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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回来。
这时候，他目望着只有自己衣物的木架，一时之间隐隐有些不安，繁杂而迟缓的思绪终于在一晚上的休息后清晰敏捷起来。
他在那时就觉得她语气不对劲了——
但他竟然被她一如往常的说话方式骗了。
是了，他竟然忘记了刚刚制成的魂器上面不可避免会残留细微的黑魔法痕迹，这种痕迹可能大多数巫师都无法察觉，但是她，但是莉娅……
他竟然在昨晚迟钝到愚蠢到忘记了她对黑魔法是那么了解。
难怪她要垫着毛巾来拿斯莱特林吊坠盒，难怪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一瞬那么冰凉。
她知道他又做了魂器，所以她骗自己圣芒戈有病人——
哪里有什么该死的病人！更该死的是他竟然现在才察觉到这一切。
里德尔心里这么想着，一瞬间已经幻影移形到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门口，他直接上了六楼，推开莉蒂娅的候诊室，她墨绿的治疗师制服叠着放在沙发上，但人显然不在。
一个面容端正的男性治疗师正好在这时推门进来，在看见候诊室有人后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对着这个脸色阴沉的男性陈述道——
"您好，候诊区在一楼，如果要找治疗师请您在一楼等候。"
里德尔微微打量着这位治疗师，他阴沉着脸，连半个笑脸都挤不出来："我来帮我妻子拿东西。"
治疗师显然有些惊讶，但马上伸出手要和里德尔握手："哦，梅林，没想到莉蒂娅这么年轻就结了婚，我想是的，你们确实看起来很有夫妻相。"
里德尔阴沉的脸色终于和缓不少，他侧面向莉蒂娅的同事打听："这几天没有莉娅的工作吧？"
"是的，她是特级治疗师，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何况院长知道她身体不好，让她多休息一些，说起来她昨晚还来过一次带走了一些东西，"治疗师走到后面，从药柜中拿药，一边还在滔滔不绝，"要我说，她完全不需要这么尽心地工作，她写了那么一本厉害的书……"
等到拿齐药剂转身，候诊室早已没了里德尔的身影，他在心里微微还有些感叹，没想到温柔的莉蒂娅的丈夫竟然和她这么……互补。
此时的里德尔站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去哪里寻找她。
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没有，渡口没有，去伍氏孤儿院找了也没有。
他应该给她装一个定位的魔法道具的，但已经来不及。
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除非她随便找了一家麻瓜旅店或者随便去了某个遥远的地方只为了躲避他。
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地方了——
霍格沃兹。
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哪怕仅有一点的可能性，他也要去霍格沃兹看看，时间已经不多了，里德尔无法想象，如果莉蒂娅一直躲着他，直到保护魔咒失效也不出来应该怎么办。
他的心里深深陷入无尽的焦虑和迷茫，他本应该对她忽然的离开而愤怒，本应该对她不理解自己而感到失望，他想告诉她自己制作魂器的原因正是为了她，他想大声斥责她为什么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是，这一切至少应该在她远离死亡之后。
一旦她离去，他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怒火再也寻不到承载发泄的地方。
纵使他一看到霍格沃兹就会想起被拒绝留校任教的耻恨，纵使邓布利多对他的怀疑从来没有停止，他还是给霍格沃兹递了拜帖。
第二天，马上有了回应，是邓布利多来接待了他。
这位刚刚获得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的白巫师开口和他寒暄："好久不见了，里德尔先生，我听莉蒂娅说起你在博金-博克工作，近来工作如何？"
"事实上我正准备辞去这个工作，"汤姆不准备谈论过多，直接就问，"教授，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来询问您莉娅在霍格沃兹吗？"
"上次见莉蒂娅还是一周以前了，她来找特纳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汤姆·里德尔留心察看邓布利多的表情，似乎并无异样。
他点了点头，起身与邓布利多告别："打扰您了，我想莉娅可能……"他微微皱了皱眉，"是生我的气了，如果她来，我想请您告知我一声，可以吗？教授。"
"当然。"
邓布利多目送汤姆·里德尔离去，等到里德尔的身影完全消失，细微的疑虑才现于邓布利多的眼底。
第90章 生命力衰退
“他看起来很年轻，和他十六岁时几乎一样不是吗？”邓布利多如此说，他温缓的声音流淌在礼堂中，像在询问着谁，又好像喃喃自语。
很快，礼堂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她神态如常地走进来，坐在了汤姆·里德尔方才坐过的位置。
“谢谢您，教授，”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想，万分荣幸，我大概是让伟大的邓布利多教授说谎话的巫师之一了。”
她脸上惯有淡淡的笑容，但这时纵然故作俏皮，也难以用笑容去掩饰顷然泄漏的疲态。
“说谎话也是一件趣事。”邓布利多歪了歪头，湛蓝的眼睛透出几分同样的俏皮。
