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她喃喃唤道,“江哥哥······我有点冷······还有点疼······”
他遽尔停止了执掌九州的神力,长臂一捞将她抱起,又将外披包裹在她的身上之后,毫不在意一桌端肃变得乱七八糟,径直往内殿走去。
墨青色帷帐飘飘落下,一方床笫间香薰弥漫,他将她轻放在金绸软榻上,一床连簇的祥云与满床的绣花相辅相应,如同一幅工笔精湛的绝世美景图。
被衾盖过两个人儿,他擦去她的汗问:“泞儿,现在还冷不冷?”
她摇摇头,薄唇水润透亮,双眼雾气蒙蒙,这样的美人,平日里一颦一笑都是顶好看的,更别提此情此景之下的模样如何摄人心魄。
他又哑声问:“那还痛不痛?”
她不摇头了,抬手搂住他,收拢双臂,仰起下巴去吻他,唇齿亲昵地纠缠在一起,迅速点燃了越来越多的爱念,渐吻渐深,相依相偎,如痴如醉。
神力再现于世,千里之外,出现一头蓦然苏醒的饕餮,闯入玉门关疯癫发狂起来,嘶吼声如同波动的琴弦,让关内芳草丛生,凶兽却不甘寂寞,逾矩地踏进谷实后,撕裂麦齿状的花叶,终于被守关的婴女发现,惊魂未定,高声呵斥它离去。
“停······停下!先退······退出去!”
饕餮有些受伤,有些不知所措,它其实不是来伤害婴女的,它只是想来找婴女玩耍,但是不懂得人世间的秩序,所以有些莽撞,婴女此刻似乎也意识到了它并无恶意,表情舒缓了一些,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安抚地呼唤它。
“我不怕了,你来吧······”
这只上古凶兽奇迹般听懂了人言,按着爪子轻缓地进来,来到镇守的赤珠前好奇观摩这个宝物,又跟只狗儿一样轻巧地碰了碰,谁料中流砥柱只是这么轻微一动,玉门关一下子震荡起来,婴女无措地掉出了滚烫的眼泪,饕餮便又不敢动了,呜咽着抚慰她脆弱的心灵。
“泞儿······”
一声低呼将阮沨泞从半梦半醒中唤出,她升天的灵魂下坠回身体,慢半拍地觉得自己变成了两半,抬眼看去,残烛将息,珠帘摇晃,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江瞩珩的鸦发与她的青丝难解难分,分不开,扯不断,他吻去她的泪,又接着品味她的唇,温柔地口允吸那不知所措的小舌,阮沨泞虽然是初临而有些笨拙,但还是竭尽所能积极地回应着他,他眉眼一弯,在亲吻的间隙轻声说:“泞儿真乖。”
不知是不是言语和细吻起到了安抚的作用,泪水虽然不受控制地还在掉,但金光已经放松下来,且便游刃有余地再度过了圭寸纪,顺畅地到了涧月瓜。
“江哥哥······”她鬼使神差地低口令了一句,嘴唇和舌头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江······瞩珩······”
半句低口耑后,麈木丙倏然破土而生,她惊呼一声,大脑瞬刹一片空白,双月退哆嗦着想收起,下意识就去推他,可哪里收得回,哪里推得动?
他如一堵屹然不动的高墙,俯身吻了吻她的耳际:“泞儿方才喊朕什么?”
她抿唇不应,他便循循善诱道:“好泞儿,朕没听清,你再叫一遍,可好?”
她心弦一动,却咬牙依旧不答。
他抚平她的轻锁起的眉,又不急不徐地说:“朕的泞儿如同常宁城最皎洁的白玉盘,兰质蕙心,金口难开,可只要她一启唇,朕便能心生夷愉,欢喜好久,这如何叫朕不贪心,不复求?”
毫无疑问,论哄她,没人比他更擅长,没人比他更知晓她爱听什么。
“江······江瞩珩······”阮沨泞声音细若蚊蝇,从喉头挤出他想要她说的几个字,说到最后底气都有些不足“这次应该听清楚了吧······不要到时候怪我以下犯上,不敬君王······”
“嗯。”他唇畔绽放出笑意,轻轻她的眉眼,又亲亲她的面颊,以示奖励,“听得不能再清楚了。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泞儿。”
她被吻得心下涟漪,不由自主地收了一下,他本来还含笑的眼霎尔一暗,阮沨泞虽然泪眼朦胧,心神不宁,但也看出来其中压制的危险意味。
“泞儿······”他又唤她,声音那般含情脉脉,比那悠扬的箜篌还要温润动听,“可以继续吗?”
