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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东边的小周【完结】

时间:2024-03-10 23:03:48  作者:东边的小周【完结】
  詹灼邺的唇角几不可察轻轻扬起。
  方才在长信殿内,父皇说母亲在梦中问他过得好不好?
  詹灼邺没有回答,不过当他瞧见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心中倒是突然有了答案。
  母亲,儿臣遇到一个人,体会到阳光的温暖,甜的滋味,现如今过得...很好。
  虞祭流程开始,耀灵帝和太子在百官仰视中,一前一后走下高阶。
  耀灵帝的步履不快,却是沉稳有力,不苟言笑的面庞噙着九五至尊的龙威,目光如炬,让人不敢直视。
  走在皇帝身后的太子气度从容。
  晨曦微露,冲破乌云的束缚,阳光倾泻大地。
  太子身穿冕服,头戴五旒冠冕,玄衣上用立体金线绣着日月星辰等十二章纹,腰束龙纹玉带,勾勒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姿,衣上绣工繁复的章纹在日光下闪耀着一层金芒,气度雍容华贵,面容俊美无俦。
  储君就是储君,骨子里流淌着尊贵无比的正统血脉,非其他皇子可相比。
  这一瞬间,就连那些满心满意拥护大皇子的臣子们,内心都不禁升出一丝动摇之意。
  姜玉竹看到太子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悄然望来,她迅速低垂下头,装作不经意躲开太子的目光。
  平日里胡闹归胡闹,她和太子含糊不清的关系仅存在密不透风的帷帐下便好。
  人前,她与太子仍旧是恪守礼节的君臣和师生,以维护太子一国储君的清誉。
  祭台中央,萨满将三炷香一分为二,他将其中两炷香交给耀灵帝,余下一炷香交给太子。
  日出破晓三刻,吉时已到。
  耀灵帝点燃香,默声祷告,遂将两炷香插进鎏金香鼎。
  轮到太子时,他用左手点燃香,轻轻左右摇摆熄灭明火,烟气缭绕上升,渐渐模糊了男子俊美面容。
  太子双手平举至胸口,香头与剑眉齐平,恭恭敬敬对着先皇后的灵牌行了三拜礼。
  眼看虞祭大典即将告一段落,可就在太子上完香后,一场意外发生了。
  轰隆一声响!
  只见金银错螭龙纹兽足鼎内烧至一半的三炷恒明香,竟然齐刷刷断掉了,大片的香灰散落在汉白玉砖上,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要知这恒明香是由宫内经验老道的熏工精心制作,每根香都有成人胳膊般粗,长达八尺,足以烧上七七四十九日。
  这三炷恒明香已在长信殿外烧了三十一日,只待虞祭结束后,再烧上十八日即可圆满。
  眼下无风无雨,这三炷象征大燕繁荣昌盛的恒明香怎么会突然间断了?
  偌大的长信殿外鸦雀无声,百官皆望向刚刚上过香的太子,眼神中流露出狐疑和恐惧。
  人群里,姜玉竹缓缓蹙起眉心,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只是个开始。
  众人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祭台上的萨满大巫忽然停止舞步,他面露痛苦之色,蹒跚着跌倒在地,两只手紧紧锁住自己的喉咙,双目充血,额间青筋暴起,浑身止不住的抽搐,似是喘不上来气。
  “这...究竟出了什么事?”
  耀灵帝被一众侍卫护在身后,接连目睹虞祭大典上发生的意外变故,他面露怒色,厉声斥问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同样是摸不着头脑,急得舌头都打了结,结结巴巴答道:
  “启禀陛下,臣...臣也不清楚,在...在以前的祭祀大典上,萨满大巫他不曾这样啊...”
