跟大娘说,你是不是还在怪你堂哥?”见明月低头不语,大娘不禁急了,“那都是去年的事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记仇呢!”
  “不止那一回。”明月抬起头道,“秋收那会儿,他还将我扑在了地上。”
  大娘登时变了脸色,“什么?”
  她老脸羞红,讪讪道:“对不住月月,这事我不知情……”
  明月也不想再与她客套,径直道:“大娘我知道您关心我,只是我心里实在不能坦然面对堂哥,所以以后我就少去您家了,希望您谅解。”
  “这、这……唉……”大娘叹了口气,嘀咕道,“怪不得我每回跟阿桥说起成亲的事,他都不太乐意。”
  明月绷起脸来,“大娘,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进去忙了。”
  “唉……你去吧。”
  大娘讪讪着离开,路上心里将池桥给骂了无数遍,马尿冲昏了头脑的混账东西!肖想谁不好,偏偏惦记自己的亲堂妹!畜生东西!
  虽气愤不已,到家之后,大娘还是收敛怒色,只狠狠剜了池桥一眼,“你以后不许再招惹月月!离她远一些!等过罢年,我就找媒婆给你说亲,不愿意也得结!”
  大伯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大过年的你说孩子做什么?”
  池桥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了看门外,并无明月的身影,便打着哈欠回屋睡觉。
  大娘心里更是愤怒,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强按下去,打算尽快给儿子说个媳妇,成了家有了孩子,想必就长大懂事了。
  另一边,明月早已将方才的不快丢到脑后,她与年安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舒心地吃着饭,两人还破天荒地吃了一小坛米酒。
  酒足饭饱后,天色已全黑了下来,周遭不时响起炮竹的声音,越发显得夜色静谧。
  各色年货在供桌上摆了几盘,明月与年安一道给爹娘弟弟上了香,两人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守夜。
  “前几日我去孙婆婆那,跟她老人家说了你想学医,她很高兴,说让你过两日去她那里先拿几本医书看,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她再手把手教你。”
  “那可太好了!”江年安难掩兴奋,“赶明儿我一大早就去给孙婆婆拜年去!”
  明月忍不住笑,“天寒地冻的,她老人家哪会这么早就起?也不急这一会子。”
  江年安喜滋滋道:“等我学会了医术,便可在集市上开个小馆子,既可给人画像写信,又能诊脉看病,定能赚不少银子。”
  “你也太心急了些,还没迈出第一步呢,就想那么远了。”
  江年安故作老成道:“姐姐这话就不对了,走一步要看三步,我这叫高瞻远瞩谋定而后动。”
  明月没读过书,听不太懂他所说的话,但从他骄傲的神色中也能看出大概的意思,她一面为年安感到高兴,一面心里又生出些许彷徨——
  她以后应当作何打算呢?难不成就这样养一辈子鸡鸭,做些零散绣活儿?
  明月并非是想大富大贵,她从前也未想过这些,只是如今身边多了年安,他读过书会写会画,还有学医救人的抱负,相比较之下,她似乎过于没用了些。
  “姐姐在想什么?”
  明月眸中闪过迷茫,“我在想,我以后可以做什么?”
  “姐姐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少年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我来赚钱养家,姐姐只要开开心的就好了。”
  “又在说傻话,难不成你以后长大了不成亲生子?我总不能一辈子赖着你。”
  江年安似是没想到还有成亲这茬儿,愣了一下,说:“姐姐也会成亲吗?”
  他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恐惧,娘亲就是与爹成了亲,所以才过上了如此凄惨的生活,要是姐姐也嫁了人,她会不会也……
  耳边传来少女清脆却坚定的嗓音,“我不想嫁人。”
  江年安怔愣住,“为什么?”
  明月道:“嫁人有什么好的,像大娘这样忙完田里忙家里,照顾大伯堂哥两个人,有操不完的心,如此辛劳,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动不动便要看大伯的脸色……”
  “并非所有男子都是这样,”江年安很没有底气地说,“以后也许姐姐会遇到一个对你非常非常好的人。”
  明月笑了笑,“你也说是‘也许’,我也可能遇不到呀,既然如此,不如不去想这件事,咱们目前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我也难以想象以后成亲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江年安面色微热,摸了摸耳朵,“我还未满十岁,说这个太早了些。”
  “年安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芒种那天。”
  明月眼睛含笑,“这倒是巧了,我的生日在芒种前一天。”
  江年安兴奋道:“到时候咱们可以一块儿庆祝。”
  两人靠在一起说了很久的话,睡眼惺忪之际,远远地听到更夫打更声,已是半夜了。
  江年安迷迷糊糊地说:“姐姐,新春之后,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明月笑着道:“年安,姐姐祝你身体康健,平平安安!”