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好奇她和汤姆之间的事情，莉蒂娅一边环顾礼堂一边问他：“您不准备询问我一些什么吗？”
“事实上并不，我只是很感慨，岁月对他似乎格外宽容，”邓布利多睿智的目光注视着她，“每个人都难逃岁月，我们都在一天天地变化。”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邓布利多已经注意到他的异常了。
莉蒂娅一直认为，汤姆无疑是在钢索上赤脚行走，如果他继续自己的行为，也许有一天会从钢索上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完全有其他的方法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但他却选择了最危险的一个。
她其实已经考虑得很早了，她企图控制一切，企图救他，她甚至在后来相信了他的改变，以为至少在自己死前他不会再做出铤而走险的事情，但是她没有想到，不用等到她死后，他那么快就违背了承诺。
她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许明天就会死去，一切已经来不及。
很多年以前，她初次得知自己死亡之期的时候还有心说将来要给自己制作画像，但现在，莉蒂娅觉得制作画像都是一件没有意义并且浪费时间的事情，她只想远离这里，到各处看一看。
她站起身来，苍白的面容露出一点笑意来：“谢谢您，教授，这么多年以来，我几乎已经把霍格沃兹当家了，而您就是我的家长，我的监护人，我想，对于所有霍格沃兹的孩子来说都是这样的，”她向邓布利多道别，“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回这里了。”
“我很抱歉，莉蒂娅，我说过要帮助你，但我没有找到办法。但我想，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当然了，这可是我们的共识，别忘了我的守护神是什么，我一点也不害怕。”
莉蒂娅歪着头，语气俏皮，她控制着魔杖让夜骐从光芒中跳跃出来，这只银白色的动物跳到邓布利多肩头，轻轻拍动着翅膀。
邓布利多走上前，他摸了摸莉蒂娅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莉蒂娅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礼堂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忽然转过身来：“对了，您还记得之前我和汤姆在上学期间回孤儿院那次吗？我还私自用魔咒修复了倒塌的孤儿院。”
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在办公室，却收到了一个陌生猫头鹰的来信，他展开看，才知道他的两名学生偷偷出校，在这样混乱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危险。
“我们当时，是从有求必应屋出去的，您知道有求必应屋和什么相通。他也许并不像您以为的那样恨您，也许他正如同您一样……”
一样会在厄里斯魔镜看见羊毛袜。
邓布利多平和的面容一瞬间有些龟裂，有求必应屋和猪头酒吧相连，而猪头酒吧的主人……
那么意味着，是他让猫头鹰给自己寄来了信。
等邓布利多回过神来，莉蒂娅的身影已经消失，他面前的桌子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上面贴着一张鹅黄的卡片，他拿起来，典雅的字体撰写在这张卡片上——
“今年的圣诞节礼物。 ——来自莉蒂娅”
他拆开礼物，里面是一双温暖的羊毛袜。
特纳夫人在这时走来，她在圣诞节也选择了留校，防止那些所剩不多留校的孩子们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看到了桌上的礼物盒，终于忍不住叹息：“这孩子送了我一个自制的魔法道具，可以帮我整理归纳好所有的药剂，她说我实在太辛苦了，这个道具会让我不那么累，她总是很替别人着想，我明明是治疗师，但面对她的诅咒却无能无力，我想，”她的声音忍不住有些细微的哽咽，“……我不止失去了一个称心的助手。”
“再强大的魔法师，也不可能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特纳夫人，你已经是霍格沃兹非常合格的校医了，莉蒂娅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因为她难过，”邓布利多安慰她，他把羊毛袜捧在手心，“我想我得去个地方，这算是莉蒂娅给我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非常智慧的启发。”
邓布利多把羊毛袜放进礼物盒，连带着卡片一起带走，他将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甚至并不遥远，但其实也称得上遥远。
他可以幻影移形不过瞬时就达到，但他耗了将近五十年才走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猪头酒吧，是阿布福斯·邓布利多在的地方。
此时的汤姆·里德尔回到了斯莱特林古堡，他躺在床上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喜欢的床帐，亲自挑选的花瓶，上面还插着她昨日才浇注过魔法的鲜花，但现在已经有些枯黄，花瓣耷拉下来，奄奄一息的，这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她的魔法能力已经在衰退了。
他的目光注视着枕边的她落下的发丝，奇怪的是，昨夜还是黑色，今天已经变为浅淡的白金色。