  耀灵帝正迟疑着要不要命御林卫架走陷入癫狂的萨满大巫,却见萨满大巫停止抽搐,他蓦然抬起头,定定看向一脸惊愕的耀灵帝,幽幽道:
  “裴郎,经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萨满大巫缓缓开口,口中竟发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嗓音清冷柔和,仿若冰凉的溪水,沁人心脾。
  时隔多年,耀灵帝听到这一声裴郎,登时睁圆双眼,死死盯着萨满大巫那张涂满彩绘的脸,似乎从这张陌生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身形晃了晃,只觉喉中干涩,须臾后,才干涩地唤了一句:
  “琳琅,是你吗?”
第41章 天狗醉酒
  耀灵帝此言一出, 犹若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炸起百官一片哗然。
  “这...这...莫非是降神?”
  “看上去像是降神,萨满大巫的声音都变了...”
  在百官低声窃语中, 皇贵妃第一个踉跄着冲出幄帐, 她仰头望向祭台上的萨满大巫,一双美目渐渐蓄满泪水,颤声问道:“姐姐,真的是你吗?”
  萨满大巫冲皇贵妃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开口道:
  “妍儿妹妹,多谢你这些年里一直替我照拂陛下。”
  皇贵妃神色巨震,过了片刻,她张了张嘴, 泪如雨下, 泣声道:“姐姐, 想不到有一日, 我...我竟还能与你相见...”
  见皇贵妃承认了先皇后的身份, 在场百官更加确信萨满大巫是被先皇后下了降神。
  “琳琅, 真的...真的是你吗?”
  耀灵帝推开身前的侍卫, 向前迈进几步, 他怔怔看着萨满大巫那张陌生的脸庞吐出琳琅的声音,仍然感到有几分不真实。
  “陛下, 我的时间不多,今日与你相见,是因琳琅不想眼睁睁看着大燕国运从此走向衰竭...”
  说完, 萨满大巫转头看向太子,温柔一笑:
  “邺儿, 很抱歉我从未在你身畔尽过一日母亲的职责,若来生你我还是母子,我定会竭尽全力去偿还你。”
  詹灼邺薄唇抿成一条线,肩背绷直,脸色微微泛白,眸光极为复杂。
  降神这种荒谬之事倘若发生在他人身上,他定是嗤之以鼻,不会相信。
  可那是他的母亲,他阴阳相隔,从未谋面的母亲。
  明明声音那么陌生,却又透着万般的熟悉,召唤醒他刻意封存的心境,使他有一瞬间陷入迷茫。
  萨满大巫又转头看向耀灵帝,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他郑地有声道:
  “陛下,琳琅恳请陛下下旨,将太子再次送去北凉,永世不准太子入京!”
  “嘶...”长信殿外的百官听到先皇后提出的请求,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不由面面相觑。
  “日不食朔,月不食望,太子降生之时不见日光,此乃大凶之相。太子五行与大燕国运相克,必须留在极阴之地,才能克化他的命数。陛下唯有将太子送去北凉,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亦保住大燕的昌运。”
  就在萨满大巫说完这席话后,天空中骤然响起一声巨雷轰鸣,雷声震撼人心。
  先皇后降神于萨满大巫,字字痛心泣血,饱含一个母亲对儿子命数的无奈,亦承担起一国之后的责任,言至最后,萨满大巫眼角渗出两行血泪,看得在场众人触目惊心。
  此情此景,直叫人感叹先皇后深明大义,宁可舍去太子荣华富贵的一生,亦要守护大燕黎民百姓安康。
  “琳琅她啊,永远是这般设身处地为他人思量,不惜委屈自己...”
  詹灼邺耳畔回荡起耀灵帝刚刚的话,双眸渐渐变得黯然失色,暗淡得像是撒上一层灰,眸底慢慢结上一层寒冰。
  耀灵帝疲惫地闭上眼,良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角的皱纹好似都深了几许,他哑声道:
  “琳琅,既然你如此坚持,朕便如你所愿,让太子他...”
  耀灵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清脆的喊声骤然打断。
  “何方小人,竟敢借着淑文先皇后的名义在此装神弄鬼!”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台下众人还没瞧清楚出声的人是谁,只见一抹鸦青色的身影冲出人群,疾步登上汉白玉台阶。
  御林军首统领还以为这个快步冲向祭台的臣子欲行不轨,急忙抽出腰间佩剑阻拦,呵道:“快拦住此人!”