她没说话,阖上眼眸,默默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秋悄悄,夜迢迢,势尾度反去,势首抵昆石,遥遥玉门关,幽幽羌笛鸣,一曲清歌拨尽相思,一念执着唱断离别。花易落,月难圆,香笺忆小莲,香囊装蜜饯,夜半醉酩酊,梦里卧逍遥,碧云天共楼台高悬,去年春恨彩云归去。
第74章 告白
往复浇情火, 衾裯纠长夜,原为意中人,原是心上人, 何欢, 何苦,情难自恃,情难自已,可望不可说,可念不可求, 世间无解,世人无解,欲说眼还休,欲语泪先流,终至梦醒时分。
清霜冷絮来, 绵云散天开,晴空中聚起金黄的灿阳, 投下一粒粒茉莉花蕊般的微光, 纷纷落满红枫阶头上,又随着晶莹剔透的晨露滴答滴答落入尘泥,枯草萌发, 蜇虫潜伏, 待到西风扫尽,唯有衰柳不负秋。
厚被褥下的两个人袒裎地紧贴在一起取暖, 在秋末里也不会寒冷,耳畔是他绵长平稳的呼吸, 腰间是他无意紧搂的手臂,阮沨泞只觉全身上下酸痛无比, 尤其是后腰处,就像是被千锤百打过,疼得都感觉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
但当她睁开眼,看见咫尺的俊秀面容,那样陌上如玉的眉眼口鼻,五官拼凑成一幅沉静清逸的画,她想,这个人,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儿,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儿,于是那些疼痛都又变成酸酸麻麻的爱恋,又从爱恋变成情难自恃的想念。
她抬手漶漶抚过他鸦色的细眉,斜飞入鬓,鬓发顺服,细小的绒毛就像是家猫的毛皮在手心轻蹭,指尖又抚上他的面庞,专注地打量着他睡得安稳的模样,只觉得时间就此停止在这一刻便好了,他不要醒来,她也不用离开,让美好的梦境久久延长下去,那么梦境也就可以变成现实。
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面颊,见他没有动静,又心安理得亲了亲他的唇,不似昨夜之后那般交互深吻,而是回到最初的蜻蜓点水,正当一触即离之际,他倏忽睁眼,眸含笑意,同时抚上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轻咬她的下唇,她吃痛地低唤一声,舌尖趁机闯入牙关,寻找另一片柔软开始周旋,津液交织,温热渐起,口耑息愈烈,情到浓时,她却报复性地使坏,狠狠咬一口他的舌头,他吃痛地要缩回,她偏生不让,狡黠地看着他,迟迟没有松口。
他便去触那脊骨,描摹着骨骼纹路下滑,酥麻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掌下颗粒分明,他依旧没住手,在后屯.处不轻不重一捏。
她的牙齿终于泄了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羞红了脸瞪着他:“你!装睡?”
“朕?什么睡?朕刚刚醒过来。”江瞩珩一脸无辜相,散发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温润纯良的书卷气,倘如周身散发出一股清气,华光渐起,就能成为话本里那玉树临风的仙君,只是一开口,又抹去了这股仙气,“嘶······朕舌头还有点疼。”
“谁管你!”她又羞又恼,把那只手移开,然后拉开距离翻身不愿理他了。
他却覆上来,手环过她的腰腹,脸埋进她肩窝,呢喃着低语:“昨夜风流后,今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莲花纹的木制香炉纳入香薰,随着燃烧温度的增加,晃晃悠悠落下一抔一抔香灰香粉,散发出扩散四周的清香,香味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石楠花群,一朵一朵开遍整篇大地,这地上是松散细软的壤土,里头涵盖了砂粒、粉粒、黏粒,通透性良好,实乃比较理想的栽培用土,最适合种植植被。
是了,除了石楠花,这里还能种植牡丹、还能培育桑林,旁边还能开凿出甘渊与咸池,为滋养这些花草林木奠定了更完善的基础,也许半年后,也许一年后,也许更久之后,总归这一片土壤,一定会开满琳琅满目的花林,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应接不暇美得让人心颤。
也许因为是深冷的白日,香薰燃烧得比夜晚更快一些,烧空之后,香炉里装满了香灰香粉,还留有丝丝绕绕的余香,让人感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香底才会弥漫出如此持久而又独特的香气,气味又持续了一会儿,才渐渐散去,那些花儿美景也越来越远,越来越虚幻,成为了一个记忆中的海市蜃楼。
阮沨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抽离幻象:“你······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
“泞儿,还要朕说多少遍?”江瞩珩叹了一口气,话语坚定温和,“朕昨天便是清醒的,否则朕不愿,没人能强迫朕如何行事。”
这句话让原以为的幻境有了实感,阮沨泞心如擂鼓,被他揽在怀里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此言的可信度,半晌,才找出来一处逻辑漏洞:“那你说的药,还有酒,是怎么一回事?”