  说罢吉祥话,她正要下床回自己屋睡,被江年安拉住衣角,“都这么晚了,姐姐就和我一起睡吧,省得还要自己暖被窝。”
  屋顶修好之后,她便搬了回去,只是今夜一直待在年安的床上,她的被窝一片冰凉。
  明月略微犹豫,瞌睡便打败了迟疑,她与年安并肩躺了下来,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阳光映在窗上的霜花上,新的一年,在一片白雪皑皑中到来了。
  明月被小白的叫声吵醒,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推了推年安,“该起来拜年去了。”
  后者揉了揉眼,利落地掀被下床,迅速穿上了棉袄。
  两人简单洗了把脸,穿上新置办的冬衣,收拾整齐后,走出了家门。
  从年长的老者开始,依次串门拜年,说了一车的吉祥话,笑得脸都僵了,两人兜里也多了许多瓜子、花生、糖块。
  到孙婆婆家时,她老人家院子里站满了人,都是从前受过她恩惠的,热闹至极,明月与年安进来后,不可避免地成为大伙儿的谈资。
  “明月出落得越发俊了,也该说亲了。”
  “我姑母邻居家的二儿子就不错,那小伙子又高又壮,力气可大了!”
  “年安也长高了不少,你在这儿过年,你家里人呢?他们不想你吗,怎么不来找你?”
  ……
  你一言我一语,没一句两人爱听的,偏偏大过年的,又都是长辈,不能甩脸色给他们,只得露出假笑搪塞过去。
  好容易等院子里的人散了,两人随孙婆婆进了屋,婆婆先是给他们抓了一大把炒花生,之后便进屋取了几本书出来,递给了年安。
  “你先看几遍,有什么不懂的记下来,有空就来找我,我细细说与你听。”
  江年安谢过孙婆婆,捧着几本书笑着离开。
  之后每当得闲,他便翻看起医书,初时只觉艰涩难懂,通读几遍之后,心中便隐约有了几分心得。
  再加上孙婆婆对他知无不言,讲解细致,不过三个多月,他便已然学会了诊脉,懂得治一些简单的疾病,比如风寒、发烧之类。
  他看的医书中也提到女子月经一事,江年安细细学过,按着书中的方子抓了些温补草药,煎成一碗,叫明月在那几日服下。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再来月经时,明月已然不觉得身子有多难受,几乎与平日里无异。
  姐弟两人种田、赚钱,将院子往西边的荒地扩了些,篱笆墙重新加固,鸡舍鸭舍变大了,他们又买了些鸡鸭回来养,每日里鸡蛋鸭蛋都能捡满满一竹篮。
  两人脚踏实地,日子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又是一年秋收时,江年安指了指自己紧实的手臂,语气难掩嘚瑟:“姐姐,今年有我就够了,不需要外人来帮忙。”
  少年的成长似乎是一瞬间的。
  明月望着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年安,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这么高了——手长脚长,肩宽窄腰,看背影的话已是个身量修长的少年。
  不过,她看着他仍难掩稚气的眉眼,笑道:“那当然,有你就够了。”
第10章 稚芽
  忙罢秋收后,大娘过来叫明月去家里吃饭。
  “你哥他说定了亲事,这个月底便要成亲了,正好趁着田里忙完,咱们一家人一块儿说说话。”
  自从过年时将话挑明,明月就鲜少见到池桥。
  一来她有意回避,二来则是他被大娘反复叮嘱,不要来招惹她。
  池桥再怎么也不过是十五岁大,被明月那番冷硬拒绝,脸面上过不去,又因为相了几个小姑娘,见了些世面,渐渐地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因此当明月与江年安出现在他面前时,池桥满脸悔恨歉疚,起身叫了明月的名字,浓眉大眼间闪过窘迫,“月月你来了……我、我要成亲了,以后,你就多一个嫂嫂疼你了。”
  明月笑了笑,“恭喜堂哥。”
  大娘拉着明月与年安坐下,“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
  天气虽热,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但明月却觉得这是在大伯家吃得最为舒心的一回。
  饭后,太阳仍然毒辣,姐弟两人都有些犯困,便回家午歇。
  窗外阳光明晃晃的,光斑在地上随风摆动,小白伸着舌头直喘气,没精打采半眯半醒。
  屋里闷热,两人便将床抬了出来,躺在院里的树荫下乘凉。
  明月穿着轻薄小衫躺着,一面摇着蒲扇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年安说话。
  江年安很怕热,只穿了个短褌在身上,赤着上身,露出大片麦色的肌肤。
  他仍有几分瘦弱,锁骨凸出,颈子修长。
  “都快十月了,天儿还这么热。”他低声抱怨着,侧过身看着明月,语气似在撒娇,“姐姐看看我的脖子,是不是都晒伤了?”