  虎口传来一麻,御林军首领抬起头,迎上太子凌厉的眉眼。
  太子手持利剑,薄唇微抿,漆黑眼眸射出阵阵寒光,冷声道:“谁敢拦他。”
  太子身上的储君威严一旦释放出来,强大的气场让在场御林军止住步伐,无人敢去阻拦疾步而来的少年郎。
  姜玉竹一路畅行无阻,她从汉白玉砖上拾起一块儿还未熄灭的香灰,一手扯住萨满大巫的衣领,另一只手将滚烫的香灰塞进他口中,动作敏捷,毫不迟疑。
  “嗷呜呜...”
  萨满大巫的嘴唇当即被烫出一层火泡,他痛苦地弯下腰,吐出口中热铁般滚烫的香灰。
  “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在先皇后的虞祭大殿上装神弄鬼,满口胡言,构陷太子!”
  少年剑眉高挑,冷声呵斥。
  殿下百官伸长了脖子,这才看清楚匆匆登上祭台,拳打脚踢萨满大巫之人,竟是大燕最年轻的状元郎,亦是太子的少师――姜少傅。
  奇怪的是,方才还用先皇后声音说话的萨满大巫,在被姜少傅塞进一嘴香灰后,口中发出的哀痛声浑厚沙哑,转眼间又变回了男子。
  莫非...先皇后的魂魄被姜少傅吓走了?
  耀灵帝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他不由皱起浓眉,不解道:
  “姜少傅,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琳琅她究竟有没有降神到萨马大巫身上?”
  姜玉竹顾不回应皇上的话,她蹲下身在萨马大巫吐出的香灰中摸索了一阵,眼眸突然一亮,唇角浮起笑意,随后站起身,胸有成竹回道:
  “启禀陛下,臣不敢妄言,适才发生的一切事,全是这位萨满大巫在故弄玄虚。”
  她伸出手,又道:“这便是证据!”
  耀灵帝盯着姜少傅掌心乌漆麻黑的东西,乍看上去,像是一枚断裂的哨子。
  萨满大巫瞧见那物,脸色骤然转白,慌忙辩解:“陛下休要听姜少傅信口雌黄,我刚刚感到灵台昏沉,心神不受控制,定是被前来的神灵施以降神,可恨被姜少傅中途打断,吓走了神灵,这种做法极为歹毒,神灵灵气受损后,恐会永生永世遁入畜道。”
  耀灵帝闻言脸色一变,正要询问大巫可有挽救之法,却听太子冷声道:
  “萨满神信奉万物有灵,灵魂永存于世,不死不灭,怎么到了大巫口中,还掺加了佛教的轮回之道。”
  太子此言一针见血,当场驳斥得萨满大巫哑口无言。
  台下百官面露疑色,要说方才在祭台上随着燎燎青烟手舞足蹈,念念有词的萨满大巫还有几分神秘感,那此时模样狼狈,头上鹿角断掉一根,通身白色皮毛沾满烟灰的萨满大巫,活活就像是个街头神棍。
  姜玉竹见状,高举起手中物品,朗声解释:“启禀陛下,此物名曰骨哨,乃是取陇客喉骨所制,陇客,又名能言鸟,最擅长模仿人语。”
  “臣曾有幸经结识过一位口技大师,这位大师的本领出神入化,只凭一张嘴,就能模仿出婴童哭声,老虎怒吼,甚至是风声雷鸣,惟妙惟肖,使人身临其境,难辨真伪。不过要达到这种境界,需勤学苦练三十余载,臣当时好奇,就问大师有没有什么捷径,那位大师告诉臣,若是有略通口技皮毛之人,在舌下含住骨哨控制气息,亦能以假乱真。”
  姜玉竹顿了顿,伸手指向面色如土的萨满大巫,又道:
  “臣方才在殿下观察这位大巫,发现他在被降神后,言谈时口形甚是古怪,在双唇闭合时,仍会有声音流露出来,这便是使用骨哨模仿人发声的破绽,臣有幸得到口技大师赠予的骨哨,一直带在身边,可以给陛下演示一二。”
  言毕,姜玉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完整的骨哨,放入口中。
  “陛下猜臣现在有没有得先皇后降神?”