他耐心地与她解释:“酒是因为朕捋不清想不明很多事情,过于疲惫而想要缓解心境,但是在你来之前已经饮过解酒汤,所以八竿子扯不上关系。至于药,的确,有人用药想要算计朕,且药性还不小,哪怕是朕找了御医也没有完全解开,这件事,朕很清楚。”
搭在她腰腹的手一点点收紧,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耳边,绵绵柔柔:“但是药物最多只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并不会让没有的东西凭空冒出来,换言之,它只是让朕明白了自己其实对于你的心有杂念,激化了那些完全清明时碍于天理人伦与过往关系而不会主动做的事情,但即便大脑混沌,即使不够清醒,记忆与情感都是真实存在的,朕从来就不会对做过的事后悔,不论这件事在什么情况下发生过,这么说,你可明白?”
一长串的话语条理清晰,意图明显,可素来反应机灵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阮沨泞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如何颤抖,比那筛子筛糠还要更抖一些:“什么意思?江哥哥你······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一些,我,我有些听不懂······”
他轻笑一声,轻轻吻了吻她的后颈,像从前那般,不会拒绝她的请求:“那你转过来,朕译言给你听。”
她用有些发凉的手冰了冰自己滚烫的面颊,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子直视他的眼,因为不着寸缕和大脑混乱,相对而吐字有些磕巴:“我,我转过来了,你说,说吧。”
他笑着将她各种可爱的反应收入眼帘,抬手帮她把落下的发挽去耳后,指纹摩挲面庞肌肤,说话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泞儿,朕心悦于你,后半生独你一人陪着朕,可好?”
可好?
阮沨泞的心脏跳动声蓦然放大。
她的心上人说心悦她,问她能不能陪他共度余生,这种过去从来不敢奢求的言论,却清楚明了地从他口中说出,若不是梦,若不是幻觉,可好,可好?让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的话语呢?
不必多言,自然是肯定的回答。
她定了心神,伸出一只手,红唇咬紧一字一句道:“拉钩,不许反悔,反悔的人吞一千根针。”
这话里颇有几分发狠的意味,他也分毫不避,笑吟吟地允了她,拉钩之后却小指一扣不松手,顺势把人拉进怀中,下巴抵在发顶上,声音降低下来:“别动······让朕就这么抱一会儿。”
得到了许诺,她便安分地靠在他怀里,轻声问:“江哥哥今日不用去上早朝吗?”
“嗯。”他闭着眼呐呐,“不去了。”
“昏君。”她故意说,“难怪诗文里讲‘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看来是有迹可循的。”
“唔,那泞儿还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他抚摸她光洁嫩滑的后背,声音愈发得轻,轻得化为气声钻进耳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样的咬字比平日放|荡三分,阮沨泞好不容易恢复平常的脸又红起来,为了不被带坑里,赶紧开始转移话题:“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江哥哥帮忙。”
“嗯?”
“江哥哥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为什么会来接近你。”阮沨泞顿了顿,心意相通之后,终于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坦白。
她说得很慢,很详细,把自己如何遇到萧子珏,如何变成影卫,如何帮他做那些沾满鲜血的事情,又是如何对他给予的药物上瘾,不得不远走他乡潜入燕国盗取国防图的事情,通通交待得一清二楚,他抱着她的手愈发用力,呼吸也变得沉重,一颗心如同被一根根绣花针刺入,密密麻麻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姑娘,真的受了很多的苦,真的是跨越了万水千山才回到他的身边。
同时,他又注意到其中的一个关键:“你说的慢性毒药,又是如何观察症状的?萧子珏是制毒者,应当对自己的毒药十分清楚,你是怎么伪造症状瞒过他的?”
阮沨泞捂着嘴一笑,指缝里掉出出三个字:“钟、文、彦。”
在江瞩珩愣神中,她又正色解释道:“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人不眨眼的,一整个家族估计都不是什么好鸟,本人又企图利用我上位,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手······不过这药至少要再持续吃两个月才会致死吧,他如今一时半会儿只会是身体不适,变得很虚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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