  明月凑近瞧了瞧,见少年的脖颈上有几处细小的擦伤,还红了一片,想必是干活时弄的。
  “是有些破皮,等会儿我给你擦擦药。”
  江年安却又扭捏起来,“倒也不用,男子汉身上有些疤才好,更显男儿气概。”
  明月心里好笑,指尖点了点他的脖颈,“既然不在意,又为何还特地给我看?”
  江年安耳根微红,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没什么,睡觉吧姐姐。”
  明月本就乏倦,不与他说话后很快便睡着了。
  微风拂来,蝉鸣的声音忽远忽近,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落了下来,原本已然“睡着”的少年忽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少女微微发红的面颊出神。
  姐姐,真好看呀。
  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俊俏。
  池桥那个坏人要成亲了,以后就不会再欺负姐姐了吧?那再远的以后呢?姐姐是不是也要被说亲,相看几次之后,便要被花轿抬入一个陌生男子的家?
  可姐姐跟他说过,她不会嫁人……
  但他们能说怎样就怎样吗?万一大伯大娘逼她怎么办……
  胡思乱想了许多,江年安早已没了睡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月,心里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陌生情绪。
  **
  自打冷雄去年来过一回明月家后,再在集市上遇到他时,他就好像与姐弟俩十分相熟似的,不仅叮嘱手下那几个大汉多照顾明月,还意有所指地对其他摊贩暗示,明月与他关系匪浅——
  简而言之,冷雄故意叫旁人误会他与明月的关系。
  这使得明月心惊胆战叫苦不迭。
  别说她没想过嫁人,即使要嫁人,她也从未考虑过如此五大三粗、满面虬髯的人。
  冷雄的胡须过于茂密,以致于除了他那双凌厉漆黑的眼睛,以及眼角的那条疤痕外,过了这大半年,明月仍然不知道他的长相。
  好在冷雄从未挑明,也没逼迫明月做过什么,除了盯着她的眼神过于炽热,其他的尚可忍受。
  江年安对此却十分恼怒,每每冷雄走后,他就会气鼓鼓地一面画像一面嘀嘀咕咕骂人,引起了那位婆婆的误会。
  明月赶紧笑着解释:“他不是在说您,他在……念一种特殊的咒语,可驱凶辟邪,保您家宅平安。”
  婆婆听了,瞪大眼,“灵验么?灵验的话给我多念几遍。”
  江年安:“……”
  明月在一旁憋笑。
  中秋那天下了雨,一直到傍晚都没停,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赏月是不能了,姐弟俩便点了灯坐在桌边,一个看医书,一个做刺绣。
  看着少年认真看书的模样,明月心里又浮现出一股自卑来。
  年安如此聪慧勤勉,又有孙婆婆指教,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而自己似乎一直在原地不动。
  其实明月长相出挑,绣工出色,性子勤快又温和,如此品格已然胜过许多女子。
  从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比不上别人的,只是看着年安一天天进步成长,明月心里便莫名的有些慌乱不安。
  也许,她是怕有朝一日,他会嫌弃芦花村这个小地方,会展翅离开这里,离开他们这个家……
  兀自出神间,忽地一下刺痛,明月惊呼一声回过神来,见食指指尖被绣花针戳破,正冒着血珠儿。
  她还未来得及动作,手指便被拉走,指尖一暖,明月倏地杏目圆睁——
  年安他、他竟然含住了自己的手指!
  少年湿热的口腔裹住了她的手指,舌尖灵活地吮吸。
  明月腾地红了脸,一时间有些呆住,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江年安松开她的手指,“姐姐,这样止血比较快。”
  “哦……”明月面露窘色,收回了手,被他吮过的那处手指似是着了火一般灼烫,她垂在桌下不自在地搓了搓。
  “姐姐在想什么,似是有些走神?”
  明月摇了摇头,“没什么。”
  夜深之后,两人吹熄灯,各自回房歇息。
  明月辗转反侧许久,迟迟没有睡着。
  秋老虎威力不容小觑,又忙了一天,姐弟俩烧水准备洗澡。
  先前他们洗澡都是将水倒在木盆里,提进厨房,擦拭着洗,每每洗完都弄了一地的水,十分泥泞。
  前阵子两人手里有了些银子,便在走廊西侧搭了个小屋,还买了个大木桶回来,地方虽不甚大,但好歹有个单独的洗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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