  殿下众人不可思议瞪圆了眼,因为他们眼睁睁看到姜少傅一开口,竟然发出与先皇后别无二致的声音。
  “陛下若想让臣呼风唤雨,臣亦可闹出些动静...”
  姜玉竹说完,红唇微微翕动,一道雷鸣声在大殿上方轰然响起。
  “是雷声,真的是雷声!和之前一摸一样啊!”
  百官齐齐抬头看向碧空万里的天,纷纷惊讶感慨。
  “够了!”
  耀灵帝脸色阴沉得如同打翻了的砚台,他冷冷瞪着瑟瑟发抖的萨满大巫,眼里噙满了盛怒。
  一想起他刚刚含情脉脉看向萨满大巫,把他当作琳琅诉说自己多年间的思念之情,耀灵帝顿觉一阵反胃恶心。
  “将此人押入慎刑司,严刑审问,务必要从他嘴里问出背后指使者。”
  御林军得了圣命,抬手卸下萨满大巫的下颚,防止其自戕,将人带了下去。
  耀灵帝冷冷盯着殿下鸦雀无声的臣子,面色依旧阴沉。
  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利用他对琳琅的感情,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中了奸人的计,再一次将太子圈禁在北凉,耀灵帝心底溢满了愧疚,正要安抚上太子几句,却瞧见太子快步走向角落里的姜少傅,小心翼翼捧起少年素手,低下头轻轻吹气。
  “嘶,殿下...疼,疼,疼!”
  “现在知晓疼了,方才为何要逞能?”
  詹灼邺皱起浓眉,语气心疼又责备,不过瞧见少年疼得皱在一起的五官,还是放轻手上的动作。
  小少傅的肌肤本就娇贵,此时白皙的掌心被香火烫出一片水泡,看上去甚是骇人。
  姜玉竹歪着头,盯着太子的侧脸。
  近距离看时,太子五官隽美,浓眉挺鼻,下颚轮廓分明,尤其是他微微上扬的眼尾,犹如一笔晕染开的山水墨画,淡淡投来的一瞥,说不尽的风流俊逸。
  这张魅惑世人的俊美面容,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子,愿意为其上刀山下火海。
  如此看来,她徒手抓香灰还是值得的....
  “殿下有所不知,那骨哨只有枣核大小,臣担心被萨满大巫吞进肚子里,无法为殿下洗白冤屈。”
  “孤可以命人剖开他的肚子。”
  姜玉竹:....
  太子上辈子,该不会是个屠夫吧?
  “殿下若是在先皇后虞祭大典上剖开萨满大巫的肚子,残忍嗜杀的恶名不胫而走,就算臣找到骨哨证明此事乃是奸人作乱,亦于事无补,世人只会先入为主,永远记住殿下嗜血一面。还请殿下日后行事前,三思而动。”
  詹灼邺眸光深沉,神色极为认真道:“你若有事,孤就算背负骂名,亦要让伤害你的人一起陪葬。”
  姜玉竹一时愣怔住了,她呆呆望着男子玄玉般的双眸,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姜少傅说得不错,太子你要虚心受教,日后收心养性,莫要动不动把北凉整治军纪那套拿出来,让朝中百官心生畏惧。”
  耀灵帝走到二人面前,他出言训斥完太子,转头看向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笑吟吟道:
  “姜少傅学识渊博,洞若观火,一眼识破奸人诡计,为太子在百官面前正名。你办事稳重,赤胆忠肝,朕要对你重重封赏,不如就升你做太子太保,可好?”
  姜玉竹不露声色从太子掌中抽出手,对耀灵帝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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