这也是生命力衰退的象征吗？
里德尔的心中忽然一滞，他不可避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比如他也许再也找不到她，比如她就躲着他自己一个人死亡，她会化为苍白的坟墓。
死亡。永远的死亡。
里德尔忽然遍体生寒，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处处是和她的回忆，这让他陷入丧失追求的痛苦之中。
他不该坐以待毙。
他从床上起身，走下楼去，他站立在整个古堡中央，抬起了魔杖，随着咒语念出口，整座城堡被无形的光圈包裹覆盖，他为古堡留下了一个魔咒，以让莉蒂娅回来时他能有所感知。
接下来，他幻影移形给伍氏孤儿院也留下了一个。
做完这些，汤姆·里德尔去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辞去了职员的工作，他要去一个地方——
纽蒙迦德。
第91章 女儿艾莉娅
莉蒂娅现在只想不要再见到汤姆·里德尔，所以她不会再回古堡、圣芒戈医院或者伍氏孤儿院。
她在这一刻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欢愉，她只是觉得如同短暂爬上了泥沼，终于可以平静地呼吸。
莉蒂娅漫无目的走在麻瓜的街头，她有一瞬间萌生了离开英国去往别的国家的想法，麻瓜的渡口拥挤而热闹，她买了一张去往美国的船票。
十二月的海洋气温冰凉刺骨，莉蒂娅站在船板上吹风，海风的温度让莉蒂娅的心脏更加不适，她微微低下头平复，吞下喉间冒出的猩甜。
再抬头时，她偏头望向轮船将要驶往的方向，蔚蓝的海洋与淡蓝的天空连在一起，好像永远也开不到尽头一样。
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之中，隔着众人，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朝这里走来，这人身子挺拔，金发蓝眼，他的身形以及上半张脸的轮廓非常熟悉，走过来时莉蒂娅差点把他当成了里德尔。
这麻瓜男人似乎是向她而来，他走到她面前向她行了个绅士礼：“您好，小姐，我并非有意向你搭讪，但连我都非常惊奇，你看起来和我的母亲非常相似。”
莉蒂娅给了他一个善意的笑容：“那这真的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她眨了眨眼，“我猜你的母亲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士。”
这无疑是她为了缓和陌生人交谈带来的尴尬而有意说出的话，她俏皮地表明自己也非常美丽，但语气并无半点惹人厌的自傲。
莉蒂娅这样的话成功让男人放松下来，他轻声笑起来：“我想是的，正如你一样，上帝作证，我绝无半点虚言，我看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非常相似了，尤其你的泪痣，她也有一颗。”
莉蒂娅抚上眼角：“这么说起来，也许以后会有机会见见这位和我非常相似的女士。”
“她也在船上，以前生活在英国，前些日子，她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现在要回美国，要我说，十二月已经很冷了，至少应该来年的春天再来，但她非常坚持。”
莉蒂娅笑了笑：“是很冷，但她坚持要来肯定有自己坚持的道理。”
麻瓜男人点头认可了她的观点，在海风的吹拂中，莉蒂娅的心情异常放松，他们交谈了一会，莉蒂娅也得知男人叫艾布纳·赫西，在她告知自己的名字之后，艾布纳的表情惊喜极了——
“我的母亲，也叫莉蒂娅。”
这已经不是巧可以描述的事情了，莉蒂娅也觉得有些惊奇。
轮船已经行走了很久，很快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刻，夜间的气温更低，她感到不适，难以承受这样低冷的气温，于是先一步和艾布纳告别，结束了这场对话。
莉蒂娅走进轮渡内舱，她的房间位于最里面，她强撑着关紧房门，终于缓缓蹲下身，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这样的疼痛已经是常态，她向来知道如何应对它。
用身躯的疼痛来转移身体内部爆发的痛苦最有效。
莉蒂娅站起身，一旁的桌子上摆了一面小镜子，她拿起来，看着镜面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她的嘴唇泛白，看起来病态极了。
她试着铺展意识覆盖这个轮渡，这对以前的她来说绝不是难事，但现在，她的意识短暂地听到了轮船上所有人的交谈声，很快眩晕感袭来，她没有力量继续。
莉蒂娅扶着桌子微微喘息，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倏然在自己乌黑的发间发现一缕浅色的头发，她用剪刀剪了一缕下来，望着这缕白金色的头发沉思。
这也许是诅咒的一部分吗？伴随着死亡而来的衰老信号？
也许自己死的时候，会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莉蒂娅想到那个画面，眯着眼睛笑起来。
第二日清晨，她从房间内走出去买早餐，正巧撞上买回来的艾布纳·赫西，他的上半张脸实在和汤姆有些相似，这样的相似点让莉蒂娅忍不住对他少去了陌生人的疏离，平添了几分熟悉和友好。
“你要去买早餐吗？不如我们一起吧，我买了很多，”他示意自己手上满满当当的食物，“我和我母亲两个人肯定吃不了这些，何况我昨天和她说了你后，她非常想见你。”
莉蒂娅没有拒绝，何况她心中也有好奇，她从艾布纳手中接过餐盘，和他并肩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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